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不会——嗯,假如你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你是不是一定要——” “不必。” 她突然伸出手来向我说:“赖先生,你真是好人。” “你要照我说的去做?” “一切遵命。” “注意,这个公寓是以薛太太名义租的,绝对不能有人发现,否则戏法就穿帮了。收拾要干净,把行李送旧金山,行李票藏皮包里,我想老华先生给过你钱,是吗?” “是的。他要我接受他一点钱,如此我自己的钱可以全部留在皮包中,留在办公室里,这是做戏情节之一。” “只要费律能用点脑筋。”我说:“就会从这一点看出,你的失踪是经过导演及有人支援经费的。我说过不要使人知道你曾经租用过这个公寓,你走到街上去,到东到西晃,找一个警察,问他这是什么城,做点傻头傻脑的事,等别人发现你是个忘记一切,患‘失忆症’的人,切记不可喝酒,半口也不行。” “为什么?” “只要你有半点滴味,别人以为你是个酒鬼。但你完全清醒,理智,只是没有记忆;人们会把你交给医生。医生也许会试你是不是做假,你必须要小心应付过他们,你想你能吗?” “至少可以试试,我要尽力去做。” “一切靠你自己,祝你幸运。”我又伸手与她握手。 “你去哪里?” “我在这附近等,等你被送进医院之后,再想办法找到你,之后就回拉斯维加斯向姓华的报告。” 她说:“你是在帮我忙,重新给我机会,我看得出。” 我说:“我自己又能完成任务情况下,我看不出为什么一定要牺牲你。” 她眼光看到我的眼光,有智慧地说:“你装得很凶,不好对付——一旦是,看得出有浪漫气氛在心里的,你是在成全我和费律。” 我走向门口:“天黑之前,你一定要住进医院。” “我尽力而为。” 我走下楼,回到街上。地势较高所以日光照出来的影子有点发紫。雷诺是世界上最特别的小城,站在街上一看就可以见到雷诺特有的景象。牛仔们穿了高跟靴,重重地在人行道徘徊,迷们,苦涩的妇女,等待居留时间达到离婚标准,奢华的美女晃过城试试运气,赌徒和观光客云集,休假的和旅游的杂处,五光十色,只表示这是雷诺。 我需要一点时间,在回去之前仔细想想。我走进一家赌场俱乐部,要了杯酒。四周是赌徒们的叫声,吃角子老虎机器声,幸运轮转动声,硬币落下声。 我拿起酒杯四周看看。 荀海伦,背向着我,正忙着叫一架机器出钱。 我小心地离开吧座,回到街上。 ------------------ 第十五章 荀海伦轻快地进屋来:“呀,饿死了,有什么现成可吃的吗?” “马上来。”路易说:“烤箱里有些西班牙豆在温着,我炖了一天等你来尝一尝。” “炖豆子?”她问。 “不尽然,你煮它,用油炸,用大蒜和它捣成泥。你没试过墨西哥炸豆。” “没有,听起来挺不错的。” “马上就好,别急。” 路易进厨房去忙他的豆子。 海伦小心地对我说:“唐诺,你问过我钱的事,你自己现钞够用吗?” “还兜得转。” “我不相信,你还有多少旅行支票?” “不要担心,我还过得去。” “给我看一下。” “我说过,还可以。” “来,给我看,旅行支票在哪里?” 我拿出来,还有3张20元的旅行支票。 她笑道:“照目前开支,过不了几天。我也想付一点我的开支。” “不可以。” “为什么,我又不是没有钱,我还挺肥的,我要出自己的一份,你不准拒绝。” 她打开皮包,拿出一卷钞票,剥下3 张20元的放回皮包,把其余的全要给我。我摇摇头拒绝。 “好,我不出钱,这算是借给你的。”她说:“你有钱时还给我好了。” “这里是多少?” “我不知道,三四百元吧,你可以数一数。” 我数了一下,这一卷有450元。 “你哪里来的?” “本来就在皮包里的。沙包和我分手前就有的。” 我把钱放进口袋,一字不提在赌场俱乐部见她的事。 饭后我们开车进城看了场电影。路易只管自己,海伦也不说话。 回家路上海伦哼着流行小调。到了门口,她叫大家停在门口,仰望星辰。