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找到了一个皮制饰品公司的进货员,他了解这方面的整个情况。那种类型的坤包制作于帕萨迪纳,制作商是一个设计制造特殊皮制饰品物件的人,承接个人定单。这种坤包很漂亮,不通过批发商或零售商销售,仅仅根据定单直接制造经营。” “为了调查清楚,我去找到制造商谈了谈。因为我耽误了他星期六晚餐的时间,他还有点生气。不过,很明显,他是一位诚实的老傻瓜,他的声誉很好,在这一点上没有问题。他认出了照片上的坤包是马莎·拉维娜买的那种,她常在那儿买坤包。那人说话不多,他说他的这个顾主总是很神秘。他确认这种特殊的坤包是他那儿制作的,马莎·拉维娜买走的。” “如你所知,这种坤包别具一格,包盖上有一面镜子,并遮严了整个的坤包。这种包……” “他认识马莎·拉维娜吗?不可能有误吗?” “不会错的,”德雷克说,“我让他看了马莎·拉维娜的照片,他说她在那儿买坤包用的是个人支票。他知道她的名字。他经常卖坤包给她。” “那么,该死的!”梅森说,“我要压上一大笔赌注,她不是坐在车里的女人……天哪,保罗,也可能她把坤包借给了某个人。” “当然,”德雷克说,“有这种可能。不过,你脚下的地毯已被扯动,有人已在被告身上做起了文章。” 梅森说:“继续按计划进行。有关阿彻的女朋友,情况调查得怎么样?” “他没有女朋友。他是一个鳏夫,并且洁身自好。即使有个女人在抢劫案发生的那天夜里坐在车里,佩里,也绝对没有理由不敢承认这一点。他可以和任何一个他喜欢的女人坐在车里,他是一个富有的鳏夫,又没有孩子。” “除非那是一个结过婚的女人,”梅森说,“她丈夫可能……” “是的,你总是从那个角度看问题,不过,那个案子中结过婚的那个女人应该带着马莎·拉维娜的坤包。我告诉你,佩里,你下错了工夫。我认为马莎·拉维娜在回答抢劫案细节调查时所表现出的尴尬和失态可能是由于一些我们还不了解的内幕,还有,可能是她没有述清细节的自信心所致。” “好吧,”梅森疲惫地说,“继续干吧,保罗。” “我说,佩里,我想给你提个忠告。结案吧,这起案子代价太大。我们兜着圈子在干来干去,只是在寻踪觅迹,而……” “至少再干一天,”梅森说,“我星期一上午会上法庭去的,并且带上……” “你接受了我的忠告却又忘记它,”德雷克接着说,“这个案子中有些东西是他们不想让你弄明白的,不过,这些东西的确与劫案无关。你的当事人艾伯特·布罗根进行了抢劫,他已经游荡两三个月了。而且还谋杀了达夫妮·豪厄尔。” “他是我的当事人。”梅森说。 “你是老板。”德雷克说,“我认为我们应该放弃。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当事人,他希望你帮他脱离干系。” “这也改变不了他是当事人这一事实。就那样干吧。”梅森挂断了电话。 德拉·斯特里特面带疑问地审视着走出电话亭的他。 他摇摇头。 “出什么事了?” “有人在扯我脚下的地毯。” “头儿,怎么回事?” 他告诉她了一切。 德拉·斯特里特静静地沉思起来。 “我们现在干点什么?”德拉·斯特里特问。 “阿芙罗狄特模特公司的情况调查得怎么样了?” “号码簿上没有登记。” “没有那样的名称吗?” “一个也没有。” “我完全可以确定,公函中写的就是这样的名称,是模特公司,其中有阿芙罗狄特这几个字,我记不清全称,不过阿芙罗狄特是名称的一部分。” “我知道,不过没有登记在册。”她说。 梅森皱皱眉头:“找一张洛杉矶日报,先从招工广告中找。我们在火车到达之前有的是时间。这里有个阅报处,全国各地大部分报纸都有,我们挑一份周日观察和周日时报,仔细阅读一下分类广告版,看看能发现些什么。” 他们找到一个外地报纸报架,买了几张报纸。接着梅森便与德拉·斯特里特走到火车站附近的萨尔塞奇夫饭店大厅里坐下来,开始浏览报纸。 “我们在哪个栏目中寻找?”德拉·斯特里特问。 “招工求职栏中。应注意有关为女性提供工作机会的,综合类和其他你可以想象得到的内容以及提供个人简况的内容。你看时报,我看观察报。” 不足10分钟,德拉·斯特里特读到了一则招工广告。“看这儿。”