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行李箱打开,爬进行李箱内。我必须把自己弯曲起来,把膝盖碰到下巴,把头尽量低下。我把行李箱盖拉下,把自己关进黑暗里,只有用钥匙,在外面才能打开。 我静下来等候。一块金属压迫着我的膝盖。一根支撑顶住了我的肩。我大概在里面呆了5分钟,外面才有动静。这一段难过的时间,我曾想过,假如厉警官把白莎带去总部,把车留在这里,我怎么办。我相信用不到一个小时,关在里面会闷死的。 我听到声音,男人的声音充满愤怒和威胁。 我听到白莎尖声地说:“没这回事。” 他们走近过来,停在人行道上,几乎就在车子的行李箱旁。他们说话,我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厉警官说:“我告诉你。在公寓里,我已经捉住了他。你要知道,被逮捕后自行脱逃是很严重的。你更要知道‘教唆’或‘协助’脱逃,罪也不轻。” “不要胡扯!”白莎说。 “你帮助他脱逃。” “你在叽叽呱呱什么?”白莎说:“我不是和你一起坐在房间里吗?” 他想了想:“也许不能告你,但你帮他脱逃是真的。” 柯白莎说:“警官,你听我说,你脑袋里怎么想,我管不着。我只管你有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告我;只管12个人在陪审席上,认为我有罪没罪!” “我至少可以逮到你的秘书,我等于已经把他绑住了。是她帮他逃掉的。她是共犯。” “逃掉什么?”白莎问。 “逃掉我呀。” “你又是什么。” “我正好代表法律。” “你没有事先说明呀。” “什么意思?” “你没有正式宣布逮捕。” “你说什么?”白莎说,“我在说刚才发生的事实。你闯进公寓,自以为很聪明,神气活现。你以胜利者自居,你宣称要留下晚餐,晚餐时暂时休战。唐诺自壁柜出来。吃饭的时候我们休战。你根本没有正式宣布,他被逮捕了。” “他应该懂得我是什么意思。”厉警官说。他的声调突然失去了自信心。 “荒唐!”白莎指出,“我从未学过法律,但是赖唐诺告诉过我,你逮捕一个人之前,有一些事一定要遵守。首先你要让他知道,你代表法律,你现在因为他犯了什么罪嫌,所以逮捕他。事后你一定要尽快交给一个人或一个单位来看管他。” “可是,因为实际环境需要,我们可以因时制宜。” 白莎大笑说:“你是个大笨蛋。” “什么意思?” “把案子办成这个样子,随便找一、二个能干的律师,在陪审团前面,就可以把你撕得粉碎。还要批评你行为不检,你可能会被撤职。报纸对这种事兴趣可大了。目前本市警方经费真欠缺到这种程度。警官闯入民宅,饿得为了一顿晚餐,宣称暂时休战。晚饭后,警官半躺在椅子上,剔着牙,摸着肚子,所以他要的人溜掉了。” 厉警官没有回答。白莎再开口的时候,从她胜利带刺的语调,我知道,刚才这些话,已经使厉警官惧怕,狼狈,所以白莎认为再要加重一点压力,以使就范,我说:“好戏还在后面呢。想想别人会怎么形容。那么大个子的警官,向一个辛勤工作的女打字员讨顿饭吃。想要捉一个小不点儿,又给他溜掉了,还想告人家协助脱逃,教唆脱逃,怂恿脱逃。门都没有!你要不再提这件事,也许就算了。要是我听到你说起一个字,我就找记者,给他们讲一点好故事,你给我仔细想想。” 白莎愤愤地打开车门,我可以清楚感觉到车子防震弹簧向下沉,知道她已坐在驾驶盘后面了。 厉警官在她关车门,把钥匙放进去发动车子的时候,都没有开口。 白莎开车有2档起步的习惯,我不知怎么使用的。我自己也用公司车试过十几次,每次无论我如何小心离合器,总是让车子熄了火。白莎有特殊技巧,从未出过困难。 厉警官发出点声音,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车子突然向前一冲,几乎使我叫出口来。白莎很快进入马路,车子一顿一顿快速前进。这是白莎开车习惯,右足在油门和煞车之间挤命忙乎着。 我等到车子不再因为红灯而必须多次停下时,知道她已离开了交通拥挤的地区。我伸手在车箱底板上摸索。摸到了一把扳手,我在车体上用力,有规律地,一下一下敲击着。 白莎把车转向路边,减速,我感觉到车已不在正路。我还是不断用力,有韵律地敲着。车子停下,我也停下。 我等白莎走到车尾来,我听到她自己对自己咕噜地说:“奶奶的,我以为轮胎没气了。” “没错。”我说。 白莎联想都没想,立即驳回说:“胡说。”而后我听到她用惊奇的语调说:“你死在哪里呀?” 我没开口,怕正好有行人经过会惊世骇俗,任由白莎来研究我“死在哪里”。她花了数秒钟时间,又回到车里开始驾驶。