突然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只希望美好的不要散得太快。路易,是不是?” 路易说:“你在问我吗?我们处得不错,物以类聚。” 我们大家欢笑,进门。 我等到海伦去淋浴,准备上床,才说:“路易,我要去拍份电报,我要进次城。告诉海伦不要等我,我要等回电所以会晚一点回来。” 我说得很小声、只要路易听到。 “没问题,”路易说:“不要乱跑黑巷子,万一有人找你麻烦,不要忘记老孙这套——二。要打就要—一” “我会记住。”我保证,轻轻开门,坐上汽车。 在城里,我专找大的医院。我有耐心,很小心——标准的跑腿工作。把名片给医院管理单位的人,告诉他们有一个人失踪,我正在找她。就说有可能是记忆丧失。所以希望他们查查所有记忆丧失的住院病人。 “我们倒是有一个记忆丧失的病人,”一家医院说:“一个年轻女子,只是只来了半个小时。大概不可能是——” 我把口袋中傅可娜的照片拍出。“不可能是这个人吧?”我问道。 “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她。但我可以问那一层楼的护土。” 数分钟后,一个脸和她浆过的制服一样硬的护土,怀疑地看着我,又向下望一下那张照片。突然激动地说:“啊!那就是她,没错就是她。” “你能确定是她吗?这种事不能弄错。” “不会,一点问题没有,她到底是谁?” 突然我改变态度,变成十分小心。“我是在替一位雇主工作。”我说:“在我和雇主联络前,我不能自动提供消息。不过告一诉你一点点没关系。她在她结婚——几乎是前夕失踪——过度紧张。我可以见她吗?” “那我要访问主治医生。” 我说:“要是你能百分之百确定是这个女郎,我就不必等医生回音了。反正她又不认得我。我先去交差。” “不过,你知道她过去,你去提醒她,也许可以使她回到过去,回复记忆来。” “我不想冒这个险,最好还是让雇我的人来找医生。” “不错,这样是会好一点。”护士说:“请你留个姓名和地址。” 我把名片给她。柜台上护士说:“我已经有赖先生的地址了。” 我离开医院,爬上老爷车回去。荀海伦穿着睡衣,睡袍,坐在沙发上。 “怎么你还没有睡。”我问。 “我在等你,今天一天你都知道晚上还要进城。是吗?” “是的。” 她看着我,想看透我心事。她说:“唐诺,我想筵席要散了是吗?不要不好意思。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我说:“我立即要找飞机去拉斯维加斯。我在明天早上应该可以回来。” “要不要我送你去飞机场。” “路易可以送我去。” “我喜欢送你去。” “那也好。”我说。 她走去寝室,下颏向上,双肩轻松愉快。 路易走出来,问道:“怎么啦?” 我说:“路易,我要你听着,我拜托你一件大事。” “什么事。” “请你看住海伦。” 他奇怪地问我:“海伦怎么啦,你想她会骗—一” “我说照顾她,保护她。今晚我不在这里,但不论她到那里,你要跟在她身边,要全力保护她,不能出一点事。” “为什么?到底怎么啦?” “她有危险。” “什么危险。” “有人会希望她死,谋杀。” 他蒙蒙的眼突然有了生命:“放心,交给我,绝不会叫她吃一点亏。” 我们握手。 海伦自房中出来,一手仍在扣衣袖钮扣。她背向我说:“来,帮我扣后面的扭子。” 我帮她扣好上衣背后的或子,帮她穿上外套,她慢慢转身,身子正在我怀中。她双眼向我看着,嘴唇半张。她点点头,我就轻轻吻她一下。 “好了,唐诺,我们走吧。” 路易想起我的嘱咐说:“我跟你们去,万一回来时轮胎又扎了钉子。” 她看着他,摇摇头。 路易看着我。“现在没问题。”我说:“她回来之后,你要记得。” 他猛点头。 “你们两个说些什么?” “我叫路易随时看护你照顾你。” 她像自尊心受损似地说:“你不必以为我是小孩子。” “不是因为这些,”我说:“另外有原因。” “什么原因?” “另外的原因,我明天会详细告诉你的。” 她不再问问题。