她说着,打开坤包,掏出一把小型指刀剪,细心地剪下了这则广告。 “什么?”梅森问。 她读给他听: 特招:年轻漂亮女性,年龄在21岁至29岁之间,能够出差,喜欢冒险,可从事外轮及飞机公司的服务工作或专业的美国摄影模特工作。申请者一般应具有中等以上漂亮容貌。身材适中,长相勿需过分突出,普通标致的美国姑娘即可。 阿芙罗狄特模特公司信箱6791(X)号 “这能给我们一些提示吗?”德拉·斯特里特问。 “不知道,”梅森说,“不过我的确有这么一种预感,它能给我们一些提示。”他看完自己手中的报纸,说:“观察报上也有同样的一则广告。” “很明显,她应招过,”德拉·斯特里特说,“并收到了复函。” “这封信很重要,”梅森说,“所以马莎·拉维娜派汤姆斯·吉布斯重新返回那套公寓里去取。” “你这样认为吗?” “我完全敢肯定,”他告诉她说,“我当然也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13 星期日上午,面容严肃的佩里·梅森一回到洛杉矶就在办公室里主持召开了一次会议。 保罗·德雷克说:“对不起,佩里。我觉得我们已令你失望。但是我认为,这是因为你误入了歧途。在我的脑子里,我一直没有怀疑过。劫案发生时马莎·拉维娜与罗德尼·阿彻同坐在车里,坤包是她的。没有什么可怀疑的。” “汤姆斯·吉布斯是怎么回事?”梅森问。 德雷克说:“吉布斯是假的,这很正常。因为你没有发现更多的情况。首先,我的调查结果是,圣迭戈的地址——你电话里通知我们的那个驾驶执照上的地址——它根本就不存在。毫无疑问,他有那样一个应付突发事件的驾驶执照,他可能还有一个使用真名的执照,用来应付正常的检查。” “我需要他,”梅森说,“需要找到他。” 德雷克有些不耐烦:“实际上,你曾经抓住过他。如果当时给我打个电话,我就能与拉斯韦加斯联系。他一离开饭店就能被我派的人跟踪上。” “你不可能那么迅速,”梅森说,“而且,我也不能。我没有责怪你,保罗。我抱怨的是各方面的压力,人人都与我作对。观察报上提到的邮箱号码调查得怎么样了?” “很简单,所有寄来的邮件一律放进一个大信封里,有人专门来处理,几天取一次。取邮件的人就是登广告的人。他告诉广告部说,这是向良家女子提供一份真正的工作机会,除此以外,似乎没有人了解他。” “我认为,劳工审议局了解这个情况,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招工行为都是瞒不过劳工审议局的。劳工局人士告知我的部下两个姑娘的名字,这两个姑娘被安排在墨西哥航空公司和阿卡普尔科的景区饭店工作。他还提供了一些在古巴工作的姑娘的名单。虽然在录取时淘汰率很高,但是达到标准,符合特别要求的姑娘们将会找到很好的工作。她们工作的时间并不很长,但可以免费出差旅游,又有工资收入。对于那些无职业的,正在联系工作的姑娘们来说,很轻易地就会来应招。正好,今天有两份晨报上都有这个广告。” 梅森说:“德拉·斯特里特已经去申请报名,玛丽·布罗根也要去。我认为,玛丽的条件很好。玛丽,最重要的是你明天不能到法庭上。” “为什么?” “因为你会被认出来。报界将会挖空心思地报道艾伯特·布罗根的侄女前来助阵,并会大肆拍照。我不想让任何人见到你的照片并认出你是何人。如果你被那个阿芙罗狄特模特公司录用,我想让你到那儿去得到一份工作。我想弄清其中的根由。” “已经没有时间来进行调查了。”德雷克说。 “你这是告诉我吗?”梅森咕哝了一句,“保罗,找几个女侦探去应招这份阿芙罗狄特广告中的工作。我准备去搅和一下,至少要有一名能申请上。” “好吧,我手下有干这种任务的姑娘。那么,明天怎么安排?我能帮些什么忙?” “不知道,”梅森说,“我准备进去踢腾一阵子,充分利用每一个漏洞,每一点法律细节,每一次机会。作为一名律师,接案后他能做的就是这些。一般来说,他必须观察案情的进展情况,在一连串证据中找出纰漏来。” “是的,”德雷克说着,迅速瞥了一眼玛丽·布罗根,“如果当事人是清白的话,这样当然可以,但是,假若证据确凿,他的确有罪呢,佩里。” “我明白,”梅森说,“现在确实如此。