“是的。” “什么时候请你去的?” “星期六晚上,大约7点钟。” “谁请你去的?” “凯勒小姐的一个朋友。” “你过去为凯勒小姐看过病吗?” “没有。” “不过,你为她的这个朋友看过病,对吗?” “我……能否问一下,你提问这些问题的目的是什么,梅森先生?” “那个朋友是马莎·拉维娜吗?”梅森问。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那么你就告诉法官吧。”梅森说着伸手把电话递给了法官埃根。 “真的吗?”法官埃根问,“你是马莎·拉维娜的医生吗?” 法官埃根抓着电话听了一阵子,皱着眉头,然后说:“我想,我有权给你一个更好的答案。医生,很好,医生,今天下午2点,你让病人到法庭来,你也来。我想在法庭里公开问你几个问题,那样做比在电话上谈更好一些……不用,你可以代表你自己来,医生。这些是你自己的意愿,你想来这里照护病人。你可以来法庭回答问题。再见,医生。” 法官埃根“啪”地挂上电话,转身面对两位代理人气愤地说:“我真不明白这都是干什么的。我最不喜欢这些。在此期间,我要通知陪审团回到审判庭去重新开庭。你们可以传其他证人人庭,梅森先生。下午2点,凯勒小姐将出庭作证,多伊尔医生也来。现在,先生们,我们回到法庭上,结束辩护律师之间油嘴滑舌的争辩,让我们的审判按正常形式进行。” 佛里奇说:“我总是按照应有的礼仪进行活动,法官,不过我坦率地申明,我认为梅森先生没有一丝一毫想让伊内兹·凯勒小姐出庭作证的意愿。我认为,他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意愿。我认为他是在故弄玄虚。我认为,凯勒小姐是一位反方的证人。我认为,她的证词将会与被告方的意愿截然相反,被告方不敢让她出庭,不敢以她的证词为依据。” 法官埃根皱皱眉,说:“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我还真想深入了解一下呢。很显然,这个姑娘的确吞下了大量的安眠药,因为她收到了本案律师的传票。辩护律师应该十分明白,传一个他本不想传的证人到庭作证,旨在骚扰或恐吓证人,是一种滥用职权的违法行为。” “辩方律师完全明白,”梅森说,“佛里奇先生已经主动和我打赌,说我不敢传伊内兹·凯勒姑娘到庭作证。我想让他再重复一遍他的赌注。我接受挑战。” 法官埃根说:“你们之间的事情自己处理,法庭不加入任何一方,也不愿卷入任何争辩。但是,我告诉两位先生,自现在起,你们都必须绝对服从法庭规则,法庭将对伊内兹·凯勒出庭与否很感兴趣。梅森先生,现在,谈话到此为止。” 梅森和佛里奇一一走出。佛里奇压低嗓门说:“我真担心,下午2点时我会站到你的位置上。” 梅森微微一笑说道:“不用等到2点,你就该自身难保了,佛里奇。” “是吗?”佛里奇反问道。 “等着瞧。”梅森告诉他。 “我等着。”佛里奇果断地回答。 两位律师走进审判庭,过了一会儿,法官埃根从休息室出来,厉声宣布了命令。 “布罗根公诉案继续开庭。”他说。 梅森说:“法官先生,现在看来,我的证人下午2点才能到庭,我曾申明过,请求法庭允许被告在本案移交陪审团之前出庭。” “好吧,可以优先考虑这一要求,”法官埃根说,“因为你可以根据你的需要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安排证人出庭做证的顺序,但是现在的情况是你已经力所不能及。进行下一程序。” “很好,法官先生,”梅森说,“根据目前的情况,我想再对马莎·拉维娜进行一次法庭调查。我只提问她两三个问题。” “法官先生,”佛里奇说,“原告抗议。原告已经退庭。梅森先生是在消磨时间,拖延到2点。他……” 法官埃根敲响了木槌。“注意,不准评论辩护律师,”他说,“你抗议吗?” “抗议。” “法庭支持抗议。驳回要马莎·拉维娜再次出庭的要求。” “那么我希望能对罗德尼·阿彻先生再次进行法庭调查。” “我抗议。”佛里奇说。 “抗议有效。”法官埃根反应迅速。 “那么,”梅森说,“传我的第一证人马莎·拉维娜出庭作证。” “你的证人?”佛里奇叫道。 “我的证人。”梅森说,“如果用这种方法传不到庭,我就用另一种方法。” “传马莎·拉维娜出庭作证。”法官埃根发出命令。 过了一阵子,马莎·拉维娜自信地微笑着走进审判庭。 “你已经宣过誓,”法官埃根说,“请站到证席上。拉维娜夫人作为被告方证人被传到庭,我相信你该明白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梅森先生。” “法官先生,我明白。” “很好,开始吧。” 梅森说:“拉维娜夫人,我这里有一张纸。” “是的,梅森先生。” 梅森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叠在一起的黄纸,说:“这张纸上写有字,我让你看一下这张纸,你回答,这是不是你的手迹?” 马莎·拉维娜看看那张纸,突然抓住坤包,低下头来,复又抬起,咬住嘴唇,看看四周。 “这张纸上的字是你写的吗?”梅森问。 “不是,先生。” “你知道这是谁写的吗?” “我……我……” “等一下,”佛里奇说,“法官先生,我抗议。辩方律师调查自己的证人抱有某种企图。” “抗议无效,”法官埃根说,“回答问题。” “那是,我想,是罗德尼·阿彻写的。” “这张纸是什么时候到达你的手中的,拉维娜夫人?” “等一下,等一下,”佛里奇大叫道,“我抗议,法官先生。有什么证据说明那张纸曾在她手中过,有什么证据说明那张纸可以作为本案的有效证据。被告方调查自己的证人,完全抱有某种不充分的、毫不相干的、无关紧要的企图。” “抗议无效。回答提问。”法官埃根说。 “能否回答上一个问题?”梅森问,“这张纸是什么时候到达你的手中的?” “我……星期六上午。” “谁给你的?” “阿彻先生。” “在哪儿?” “在佛里奇先生的办公室里。” “法官先生,”佛里奇说,“很显然,这次讯问完全是一个为难证人的阴谋。我诚恳地提醒,法庭调查的时间已经过去,原告已经退庭。” “你的抗议可能不无道理。”法官埃根说,“虽然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但是我要向辩护律师说明,当他最初提出抗议要对证人进行再次法庭调查时。我觉得,同原告方申明的那样,他一定是抱着拖延时间的企图。而现在,一切却似乎是另一回事啦。我要问你,梅森先生,上次庭间休息之前你的手中已经有了这张纸吗?” “没有,法官先生。” “原告退庭时,这张纸还不在你的手中。” “不在,法官先生。” 法官埃根说:“我建议你重申你的动议,梅森先生,传证人到庭接受再次调查。” “我抗议,”佛里奇大声说,“这样做完全违背既定程序。原告已经退庭。梅森先生已经利用一切机会调查过证人,他已经详尽无遗地调查了每一个细节。他已经全面调查了所有各个方面。现在,证人已经退庭,梅森先生却提出这样的动议,这显然是不合时宜和不合规矩的。” “记得法律中有这样的规定,”法官埃根说,“绝对由法庭自主做出决定,法庭对证人的询问范围可以无任何限制。法庭允许此项动议。法庭还要说明,佛里奇先生,此项调查完结之后如果你想提交补充证据,法庭亦将允许你重新立案。现在,梅森先生,现在你可以不把这个证人当作你的证人,而当作反方证人进行法庭调查。继续进行。” 梅森说:“这张纸上的笔迹出于罗德尼·阿彻先生之手,是阿彻先生在星期六上午在佛里奇先生的办公室里交给你的,是这样吗?”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是的。” 梅森说:“你看过纸上的内容吗?” “看过。” “我要求你注意一下纸上内容。”梅森说。 “法官先生,我抗议。我抗议把那张纸作为证据提上法庭,抗议当着陪审团的面读出纸上的内容。”佛里奇说,“那不能作为本案的有效证据。” 梅森明显地看出法官埃根有点犹豫不决。 “我想,让我看一下那张纸。”法官埃根说。 梅森把那张纸递上去,法官埃根看着看着,面容变得更加严厉而坚毅。 “我支持抗议,不允许用这种方式提出这样的问题。”他说,“但是,辩护律师有绝对的自由对证人进行法庭调查。我认为,这张纸被作为证据之前首先应该进一步地验证。不过,这张纸确实可以用在对这个证人的证言进行弹劾的法庭调查上。继续,梅森先生。” 