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把电话“啪”地挂上,跑进电梯,10分钟后就赶到了保罗·德雷克的办公室。 侦探正在接电话,他示意梅森保持安静,自己仍然在电话里交谈着。 “什么?……是他吗?……敢肯定吗?……好的,当然,当然,帮警察局大忙啦。你不认为这是有计划的行动吗?” 德雷克听了一阵子,又说:“好吧,多谢,多谢,吉姆!”然后挂断了电话。 侦探脸色忧郁地看着律师:“是的,佩里,你的当事人又被卷入了达夫妮·豪厄尔谋杀案。” “指证他的是谁?”梅森问。 “一个名叫贾尼丝·克拉布的姑娘。那天,她去访问一个女友,回家时在市区公交车站下了车,步行3个街区走向公寓。在这几曾多次出现过骚扰事件,所以姑娘警觉地观察着,非常小心。她大约走过一个街区的时候,突然一辆棕色小车从身边驶过,速度相当快。因为她很紧张,所以便仔细看了一眼,发现小车右侧前方的护板有些变形。她认出那是一辆切夫劳力特,因为她的男朋友有着同一型号的小车,只是颜色是暗黑色的。小车一转弯在前方半个街区处驶上人行道进入一块空地。她没有想那么多,因为有时街上车多,人们总是无所顾忌地驶上6英寸高人行道,找一个停车的空地。” “往下讲,”梅森说,“最后结局是什么?” “达夫妮·豪厄尔的尸体就放在那辆切夫劳力特小车后面的行李箱里。” “你是怎么知道的?”梅森问。 “马上就讲到了。” “继续讲吧。” “那家伙把车停在空地上,下了车,打开车后盖,正在这时,听到了贾尼丝走来的脚步声。他停下来,合上后盖,跑到前边跳进汽车。汽车没有灭火,灯也亮着。” “姑娘很害怕,因为想到了出现在这儿的那些案子,她开始跑起来,一直跑回公寓里。” “第二天早上,人们发现了放在空地上的达夫妮·豪厄尔的尸体,她是被勒死的。据警察推测,谋杀案现场应该在其他地方,只不过把尸体抛在了这块空地上而已。” “奸杀?”梅森问。 “不是。她没有被奸污,只是被一根细铁丝勒死了。作案手法相当老练。” “克拉布姑娘报案了吗?” “当然,第二天早上一发现尸体,案情登了报,她就去了警察局。” “事情发生在什么时候,保罗?” “9月13号,午夜之前。” “讲呀。” “你已知道了事情的结果。刑警队按照他们的规则行事,根本没有考虑布罗根。昨天的证词中提到那个抢劫犯开了一辆护板变形的切夫劳力特,刑警队中士霍尔库姆读了早报上的报道后恍然大悟,心急火燎地找到了贾尼丝·克拉布,把布罗根安排在那辆棕色切夫劳力特车上让姑娘去辨认。” “他们在哪儿找到了那辆棕色切夫劳力特?”梅森问。 “那辆棕色的切夫劳力特是在案发的当天夜里被盗的。当时就报了案,但是快两个月了,此案一直没有线索。有人把他停放在一座闲置住宅楼的私人车库里,并关闭了车库大门。做一个真正的窃贼是多么安全的事呀。因为车主是一个需要驾车上学的中学生,在谋杀案发生前几小时就通知警察局他的车被盗。那天他去参加一个合唱俱乐部的聚会,把车停在那儿,马上就被人偷走了。警察觉得一定是别的孩子开去兜风了,所以起初对这一盗窃案没有太在意。然而达夫妮·豪厄尔谋杀案发生后,提到了棕色的切夫劳力特,并有变形右护板的描述。于是,他们这才真正开始调查起来。” “9月13号,”梅森说,“抢劫案发生的那天。” 德雷克说:“警察揣测,你的当事人在前半夜从事了抢劫活动之后,又找到豪厄尔姑娘,并勒杀了她。” “可是,动机是什么?”梅森问。 “谋财害命,”德雷克说,“她的坤包没有找到,可能随身带有几百美元,她是做模特工作的,显然收入很丰厚。” “他们调查出达夫妮·豪厄尔的背景情况了吗?”梅森说。 “我告诉你,佩里,没发现一点东西,她有一小套住房,没人知道她的任何情况。她孤身一人,做模特工作,3个月前才来到这儿,她的情况对所有人都保密。” “从哪儿来的?” “堪萨斯城。她在那儿朋友也不多,他们对她的背景都不太了解。她结过婚,婚姻已经破裂,她没有给人写过信,离开堪萨斯城后没人听到过她的任何消息,只有一个朋友接到过一张她从危地马拉寄来的明信片,上边写有短短的几句话,是达夫妮·豪厄尔的笔迹。” 梅森把手插入口袋咕哝着:“现在我真怕见到玛丽·布罗根!” “为什么,”德雷克说,“除了抢劫案,你不必为他辩护其他任何东西,我觉得他们现在绝不会再谈妥协让步的事了。” “妥协!”梅森大声说,“保罗,他们会搞得惊天动地,先判他为抢劫犯,然后再判他为杀人犯。如果他对贾尼丝·克拉布的指证不予否认的话,那就定案了。如果否认,他们就必须等到他站上被告席,然后检查官就将轻蔑地调查他:指证你严重犯罪是否属实。他将被迫承认在谋杀案发生的当天夜里他犯下了抢劫罪。之后,他们将开始调查抢劫案的情况。辩护律师要提出抗议,检查官将会说,他要把两个案子联系起来调查。进行抢劫案时,你是否用过在达夫妮·豪厄尔谋杀案中使用过的右侧护板变形的切夫劳力特汽车。” 