不过,我所关心的是明天开庭时,形势会是什么样子。” “好吧,”德雷克告诫说,“你面临的是一位不友好的法官。众所周知的是,他反对任何使用所谓策略所进行的法庭调查。他要求一切都简化为提出证据,进行证明。他不喜欢任何臆想和推测,他要求在他的审判庭里所进行的一切,都应如同钟表的机械运动一样按部就班。” “我知道。”梅森说。 “那么,你该怎么办?”德雷克问了一句,并做出就此为止的手势。 “我可以利用策略。”梅森说。 “我说过,法官埃根不赞成这种作法。” “他不赞成,见鬼吧,”梅森说,“尽管如此我坚持我的策略,在法律的有限范围内利用策略。相信我,保罗,如果我有了机会,我将会迅猛地、出其不意地出击,让人人震惊,个个称奇。” “如果你有机会的话。”德雷克说。 “凯勒姑娘怎么样?”梅森问。 “又让你失望了,”德雷克说,“我到医院看到了她,是伊内兹·凯勒姑娘,和我从拉斯韦加斯来的那一个。” “她身体怎么样,保罗?” “还好,恢复了知觉,情况已好转,我想现在该好了。她丈夫带来了医生,他们辞退了汉奥弗医生。” “她的什么人?”梅森问。 “她丈夫。” “他们怎么能那样做?” “哦,不要发火,佩里。替他生什么气。那姑娘的丈夫有许多她写的信,他们关系很融洽。他有自己的医生,是私交,名字叫多伊尔。那姑娘的母亲也来了,哭了好一阵子。” “她现在在哪儿?” “在雷斯特威,是个私人疗养院。汉奥弗医生给她进行了急救处理后,她丈夫和母亲才赶到。当然,汉奥弗医生处于很不利的位置,因为病人和家属都没有去请他。他说是守门的瑞典人通知他去的,但那个看门人却否认。家属来了之后,汉奥弗医生就站不住脚了,他只好客气地离去。他想与你联系一下,但谁也不知道你在哪儿。你本应告诉我一声,我也好联系。” “接着广播上就有了你和德拉·斯特里特到拉斯韦加斯去的新闻报道。我与所有的饭店和著名汽车旅馆都联系过,哪儿也没有你们的住房登记。” “现在状况怎么样?”梅森问。 “多伊尔医生不让接待任何探访客人。我想她身体可能太弱,明天还不能出庭,不过你也不需要她了,佩里,她已经出卖了我们。” 梅森皱皱眉头,对这件事很头疼。 “真该死。保罗,我讨厌出这样的事。万一那个姑娘发生了什么意外……” “忘记这件事吧。”德雷克说,“多伊尔医生是一位声誉极佳的,讲究职业道德的医生。姑娘的母亲在她身边,何况还有她的丈夫也在。” “有什么可以证明那是她丈夫和母亲吗?”梅森问。 “天哪,佩里。”保罗说,“快别问啦!只是这么一宗普普通通的案子。姑娘吃了那么多的安眠药片,玛丽·布罗根亲眼看到的。” “那么,救护车接走的那个姑娘是谁?”梅森问。 “你终于问住我了,”德雷克承认道,“可能是在大厅里拉走了一个跌跌撞撞的醉鬼。我已经查出,救护车上的护理人员没有上到三楼,他们接走的姑娘是在电梯里发现的。” “后来那个姑娘呢?”梅森问。 德雷克耸耸双肩:“想一想吧,佩里,我昨天才查了出来。可能是当护理人员发现自已被一个醉鬼所骗后便让她走了。活见鬼,我不知道,警察也不知道,不过警察对此不太感兴趣。” “他们监视着多伊尔医生的病人,对这一点我比较清楚。” “你说过,她在哪儿,保罗?” “在雷斯特威疗养院,那个地方的级别很高。” “她清醒了吗?” “哦,是的。我有那个地方的消息,我同事的一个朋友在那儿当护士。她恢复得很好,只是有些神经紧张。因为某些原因,她不想作证。” “所以她极力不想露面,不过,对她已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佩里,我告诉过你,我见到她了,她就是伊内兹·凯勒。” 梅森说:“见鬼,保罗,我仍然认为有两个姑娘。” “也可能,”德雷克说,“但吃了安眠药又恢复过来的,的确是真正的伊内兹。她的家人认出了她,我也认出了她。并且她也是我派人送传票时接传票的那个人。在这方面已经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不过,你不能让她作证……不能让她做你的证人。她已出卖过我们。” 梅森说:“保罗,监视那家雷斯特威疗养院。一定不要让那个姑娘跑掉。查清多伊尔医生的情况。” 德雷克的表情中明显地表露出他对梅森的极度不满。 “好吧,你让怎么办就怎么办,这是你的案子,佩里,反正是花你的钱。” 14 从星期一上午10时开庭的那一刻始,周末案情发展所产生的影响就已相当清楚。 陪审员们那一个个双唇紧闭、表情严肃的面孔使人们可以感觉到,绝大多数的陪审员们都已经阅读过报纸上有关指证艾伯特·布罗根为达夫妮·豪厄尔谋杀案的凶手的报道,并且互相之间交流过信息。 坦率的容忍态度早已不复存在,陪审员们的表情都已经变得残忍而可怕。 梅森站起身,法庭的注意力集中过来,他说:“尊敬的法官先生,我要提请一项动议,但陪审团需要回避。” 法官埃根皱皱眉头,稍稍迟疑了一下,说:“好的。在辩护律师提请动议之时,全体陪审员回避。动议必须符合法律要求,并且没有评议陪审团的内容。所以,请陪审员离开法庭,等候通知,在等候期间请各位牢记法庭训诫,不许谈论案情,自己在场时不要允许其他在场人议论案情。” 法官埃根点点头。陪审员们一一走了出去。 他们离开审判庭后,梅森说:“请求法庭允许……” “法庭非常理解你此时的心情,梅森先生,”法官埃根说,“请尽量简单地说明你的动议。” “请法官先生注意,”梅森说,“在地方报纸上已经出现了一些报道,指出本案被告为达夫妮·豪厄尔谋杀案的凶手。” “怎么了?”法官埃根冷冷地问。 “这些报道有着明显的倾向性,并能引起各陪审员对本案被告产生偏见。”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有偏见?” “法官先生,按照逻辑推理。” “可能会吧,但你必须用证据来证明他们读过这些报道。” “不提问他们是没法证实的,”梅森说,“但提问的结果又会使他们注意到这些报道,而重视这些报道,当然,被告方不希望这样。” “那么,你的动议是什么?” “我提议解散陪审团,宣布其为无效陪审团,然后选举产生另一个陪审团审判本案被告。在目前情况下,审判期间新产生的陪审团应该隔离起来。” 哈里·佛里奇,助理地方检查官,忽地站起来,说:“请等一下,法官先生。” 法官埃根示意他保持沉默,并对佩里·梅森说:“你有证明某个陪审员读过那些你所提到的报道的证据吗?” “没有,法官先生,但是他们向新闻界广泛地散布了有关信息。我觉得,如果法庭对陪审员进行审问,回答读过那些报道的陪审员至少能占到9位。我们不想去审问,但我敢说你可以得到9个肯定的答复。” “已经指示陪审团不许阅读载有本案案情的报纸。”法官埃根说。 “而事实上,谁也猜不出别人的心思,只有读了报纸才能知道该报文章中是否载有本案案情。” “没有必要,”法官埃根说,“我不能随意推测陪审员无视法庭训诫。” “我可以插句话吗?”哈里·佛里奇问。 “等一下,”法官埃根说,“我在否决动议。现在,你想说什么吗?助理地方检查官先生。” 哈里·佛里奇笑笑说:“目前情况下,不必说了,法官先生。” “好的,”法官埃根说,“那么,法庭要告诉你几句话,助理地方检查官先生。我不知道这些消息是如何泄漏到新闻界的。但是,我敢肯定,假若你的办公室采取了相应的措施,那么消息就不会,也不可能会泄漏出去。法庭并非成立于昨天,法律早在法官出现之前就已经在法庭中实施。我觉得,向公众泄漏案情至少是极其草率的,这是一种极不聪明的行为。我甚至也认为,这是一种故意行为。这使得本案出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有可能上诉到上级法院。没有任何理由能说明,为什么本案案情的泄漏不能拖到结案之后呢。” “法官先生,”哈里·佛里奇抗议说,“我们控制不了新闻界,报社记者什么消息都能得到……” “大部分消息的泄漏都出于政府官员之口,”法官埃根打断他的话,“如果你们等到明天再向报社透露,法庭就不会对你们的做法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当我提到‘你们’时,当然,我指的是你们的办公室。好啦,否决动议,继续开庭。” 法官埃根狠狠地盯了佛里奇一眼,然后是梅森,接着敲了一下木槌,表明他的否决生效。 陪审员们被通知到位,他们又一一地走进法庭,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开庭!”