走出去发动车子。去机场半路,她说:“唐诺,一件事希望你知道,我并不要求你每件事给我说明白都了解。” 我把手放她前臂上,轻轻拍了一下。 “你有了这个心意,我已十分感激。”她又继续说:“我只希望能做点什么事,对你有利。” 我们无声地一路到了机场。 星星友善地在天上,气候是冷的,但干燥的大气十分舒服。再一次她鼓励我和她共站在满天星斗之下,这次她静静地什么也没说。 我吻她,向她道别。 “要我看着你起飞吗?” “最好不要,外面那么冷。” “我坚持看你离开,又如何?” “我就同意。” “我要看你起飞。” “那跟我进来。” 运气好,正好有一架飞机可以出租。机主就是飞行员也正好在场。他正和另一包机飞行员在聊天,另一包机是有人包去旧金山搭船的。 我的包机滑出厂房,加油,检查后,引擎开始越转越响。海伦把手伸过我的的臂弯,站着看飞机在黑夜里的一切动作。 飞行员向我点点头。海伦说:“飞机!好好照顾这个人。”又抬头说:“唐诺,旅途愉快。”突然转身,快步离开。 我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飞行员说:“上机吧!”我爬上飞机。 我们滑到跑道头上,转回来,加速,起飞。我从窗口下望。海伦站在汽车旁。望着我乘的飞机,我只能见到她的概影、和汽车的反光。飞机一转弯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过了一下,城市的灯光落在机后。 ------------------ 第十六章 柯白莎正在主持一个派对。 我站在旅社她的房门外,听得到房里的笑声。很多模糊不清的声音,表示房里有很多人,而且每个人都在发言,我敲门。 柯白莎说:“谁呀?” 一个男人声音说:“一定是旅社送冰来。” 门打开一二寸,我听到白莎的声音:“把门打开。” 门链被人打开,我就推门进去。 里面真是高朋满座,彭家3 人都在、艾保罗也在、还有华亚赛和华费律。柯白莎斜依在长沙发上,胁下放了个枕头。她穿了一身开口很低,露背夜礼服。 房间当中一只桌子上都是瓶子,杯子分散在室内各处。一只镀银冰桶打开着,里面只有一寸水。烟灰缸里塞满了烟灰,香烟屁股和雪茄尾巴。房里空气混浊,男士们都穿了晚宴服。 柯白莎眼睛突然睁大,因为看到了我。全场也突然鸦雀无声,好像有人突然把收音机关掉了。 柯白莎说:“我的老大爷!” 我站在门旁,所有人放下酒杯,好像我是禁酒时期的官员一样。 “唐诺!”白莎凶狠狠地说:“你都到哪里去了?” “我去了雷诺,我找到傅可娜人了。” 现在房间中变得完全没有声音,所有人好像连呼吸都停止了。第一个倒抽一口冷气的是彭太太。差不多同时彭若思叹了一口气。 华费律伸开双手,向我走来。 “她怎么样?”他问:“她还好吗?没怎么样吧?” “她在医院里。” “喔,”他说,过了一下又说:“喔,老天。” “脑筋。”我解释。 他看着我,好像我插了一把刀进他胸部似的。 “记忆丧失,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有什么亲友,或从何而来。其他健康正常。” “在雷诺?” “是的。” 费律看看他父亲:“我们必须立即赶去。” 华亚赛举手向他稍秃的前额,摸了一下后面的头发,又重复了两次。他偷瞥了彭家腾一下,又望向我问:“你怎样找到的,赖?” 我说:“荀海伦知道得比我们想像要多。” “你又怎么能叫她开口的。” 柯白莎开口代我回答:“和她们闹恋爱呀,还会有什么法宝。她们都会中唐诺这个老对策。她给你说了些什么?亲爱的。” “我等一下给你写报告。”我说:“机密书面无副本报告。” 我转身看着华亚赛。 费律说:“快一点,爸爸,我们一定要找架飞机。” 华老先生说:“当然,当然,我们必须立即出发。赖,她——你看她有希望完全恢复吗?” “依我了解她身体情况完全正常。完全是心理反应。” “心理对什么的反应?” “医生说是因为心理上的震惊,可能起因工作繁忙。