突然,她转个弯,离开大路,又转了两次弯,把车停住。她走下车,来到车后,把行李箱打开。 “真有种,你这个小混蛋。”她说。 我勉强使我自己,从弯曲的姿态,从车箱中爬出,伸直,发现白莎已把车子停在一条黑暗的背街。一条半街之外,林荫大道上车水马龙。这里,只有少数车停在公寓及住家之前,四面完全没有在动的车辆。 白莎说:“这次他们一定会把你放进一个漂亮的小房间,门上还有铁条保护你。不这样,我知道你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自从你到我这个公司来,你总在州立监狱门口逛来逛去。可恨的是总是拖了我一起逛。脚步越来越快,我早就感觉到了。现在好,看你怎么办。” 她看到我在对她微笑,生气已生到火冒三丈。 我说:“你反正已陷得太深,回头也晚了,我们上车走吧。” “去哪里?” “去霍克平的公寓。运气好的话,我们会发现他正好在家。否则,我们就用一点借口,让他回家。” 白莎说:“你太烫手了,你是个麻疯病人,我不要和你在一起。” “现在已经不是你要不要的问题了,是你还有什么了。” “你有什么,我都不要。” 我说:“他的地址是信天翁公寓。” “白宫我也不管。” “时间已经很迫切了。” “既然如此,你开公司车去找他,我自己坐计程回去。我明天早上还要去钓鱼,我不想进监狱。” 我说:“要是我单独见他,说的话就死无对证。要是你在场,就可以多一个证人。你已经陷进去了,后退对你没有好处。” “你真的要拖人下水,是吗?” “无论如何,我们的公司,你有一半利润呀!” 我走过去,把自己坐到驾驶盘的后面。我告诉她:“进来吧。” 白莎坐到我边上,呼吸很重,好像才爬完楼梯似的。去信天翁公寓路上,她一句也没有说。 17 信天翁公寓是市内出名炫耀公寓之一。开门人穿得像元帅。仆役都穿制服,“信天翁”三字绣在衣领上,一只白颜色的信天翁绣在制服左上胸部。一个傲慢的职员坐在门厅里,一般的访客都先要通名才行。 “霍先生在不在家?” “我可以代你看一下。什么姓名?” “柯太太和赖唐诺。” 职员背过去向总机表示一下,我暗暗祷告。霍先生在家。我听到职员说:“早安,霍先生,柯太太和赖唐诺在大厅想见你。” 从职员的面色,可以知道霍先生在犹豫,而后职员说:“遵命,霍先生。” 他放下电话说:“你们可以上去,公寓621号,霍先生说,他有个约会,正要离开,但可以给你们几分钟。” “够了,谢谢你。”我说。 我们走到电梯前。这大厦有两个电梯,我对白莎说:“你乘这电梯到6楼,我乘另一架上去。” “为什么?” “你不要管,快走。” 白莎怒目地瞪我一眼,走进电梯。开电梯的小黑童好奇地看看我,把电梯门关上。另一架电梯正在下降。我看着电梯指示灯,看到它在6楼停了一下,到4楼又停了一下,2楼再停一下,就到了大厅。霍克平自电梯出来很快地步向大门。头上带着帽子,大衣挂在手弯里。 “霍克平。” 他听到我叫,转回身来:“喔!你在这里。不是柯太太也来了吗?” “是的,她已去6楼,我候在这里,怕你误会了职员的意思。我们不希望来了又见不到你。” 他说:“我听到职员说,你们要在大厅见我。我有个十分重要的约会,我只能给你一、二分钟,我……”他故意停住,郑重其事地看了看手表。 我说:“我们回6楼去,白莎在那里等。” “我怕我时间有限。” “楼上谈,恐怕要比楼下谈,好得多。” 他看向职员站着的方向说:“好,我只好迟到一、二分钟了。” 我们同乘电梯上楼。白莎愤怒地在等候,看到我带了霍克平一起自电梯出来,怒气慢慢自脸上消退。 “我们在这里谈,还是进你公寓谈。”我问。 “当然在我公寓里,我反正准备晚一、二分钟去赴约了。不过只能谈一、二分钟,以后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慢慢的提供你们……” “来吧!”我说:“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他带我们到他门口,把门打开,站在一边等白莎先进去。她进去了。他等我进去,但是我轻扶他手臂,让他第二个进门。我把门带上。 “说吧。”他说,站在那里,看着我们两个人,没请我们坐。 我说:“有点事我要告诉你,我不是戴医生的朋友。戴医生生前,我也没见过劳芮婷。” “真有意思。” “我实际上,是个私家侦探。” 他大笑说:“我早就知道了。” “说说看,怎么会知道的?” “天,不要把我当小孩看。你每个地方都看得出是个侦探:你控制全局,你出主意试验车库门。赖,千万不要以为‘戴家全家的朋友’,这件事是唬我的。随手翻翻电话簿,也可以翻到柯氏私家侦探社。