梅森说:“拉维娜夫人,你一再申明,自从上星期五下午休庭后你没有再与阿彻先生进行过联系,是吗?” “我申明过我没有与阿彻先生谈过话。” “你与他联系过,对吗?” “这个……这就看你说的联系是什么意思了。” “他与你联系过,对吗?” “他给了我那张纸。” “现在,”梅森说,“我要问你,案发当天晚上你在晚餐上吃了些什么?” “我与阿彻先生一起用晚餐,我吃了法国炸虾,我们合用了一瓶智利产的红葡萄酒。” “你是如何从饭店走到案发现场的?” “我们沿哈维大道前行,到达默里路,从默里路驶到科雷斯特韦尔大道,然后沿科雷斯特韦尔大道驶向案发现场。” “现在听我说,”梅森说,“星期六上午,你接到了阿彻先生写的这张备忘录,条上是这样写的,”接着梅森念起来,“我们一起在金狮饭店用过晚餐,我吃的是嫩烤小鱼片。我们喝的是智利产的红葡萄酒。你记不清什么牌子,只知道是智利产的。你吃的是法国炸虾。我们从饭店沿哈维大道前行到达默里路,从默里路驶到科雷斯特韦尔大道,然后沿科雷斯特韦尔大道驶向案发现场。我正准备点烟时发生了抢劫案,点烟器从我的手中掉下,落到了车座上……” “备忘录上还有许多,拉维娜夫人,现在我问你,这张纸是否给过你,你是否看过这张纸?” 她无望地看看佛里奇。 佛里奇说:“法官先生,我抗议这样的提问。我抗议对证人使用这样的弹劾方法。那张纸应首先验证。” “无效。”法官埃根果断地说,“回答问题。” “是的。”她说。 “你看过这张纸,今天上午的证言也是以这张纸为依据的,对吗?” “我……” “法官先生,”佛里奇说,“我不喜欢提出抗议,但是,我坚持认为,这样的讯问无根无据,这样提问出的事实不能作为证据,这种法庭调查是不适宜的。仅仅因为阿彻先生在纸上写了几句话而又把这张纸传给了证人,这根本不能说明,证人的全部证言都不是自己回忆起来的。假如说,阿彻先生仅仅在纸上写了一句‘被告即抢劫犯’,我们就可以据此提出证人的所有关于这方面的证言全部无效,因为她看了另一个证人的提示。这显然是不合适的。” “抗议无效。”法官埃根厉声说。 马莎·拉维娜说:“作证之前我看过那张纸,但是我的证言并不以那张纸上的内容为依据。我以我自己的回忆为依据。” 梅森说:“控方律师已经给你拟出讲稿,你已经背得相当熟练。” “法官先生,我抗议!”佛里奇叫喊着,“这是侮辱本控方律师,侮辱本法庭。” “法庭不加评论,”法官埃根毫无表情地说,“继续调查,梅森先生。” “上星期五你记不清这些细节,是吗?” “是的。” “今天上午你记起来了,是吗?” “是的。” “正是因为这张阿彻先生写给你的备忘录唤起了你的记忆,对吗?” “某些细节的确在星期五不太清楚,现在有点清楚了。” “因为有了这张备忘录吗?” “不是,因为我有了重新考虑这些东西的机会。你星期五的提问使我很吃惊,我只是没有想起来这些东西。星期五之后我才仔细地回忆了一下。” “在这张备忘录的帮助之下。” “那张备忘录实际上没有什么重要意义,梅森先生。我了解一切发生过的事情。” “你全记得吗?” “我全记得。” “记得那瓶智利产的葡萄酒吗?” “清清楚楚。” “什么牌子?” “记不清了。” “喝咖啡了吗?” “是的,我喝了。” “阿彻先生喝了吗?” “我……我不记得那些。” “可能明天早上你就会记起来的,对吗?” “可能” “阿彻先生是如何把这张备忘录递给你的?” “佛里奇先生要求我们两人到他的办公室里,他要分别和我们谈话。他解释说,他不想让我们在一起互相谈论证词,他只是想搞清楚一些情况。”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之后,阿彻先生第一个进入佛里奇先生的办公室。阿彻先生在那儿与佛里奇先生大约谈了15到20分钟,然后走出来,他向我笑了笑,欠欠身子也就走了过去。” “不过还是把这张纸丢给了你。”梅森说。 “这个,不全是那样。” “那是怎么样?” “他又停下来与我握手,把叠着的纸条塞进我的手中。” “你接住了,对吗?” “是的。” “看了内容,是吗?” “是的。” “在进入佛里奇先生办公室前,对吗?” “佛里奇先生正好站在办公室门口。” “你在进入佛里奇先生办公室前看了纸条的内容,对吗?” “没有,在那之后。” “之后何时?” “一走进去就寻机看了。我……我把它展开在桌下的膝盖上看了看。