或精神紧张。” “你对医生说些什么?” “什么也没说。” 华亚赛转向彭太太,同时向着家腾及若思。他说:“实在说这是一个意外——我说是惊奇。我想你们会原谅。” 彭太太立即站起来:“当然,亚赛。我们真希望能帮你做些什么事。你知道目前我们帮不上忙,你只好自己来了。”她眼光突然转向我,仔细上下地看着我,直看到我有点寒寒的。她说:“你终于找到了她?” 我点点头。 她冷冷地笑道:“我就有感觉你会找到她。”她又向她女儿说:“若思,我们走。” 家腾帮助她们穿上外衣。白莎送他们到门口。彭太太停下来说了些夜晚很愉快一类的客套。白莎根本懒得应酬他们,只是等他们走上走廊就转身,用脚跟带上门大声地说:“我就知道你要和那女人私奔有点怪里怪气。原来是追随线索。唐诺,你又花了不少钱吧?” “是不少。” “嘿!”白莎自鼻喷气作声。 费律说:“请大家不要浪费时间。” 华亚赛看看表:“这时候这里怕不易租到拜飞机了,但我们还得试试。必要时我们可以打电话洛杉矶,从那里租调一架过来。费律,你先去机场,看你能弄到什么飞机。保罗可以跟你去,帮你忙。我们都听你的,由你决定。” “我租有架飞机从雷诺来。”我说:“除飞行员外,还可搭3名乘客。” 白莎说:“那好,我可以留在这里。艾先生可以跟我在这里等。亚赛,你和费律可以立即和唐诺走。” 艾先生说:“我们倒也不必操之过急。说起来她现在是挺安全的。医院也不见得半夜三更准我们接见病人。而我看目前最重要的是给她一个合适的医生。亚赛,你看有没有可能找到解大夫,请他飞去雷诺和我们会合。我知道,这种记忆丧失有时再震惊一下会突然痊愈,但我也知道,有时可能永远不再回复记忆。最重要的是病人本身及最初治疗的大夫。” 华亚赛说:“保罗,你说得对。打电话解大夫的事,由你负责。先看看我们能找到什么飞机。假如飞机要从洛杉矶来,解大夫正好一起来,在这里会合一起去雷诺。” 费律这时已站在门旁,一只手在门柄上。“我们走,保罗,”他说,又向他父亲:“大夫的事你决定,我反正先要去看她。” 艾保罗与华亚赛交换了一下眼神。艾保罗跟了费律走回走廊。 华先生转向我说;“我想我要感谢你罗。” “为什么?” “你好像不知道似的。” “你要我找到她,不是吗?我就去找到她。” 他说:“你告诉柯太太,你想那封信可能是我述写的。你也告诉柯太太我算能支助她经费。显然的,你这个年轻人,对我心里在想的,明明知道。但没有照着去做。” 我说:“我受雇做一件工作,她给荀海伦的信,用的是你专用的信纸信封。信纸的上端用裁纸刀裁掉,女人身边不会带裁纸刀的。女人要是想裁去信纸的上端,会用剪刀,或是折一折用手来裁。很少很小心地用裁纸刀的。” “那又怎么样?” “信是晚上写的,是深夜12时之前发出的。信纸是你办公室专用的。以我看来,信是在你办公室写的。” “又如何?” “她写信的时候,有男人在场。他去你办公室之前,又没有要写信的准备。否则她会先写好信,或是回家再写。在我看来,她到你办公室去,在那里见到个男人,和他谈话,由于这场谈话,她决定写封信。为了某种理由,这封信还是要求‘当时,当地’写好。她写了,男人把印在信纸上的公司名称地址裁掉。再供应一个贴好邮票的信封。傅可娜第二天就神秘地失踪了。失踪现场布置成她的失踪,不可能是她的自愿。她的皮包,装着她全部财产留在桌上。她要离开,不带钱怎能走动?当然另有资助。” “自她给荀海伦信中指出她是自由意志下离开。由于某种情况使她陷入困境,特别是使她要结婚的事有所不便。这封信你又非但是知情的,而且像是一手导演的。你愿意出钱雇用一个侦探社来办这件案子。你设计好要侦探到这里—一拉斯维加斯来见面,而且从这里开始查。你唯恐我们不去调查荀海伦,因为那是你精心设计的,因为信在她手中。另外还有一点,你的身边,常带着贴好邮票的信封。”停了一下,我又说:“把我说的聚在一起,假如你是个侦探,你会怎么想。” 白莎说:“你真混,唐诺。他是我们雇主,也是朋友。” “没错,”我说;“我是向雇主做报告,我还没有向任何其他人说过这件事。” 