谁又不知道赖唐诺是她的左右手。” “合伙人。”我说。 “喔!你升级了。我恭禧……恭禧你们两个人。” 他很温和,很悠雅的。他也很高兴自己,能控制住目前的全局。 我说:“因为我是私家侦探,我做了次详细的调查。” “当然,人家付你钱,就是要你调查。” “调查过程中,我去过法院的遗嘱认证处,对最近几笔较大遗产案都调查了一下。我也用电话问过,有没有一个像你外形的人,曾经向死者借过钱,而后到南美洲去,刚好在死者死的那天回来。你要不要我告诉你,姓名,日期,电话号码及还债的数目字。再不然,我说的已经够了,你不必再伪装下去了。” 不太容易攻破的堡垒,一下子泄了气。 “怎么样?”我问。 他说:“我们大家坐下谈。” 白莎走向房间中央,选了张最舒服的椅子,坐下。我选了张位于霍克平和门中间的椅子。 “你们要什么?”他问。 “你最好把事实全部吐出来。要知道我们转个弯,也可以从警方知道全部事实真相。你说给我们听,对你有利。” 他把手插入口袋,没有坐下,心神不定地看看白莎,转过来看看我。他说:“你很刺眼地站在我面前,所以我调查过你。倒没想到,你也对我来了一手。” “对你真是太不利了。” “是有一点。” “现在尽拖时间也没什么用。” 他说:“也许我们可以谈谈价钱。” “也许可以。” 霍克平说:“你有什么建议?” “先听你的。” 他说:“我的座右铭是有饭大家吃。” “很好的座右铭。” “我可以使你也有饭吃。” “你能吗?” “能。” “你把详情说出来,我再决定。” 他想了一想说:“没什么,说就说。” “请吧,”我说。 他好像要自我鼓励。他用完全没有表情的语调,平平地好像在说给自己听:“假如你已经打听到我那么多,你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我说给你听又有什么差别呢?” 我用眼角命令白莎保持静默。他已经无条件投降了,用不到再加压力了。 果然,他继续用单调语音说道:“相信劳华德随时会出卖我……而我也曾警告过他。” 我一动也不敢动地坐着。不敢说话,连呼吸都暂停。 霍克平也没有看我,两眼看着地毯:“我想我应该掩饰得好一点,还是太不小心了。” 他又把手插进口袋,足足有30秒钟,大家不开口。 霍克平说:“我希望你能从我的立场来看这件事。也许你不会,但我所做的不能算是坏事。” 我知道,如果我能让他自己吐实,他会说得远比我迫他说来得多。何况,我没有太多可以迫他的把柄。我看白莎一眼说:“克平,你怎么会开始玩这把戏的?” “这也不是一天使然的。”他说,几乎非常急于解释给我们听,也是给自己听:“我是次子,我有位长兄,有窍门把任何东西,卖给任何人。”他脸上有痛苦的表情。他的嘴一时显得很不高兴。 “我想你的哥哥占尽了一切便宜。”我说。 “谁说不是,学校里都是给骗得团团转,妈妈喜欢他。爸爸倒不见得听他的,但爸爸忙于自己的追女性活动。留下我只好自己管自己。哥哥受教育,得到一切机会,而后开始跑马,赌钱,伪造支票。老头总会给他摆平。老哥终于失败,破产。而他们始终还说他是好孩子,只是时运不佳而已,唉!现在来说,有什么用呢?” 我告诉他:“是没什么用。” 他说:“我喜欢找较容易轻信人言的女人下手。一开始倒也没有走这条路。我离家,一个人混,混得不好。而后我弄熟了一个女人,她同情我,为我感到难过,她是有夫之妇,丈夫很老。她很爱我,给我经济支援,纠正我不可有愤恨和乖戾的习性,要培养我的人格。她为我支付学费。我甚至还受过语音训练。我对她很狂热的。她没有儿子。把我看成她儿子,情夫,一个试验品。” “女人后来怎样啦?”白莎问。 他望向白莎的眼,脸色沉重痛苦。“她丈夫发现了这件事,把她杀死了。”他慢慢地说。 白莎问:“你把那丈夫怎么处理。” “还能有什么处理,什么也没做。”他说。看着自己的手。他把自己的手握成拳头,紧紧地,握到手指变成白色。 “为什么?”我问。 “我什么也不能做,他不是冲动地用把枪,一枪把她干掉。他用个残酷聪明的方法,把她谋杀了。只有两个人可能杀她,不是他就是我。假如我一搅和,他就会把这件事扣在我身上。” 白莎说:“我不懂,怎么可能造成这种情况。” 他痛苦地说:“她死的时候,是和我在一起。她死在我怀抱里。” “下毒?”我问。 “是的。他得知她要和我幽会,假意完全不知。他说他要参加一个会议。那天是她生日。他开了瓶香槟,互相举了两次杯,他离开了,她来找我。半个小时后她发作了。起先我们不知道这是什么。而后她想到了。我要把她送医院,她坚持要回家用电话召医生来。她未能赶上。” 又一次,全室寂静了一阵。我等候他脸上痛苦表情减轻一点,渐入沉思时,又问:“此后,又发生些什么事?” 