法官埃根喝了一声。 梅森站起来,向法庭报告说:“请法庭允许,被告要求彻底查明,是否所有证人都已经了解并遵守法庭规则。本案任何证人都不允许留在审判庭中。” 佛里奇和气地说:“被调查过的证人可以留下吗,梅森先生?” “如果你绝对保证,在任何情况下,这个证人都不会被再次调查,那么,我没有异议。但是,如果是留在审判庭的证人,我将不会再次让他站上证人席。” 佛里奇耸耸肩膀,说:“按照一般规定,被调查过的证人是可以留在庭中的。” “本案没有这项规定,”梅森说,“我希望所有证人遵守法庭规则。” “很好,”法官埃根规定说,“所有被传到法庭为本案作证的证人一律退出审判庭。星期五休庭时证人席上接受调查的证人是拉维娜夫人。” “请法庭允许,”哈里·佛里奇说,“调查拉维娜夫人时有一个问题,我认为,可能已使陪审团感到了迷惑,也可能使得辩护律师感到了不解。所以,在庭审之前我想先弄清这一问题。我请求法庭允许罗德尼·阿彻来到证人席上回答几个问题,槁清一些情况,也请求辩护律师同意。我觉得这样做对本案极其有利,并且对陪审团也会有更大的帮助。” 佛里奇向着陪审团的方向微微欠欠身子,似乎向他们表明,他愿意尽力为他们服务,并乐意帮他们了解本案事实。 法官埃根俯视着佩里·梅森,说:“我认为,在目前的情况下,我将尊重梅森先生对问题的看法。” “完全同意。”梅森说,“我同样很想弄清事实的真相,办案的目的就是这样。” “很好,”法官埃根做出决定,“传阿彻先生出庭作证。拉维娜夫人,你应记住,作为一个证人,必须遵守法庭规则,你不允许听到阿彻先生的证词,你必须回到证人室内等候传讯,接到传讯时才能返回。” 马莎·拉维娜站起身,微微笑着说:“当然可以,法官先生。”然后走出了审判庭。她意识到了这样一个事实,每一双男性的眼睛都特别热切地欣赏着她,这些贪婪的男人们都希望得到她这样的女人,既柔顺,又温存;既美貌,又性感。 过了一会儿,罗德尼·阿彻强忍着怒火,进入审判庭。 阿彻身着设计高雅的双排扣高档西服。当他站着时,衣服自然下垂,衣缝挺括,棱角分明,但当他坐入证人席时,椅子两侧的扶手架起了两侧的衣摆,露出了衬料,表明了他的胖度,表明他大腹便便的体形完全依赖于高级裁缝师的艺术美化。 很明显,阿彻体会到了这一事实,他极力将两肘夹紧放在身体两侧的扶手之内。感觉着这样坐太不舒服,又把肘抽出来,放在扶手上歇一阵子,然后折衷一下侧身坐着,一只时放在扶手上,另一只则放于扶手内侧。 佛里奇说:“阿彻先生,我想让你回忆一下案发时的情景。” “好吧,先生。” “能否准确地向陪审员们叙述一下,当案犯把车门猛地拉开,用手枪顶着你的面部时,你正在干什么?” “我刚点着一支烟,”阿彻说,“我正在点烟。我按了一下仪表板上的电子点烟器,马上抽出来,举手点着烟,就在这时,被告猛地拉开车门,命令我‘举起手来’,我举起双手,点烟器从手中掉下来。” “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我想,点烟器可能掉在座位上,在座垫上烧着了一个圆洞,就是汽车照片上的那个洞。” “你指的是物证第5号。”佛里奇说着,从许多照片中取出一张8×10的照片递给证人。 “是的,先生。” “后来,你又找到点烟器把它放回原处,放到汽车仪表板上的点烟器插孔中了吗?” “是的,我把它插进去了,先生。我在汽车地板上找到的,那时警察还没有赶到。我捡起点烟器把它插回了原处。” “谢谢你,”佛里奇说完,转身对着法官埃根,“我只想简单地问清这个问题,免得有造成误解的可能。” “你可以保留对证人证词的评论,到法庭辩论时再说。”法官埃根说着,明显地动了气,因为佛里奇油滑的解释有些过分巧合,其作用是为了替马莎·拉维娜在星期五下午回答梅森法庭调查时被困扰的证词打圆场。 阿彻站起来就要离开证人席。 “等一下。”梅森说,“我有几个问题需要询问一下。” “当然可以。”佛里奇说着,似乎非常愿意向被告律师让步。 梅森用讥讽的口吻说:“多谢你允许我向证人进行法庭询问。” 佛里奇脸色一下子红起来。法官埃根敲响了他的木槌,“律师应该控制个人情绪。”他说着,声调里却包含着佛里奇咎由自取的味道。 