华先生说:“你说还没有,听起来像威胁。” 我没有回答。 华先生问:“有关记忆丧失的事,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我说:“我起先就有个概念,她的失踪和以前的婚姻有关。” “怎么会想到的?” “她是自主的失踪。她要保护自己的面子,又要保护费律的面子。她不是那种用钱可以买通的典型。自各个角度看来,只有以前婚姻因素的混入,才是可能的解释。” “所以你去雷诺?” “没错,有人婚姻错误,突然失踪,去雷诺找,准没错。” “所以你一个一个医院去找她?”华先生讽刺地问。 “正是。事实上只有两个可能性。请你特别注意——只有两个可能性。一是以前的婚姻。二是记忆丧失。” “假如是以前的婚姻,她会去雷诺。假如是记忆丧失,她又为什么去雷诺?” “她是两种原因合并在一起,我们叫做合并症。”我对他露出牙齿,高兴地做了个微笑的表情。 “所以你会在医院里找到她,多妙!” “真是妙。我一家一家跑,发现有一位少女,大致与她相似,被好心人送去医院,为的是记忆丧失。我深入一查,确是傅可娜没错。但是这下我自己陷了进去。因为医院正在找寻她的亲友。我一出面,他们当然拼命要我说出她是什么人。我什么也没有说。” 华先生又伸手摸摸光秃的前额,把手拖后整理~下后半脑袋的头发。“假如你找到荀海伦”,他说:“向她要到那封信,就此结案。对我说来最为值钱。”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要我怎么样去做?是你亲口告诉我们,你要我们找到傅可娜。” 他突然把手伸入裤子口袋。“我从报上看到”,他说:“那个和荀海伦同居的男人,是薛坚尼。” “他们不是同居关系,是商业伙伴。” 柯白莎鼻子有病,又重重地嘿了一声,还弯了下头。把屁股在沙发上扭一下,重新放个位置。 华亚赛说:“你没有跟我商量,不加考虑,当众宣布你找到了傅可娜。费律当然急着要去看她。坚尼又死了——被人谋杀了。她真的运气变好了。可怜的孩子受了精神压力,她什么都忘了。万一她能够见到费律,立即一切都记起来了,不是更妙了。她又会忘记从办公室出走。到再见费律这一段时间她做了什么。她可以放心大胆结婚了。” 我注视他双目说:“那不是会使你儿子十分快乐吗?” 他把双手互握,“也许,”他说:“也许我太关心他的永久幸福,而忽略了他目前所迷恋的了。” “多半如此。” “我想,你不会特别重视费律目前迷恋的吧?” “你在用我去找到傅可娜。我找到傅可娜。” 柯白莎说;“亚赛,这一点唐诺说的是对的。你应该什么都不瞒我们。我早告诉你唐诺是有能力的,工作快速的,他……” “闭嘴!”华先生连眼光都没有离开我,但高声命令着。 白莎从沙发上弹起来,一如一只橡皮球从20层楼抛下。“你以为你他妈的跟什么人在讲话”她喊道:“不要叫我闭嘴。你——这个冷血的伪君子,一嘴的好听话,一面孔的假道学,叫一位女士‘闭嘴’?你雇用我们做一件工作。现在工作完成了。拿出你的支票簿来。我们结帐。” 华先生完全不准备理睬白莎,他向我说:“我想你准备来一点敲诈。” “凭什么?” “不照你条件,你就告诉费律实情。” 我说:“我把实况向柯白莎报告。她怎样经营她的侦探社与我无关。决不左右她。不过你假如继续想做你的鸵鸟,把头理在沙里。你不要忘记,拉斯维加斯的警方对这件事,还是十分感到兴趣的。” “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你忘记了?还有件谋杀案未破呢。” “你说我们这件乱七八糟的事,与谋杀案有关?” “不是没有可能。” “等我把这件案子弄清楚,我想我会看到一只钩子,是你理在那里等大鱼上钩,好开价钱的。” 我点上一支烟。 白莎说。“你最好少做你的白日梦,回到现实来。据我看,你和本社的关系尚未脱离。你还须要有人帮你忙,从那件凶杀案里脱身呢。” “凶杀案?我脱身?”华亚赛大叫道。 