他说:“有一阵我几乎半疯了。她留了点钱给我。本可让我花用很久的。但是没有,我学会了借酒浇愁。但是没有用,这方法对我也从未有用过。为了维持生活,我在一个咖啡屋找到个工作。名义上我是招呼客人,实在是个午夜牛郎。 “职业是最不高尚的,但我借这个机会实习奥莉微教我的课程,怎样使人对我有好印象,怎样笑口常开,保持微笑,而且非常有信心,世界上一切都是为我而设。我终于有成效,这一行赚钱还是很容易的。 “渐渐我理会到社会上有一种特别环境产生的女人。她们丈夫太热中于名或利,因而没有时间照顾到太太。她们是世界上最寂寞的女人。婚姻把她们束缚住不能活动,而只能依靠于不关心她们的丈夫。她们想做点特别的事,要人注意她们,要在时光消逝前,不只是做衣服架子。” 我问:“所以她们找地方,请个午夜牛郎?” “是的,午夜牛郎要是进行方法恰当的话,她们很容易上钩。” “我看,你进行的方法,总是很恰当的。” “当然,我是的,而且我想她们都是不赔本的。我使她们快乐。而后我想到现在这种办法。其实也是偶然碰上这种机会,才开始真真进入的。” “对象怎么物色的?”我问。 “我读报上的讣闻。凡是有较为知名的人物死了,我读讣闻可以知道,我用这一套试试会不会有机会。” “你就装成那丈夫曾经认识的人。” “是的,这人死了不久,我就写一封吊慰的信,请求他太太允许我拜望,当面致慰问之意。一般太太都不会拒绝有个人来说他先生有多好。更何况还有一笔偿还的债务。” 我点点头。 “此后,”他说,“一切就容易控制。你的对象是一个情绪受到震惊的女人,发现自己突然变了寡妇,或多或少被人忽视,或多或少对这次婚姻有些自苦,一手生命的欢乐渐渐自手缝中漏走。他们都怕自己腰身越来越大,活动范围越来越小。” 柯白莎脸红气涨,想要说什么。见到我给她的暗示,立即停止。 “你跟劳先生合作有多久?” “相当久了。华德也干这一行,但在另一个方向。他的对象是戴医生曾经治过的一个病人的寡妇。戴医生把实况全部把握,甚至还有那女人的自诉状。这使华德不得不把一切停止。而后那女的也死了。她的自诉状变了戴医生惟一的证据了。华德认为只要能弄到这份自诉状,一切就不再有问题。” “尔后如何了?” “尔后戴医生的保险箱被人偷开了。” “劳华德和这有关?” “没有。” “你怎么知道?” “绝对知道。” “光说没有用。” “你要是知道事后的反应,你就知道保险箱失窃与他无关。” “事后有些什么反应?” “戴医生死后,华德并不知道这张自诉状被藏在哪里。起先他认为在戴太太那里。他想她绝对不会主动来联络。有一天晚上,我去拜访华德时,见到过芮婷。那是一年前的事。我们都不认为她会记得这件事。华德一再鼓励我继续地进攻这位寡妇。并希望查知保险箱失窃是不是她自己干的,东西在不在她那里。” “他为什么想东西在她那里呢?” “他想不出此外有什么人有开保险箱的可能。” “华德并没有把我列为绝对可信任的朋友。许多事,他闭嘴不谈。但是他有很多内幕消息,知道很多。戴医生开始和她太太的秘书游戏。华德认为戴太太故意自己拿了保险箱中的首饰,制造混乱,好嫁祸于秘书史娜莉。” “有关这件事,你再说清楚点。” “戴太太把首饰自保险箱中拿出。她造成别人会怀疑史娜莉的证据。戴医生知道实况。窃案一发生,他安排姓史的溜走,希望事情摆平后再回来。” “首饰呢?” “首饰在太太那里,戴医生知道。他先让史娜莉溜走,再来看他太太诬她有多深。所以他到处留意,而发现他太太藏宝所在。他把首饰自藏处拿出,希望能在不使史娜莉受嫌情况下,拿出来还他太太。他没能活着完成志愿。” “为什么?” 他诚实地望着我的眼睛:“你应该知道的。” “你什么意思?” “他还没做成,就被谋杀了。” “你凭什么,认为他是被谋杀的?” “你还不是也认为他是被谋杀的。你凭什么,我也凭什么。” “什么人杀了他?” 他耸耸肩,做了一个放弃,无可奈何的表情。 “这时,你做些什么?” “我认为戴太太并没有掌握华德所怕的东西。再不然,她拿到了,但已经毁了。我向华德报告,华德又进行诉讼。” “这是你工作的目的。” “这是我为华德工作的目的。” “继续留下来,是为你自己的工作?” “是的,可兰相信了借款这件事。她那样深信,要是我不收回点成本,多可惜。本来,我以为芮婷会认出我来,久而久之,她什么也没有说,我想这一关过去了。我试着想从你那里探点口风,看她有没有向你提起认得我的事。你口很紧。你问我保险箱里会是什么东西。我让你有个错觉,戴医生对华德不利的证据,是张照片。你假装真相信,把我也唬住了。我认为你徒有其名,我决定继续留下,我要在你鼻子下玩一个大把戏。