梅森转身面向阿彻。 “在周末里你与别人谈过这件事吗?”梅森问。 阿彻的油腔滑调表明,这一问题他曾经预料到并进行过预演回答。 “佛里奇先生请我准确地告诉他案发时的情况,于是我就把情况向他讲述过。” “星期五上午出庭作证时你为什么不把这些情况讲出来?”梅森问。 “没有人问我这些情况。” “可能,我能帮助你回忆一下,”梅森说,“佛里奇先生曾经请你讲述一下在十字路口停车时的情况,这是否是事实?” “是的,先生。” “你为什么没有继续讲下去……” “请等一下,法官先生。”佛里奇讲着,一跃而起,“我抗议企图用这种问题来指责证人,如果梅森先生用回忆庭审记录的方法来指责证人,那么他必须提供记录,必须用特殊的证据来面对证人,并提供给证人一定的解释机会。” 佛里奇礼貌地站立着等候法官的裁决。 梅森大度地笑笑,说:“我兜里装着的正是这些问题和答案,并且已由法庭记录下来……” “法官先生,我抗议辩方律师这样的言辞,说他已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这是一种威胁。”佛里奇说。 “辩方律师应保留评论,等候法庭答辩。”法官埃根说,“重新开始询问,梅森先生。” 梅森说:“你是否被要求过,阿彻先生,上星期五上午,就在这儿,在法庭上,讲述一下靠近十字路口时所发生的情况。你没有做出如下回答吗: “我减速行驶到十字路口停下来。我与坐在右边的同伴谈着话,过了一会儿,也没有注意左侧车门。我盯着信号灯,等着它由红变绿。就在这时,左侧车门猛地被拉开,我转身想看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却发现被告手里拿着一支手枪对着我。被告命令我举起手来,我立即遵命行事。他立即把手伸进我的衣袋里,掏出钱夹,抢走我的钻石领卡,又探身越过我的双腿抓住了我右侧同伴的坤包,向后一跳,一脚踢住了车门。抢劫进行得很迅速,我几乎没有机会搞清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一切结束为止。” “问: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答:我清楚地看到被告穿过大道,到了他停车的地方。那辆车停在反方向处,亮着灯,很明显发动机没有熄火,因为他跳进车,关上门,几乎是立即就高速驶去。” “问:你是否有机会注意到被告的车型?” “答:我注意到了。是一辆相当老的型号,棕色的切夫劳力特,前侧右方护板有点变形。” 梅森放下记录稿:“询问这些问题了吗?你是这样回答的吗?” “是的。”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有关你点烟的那一段?” “我只能重复告诉你没人提问我那个问题。” “有没有人问你走近十字路口时发生了什么事?” “有,先生。” “你明白问的是什么吗?” “我明白那个问题,”证人口齿灵俐地说,“问题问的是走近十字路口时发生了什么与案件有关的情况,我想并不需要说明我两只手都在干什么,我的每一个动作,我做的每一件事。比如说,停车的时候,先踩刹车板,脚固定在刹车板上,等候信号灯的改变。我的车是无级变速,不需要换档,我忽略了讲述踩刹车板,我觉得这个不重要,就如同我觉得点烟不重要一样。” 阿彻讲述起来非常自信,很明显他曾经对这件事进行过相当认真的演示。 “那么,”梅森说,“我现在问一下照片的问题,即物证5号,你曾经认证过的。” “好吧,先生。” “这里,在座垫上有一个圆洞。” “是的,先生。” “你是否知道这张照片摄于何时?” “我不知道,是警察摄的,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摄的。” “你把汽车交给了警察?” “是的,先生。