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佛里奇先生提出了一些问题,是吗?” “是的。” “你告诉他晚餐的事了吗?” “是的。” “告诉他智利葡萄酒的事了吗?” “是的。” “告诉他你记不清酒的牌子吗?” “是的。” “不过你确实记得那是智利葡萄酒,对吗?” “是的。” “星期五在证人席上时你回忆不起来对吗?” “是的。” “星期六上午到了佛里奇先生的办公室后你回忆起来了,对吗?” “是的。” “从阿彻先生手中接过这张备忘录后,你才回忆起来,对吗?” “有所帮助。” “能提供多少帮助?” “一点儿。” “帮助了你的回忆,对吗?” “是的。” “事实上,在那之前你对这些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对吗?” “当然有。” “到了星期六上午,你才记起,阿彻先生曾在晚餐时点了一瓶智利产的葡萄酒,是吗?” “星期五晚上我已记起来了,那件事非常生动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谢谢你,”梅森说,“我想,拉维娜夫人,我的调查完毕。如果法庭允许,我想就另外一些问题对阿彻先生进行法庭调查。” “对拉维娜夫人,你有什么需要重新说明的吗?”法官埃根问佛里奇。 “没有,法官先生。” “很好,传阿彻先生出庭,接受调查。” 拉维娜夫人离开证人席,审判庭里出现了紧张的沉寂。几分钟阿彻进入审判庭,又一次走上证人席。 “阿彻先生,”梅森说,“自上周五休庭之后你与拉维娜夫人联系过吗?” “今天上午我向她道过早安。” “你和她就本案有过联系吗?” “当然没有。” “等一下,法官先生,”佛里奇说,“我认为,为了公平对待这个证人,辩方律师应该建议他对有关……” “坐下!”法官埃根厉声道,“法庭对本阶段案情很感兴趣,现在我要求双方律师都保持沉默,让法庭讯问一两个问题。阿彻先生,请你抬头看着这儿,好吗?” “是,法官先生。” “星期五之后你与拉维娜夫人就本案问题有过联系吗?” “哦,没有,法官先生。我知道法庭要求我们不能联系。” “有关证词方面呢?” “没有,法官先生。” “有关案发之夜的任何情况呢?” 阿彻停下来看了看佛里奇,看了看审判庭又看了看陪审团。他突然意识到了笼罩在所有在场者身上的紧张气氛。 “这个,法官先生,我不完全明白,这个问题的意思是什么?” “你,”法官埃根说,“是否使用过任何方法,就抢劫案发生的夜晚的任何方面的情况与拉维娜夫人联系过?” “哦……是的。” “那么,联系过吗?”法官埃根问。 “可能对一些相当不重要的事情。” “你与她谈过这些事,是吗?” “我……确切地说不能算谈过。” “你可能与她谈过有关案发之夜用晚餐的事,是吗?” “如果法庭允许,”佛里奇说,“我想……” “我要求控方律师不要插言。”法官埃根说。 “尽管如此,”佛里奇说,“原告方仍然有权向法庭的讯问提出抗议。” “那么,我的讯问错在何处?” “我觉得,”佛里奇说,“必须让这个证人确实明白法庭讯问的问题,譬如,包括书写方面的联系。” 法官埃根气恼地坐到椅子上,说:“佛里奇先生,这正是法庭想要了解的。你当然有权提出抗议,但是你提出抗议的那种方式则向法庭表明……表明了,我认为,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实。梅森先生,继续调查。” “阿彻先生,能否回答法庭的提问?” 阿彻说:“这个么,星期六上午,我和佛里奇先生在一起,在他办公室里佛里奇先生问了我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完全与抢劫案无关,但是其目的是为了测试一下我对案发那天夜里的情况记忆得怎样。既然这些事情不涉及案情,我觉得没有理由不写一张有关佛里奇先生感兴趣的内容的备忘录,传给拉维娜夫人,于是我就那样做了。”、 “告诉拉维娜夫人你在晚餐时喝了哪种酒,她吃了什么,你吃了什么,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吗?”梅森问。 “是的。” “是这张备忘录吗?”梅森问着,把那张黄纸出示给他。 “正是。”阿彻说。 “这是你写的吗?” “对。” “你准备了这张备忘录,于是拉维娜夫人有机会熟悉了佛里奇先生提问的问题,这样的话她就不至于说出和你谈的情况相矛盾的东西,对吗?” “哦,当然不是,梅森先生。”阿彻说,“我觉得,因为被召到检查官办公室里,拉维娜夫人会过分紧张。