我把你低估了,你现在有我的把柄……这不表示,我们不能做点生意。我也不太贪心。在我看来,现在开始,华德是没有份了。你让我照旧进行。你只要睁一只眼,不关你的事,不要开口。我们对半分。” “有什么保障,我可以得到我的一份?”我问。 “不分给你,你还是可以告我密。” “让你呱呱叫,说我敲诈你。” 他说:“你会知道我什么时候得手,得手多少。你就伸手,我给你一半,我对你绝对公平。我也必须公平。” 我假装考虑一段时间。 他热切地说:“她要我照顾一下她的投资。我告诉你,赖先生,这一切我都安排好了。钞票跟在口袋里的没多大差别。这件事我会完全合法地处理。我使她投资一些股票,没有人会知道这股票由我操纵,或是投资后一部份归我。更没有人能证明,你会有什么好处。你跟我一起混几个星期,远比你做1年私家侦探更好。” “倒楣的是戴太太一个人?”我问。 “我绝不让她们吃太多亏。这是我聪明的地方,否则她们会向律师诉苦。我只拿她们数千元。对戴太太,也许弄她一、二万。你可以拿到1万。” 白莎神经地蠕动着。 我说:“我必须和我合伙人谈一谈。” “什么时候才可有结论?” “明天。” 他说:“记住,这件事容易得很。戴医生留下的财产,假如把房地产、保险费都算进去,大概有2万以上。弄二、三万她不会太计较的。” “赌注又加高了?” 他说:“我看也可以忍得住3万的损失,再说给了你一半,我自己也要划得来才行。” “华德,怎么办?” “管他的,他没有份。他只是对另外的事有兴趣。他也知道这件事没他的份。他可以向芮婷弄钞票。” 我站起来,向白莎点点头,说道:“好了,白莎,这是他的开价,我们两个研究一下。” 霍克平献媚地鞠躬,送我们到门口。“你们仔细想想。”他热心地说:“你们一生也不会那么容易赚到15000元,而且没有风险。” 我握住白莎的手臂。“我们会考虑的。”我说。 “我看不出,你们还要研究些什么?” “你当然看不出。白莎,我们走。” 在走道上,白莎对我说:“厉警官会全市搜查你。你要不能查出医生死亡真相的话,赶快离我远点。否则明天早上我只好去医院住院了。” “你给了我一个灵感。”我说。 “什么灵感?” “厉警官绝对找不到我的地方。” “什么地方?” “住院。” “你怎么能住进医院呢?” 我说:“这是细节问题,得花钞票。” 白莎愁眉不展地说:“那玩意儿,树上可长不出来。” “不住到医院去,我只好跟你住。” 她赶快说:“要多少钱?” “100元?也许150元。” 白莎在叹气。 “现钞。”我说。 白莎在电梯口打开皮包,数了150元,拍在我手掌中。 18 窦医生听到门铃,亲自出来开门。脸上看得出,难得有机会休闲在家,却被打扰。但是,他看到是我,心境就开朗起来。 “想不到,是赖唐诺。我们的太空小战士。进来,进来。今晚佣人休假,所以我自己应门。我对佣人休假的日子都很怕,因为太多人为无足轻重的事来打扰医生。进来,进来坐下。” 我跟随他来到像接待室的玄关。里面有些椅子。他说:“这是我准备万一有急诊的病人,可以等待用的。我后面有间房间,必要时可以开个小刀。我们现在要去真的起居室,坐得舒服一点,我希望你不是太急着走,我们聊聊。” “既来之则安之,我一点也不急。” “太好了,我也正想和你作一次长谈。她脑子里有些事,很让我操心。我是指我的病人,也是你的当事人,戴太太。” “戴太太怎么样?”我问。 窦医生蹙住双眉说:“我真担心她。进来,请坐。来点酒如何?只是我不能陪你喝,不知什么时候会有急诊。” “我可以来点苏格兰威士忌加苏打水。” “你尽管坐着,我来给你弄,这房里什么都有,除了冰块之外。我出去拿冰。你不要客气,请坐。我很抱歉,上一次把你叫出来,在汽车边上那么唐突。那时,我还不清楚你是怎样一个人。你等在这里,我给你拿酒。” 我把自己舒展在椅子上房间是十分安适的。深而软的椅子,减弱了的灯光,有一侧大书架的墙壁,一张大桌子上,有近期的报章杂志,香烟匣在手边,打火机在小桌上,椅子后面有落地灯可以看书——真是一个起居室。 房间里充满了烟草的香味,显得房间经常被主人利用,主人是男性,家中没有女主人。人可以在里面充分休息,外界的污染,嘈音,烦恼,都可以在现代化隔音设备下,完全隔绝。整个房子都有空调。 外面厨房里,我听到窦医生把冰块倒进玻璃碗里。 他带了只大盘进来。有一瓶苏格兰威士忌,一瓶总会苏打水,一个大玻璃碗,里面装满冰块。还有玻璃杯和草编玻璃杯套。 “不要客气,赖。”他说着,把盘子放在咖啡桌上:“我抱歉不能和你一起喝酒。你自己调酒,会合意一点。我看你喝,也很高兴。我真的忘不了你那场表演赛。精彩极了。当然对我的病人,太不利。我应该见机早点把她送回去,但是连我也一下子忘了我的责任。