德雷克说:“那样的话,就像滚雪球一样,承认与否,对他来说,能得到的机会一样多。” “大约有一半机会,”梅森说,“到了目前,他们可能已经让马莎·拉维娜和罗德尼·阿彻去看过那辆棕色切夫劳力特。他们将证实,这正是抢劫案发生的那天夜里布罗根开的那辆车。” 德雷克说:“佩里,放弃辩护吧。” “不能放弃,”梅森说,“他是我的当事人,我是代表他进行辩护的。” “私下了结,”德雷克又说,“这个案子已经无望,并且已经登报,佩里。” “我知道,”梅森说,“当然,陪审员们不应该阅读这些报纸。不过,12个陪审员中,我敢打赌,至少有9个人将看到关于达夫妮·豪厄尔谋杀案的情况介绍:案情已经明了,事实已经清楚,案犯是目前正在法官埃根主持审理的相似案件被告。” 德雷克说:“为了天使的爱意,佩里,不要再用鸡蛋碰石头了,你的当事人是有罪的。” “陪审团并没有认定。” “那么,会认定的。” “认定后再说,他是我的当事人,我代表他的利益。” “那么,你无法与这一连串的事实争辩,”德雷克说,“这家伙的罪行已经板上钉钉,他是罪犯。” “不管怎么说,他看起来不像罪犯,”梅森说,“你若看着他,对了,你见过他照片上那个憔悴不堪的样子。他负担沉重,为了出人头地而没日没夜地疲于奔命。然而,他遇到了车祸,你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那隐含的恐惧,担心自己的精神再度崩溃。” “他可能担心其他事情,”德雷克冷冰冰地说,“这家伙属于死不悔改的那种人。你已经败下阵来,佩里。” “没有,等到陪审团这样认为时才算数。”梅森果断地说,“当然,必须找到驳回判决的理由。” 德雷克耸耸肩膀:“我个人认为,你有点过分相信一个人的外表,一双蓝眼睛,一个翘鼻子。” “你总得相信点什么吧!”梅森说着走了出去。 9 当梅森一跨进自己的办公室,德拉·斯特里特马上敏感地觉察到,一定遇到了什么麻烦。 “头儿,怎么啦?”她非常关切地问道。 梅森双手插进口袋,走向窗口,沮丧地看着窗外。 她走过去,双手抱住他的左臂,站了一阵子,默默地表示同情。 梅森抽回左臂,拍拍她的肩膀。 “情况很糟吗?”她问。 “很糟。” “能告诉我吗?” 梅森离开窗口,笑看着她满含忧虑的眼睛,然后踱起步来。 “又有证据啦?”她问。 “是的,”梅森说,“可怕的证据。” “总而言之,头儿,你不可能在案子中编造事实,只能保证当事人受到公正的审判。” “这个我明白。”梅森说。 “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警察找到了一辆汽车,他们认为那是抢劫案发生时布罗根用的车。车是偷来的,抢劫案发生前几个小时偷来的。” “就这些吗?”她问。 “那辆被盗的汽车,”梅森接着讲下去,“是用来转移达夫妮·豪厄尔尸体的那辆,尸体是在一块空地上发现的。看一下达夫妮·豪厄尔谋杀案的报道,你就会知道,9月14日早上发现了达夫妮·豪厄尔的尸体,验尸的结果说明,谋杀案应发生在13日深夜。现在警察找到了一个证人,证人认出了汽车,也认出了司机。” “认出了司机?”德拉·斯特里特问。 “艾伯特·布罗根。”梅森说。 “哦,天哪!”德拉惊叫一声跌坐在椅子上,似乎双腿一下子丧失了支撑身体的能力。 “千真万确。”梅森说。 “玛丽·布罗根在外间办公室里,正要向你汇报见到佩蒂时发生的情况呢。”德拉·斯特里特说,“可怜的孩子,她会……哦,佩里,我真怕见到她!” “我们要告诉她一些情况,”梅森说,“登在晚报上的。” 德拉·斯特里特非常同情地说:“这么好的孩子!” 又是一阵沉默。 “到底糟糕到什么程度?”德拉·斯特里特问。 梅森踱着步子,说:“糟的是指证。当然,警察局会让马莎·拉维娜和罗德尼·阿彻去认一认那辆棕色的切夫劳力特汽车,他们会去的。警察局急于了结这场杀人案。” “你认为,真的是同一辆车吗?” “不知道,”梅森说,“不过,在两件案子认证时用的是同一辆车。总之,德拉,车与车看起来总是很相似的。马莎·拉维娜对这一点不太清楚,但在罗德尼·阿彻的证词中却肯定地说是一辆棕色的切夫劳力特,他认为右侧前护板是变形的。昨天法庭调查时我没有追问这一点,但我要追问他。从他驾车的位置上是看不到右侧前护板的。” “关键是在还没让他去注意达夫妮·豪厄尔案件中的切夫劳力特之前,他却提前指证出变形的右侧前护板,是吗?” 梅森点点头。 “哦,头儿,”她说,“太可怕了!你认为他犯……唉,他肯定有罪了。” 梅森说:“情况的确有些复杂,德拉,但是律师的职责就是坚守阵地,战斗到底。” “为一个罪人?” “不是为罪人,”梅森说,“而是为正义的事业。” 她兑:“我觉得,就像有人在我头上砸了一锤,一下子全懵了。又像终于从坏梦中醒来,却原来还在恶梦中。” “好了,”梅森说,“分析一下吧。