她可能会误认为是否因为她的一些其他问题而被调查……这个……你知道她是个生意人,经营几个夜总会,我觉得她可能会很紧张,我只是写出这张备忘录,说明问的是些什么问题,让她放心,就这些。” “那么,”梅森说,“你为什么不简单地在纸上写一句,‘佛里奇先生仅仅感兴趣于那天夜里的情况,而与你经营的夜总会丝毫无关’,或者其他类似的内容呢?” “呵,”阿彻说,“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梅森先生!那样的话就更简单了,不是吗?” “当然是的,”梅森嘲讽地说,“从来没那样想过吗?” “实话告诉你,梅森先生,没有那样想过,从来没有。” “那么,”梅森突然问,“是否有这样一个事实,你在案发的那天夜里根本没有与马莎·拉维娜共用晚餐,而与你共用晚餐的则是其他女人?” “根本没有。” “是否有这样一个事实,案发时和你坐在车里的不是拉维娜夫人,而是其他女人?” “绝对不是。” “是否有这样一个事实,当你到药店给警察打电话前你拨打了另一个电话?” 证人迟疑起来。 “是否有这样的事实?”梅森问。 “可能另外打过一个电话。我……当时……我记不清楚了。” “那另外的一个电话是不是打给拉维娜别墅二号的?” “我……我记不起来了。” “有可能是吗?” “这个,我……我很糊涂,梅森先生。我记不清所有的细节了。” “你很糊涂吗?” “当然,我的神经不是钢铁铸的。当时,抢劫案发生时,……这个,我吓得半死,我觉得就要没命了。” “抢劫案中的哪一点把你吓糊涂了?” “这个,全过程。” “最可怕的是哪一点?” “车门猛地被拉开,一支手枪抵在了我脑门儿上。” “你被吓糊涂了,以至于时至今日还没有记忆起,你到对面药店到底给没给拉维娜别墅二号打电话?” “我……目前我仍无记忆。” “糊涂成那个样子吗?” “是的,我被吓糊涂了。” “至少当你看到那粗暴的枪口指着你时,就糊涂成了那个样子,对吗?” “就是那一点儿把我吓糊涂了。” “尽管事实是,你糊涂得记不起是否给拉维娜别墅二号打过电话,但是你却仍然想让陪审团相信,你只扫了一眼被告,就能够准确地指认出他来,是吗?” “我……我不至于糊涂得认不出我所看到的被告。” “就在那么短短的不足1秒钟里,你只是扫了一眼他的面孔,是吗?” “我只能说,被告就是我看到的那个人。” “到对面药店往警察局打电话前,你也有可能给拉维娜别墅二号打过电话,对吗?” “也可能。当时我很糊涂。” “当拉维娜别墅通了电话之后,你要拉维娜夫人接电话,对吗?” “也可能……等一下,不对。” “你首先回答的是,也可能。” “我糊涂了。” “尽管事实上拉维娜夫人就坐在你的车里,你还是很糊涂,以至于有可能要拉维娜夫人接电话,对吗?” “我的意思是说,当我回答你的上一个问题时我有些糊涂。没有,我的回答是,我根本没有要拉维娜夫人接电话。” “那么,为什么要给拉维娜别墅打电话呢?” “我不知道我打过电话。” “可你也不知道你没打过。” “不知道。如果电话亭的付款记录里有我往拉维娜别墅打的电话,那么,我承认我打过。” “谢谢你。”梅森说,“调查完毕。” “有什么需要补充说明的吗?”法官埃根问。 “根据我的理解,”佛里奇说,“目前你并不知道自己是否往拉维娜别墅打过电话,或者说你是否没有打过?总之,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你所坚持的一点就是你记不起来了,是吗?” “完全是这样的。” “谢谢你,就这些。”佛里奇说。 “等一下。”梅森说,“再问一个问题。那天夜里发生的其他情况,你都能十分清晰地回忆起来,对吗,阿彻先生?” “能回忆起来。” “能回忆起晚餐上的智利产葡萄酒吗?” “能。” “你知道那是智利产的葡萄酒吗?” “是的,先生。” “红葡萄酒?” “是的,先生。” “你记得完全正确吗?” “是的。” “你记得你要了份鱼片吗?” “是的,先生。” “你记得烤得怎么样吗?” “是的,先生。很嫩。” “你记得,你点的就是嫩烤的吗?” “是的,先生。” “但是你却记不起来,劫案刚刚发生之后,给警察打电话之前你是否给拉维娜别墅打过电话。对吗?” “对,我记不起来了,先生。” “谢谢你,”梅森说,“调查完毕。” 法官埃根说:“法庭休庭到下午2点钟。