你速度快,有协调。你学过拳击。” 我笑着说:“我是用最苦的方法学来的,每个人都拿我练拳。白莎出钱,我去练柔道。有一点用。另外有件案子,我遇到了以前打过冠军的拳迷。他一定要训练我,使我成拳手。有两手还有点道理。” “我也要说,真有点道理。大家都喜欢看小个子打倒大个子,同情弱者的原因吧。那一次打得干净利落得很。令我久久也不能忘怀。” 我给自己倒了杯酒:“你刚才想告诉我,戴太太什么事。” 他点点头,开始想讲什么事,自行停住,很思考地看着我,相当久后,他说:“各种职业都有他自己的伦理道德。除非病人同意,我是不能把病人的症状和诊断对你讨论的。” 我没有接话。 他停了一下,来表示他即将讲的话非常重要。他继续说:“但是,你是我病人请来替她调查案件的。我的病人指示我尽一切能力,和你合作。为了你顺利完成你的工作,对我病人的情况当然应该有所了解。在这个立场上,任何你要问的问题,我都可以回答你。你现在懂了吗?她指令我告诉你一切对破案有关的资料,当然我病人也就是你的当事人,她自己的情况也包括在内。” 他停下来,等我问问题。我知道他希望我能一问即中的。 “戴太太有卧床或用轮椅的必要吗?” “只为了减轻她精神和心脏的压力,让她脑中留意自己。为了某种理由,目前是很重要的。” 他很巧妙地加重语气在“某种理由”。 我说:“她为了某种理由,显然认为,她的秘书史娜莉和她丈夫有特殊的关系。这种对史小姐的敌视,会不会增加自己精神负担,而使你的病人病况不稳定呢?” 他的眼睛发亮了:“你正在问我希望你问的问题了。这问题使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我认为很重要的事情。她对史小姐的憎恨,已演变为对她健康实质的威胁。而且有增无减。我已用尽方法劝她,多注意自己,少注意史小姐。” 我说:“心里有什么事,吐出来也许会好一点。再说,你的地位很特殊。你说过不论什么事,在报告戴太太之前,应该先向你报告。” “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不平凡的事吗?” “是的,我去过史娜莉的公寓,我用万能钥匙开的门,因为我要看些东西。” “看什么?” 我说:“这一点等一下说。我给贝司机加了点压力。他有刑事前科。” “这我知道,”窦医生说,“警方发表了贝司机的说词,我觉得很荒谬。” “是我故意叫他去把首饰拿出来的。” “你怎么想到他能帮你拿得到呢?” “我有把握相信他办得到。” “他办到了?” “是的。” “首饰哪里去了?” “在我这里。” “你还没有告诉戴太太?” “还没有。” “史小姐跟这个……”他停住。 “请讲。”我说。 “……这个失窃案,有没有关系?” “我想有。” “我就怕如此,”他说,“首饰的事,都还没有告诉过戴太太吗?” “没有。” “有没有给她任何暗示,你会在什么地方找到,怎样去找,或是史小姐可能与此事有关?” “没有。” “暂时不要,我们得另外想个办法,否则对我病人的精神会有损害。” “也许她已经知道了。” “我想不会。她要知道,我就会知道的。” “也许最好不告诉你。” “也许,”他想了一下,“但机会太少了。” “她!”我说,“现在我说我的遭遇。” “是什么?” “我去史小姐的公寓。我用万能钥匙进去的。起先我认为里面没有人。我选定进去的这个时间,里面应该没有人。但是,里面有人。” “什么人?” “史娜莉。” “她怎么对你?” “什么也没有,她死了。” “死了!” “是的。” “死了多久了?” “不久,是勒死的。一条粉红色女人束腰上的绳子,叠成二条,在她脖子上打了个结。在脖子后面,一根擀面杖,插在绳上扭绞着。我不知道,尸体解剖有什么发现。多半先是用那木棒,把她打得失去知觉,而后再下手的。” 有一会儿,他脸上有惊奇得不能相信的样子。而后他牵牵嘴唇要说话,又自动停止。 我说:“谋杀的时间,只是我到达前数分钟。尸体尚相当温。没有脉搏。我把绳子放松,打电话请求人工呼吸器。我想想我留下也没有用,就走了出来。一个清洁工看见我出来。事情凑在一起,警察现在在找我。” “但是,你应该可以证明你自己无辜呀。谋杀人的凶手当然不会打电话请求救他谋杀的人。” “也不尽然,”我说,“假如凶手确知人已死定,这倒也是很好的遁辞。至少警方会这样想。不管怎么样,目前我最好不要在外面乱逛。”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准备要把全案结束了。此后24小时内,会有变化,证明我所想的是否正确。我实在不能浪费这24小时在监牢里。