阿彻与马莎·拉维娜指证被告就是抢劫犯,但是他们对汽车的指证我却觉得很难让人相信。就汽车本身而言,你根本不会去注意它。” “是的,应该是这样。” “但是,当证人明白地告诉你谋杀达夫妮·豪厄尔的犯人开的就是这种汽车的话,情况就会发生变化。” “而且,证人还指证艾伯特·布罗根就是那辆车的司机。” “首先,我必须这样考虑才能弄清当时的情况。”梅森说,“阿彻与马莎·拉维娜亲自指证被告,非常肯定,而指证汽车却具有偶然性,不太肯定。贾尼丝·克拉布指证汽车非常肯定,而指证司机却属偶然,不太肯定。或者可以这样考虑,如果马莎·拉维娜和阿彻指证汽车属于误认,这种可能性很大。那么贾尼丝·克拉布指证艾伯特·布罗根为谋杀案的司机也很可能是误认。因为,阿彻和拉维娜指证他就是那个司机,这个既成事实影响了她的指证。” “无论你如何解释,这两个案子总归是不幸地纠合在一起了。”德拉·斯特里特说。 梅森点点头:“这就意味着,弄清马莎·拉维娜极力掩盖的事实相当紧迫。我们必须先弄明白,昨天伊内兹·凯勒离开图书室,完全改变自己对案情的看法是怎么回事。” “你认为有姐妹2人?” “我不知道该从哪儿去考虑,德拉,我的确知道很有必要,尽可能去调查一切疑点。如果艾伯特·布罗根与本案有关,那么他就不会有任何机会去参与另一个谋杀案。再说,他现在是在与命运搏斗呀。” “我们告诉玛丽·布罗根些什么?” “不要让她太难过了,”梅森说,“等我们再了解清楚一些,再把详情告诉她。让她进来吧。” “她想把在凯勒姑娘公寓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你。” “好的,”梅森说,“进来吧。” 德拉·斯特里特传话给外间办公室的格蒂。 玛丽·布罗根走进了梅森的私人办公室,由于全身心地投入在近夹的活动中,使得她完全没有去注意弥漫在办公室里的紧张和沉闷气氛。 “天哪!”她说,“真是太紧张了!我紧张得站在那儿张着嘴像个傻瓜!” “讲下去,”梅森说,“都发生了什么事?” 她说:“是这样的,我一敲门,那个女人就来开门。门只打开了一条缝,因为门后有一条安全链。我说想进去和她谈一谈接着我说我只想听听她讲的实话,我知道她是个好人,而我只想……” “你说些什么无关紧要。”梅森打断她的话,“她说了些什么?她干了些什么?” “她说:‘我受够这份罪了。你待在那儿不要动,我要让你看看我被逼成什么样子了!’我站在那儿等了一会儿,她拿着一个褐色的瓶子走过来,然后往左手里倒了许多安眠药片。天哪,一定有二三十片!她一把全塞进嘴里嚼起来。我永远也忘不掉那个女人站在那儿的样子——眼神满含绝望,两颊一鼓一动地嚼动着,满嘴都是安眠药片,白色的药粉一股股从唇角落下。然后她闪身跑进去,端了一杯水出来,灌了几口,一边吞咽着药片,一边还说着类似‘看你把我逼成了什么样子’之类的话,语气含糊不清,因为她嘴里还有很多药片。” “于是你就跑下楼梯向保罗·德雷克打了电话?”梅森问。 “是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被吓傻了。德雷克先生告诉我说,没关系,由他来处理,建议我最好马上回到斯特里特小姐这里。看起来似乎我把这个姑娘逼得企图自杀,这事有点不太好,这件事一旦公开,一定对艾伯特叔叔的案子不利。” 梅森点点头。 “现在,”玛丽·布罗根说,“我已经知道,一辆救护车来把她拉走了,找不着了。” “我们还没找到她住院的地方。”梅森说。 “晚报上说的杀人犯是艾伯特叔叔,是怎么回事?” “只是个故事而已。”梅森随口答了一句。 “他们指的是艾伯特叔叔,只是没有明确提名。他们说一个女证人肯定地指出达夫妮·豪厄尔谋杀案中的那个案犯正是法官埃根及陪审团审理的一起抢劫案中的被告,这场案子将在星期一恢复审理,官方决定等这起案件结案之后,将再次把他推上被告席。” 梅森点点头。 玛丽·布罗根说:“如果我是那种爱哭的人,我一定会坐下来俯在你的桌子上嚎啕大哭的。事情既然已经如此,我也斗红了眼,豁出去了。” “说下去,豁出去吧,”梅森说,“我自己也有那种感觉。” “那样做与事无补。我知道艾伯特叔叔一生中从不欺负任何人,我太清楚了,他从来连想都没想过要杀人,他连只苍蝇也不去伤害。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说吧,”梅森说,“把心中的怨恨全发泄出来。” “我心中的怨恨倒没有什么,只是你肩上的担子……梅森先生,我……我过去从来没考虑过律师有这么重要。这些混蛋,我真想痛哭一场。” 她眨眨眼睛,从坤包里掏出一块手绢,说:“坚决不能哭,我要与他们战斗。” “需要的就是这种精神。”梅森说。 “不过,我们用什么去战斗呢?我们又没有枪弹。陪审团成员将会读到报上的这些东西,他们会认为艾伯特叔叔是个亡命之徒……法官为什么不把陪审团限制起来呢?