休庭期间陪审团要牢记法庭训诫:不议论案情,自己在场时不允许别人议论案情,不受外界影响,不发表自己对本案的任何看法,不阅读报纸上与本案有关的文章,不阅读报纸上涉及本案案情的其他个案的文章。休庭,2点见。” 德雷克挤出人群走过来紧紧抓住梅森的手握着说:“天哪,佩里,太棒了,你打乱了他们的全部阵脚!现在审判庭里的每一个人都被你说服了。马莎·拉维娜和罗德尼·阿彻是在撒弥天大谎。” 阿彻从证人席上走下来,在佩里·梅森面前止住步子。“你的确有点臭本事。”他说着,一半玩笑,一半认真。 “谢谢你。”梅森说着,一转身与保罗·德雷克一起走去。 德雷克说:“佩里,事情都在进行着。我们找到了模特公司的线索,这里有一个特殊情况。模特公司就在温德莫尔阿蒙斯公寓楼里,经营这个公司的是一个叫做詹姆斯·达尔文的家伙,住在409房。我的侦探说,你在那儿时,他曾评论过那些上去面试30分钟就出来的靓妞们。” “是的,是的。”梅森说,“你是怎么搞到地址的?” “是德拉·斯特里特弄明白的。她以德拉·史密斯的名字寄去了申请表,留下了电话号码。那家伙打电话来约见她。” “什么时候?”梅森问。 德雷克看了看手表,说:“现在,她现在应该在那儿。我们应该多了解一些情况,整个情况看起来有点鬼,佩里。” 梅森说:“好吧,我们回办公室去。你已派人盯着那套公寓了吗?” “天哪,没有,佩里,已经撤了,我……” “那么,赶快派人,”梅森说,“见鬼,德拉不能去那儿,既然没有……” “哦,天哪,”德雷克说,“只不过是个骗局,佩里,她会平安无事的。” “好啦,我们要确实弄清楚她平安无事才是。”梅森说。 15 佩里·梅森飞快地跑进了办公室,问接线生格蒂:“有没有德拉的消息?” “没有,她一小时前出去了。另外……”格蒂不停地向着角落里点着头。 “快说。”梅林不耐烦地说。 “特拉格中尉来啦。”她脱口而出。 刑警队特拉格中尉从椅子上站起,伸着手走过来:“你好,梅森,怎么样?” “你好,中尉,”梅森说,“万没想到,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磨闲着,没粮食,到你这儿来找点买卖。” 梅森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好吧,请进,我有话跟你说。” 特拉格随着律师走进梅森的私人办公室。 梅森转身面对他说:“特拉格,你这个人很直率,不像霍尔库姆中士。你机警,明智,而且新派,而他则是个典型的老式黑帮、打手、马屁精,而且……” “不要错怪他,”特拉格打断他的话,哈哈笑着说,“他就是那样的人,方法有点太生硬,仅此而已。” 梅森说:“你了解艾伯特·布罗根的案子吗?” “不了解,不属我管。我只知道一点,艾伯特·布罗根已经被指证为达夫妮·豪厄尔谋杀案的凶手之一。这个正合我的胃口。” “好吧,请坐,不用着急。”梅森说,“检验达夫妮·豪厄尔的尸体时,他们发现她是被勒死的。对吗?” “对。” “从身后突然抓住,用一段结实的铁丝绞在脖子上。” “对。这个活干得特别老练、专业。” “在尸体的左腿上有一个大约25分硬币那么大点的半圆形小痕迹,对吗?” “对。那个痕迹可能没有多大意义。不过,在这样的案子中,当然应该对所有的东西都作出鉴定……” “我告诉你那是什么吧,”梅森说,“那是被汽车仪表板上的香烟点火器烧出的痕迹。” 特拉格皱起眉头思考着,眼光离开梅森,盯着远处的墙壁,陷入沉思。猛然间,他收回眼光,说:“你说的可能是对的。” “是对的。” “那么,这绝对是很有意思的分析,可能会给我们提供些往下进行的线索。你继续讲,可能还会给我提供罪犯的名字吧。” “会的,”梅森说,“案犯的名字叫罗德尼·阿彻。被害人与他同乘一辆汽车行驶时遇到了抢劫,即使在那样的时刻,他仍然计划着谋害她。他仅仅是不敢让人发现他和她在一起,于是便费尽心机让事情如其所愿地发展,使一切与其有关的都无法得到证实。” “所以,当抢劫案发生后,阿彻一下子陷入了可怕的境地。他不得不赶在警察到达现场之前让达夫妮·豪厄尔下车。” “阿彻死死认定,与他同车的是马莎·拉维娜。但是,所有证据都能得出一个事实,与罗德尼·阿彻同车的是另外一个女人,他神秘地将那个女人隐藏起来而让马莎·拉维娜取而代之。” “我所大惑不解的正是这一点,所以我便极力去寻找答案,但答案却渺无踪影。