所以我来请你帮忙。” “你要我做什么?” 我说:“我来找你急诊。我有严重的神经震惊。我心脏不太好。血压升得太高。我心神不定,神经过敏。你给我镇静剂,把我送到医院去,指定不准打扰。24小时之后,你才认为有希望复元,连警方也要等候24小时才能向我问话,否则会对我健康有损害。假如我骗你,没有服用你给我的镇静剂,当然你不会知道,至少装成不知道。” 我还没有说完,他就开始摇头:“我不能如此做,和伦理不合。” “为什么不合?你还没给我检查呢。” “你说的只是症状,连一点他觉症候都没有。假如我说给你镇静剂,我一定给你镇静剂,真正的皮下注射。我假如给你打针,你会睡一整天。你什么也不能做,醒回来还是昏昏沉沉。我不干。” 我说:“我们再把这件事仔细想想。” “你怎么说都没有用。我就是不能这样做。我什么都肯帮你忙,这个就是不行。” “谋杀工具是厨房用具,擀面杖。”我说:“接下来用的是束腰上的绳子。男人很少用这种东西。” 他懂了我现在暗示什么,开始和我辩论。“为什么?”他问:“男人可以故意用这种工具,使人把嫌疑转给女人。” “可能,但机会只10%。” “即使如此……”他马上决定不要在这个主题上争辩。 我说:“戴医生被杀那晚,你当记得,我曾到过戴太太的卧房。有一个束腰在一张椅子背上,那副束腰是紧身褡那一类,用的是条粉红色绳子。” “我向你保证,年轻人,这没有什么大惊小怪。许多女人到了中年以后,使用不同的支架保持体型。” 我引他注意:“厉警官在调查这件案子。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查到戴太太身上。假如……只是假如……他发现戴太太常穿的束腰不见了,或是发现束腰上的绳子不见了。让我们再来一个假如,假如,厉警官在厨房里找不到差不多每家都有的擀面杖。” “荒唐!荒唐!这不可能。” 我点上一支烟,坐在那里吸烟,不讲什么话。静肃的压力渐渐加之于他。 “即使如此,这也可能是设好的圈套呀。” “是可能。她是你的病人。你应该和她站一条线上。” “假如她是个凶手,即使是我病人,我也不会和她站在一条线上。但是我认识戴太太很久了。我知道她绝不可能做你说的这种事。” “以一个医生立场,来说一个病人?”我问。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以前认为你对她的感情,完全是没有私人情份的。” 我又开始吸烟,让他多想一想。大家静了一阵。 “我们该做些什么呢?” 我说:“这样说法才像点样子。我不能去戴太太的家,至少现在不能。第一,警察会守着那屋子,第二,即使我不被逮住,他们也会知道我到过那里。假如我去厨房东摸西摸去找擀面杖,或找个理由到女人卧房去看她束腰上的绳子,会反把事情整个弄糟。但是你去的话,会自然得多。医生去看看自己的病人,是天经地义的事,也许有什么东西临时要消一下毒,你可以到厨房去用水,用电。在厨房里你可以快快地看一下,有没有擀面杖。” “即使她厨房里没有,也不能证明什么呀。” “什么人替你在这里煮饭?” “我多半在外面吃饭。我有个管家,为我清理及替我父亲弄东西吃。他所有时间都是卧病在床的。” “管家……她有没有做过面食呢?” “怎么啦。” “你的厨房里也会有个擀面杖。建议你可以把它放在出诊包里。假如在戴太太家厨房里,你找不到擀面杖的话,你可以让警察找到一根。” 他用震惊的语音说:“赖,你疯啦。我是一个有名望的医生,外科医生。我不可以做这种事。” 我说:“戴太太是你的病人,她是你的朋友,她是我的当事人。我要替她争取那4万元,我自己可以收取部分佣金。我们二人对即将发生的一切,都有切身兴趣所在。你总不希望在现在这个关头上,她被警方捉去,我也不希望如此。你现在去看她,我在这里等你。你回来的时候,要告诉我有什么发现。然后你把我送到医院去。在医院里,我要好好想一想。” “这和我医生伦理不合,我不能这样做。” “每个医生在一生之中,总有这样一、二次,他既是医生,但也是个普通人。职业伦理是做事准则,一点不错,但人不能死守信条。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 他站起来,开始踱着方步。我还是吸我的烟。他神经质地走着,把指关节弄得格格地响,使我也烦躁不安。我站起来,走到窗口。外面太暗,什么也看不到。 窦医生一定是改变了喝一杯的决定,我听到他打开威士忌瓶,倒了点酒出来。我转回身,正好看到他急急走向厨房之前,倒了一杯酒进他嘴里。我可以听到他开柜门,关拒门。我听到他上2楼的声音,听到他在2楼卧房移动的声音。而后他又下来回到厨房。