他们不应该去读那些报纸……” “不允许他们读新闻,”梅森说,“尤其是案件报道的。” “屁话!”她放肆地叫着,“如果我是陪审员,我当然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我专看报上有关案件的报道。我想任何人都是一样的。” 梅森说:“我要求改变开庭日期,星期一的审判将是无效的,因为有公开舆论的影响。” “法官会同意吗?” “法官埃根不会同意的。他将会强调一下规则,要求大家不受新闻干扰,然后就说已经要求过陪审员们不阅读案件报道以及任何有关案件的消息。于是就此开庭。” “那么,我们只剩下一天多点时间了,不该干些什么吗?” 梅森点点头:“我一直怀疑有2个凯勒姑娘——可能是姐妹俩。我认为昨晚与我谈话的凯勒不是那天离开图书室的凯勒。我非常疑惑的是,她是否就是拉斯韦加斯的那个姑娘。很明显,两个人很相似,相似得能够蒙蔽住一个按照照片去找人的侦探,但我仍然拿不准,到底她们是一个人还是2个人。” “有办法弄清楚吗?” “我已经给保罗·德雷克想了个办法,”梅森说,“但是他说太冒险,还得派一名女侦探,所以便放弃了。男人进入那套公寓会引起邻居过分的注意。如果有一名标致的女侦探,她就可以说自己是佩蒂·凯勒的表姐妹或是一个护士。她可以说佩蒂在住院,让她回来取些衣物。她可以清理房间,找到所有的指纹,尔后……” “为什么不让我去干?”玛丽·布罗根问。 梅森上下打量着她,说:“没想到。” “那么,就开始干吧?走。” 梅森抓起电话,拨通了保罗·德雷克的内部电话。 他说:“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保罗。带些取证指纹的工具。” “你要去干什么?”德雷克问。 “你不知道更好,”梅森告诉他,“让你来教一教发现和取证指纹的方法,你不会觉得懊悔吧?” “不会。” “马上来吧。” 梅森挂上电话,说:“目前看来,这个主意的确不错,不过还有几方面的问题我得考虑一下。我不想让你遇到麻烦,玛丽,而且……” “为什么?搞到那点东西不费吹灰之力,”她乐观地说,“如果碰到管理员或其他人,我就说自己是从医院来的,佩蒂马上就好了。只是精神有些紧张,容易激动、发怒,吃了太多的安眠药。我会说,她还需要卧床两三天,她让我来给她取些衣物。我将会像梳头发一样检查整个房间,取到所有你需要的指纹,如果那儿有什么看起来用得着的东西,我就放进衣服箱里带过来。” 梅森皱着眉头从桌旁的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口,双手深深地插在裤兜里站着。 “不行,”他说,“除了指纹之外,任何实物都不能动,否则就会引起某些危险。” “好吧,什么都有危险,生活就是冒险。” 德雷克敲响了梅森私人办公室的房门,德拉·斯特里特把他迎了进来。 “很好。”德雷克说着,打开一个手提箱,“现在开始上指纹取证课。我希望,佩里,你不会亲自去干这种活吧。你要做的重要的事情比我多得多……” “谁去干都可以,”梅森说,“告诉我们怎么干吧。” 德雷克说:“这里有两种不同的药粉,它们是用来显现你碰到的指纹的。你首先应该确定需要用哪种颜色的药粉。实际上你需要选取一种对比度较强的颜色,然后把药粉用这支驼毛刷涂到物品的表面。” 德雷克走到门口,将驼毛刷在一个瓶子里蘸了蘸,在门框上上上下下地涂了一遍说:“现在我用的是银粉,因为这样,对比度才合适,我想在……哦,哦,这儿有个印记。看看如何显现这个暗藏的印记,好吧?” 德拉·斯特里特说:“看着像一个个同心圆。” “就是这些,”德雷克告诉她,“不过,它足以指证出某个人来。” “你是说,仅仅是这些细细的线条吗?” “是的,现在请你观察一下,这个暗藏的手印已经显现出来,然后取出这块苏格兰胶带,覆盖在手印上,用手指抚平胶带,照这样做。最后揭起边沿,撕下胶带。” “印记,这就粘下来了!”德拉·斯特里特大声说。 “清清楚楚地,”德雷克说,“这就是众所周知的指纹取证。现在你们该明白了,一切全靠这些苏格兰胶带。我还带有一块黑色的卡片——用黑色卡片是因为药粉是银色的——你把苏格兰胶带放在黑卡片上,按紧胶带的两端,你就能看到清晰的指纹,并随时研究分析它。手印粘在上边还可以永久保存。” “就这些吗?”玛丽·布罗根问。 “对,就这些。只要找到有指纹的地方就行。当你获取指纹后,应在卡片背面记下取得指纹的地方,如果需要,还应画张草图。例如,在这儿我要写上‘佩里·梅森私人办公室大门,地上4.5英尺,门边2.15英寸’!你们看,这就可以放进文件箱,然后寻找更多的指纹。” “这不需要花费多长时间。”玛丽·布罗根说着瞥了一眼佩里·梅森。 