罗德尼·阿彻是一个富翁鳏夫,他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当然,和他同车的伙伴可能会是一个有夫之妇,于是他便会想方设法保护她。从全部调查结果来看,阿彻不会去迷恋那种货色。自两年前他妻子去世后,阿彻的名字从来没有涉及过女人的问题。” “讲下去,”特拉格说,“我听着哪,相信我,我认真地听着哪。不过,我不会什么帐都买。” “你最好还是买我的帐,”梅森说,“如果你不买我的帐,你会脸红的。” “这些我都明白。” “我知道你明白,”梅森告诉他,“但是,继续听下去,这一次你非买帐不可。” “说下去吧。” “阿彻在某些方面与马莎·拉维娜搅和在一起,而达夫妮·豪厄尔则作梗其中,所以就必须除掉达夫妮·豪厄尔。警方试图调查清楚达夫妮·豪厄尔过去的生活背景但却走进了死胡同。他们知道,她曾到过墨西哥城旅游,曾到过危地马拉旅游,很明显每次都是单身前往,他们没有找到她的任何亲戚或者……” “你不必告诉我这些,”特拉格说,“我心里明白这是我遇到过的最困惑的案子。我们不可能转回头将达夫妮·豪厄尔两年来的生活情况全部调查清楚,因为找不到任何一个能说清楚她过去两年的情况的人。” 梅森说:“当我一开始搜集本案证据,许许多多的信息便接踵而至。” “希望如此,”特拉格说,“到目前为止有了这些分析理论,仅此而已。你可以想象,如果我带着从你这儿捡来的这些分析理论昂首阔步地走进办公室时会发生什么情况。他们会在48小时之内把我赶到街上巡逻的。我需要事实根据,除非有了事实我才能去行动。点烟器的情况怎么样了?” 梅森说:“她与罗德尼·阿彻坐在车上。罗德尼·阿彻正要点烟时,一个家伙突然拉开左侧车门,用手枪顶住了阿彻的面部,让他举起手来,于是,他照办了。燃烧的点烟器掉落在座位上,劫犯抓住达夫妮·豪厄尔的坤包,达夫妮略一转身,裸腿碰着点燃器,便留下了那个模糊的痕迹。” “当警方招来阿彻的汽车,对其进行详细的调查取证时,他们发现了汽车座垫上的圆洞。当时那个圆洞并没有引起他们的重视,不过他们对汽车拍了照,照片上拍有座垫上的圆洞。为了探索出一些能够使案子往下进行的思路,为了在马莎·拉维娜和罗德尼·阿彻的证词之间找到不相符合的矛盾之处,我开始在法庭调查中对那个圆洞提出质疑。到了这时,人们才开始对那个圆洞产生了想法。我意识到,那个被烧的圆洞一定是在某个时间段里被触到座垫的燃烧的点烟器所造成的。我提了几个问题,马上发觉自己在本案中有了大的突破。他们开始高度重视起座垫上的圆洞而忽略起案子的其他方面。” “分析得好。”特拉格干巴巴地评论着,“我虽然不卖这个帐,但是我要仔细观察一番。” “达夫妮·豪厄尔随身携带着的坤包在抢劫案中被抢去了。不久,达夫妮·豪厄尔死后,马莎·拉维娜死死认定她就是那个同车的女人,自然她也必须死死认定被抢去的也是她的坤包。但那个被抢的并不是她的坤包,因为她的坤包中的组合式烟盒打火机没有丢失。她在这一点上露了马脚。那个坤包和马莎·拉维娜随身所带的坤包完全一样,都是为马莎·拉维娜特制的。有一家制这种饰品坤包的厂家,他们拒绝告诉我马莎·拉维娜到底买了多少个这样的坤包,因为我无权强迫他们向我提供这些信息。不过我确信,这些坤包一定是定量制作的。” “是又怎么样?”特拉格说,“天哪,如果马莎·拉维娜愿意,她尽可以将这些坤包作为好意的礼品送给她的女主顾们。有些夜总会就是这么干的……” “不过,马莎没有那样干,”梅森说,“在证人席上她想说她那样干过,但是当她意识到我将会追问接受礼品者的姓名时,她便避开了这个问题,因为她不想说出她们的姓名来。告诉你吧,特拉格,这些坤包有着重要的意义。你可能已经注意到,警方发现的在劫案中被抢去的坤包已被刀割,表面被割破,里衬被扯掉。” “说下去,”特拉格说,“我很想听下去,不知为什么,有点像神话故事。你的当事人驾驶的切夫车是怎么回事?” “你没看出来吧?”梅森分辩说,“他根本没有开过那辆车。” “可有两个人看见他开着那辆车。”特拉格不高兴地说。 “正是这样。”梅森说,“这两个人则是罗德尼·阿彻和马莎·拉维娜。你不知道吗?那辆棕色的切夫车是被盗车,被盗去用作达夫妮·豪厄尔谋杀案的运载工具。然后,阿彻和马莎·拉维娜便决定把它拖进抢劫案。而那个真正的抢劫犯并没有开这种车。” “现在你已经超出了可能的范围,”特拉格说,“已经偏离有效的界限,从神话故事中派生出来。