他们建议说他们要仔细地检查取证指纹,看是否能找到车门上抢劫犯的指纹。” “你在什么时候把汽车交给了警察?” “抢劫案发生后的第二天早上。” “什么时候取回?” “隔一天晚上。” “把汽车交给警察时,你已经知道汽车座垫上被烧了一个洞。” “是的,先生。” “你是否知道,座垫上是什么时候烧的洞?” “抢劫案发生时。” “不是在案发之前吗?” “当然不是。” “你肯定吗?” “绝对肯定。” “你掏出烟盒要吸烟时,给同伴让烟了吗?” “你是说拉维娜夫人吗?” “我是说你的同伴。” “同伴就是拉维娜夫人。” “让烟了吗?” “我……我记不清。” “这是很自然的举动,不是吗?” “是的,肯定是的。” “她吸烟吗?” “哦,是的,她吸烟。” “那么,我们可以这样说,你仔细回忆一下,让烟了吗?” “让啦。” “她接住了吗?” “是的。” “那么,”梅森说着伸出食指,做出指责某人的手势,“你把点烟器的事弄错了,你应该先让她点烟。” “不对……对……让我想一下,我弄错了。我没有向她让烟,那晚早些时候我曾经让过她烟,她拒绝了,我吸切斯特菲尔德牌,她喜欢吸拉基斯牌。她吸自己的烟。” “不过,你总是为她点烟吗?” “没有。她烟盒中有个内藏式打火机,总是用自己的。” “是你自己亲自注意到了这个烟盒呢,还是有人告诉过你?” “我亲自看到的。” “那天晚上吗?” “是的。” “几次?” “好几次。” “6次?” “至少。” “12次?” “可能吧,我没有数她吸了几次烟。那时我没有考虑到自己会被传来回答她打开坤包掏出香烟多少次的问题。” “至少6次吗?” “我想是的。是的。” “你做过说明,说明你曾经清清楚楚地观察到了被告的面孔。” “是的。” “很清楚吗?” “当然是的,我一直盯着他。” “盯着他的脸?” “是的。” “多长时间?” “抢劫活动的全部过程中,梅森先生。” “你做过说明,作案的时间相当迅速。” “是的,先生。” “多长时间。” “只有几秒钟。” “30秒?” “没有,没有那么长时间。” “20秒?” “没有,只有几秒。” “几秒?” “我感觉有5到10秒钟吧。” “没有超过10秒?” “没有。” “整个过程中你一直盯着他的面部吗?” “是的,先生。所以说我没有注意到点烟器的问题,没有注意到座垫上烧了个洞。” “被告将手伸进你衣内口袋中掏出了你的钱夹,是吗?” “是的,先生。” “然后装进了他的口袋吗?” “是的,先生。” “然后,从领带上扯下你的钻石领卡,对吗?” “是的,先生。” “然后他探身越过你的大腿部位抢走了你同伴的坤包,对吗?” “拉维娜夫人,她的坤包。” “当然啦,”梅森说,“好的,你的钱夹装在上衣内侧右边的胸兜里,对吗?” “是的,先生。” “上衣敞开着吗?” “没有,先生。我习惯于扣着扣子。” “那么,要想拿到钱夹,被告必须将手伸进上部衣领开口处,对吗?” “是的,先生。” “要想做到那一点,他必须探身向前,这样的话,他的头顶部位就几乎与你的下颌并行,对吗?” “是的,先生,是这样。” “他哪只手拿着枪?左手还是右手?” “我……让我想一想……右手。” “所以,他的枪顶着你的左侧,他的左手伸向你的胸部,从口袋里掏出钱夹,对吗?” “是的,先生。” “他什么时候抓住钱夹?” “一开门就先抓住了。” “先抓住钱夹才说‘举起手来’吗?” “不是,说出‘举起手来’的同时就抓住了钱夹。” “他一说‘举起手来’,你马上就自动地举起手来,对吗?” “对。” “你一举起手来,被告马上就伸手掏钱夹,对吗?” “是的,先生。” “速度有多快?” “立即。” “能否向陪审团演示一下,到底有多快,好吗?” 证人相当敏捷地把手举起来。 “好,”梅森说,“被告掏你的钱夹时,假若他用左手,他就会挡住你的上身,你能看到的只能是他的头顶。他的头发会顶住你的下颌,只有在这样的位置上,他才能做到你所申明的一切。” “哦,我……是的,先生,你说得对。” “当他扯下你的领卡时,他仍然是右手握枪吗?” “是的,先生。” “用左手扯下了领卡,对吗?” “是的,先生。他死劲地一扯,脱开了领结,那是一件25美元的针织手绘艺术品。” “当他探身越过你的腿部去抢坐在你右侧的那个女人的坤包时……” “拉维娜夫人。”证人抢着说。 “当然是的,”梅森冷冷地说,“当他探身去抢拉维娜夫人的坤包时,你所看到的只能是他的背部。