玛丽·布罗根捡起彩色药粉、刷子、苏格兰胶带,放回到德雷克带来的手提箱里,然后轻松地说:“那么,诸位,回头见吧。” “镇静些,”梅森提醒她说,“不要急于求成,要量力而行,玛丽。” “放心吧,”她告诉他,“我自有办法。” 她紧紧握住德拉·斯特里特的手,向梅森和德雷克微微一笑。片刻,人们便听到了走廊里传来的高跟鞋的“嗒嗒”声和自动门的开关门。留在房间里的3位则默默无言。 “这个女孩相当能干,”保罗·德雷克终于开了腔,“她的确有自己的办法,不是吗?” “对她性格最贴切的描写应该是,”梅森说,“说干就干。” 德拉·斯特里特说:“不过,我总有点替她担心。” 梅森点点头:“我们不能不惜任何代价。保罗,通知那些监视那座公寓楼的侦探们,玛丽·布罗根正向那座公寓赶去,告诉对面基诺特饭店的那个侦探,重点观察,如果发现异常情况,请在玛丽·布罗根走进公寓之前拦住她。” “好吧,”德雷克说,“完全没问题,佩里……真该死,非常对不起,没有接受你的任务。我实在找不到绝对信得过的女侦探。我有两个人在收集情报方面很在行,但是他们太小心,不敢去冒险。其中一位还可以,但是却爱夸夸其谈。而我自己又有许多顾虑。如果我去办,侦探证有可能被没收或吊销……” “我能理解,”梅森打断他的话,说,“我没有责怪你,保罗,我理解你的心情。只是我急于得到这些情报,必须赶在星期一上午以前。” “他们要在星期一把一切都压在他身上吗?” “搬出法典上的一切条款,”梅森自信地说,“他们将重炮齐轰。一旦给他定下罪,艾伯特·布罗根必死无疑,他不敢否认法庭有关谋杀案的判决。如果他敢分辩,抢劫罪将再次证明他就是一个亡命之徒。” “即使他不分辩,人们照样也会有这种印象的。”德雷克说。 梅森点点头:“最糟的就是这一点,保罗,我只能以抢劫案为布罗根进行无罪辩护。他的命运如何全赖周末的情况发展了。” 德雷克说:“那么,我下去工作了,佩里,需要什么只管招呼。” 侦探走出房门后,梅森和德拉·斯特里特坐在那儿静静地沉思了几秒钟。 德拉·斯特里特终于开口说了话:“保罗·德雷克似乎减少了热情。” “是的。”梅森同意地说。 “算了,也不用责怪他。要不是为了玛丽,我想,我的情绪也会低落到地下室以下的。任何人也不会想象那样好的姑娘竟会有一个抢劫犯的叔叔,更不用说还有杀人案。” 梅森说:“我必须想法让她站到证人席上,我有预感,陪审团也会有你这种想法的,德拉。” 又是一阵沉默。梅森和德拉·斯特里特相互避开对方的目光,各自沉思着。 梅森踱着步,突然停下来。办公室门外传来了紧张、快速、尖锐的敲门声,他疑惑地看了一眼德拉·斯特里特。 “快看一下是谁,德拉。”他催促着。 德拉走到门口,打开一条门缝,然后惊讶地走回来说:“谢天谢地。玛丽,发生了什么事?” 玛丽·布罗根走进房间,把装有取证用具的文件箱放在门口的桌子上,脱下衣帽说:“我看,只好待在这儿了。” “发生了什么事。” “大厅里有一个外表非常温和的人,”她说,“他对我特别的热心,似乎要死死地跟踪着我。他极力想对我表示出无意伤害的样子,但是当我无意之间看到他的眼睛时,他却迅速避开了我的目光。这一点让我怀疑,而且……总之,我认为他在跟踪我。” “你怎么办了?” “我走到拐角的药店里,买了几包口香糖和一些纸餐巾及牙膏,打开手提箱把这些全装进去,使他看起来我提手提箱的目的就在于此。然后我就折回,没有让那个家伙知道我已看出来他在跟踪我。” “魔鬼!”梅森说,“很显然,他们已经盯上你了。” “我上午去拘留所看望过艾伯特叔叔。” “是的,”梅森说,“可能在那儿他们认识了你,不过他们现在为什么要跟踪你呢?这一点让人想不明白。” 她说:“我觉得他们是否紧盯着与案子有关的每一个人,决心要让艾伯特叔叔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是这样。” “那样的话,他们就可以‘了结’那场谋杀案吗?”她问。 “有许多原因,”梅森说,“他们已把你艾伯特叔叔圈定在坏人的范畴内。你返回这里太好了,如果出现一点差错就等于自杀,而且他们已经在那座公寓楼里见过你,已经把你列入了他们的名单。” “我就是这样考虑的,所以便回来听候指示。” 梅森说:“我这就下去,告诉保罗撤消指令。我曾让他通知那儿的侦探们,说你已经去佩蒂·凯勒的公寓。现在让他再通知他们我们已改变了计划。”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德拉·斯特里特问。 梅森说:“你们俩现在出去一趟。玛丽,你先走,看看那个人是否还跟踪你。如果他跟踪就把他引开,甩掉他之后,你直接到德拉的住处。德拉,你最好回家去。我守在这儿,等候寻找凯勒下落的消息。” “今天下午我没事可干,”德拉说,“我可以守在……” “这样不行,”梅森告诉她,“目前谁也没有办法,我们只有等待,等待新的线索。