我不仅不能买这个帐,而且连考虑一下这类故事也属于浪费时间……” 梅森桌上的电话尖叫起来。 梅森说:“一定是德拉·斯特里特。”他抓起电话,“喂。” 除了有节奏的“嗒……嗒……嗒”外,对方电话中没有其他声音。 “喂,”梅森说,“喂!” 他听到了电话接通的声音和坚实而缓慢的敲击声,除此以外,另无他声。猛然间,对方电话重重地挂断了。 梅森盯着电话看了一会儿,然后催促着特拉格说:“快,特拉格,快走,马上行动。” “什么事?” 梅森抓起桌上的礼帽,拉开房门,说:“快,快走。”说着急步沿走廊跑去。 特拉格迟疑片刻,站起身,迅速跟了出去。 梅森“唿”地一把,竞扯掉了保罗·德雷克办公室房门上的绞链,对着十分惊讶的接线生吆喝道:“德雷克在吗?” 接线生点点头。 梅森推开齐腰高的悬门,跑步向前,拉开德雷克私人办公室的房门,盯着大吃一惊的侦探。 “给我打电话了?”他问。 “什么时候?” “刚刚。” “没有。” 梅森转身就跑,一下子撞在特拉格身上。 “嗨!”特拉格说,“怎么回事?” “这儿有警车吧?”梅森问着,已跑进走廊,冲向电梯。 “有。”特拉格回答着,跟得更紧。 “有警报器吗?”梅森问着,已按住电梯“向下”键。 “有。” 梅森说:“去一趟温德莫尔阿蒙斯公寓楼,就在基诺特饭店对面。上车后我给你带路。快些,特拉格,生死攸关。达夫妮·豪厄尔谋杀案和罗德尼·阿彻抢劫案的案情就要揭晓了。” 特拉格的样子似乎很诧异。 “或者这样,”梅森说,“去你的吧,我要收到一堆交通违章罚单,然后由其他官员来处理豪厄尔谋杀案。” 说着他跳进没及停稳的电梯。 特拉格稍加迟疑便随即又跟了进去。 梅森告诉电梯工:“直接下底楼!有紧急情况!快下!” 电梯工似乎愣了一下,然后说:“好的,梅森先生。”电梯便直抵底楼。 梅森忽地冲出电梯,特拉格紧随其后。他们穿过大厅,梅森说:“你的车停在消防栓旁边吧?” “当然。”特拉格说。 梅森跳进警车,特拉格坐上驾驶座,直到这时,梅森气喘吁吁的紧张劲头才使得特拉格感染上处理紧急情况的情绪。 “坚持一下。”特拉格说。 特拉格发动马达,松开手闸,警报器鸣叫着转了个U型驶上大道。他一加速,沿街驶去,在十字路口闯过红灯,以骇人的速度冲向下一个十字路口。 警报器一路开道,警示灯的红色光点使得迎面驶来的汽车司机们眼花缭乱。 “快,”梅森催促道,“快走!” 特拉格绕来绕去,超过左侧一辆小车,又闯过红灯,在十字路口从一辆侧街驶出的大卡车前一晃而过,卡车尖叫着刹住了车。特拉格如入无人之境,沿中心大道飞驶而去。 “只管走,只管走!”梅森叫着,“天啊,等什么?” 特拉格顾不着搭腔,严肃紧张地集中全部精力,以骇人的速度狂奔着。 “往哪儿拐?”他问。 “前边约半英里处。”梅森说,“我会告诉你的,在那条大道上……等一下,到啦。就那儿,有信号灯的地方,右转弯。” 特拉格向左旋半圈,忽地拐向右侧,一头扎入车群又冲出车群,车轮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比警报器的声音更具有开道效用。 警车飞驶,进入侧街。 “下一个信号灯处向左转,”梅森说,“最好关掉警报器,特拉格,一直开大灯。我们不要惊动这些人,没出事之前必须赶到。” “只那么一个电话就让你这么紧张,”特拉格说,“你最好还是告诉我一下电话的内容。” “什么也没说,”梅森解释说,“关键就在这儿。世上只有两个人知道那个内部电话号码,德拉·斯特里特和保罗·德雷克。而保罗·德雷克则没有打电话。” “哦,天哪。”特拉格不耐烦地减下车速,说:“神经过敏,梅森。我的天哪,可能有人拨错了电话号码。他听到你的声音后,发现拨错了号码,就赶忙挂断了。而你却让我狗撵兔似地瞎跑……” “他没有听到我的声音,”梅森说,“对方有人抓起电话摔到了机身上。电话听筒是在悬吊着,我能听到它碰到桌腿之类东西的响声,当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想,德拉·斯特里特不能讲话,只是设法拨通了电话……” “哦,天哪。”特拉格说,“我却一路疯狂让全城的人都听见了。” “好的,继续向前走,”梅森告诉他,“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