数秒钟后,他回到起居室,手里拿了只黑色的出诊皮包。 “有没有?”我问。 “现在我什么也不想讲。尤其不能把自己束缚住了。你给了我很多要好好想一想的资料。你想警察会搜她的厨房。” “绝对。” “老天,要是杂货店还开门的话,这鬼东西,两毛钱1根,可以买它1打。” “警察,”我说,“当然也想得到。” 他把出诊包拿进厨房,出来的时候嘴唇拉得长长的,变得薄薄的:“好了,赖。我反正泡进去了。你做了没有人能做的事。把我拖下水,完全违反了我做事的原则。” “那就快点去办,”我说,“有电话来,要不要接。” “统统由你代接。” “可能不太妥。”我告诉他。 “假如我要找你呢?” “你找我的话,电话铃响两下就挂上,过60秒,再打。除了这个,我都不接。” 他想了一下说:“好,就这样。” “回头你要送我进医院?” “我一定要给你打针。” “当病人非常不安,精神不宁的时候。医生不是常给他一针蒸馏水,告诉他这是吗啡吗?” 他的脸高兴万分:“是呀!完全正确。” 我说:“你给我的诊断是歇斯底里症。我可能求你给我毒品。你不想真给我。你给我一针蒸馏水。由于心理作用,我静了下来。我有点精力不继,想睡了。你可以……” “在这种情况下,”他说,“我可以叫一个护士来,把你就放在我家里。你就由护士来看护。当然只要她认为你睡着了,就不一定留在房里。” “有没有办法离开那个房间呢?” “爬窗口,厨房上面是平顶的。你找一找,工人可以上去清理,你当然可以下去,可能有没有扶手的铁梯。你不会离开太久吧?绝不能超过1小时。” “我不一定。” “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地步了。” “能不能跟护士小姐讲妥?” “绝对不可以。她只知道你是个真病人。由于你认为是吗啡的皮下注射,你已经平安入睡。” “把护士请来要多少时间?” “20分钟内我可以请到一个。” “漂亮的?” “嗯。” 我指着门的方向:“快走吧,说服你出动不容易。不过你理解力真高。” 他拿起出诊包,快快出门。不多久,我听到他的车子开上车道,快速地转入大路。 我于是重新坐入大而软的椅子中,给自己再倒一杯威士忌,加上苏打水,大大的喝了一口。点上支烟,再喝口酒,把脚放到脚凳上。房子里出奇的平静。外面的闹声里面听不到,房子里连木板吱咯声都没有。真是完完全全与世隔绝了一样。 我抽完一支烟,也喝完那杯酒。我想想窦医生,会不会临时怯场了——把这里所讲的,向警方自白,或是一五一十告诉戴太太。 我伸手伸脚,打了个大呵欠。暖暖、懒懒的感觉包围着我。我开始了解,这样舒服的一个地方,对工作繁忙的医生多么重要。在这里,可以轻松地把一切尘世遗忘。 我看看手表,眼睛无法集中视力,看不清楚时间。 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打着我的脑子,提醒我注意。我太累了,不愿去想它。我设法把它自脑中推开,但是抛不掉。突然,一个概念,把我像触电一样,自椅中弹起。 脚凳把我绊了一下,我蹒跚颠踬地维持一下平衡,快步地走向厨房。厨房后有一个通道,里面有个楼梯也可通2楼。我爬上楼梯,非常吃力。楼梯通到一条走廊。我先试右侧第一个门。显然这是窦医生的卧室。我经过它的浴室,进入隔壁相连的卧室。这是客房。我步伐不稳地开门又来到走廊,必须扶住房门才能走出去。我冲向对面的房门。一下推开。 一个十分消瘦的老人,年纪至少有70岁了,独自闭目地躺在床上,皮肤像蜡一样,嘴是张开着的,我站在床边,听他呼吸。 他一分钟好像完全没有呼吸,而后深深地吸着气,突然停住,完全不动,好像他不再想呼吸似的。 我把手伸出来,去摸他皮包骨的肩头,我失去平衡,一下倒在他身旁。 老人没有移动,只是维持他原样的呼吸。我摇他。他不安地动一动。我用力摇他,他伸起一臂放在我肩上。我轻轻地拍打他的脸,一面喂喂叫他,他张开了眼。 我说:“你是窦老先生,窦医生的父亲?”我自己听自己的声音模糊,遥远。 他花了很久才恢复一点自己的理解力。他的眼睛有翳地直视着我,慢慢地又把眼皮垂下来。 我对了他大叫:“你是窦医生的父亲?” 他大大的睁眼说:“是。”声音平一,无生气。 我拼命使出全身余力,勉强可以集中脑力,我说:“戴医生在治疗你,是吗?” “是。” “他好久没来了?” “对,我儿子说,暂停一下好一点。你……什么人?” 我说:“戴医生死了。” 显然,这句话对他没什么意义。 “你知道他死了吗?”我问。 他眼睛又开始闭下,他说:“他一礼拜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