我正在阿彻的私生活中找线索,在凯勒姑娘的背景中找线索——假设姐妹两个非常相似——我还需要一些马莎·拉维娜的材料。在了解到对方布置之前,没必要制定作战计划。你们俩去吧,我要下去见保罗·德雷克。” 10 当梅森返回办公室时,却发现门已上锁。桌上放着一纸留言: 我和玛丽已经离开,有事请打电话到我房间去。 德拉 梅森看过留言,揉做一团扔进废纸篓里,坐到桌旁。他一动不动地坐了30多分钟,然后将椅子向后一推,开始踱步。他眼睛盯着地毯,一遍遍地思索着影响案件的每一个因素,分析着一个个疑点。 突然内部电话响起来,梅森跨前一步抓起电是德拉·斯特里特的声音,她尖叫着说:“头我遇到麻烦了。” “什么麻烦?” “我不想在电话上告诉你。” “你在哪儿?” “我在你说的那套公寓里。” “你是说……” “是的,你想要取指纹的那套公寓里。” 梅森猛然间意识到有些特别,一看桌上才发现,玛丽·布罗根放在那儿的取证指纹的用具已不在了。 “玛丽和你在一起吗?”他问。 “没有,那个家伙跟踪着她,我让她甩掉那家伙后,就回到房间等着我。” “发生了什么情况?” “你最好来一趟。” “好,马上就到,”梅森说着就要放电话,但突然又补充说,“你没有危险吧?”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的脸色恐怕已经铁青了。” “马上就会好的,”梅森保证着,“坚持住。” 律师飞步跑上了电梯,快速走出大厅来到停车场,几秒钟后便上了路,全速行驶,见缝插针地往前赶。 不足15分钟他就到了基诺特饭店,找到停车位,然后穿过大街,在公寓楼前停下来,按了下标有“凯勒小姐”名字的门铃键。 几乎同时便有了回音,自动大门插销开启后,梅森推门进入了大楼。 穿过一段又窄又暗的走廊,上了自动电梯到了3楼。 德拉·斯特里特在凯勒公寓的门后等待着,梅森一到门口,她就打开门,用手指按住嘴唇做出不要出声的手势,让梅森走进房间。然后关上门,上了锁。 “什么事?”梅森低声问。 她说:“我知道你急于找到那些指纹,玛丽也知道我要干什么,她引开那个跟踪者绕回我的住处去了。我带上那些药粉就来到了这儿。” 梅森拍拍她的肩膀说:“干得好,德拉。不过,你不该这样,你应该……” “我知道,”她又紧张又急切地抢着说,“我想,我可以搞到这些指纹,然后让保罗送给你而不告诉你是从哪儿搞来的。现在我束手无策了,只好让你出马来解决难题了。” “发生了什么情况?” “看这儿。”她说着,把梅森带进一间卧室。 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用毛毯盖着,只露出了头部。 “真是见鬼!”梅森叫出声来。 德拉·斯特里特说:“我进来时她倒在衣柜里。在5到10分钟的时间里,我只顾到处寻找指纹,没有注意到她。当我打开柜门时,发现姑娘就坐在里面,耷拉着脑袋,肩膀靠在门上。她一下子跌了出来,我费了很大功夫才把她拖到床上。” “穿衣服了吗?”梅森问。 “穿得整整齐齐,鞋袜齐全。她是谁?” 梅森说:“光线亮一些,德拉,让我看看她是谁。” 梅森掀开毛毯,叩叩脉搏,听听心脏。 德拉·斯特里特打开一个地灯,光线一下子照亮了姑娘苍白的面容。 梅森说:“在健康快乐的状态下,她看起来会是另一个人,尤其是在夜里化过妆之后。无论如何,我最想知道她是否就是那个陪过我的佩蒂·凯勒。我觉得不像,从衣服上能找到什么线索吗?” “还没有看过。”德拉·斯特里特说,“我给你打完电话,就开始把她往床上弄。” “她有坤包吗,德拉?” “没有发现,我已经检查过衣柜。” 梅森掀起毛毯,摸了摸姑娘茄克两侧的衣袋,掏出了一个小型的皮制钥匙袋,里边只有一把钥匙:“这个应该能说明一些问题。” 梅森走到起居室,开门到了走廊,试了试钥匙,重回到房间里。 “能打开吗?”德拉·斯特里特问。 梅森摇摇头。 德拉·斯特里特说:“你在试钥匙时,我在她的衣服上寻找商品标牌,这件茄克上有一个,是内华达州拉斯韦加斯市一个商店的。” 梅森说:“我们要弄清这把钥匙的情况,这可是一条线索。” 德拉·斯特里特说:“我的天,恐怕你会说是主要线索吧。下一步怎么办?报案吗?叫医生吗?或者说都通知到。” 梅森说:“最好叫个医生。” “然后呢?你起身就走?” “我们两人一块走,怎么样?” 她摇摇头说:“我必须编一个小小的谎话说明我为什么来到这儿。一个看门的瑞典人打开房门,我告诉他说凯勒小姐在住院,她让我来帮她取些衣物,我告诉他我是一个医院的护士,他找出公用钥匙开了门。” “这样说可信吗?”梅森问。 “有可疑点。不过他确实盯着我看了一阵子。” “是个老人,还是年轻人?” “50来岁,瑞典人,很重的瑞典口音。不过,假若警察问他,向他调查时他会回忆起我的,并能描绘出我的样子……看起来她还是不太好。最好我还是守在这儿,好汉做事好汉当。” 梅森走到电话机旁说:“查一下汉奥弗医生的号码,德拉。” “能信任他吗?”