他那时正好探身越过你的腿部,对吗?” “对,先生。” “抢坤包时,用了多长时间才探身越过你的腿部抓到那个包?” “哦,可能没有超过2之秒。” “这一点你能肯定吗?” “哦,也可能是3秒……就算4秒吧,我想只能这么说,从2秒到4秒吧,梅森先生。” “你的领卡是用某种保护方式固定在领带上以防丢失的,对吗?” “是的,先生。” “被告伸手抓住领卡,把它扯了下来,对吗?” “是的,先生。” “掉得很顺利吗?” “他那么一扯,的确很顺利,他把针织领带扯破了。” “那一扯用了多长时间?” “还是那句话,2到4秒。” “好的,被告伸手从你口袋中掏出钱夹用了多长时间?” “还是那句话,2到4秒。” “然后被告关上车门,转身就走,对吗?” “是的,先生。” “仍然握着手枪?” “是的,先生。” “仍然用右手握着?” “是的,先生。” “关门用了几秒钟?” “不足2秒,我想应该是1到2秒。” “那就是说,你并没有在作案的全过程中一直盯着被告的面部,对吗?” “这个,我……这个,没有,没有老盯着。” “那么,他探身越过你的腿部时,你只能看见他的后颈,他伸手掏你的钱夹时,你只能看到他的头顶,当他扯下你的领卡时你只能看到他的头顶,他转身用左手关上车门时,你看不到他的面部。直到他说出‘举起手来’这时,你才有可能看到他的脸,因为你已经证实过这之前你一直在盯着信号灯。” 证人极度地局促不安起来。 “那么,”梅森说,“你只是在相当短的时间内扫了一眼他的面孔,可能没超过1秒钟。” “我没有那样说。” “你自己算一下你所提供的时间吧,”梅森说,“在你的讲述中,每一个动作都要花费2到4秒钟的时间,你申明过,全部抢劫过程可能不足10秒,也可能在5秒内完成,因为在抢劫过程中,甚至连交通灯都还没有来得及变换。好,现在请转向陪审团,阿彻先生,以秒为单位。告诉他们,你清楚地观察到被告的面孔用了多长时间?” “这个,我……”一阵沉默。 “请回答问题。”梅森道。 “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不会超过1秒钟,对吗?” “这个,我……事情发生的那么突然,梅森先生,我很难确定。” “确实是这样,”梅森说,“你只是在一眨眼的,转瞬即逝的工夫里扫了一眼抢劫你的那个人的面孔。既然发生了抢劫,那么你就只好认定那个人就是被告。” “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认出了被告。” “好的,”梅森说,“让我们重新回到案发的那天夜里。你手里拿着点烟器。” “是的,先生。” “你把点烟器举到面前要点烟,对吗?” “是的,先生。” “在盯着信号灯的同时,还要让烧红的点烟器接近香烟,对吗?” “我想是的,先生。” “太好啦,”梅森说,“那么,你的眼睛是盯着红色信号灯,还是盯着点烟器?” “两个都照顾到,主要是信号灯。” “信号灯很亮吗?” “相当亮,先生。” “你同时还看着手中拿着的点烟器吗?” “是的,先生。” “在街对面信号灯的正下方有一个非常耀眼的霓虹灯药店广告,对吗?” “我……可能吧,先生。” “你的眼睛当时已经习惯于耀眼的灯光了,对吗?” “我想,是的。” “被告当时应站在街上相对黑暗的地方,对吗?” “这个……是的,先生。” “你只看了他不足1秒。只有在这1秒钟里你可以看到他的面孔,对吗?” “这个……我,就按你说的为准吧。” “你在一眨眼的工夫里看了他一下,”梅森说着,用食指指点着来强调他的每一句话,“那么,事实就会是这样,你的眼睛在盯着霓虹灯的亮光和信号灯的红光以及燃烧着的点火器的微光的时候,那张面孔实际上是在暗处。对吗?” 阿彻耸耸肩:“我猜想,是吧,你说是就是。” “不要猜想,不要让我和其他任何人为你作证。这是事实,或不是事实?” “好的,是事实。” 阿彻的上衣似乎突然比他傲慢而有自信地坐进证人席时大了许多。 “你说过,被告人的汽车的右护板变形了,是吗?” “是的,先生。” “你的车头向南,对吗?” “是的,先生。” “被告的车头向北,对吗?” “是的,先生。” “停在大街对面,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