她问。 “不得不信任他了,”梅森说,“我觉得可以信任,我们曾经把他从一个勒索案的困境中解救出来。号码是多少?” 德拉·斯特里特迅速地翻着号码簿,把号码念给梅森。梅森赶忙拨号。 当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时,梅森说:“我是佩里·梅森律师。有紧急情况,要马上通知汉奥弗医生……我知道现在是星期六下午,我告诉你有紧急情况……好吧,我等着。” 一会儿工夫,汉奥弗医生的声音传过来,梅森告诉他公寓所处的位置后,问:“记下来了吗?” “记下了。” 梅森说:“这儿有一个姑娘,我认为,她吞下了过量的安眠药,脉搏微弱,脸色异常,完全处于昏迷状态。你最好尽快赶来。” “我马上就赶到。”医生很客气地说。 “我们不想让别人知道。”梅森告诉他。 “请相信,我是很谨慎的人。”汉奥弗医生很有把握地说,“你应该了解我的,我马上就到。” 梅森挂上电话,转身注视着德拉·斯特里特。 “头儿,理出头绪了吗?” “没有,”梅森说,“甚至连想都没想呢。” “但是,这个姑娘已经被救护车拉走啦,她怎么……” “你怎么知道她就是被拉走的那一个?” “怎么,救护车开来了,她明明被扶上车拉走了。当然,我们不知道救护车到哪儿去了,但是,她的确被带走了。当然……” “继续说下去。”梅森说。 “不对,”她说,“可能不是这样的,不能这样想。” “说下去,”梅森说,“你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不要停下来。” “不过,听起来不太合理。” “为什么呢?” “因为……怎么能这样想呢?他们这样做得不到任何好处。” “讲呀,你的想法是什么?” “是这样的,很明显,”德拉·斯特里特说,“救护车上的人们来到这儿,发现凯勒吞下的药片刚刚开始发挥作用,她还能够自己走下楼,他们将她扶上救护车拉走了。很自然,谁都认为她会被送进医院的。” “讲吧。”梅森说。 “但是,他们却没有那样做,而是又把她送回来放在这儿,让她等死。” “怎么送回来的?” “一定是从后门。” 梅森走到床边,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姑娘。 “有一点我不明白,”德拉·斯特里特说,“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于。如果还需要把她送回来,那么又何必把她拉走呢?” 梅森说:“这样做的目的是制造一个手法高超的谋杀案,不是吗,德拉?” “你这是什么意思?” 梅森说:“凯勒小姐自愿吞下安眠药片,玛丽·布罗根可以作证。玛丽·布罗根把情况汇报给保罗·德雷克,保罗·德雷克说他去通知警察。德雷克也的确通知了警察。这就说明德雷克是清白的,玛丽·布罗根也是清白的。” “你想说明些什么?”德拉·斯特里特问。 梅森说:“然后,一辆挂着注销车牌的救护车呼啸而来,两名救护人员冲进了大楼。他们扶出一个看似昏厥的女人。谁也没看清那个女人的面容,他们把她扶上车就带走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并没有把姑娘带走又送回吗?你是说那可能是另一个女人吗?” “我们怎么能知道他们是否进入过这套公寓呢?可能他们进入这座大楼之后,在走廊上发现了一个跌跌撞撞的人,这个人说,我吞下了大量的安眠药。而他们马上会认为,一定是报案中提到的那个人。然后警察赶来,他们也没有自找麻烦进入这套公寓,而是发现楼前围了很多人,都是邻居饭馆和对面美容店的一些闲人,在这种场合不知从哪儿汇集了这许多人。其中有人便会自愿告诉警察说,你们来得太迟,救护车几分钟前刚走。警察自然会认为情况已经处理完毕,于是便向上司汇报后随即离去。在这期间,凯勒小姐实际上还躺在这套公寓里……” “在衣柜里吗?”德拉·斯特里特迫不及待地问。 “完全正确,”梅森说,“虽然也有可能在其他位置上。她可能决定出去,于是便进衣柜取衣帽,这时感觉到有点昏沉,也有点头晕,她便跌倒在衣柜里睡着了。沉睡会转为昏迷,过一阵子昏迷又会转为死亡。” “但这是谋杀。”德拉·斯特里特说。 “用什么来证实呢?”梅森挑战似地说,“药片是她自己吞下的,其他一切都是一连串的巧合。” “首先是什么原因迫使她要吞下那些药片。” “可能有一个相似的替身吞下了那些药片,德拉。” 彻底明白了梅森话语中隐含的意义后,德拉·斯特里特瞪大了眼睛:“不过……不过你怎么知道有一个替身?” “我也不知道。只是因为这一假设使得我觉得越来越有趣。” “天哪,头儿!这真是一场残忍的谋杀……永远,永远地无法证实。” 梅森说:“这些回头再说,德拉。医生没到来之前,我们先到厨房烧壶开水。” “我来吧,头儿。” “不需要很多,”梅森提醒她说,“两三杯就行,医生进行皮下注射时可能需要一些无菌水。煮点咖啡怎么样,德拉?” “咖啡?”她问。 “咖啡因,有兴奋作用。在火炉上放一大壶咖啡,浓一些。” 梅森跟着德拉·斯特里特走进厨房,看着她熟悉地干着,往水壶中灌水,找咖啡,找过滤器。 “用过滤器太麻烦,”梅森说,“多放些咖啡烧开就行了,让它味美色浓。” “你觉得,医生需要多久才能赶到?” “不会很久,”梅森说,“他明白,如果情况不紧急我不会找他。” 他们站在炉灶旁边看着水壶和咖啡壶下的火焰。 梅森走回卧室,握住昏迷姑娘的手腕,数了数脉搏,然后又站到了德拉·斯特里特的身边。 “她怎么样了?”德拉问。 “没有明显变化,”梅森说,“脉搏和刚才一样,呼吸也和刚才一样。” “你觉得她的情况……不会有多大麻烦吧?” “不知道。她一定吞吃了相当多。” “身体各系统可能已经开始吸收了吧?”德拉·斯特里特问。 梅森点点头。 “时间太可贵了。” “非常可贵,”梅森说,“希望医生几分钟就能赶到。如果赶不到,咖啡一煮好,我就亲自动手给她灌一些。” “假如她……我是说在医生到来之前,她……”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梅森说。 他们沉默了一阵子,尔后梅森说:“我觉得机会不多了,德拉。我记得安眠药的毒性能造成人体死亡,但速度很慢。” “但是,时间越长,人体各系统吸收得就越多,造成的危险就会越大,对吗?” “千真万确。” “哦,水快开了。” 他们注视着水壶,水在一点点地沸腾起来,最后,水蒸汽便不停地喷射而出。 德拉·斯特里特调小火焰,让开水一直保持在沸点上。 “你认为这就是那个和保罗·德雷克一块儿从拉斯韦加斯来到这儿,又从图书馆消失的那个姑娘吗?” “不知道,”梅森说,“我不停地在考虑着两姐妹的可能性,也可能两个姑娘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只是容貌相似而已。” “仅仅因为有两套公寓吗?” “特别是这一点。” “这又有什么呢?” “不知道。”梅森答道。 “因为某些原因,这个姑娘完全可以在拉斯韦加斯和这儿来回地旅行。” “当然可以。” “那么,”德拉·斯特里特问,“这样做又有什么可疑呢?” “一点也不,”梅森说,“我对弄清是否是两个孤立的公民这一问题有兴趣,主要是我不相信昨天夜里陪我的那个女招待就是保罗·德雷克从拉斯韦加斯带来的年轻姑娘。” “但是,她们名字相同,又有同样的联络关系,还有同样的……” “我知道。”梅森提出了异议,“但是,她们的性格不同,头脑反应程度不同。” “当然,还有两套公寓。”紧锁着眉头的德拉·斯特里特补充了一句。 咖啡壶沸腾了。德拉·斯特里特抢先一步要去关火,但已经晚了,咖啡溢了出来。 门铃响起来。 德拉·斯特里特挪开咖啡壶,说:“我应该早知道的:‘咖啡煮好,客人来到。’” “开门按键在哪儿?”梅森问。 “电话机旁边。” 梅森按一下开门按键,打开公寓楼自动大门的插销,然后便站到房间门口等着。德拉·斯特里特开始清理溅在炉灶上的咖啡,并揭开咖啡壶盖,点着另一个炉灶,把火焰调到最小状态。 梅森听到了电梯的开启声、关闭声,然后是走廊里的脚步声。 汉奥弗医生带着专业的气质大步走过来,进入房间。 “哪一类安眠药?”他问。 梅森说:“可能是巴比妥酸盐,已经深度昏迷,你来看。” 汉奥弗摘下帽子丢在地板上,放下了黑色的药箱。他掀开毯子,抬起昏迷姑娘的手腕开始叩脉,然后又放下手腕,打开药箱,取出听诊器,开始听姑娘心脏和搏动情况。 “有热水吗?”他问。 “朋友。” “开水?” “开水。” “要一个大勺子,”医生说,“把大勺子放在火上烧热,然后把开水浇进去拿来。” 德拉·斯特里特赶忙走进厨房。 “把她的茄克脱下来,让她伸出一只胳膊。”汉奥弗医生指示梅森。 “准备怎么处置?” “我想,她可以承受。忙起来吧。她是谁?什么时候吃的药?” 梅森摇摇头:“我们发现时就是这个样子。” “你们怎么正巧在这儿?” “收集证据。” “谁让你们进来的?” 梅森微笑道:“这与治疗有关吗?” “与治疗无关,”汉奥弗医生说,“但是,如果有人让我在死亡证明上签字时我再询问,恐怕就来不及了。” “你认为有这种可能吗?” “暂时不知道。” 德拉·斯特里特端来了一大勺开水,汉奥弗医生打开一个小瓶子,将一片药放入水中溶化。之后,又从药箱中取出一支皮下注射器,吸入无菌水。 “来,”他对德拉·斯特里特说,“帮我扶着这只胳膊——这样的位置。” 他用药棉蘸些酒精,把胳膊消毒后,插入注射器。注射完毕,对梅森说:“为了安全,这姑娘必须马上送医院治疗。” “好的,送去吧。”梅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