白莎的眼光闪闪地看着他,硬心地,贪婪地:“你倒乱会装蒜的。不要忘了,有个女郎看见你在现场。” 华先生开始微笑,一种胜利在望的笑容慢慢白脸上展开。他说:“好玩的事还有呢。傅可娜有记忆丧失症。她记不起,失踪那天跑开始打字,之后的一切行为。下一个她记忆的是费律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使她震惊。” “你想说什么?”我说;“都说出来好了。” “好,你听着。傅可娜是个捞女。她结过婚,现在又来骗我儿子和她结婚。他用假情假义套住我儿子,她是想找个金龟婿,但是她尚未离婚的丈夫不识相地出现了。可娜立即失踪。那不识相的丈夫也立即被谋杀。这家伙一死,一个私家侦探就有本领在医院中找到她。患的是记忆丧失症?-一记忆丧失!因为那挡路石已经死了。所以那女孩自由了,随时可以结婚了。我不会低估你的能力。我保证那女孩子,一看见我儿子,什么病都好了、你也不要低估我的能力。我不会吃这一套。去相信这是真的。事实上,她有谋杀薛坚尼的动机。她希望除去坚尼,她知道找到荀海伦就找到薛坚尼,赖,另外还有一点,不知你想到过吗?” “什么?” “因为她不记得这段时间的一切,她就不能否认她也在拉斯维加斯,她也不能否认她杀了薛哈尼。” “又怎么样?” “你有架飞机租好在等你。”他说。“我们也会祖架飞机,你先走就比我们先到,我们到的时候要是可娜不在医院里,就不会有人把她和凶杀案连在一起,” 我说:“免谈。” 柯白莎说:“你以为我们是什么?” 华先生用手做了个无奈的手势说:“好,我换一种方法说。费律是我独子,是我在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亲人。我知道他经验少。没见过坏人,敏感而多情。易受环境影响,那是因为他自小失去母爱所致,所以他的婚姻会直接影响他下半辈子的幸福。” “我希望你们能重视我的智慧,希望你们承认,我比谁都更了解费律。他的快乐是我的一切。假如我傅可娜会是他的好太太,我上天入地会亲自去求她,你们知道,唯一我不赞成这桩婚事的原因、是我认为傅可娜不是他真正结婚对象,她不会持续婚姻太久,她会撕破他的心。有的人可以再结一次婚,有的不能,费律是不能再婚那一类。——” 我问:“你儿子要是发现她结过婚,会怎么样?” 他微笑道:“你现在的问题,应该先问你,他怎么会发现她以前结过婚,我什么也不能说、一说什么事都穿帮了,她不会说。因为对她不利的都可推到丧失记忆上,多方便!当然婚后假如费律知道了,那是婚后。喔,这些问题推给我办,你确是聪明的,你将我一军,将得漂亮,差点将死,但没有将死。” 我见到他眼睛变得更亮,他又接着说:“不要忘记,任何人对我不利,我会无情地反击,我和费律到达雷诺的时候,假如她还在那里,请不要怪我心狠,我会请当局拘捕她,一旦她把记忆丧失拿出来做挡箭牌,她就死定了。” 我大声,手足躯干并用地打了个呵欠。 他怒目向下看我:“你这个傲慢、无礼的小杂种,我是说真的。” 我伸手进口袋。 他走向房间另一侧,拿起电话,对我们说:“我现在就打电话警察局。” 我自口袋拿出那封从傅可娜雷诺公寓中取来的信。 华亚塞只看一眼那信封, 立即把手中话机放下, 好像十分炙手似的。我说。“我在雷诺打听,想像中应该有封信寄给她的,固然不错。” 他站在那里、像石膏像。 “邮政法律里有这么一条,你这种行为是要受罚的。” 我平静地说:“我特别注意艾保罗,他那么热心提醒你要寄有关开标的信。幸好你同意了,由此可知,他对你的‘业务’是十分了解的。” 白莎说:“唐诺,你在说什么呀?” 我说:“也许费律愿意接受事实,因为爱她,无论她结过多少次婚,仍愿娶她为妻?华先生,你是个爱家的人、没有费律你不会高兴的,老的时候,和子孙不相往来,你会寂寞的。” 即使我给他来次老孙的基本手段,—一二一,也不见得会打击他更重些。 “换了我是你。”我继续:“我觉得她的记忆丧失,正好救了我自己。” 他勉力招架地说:“要是现在费律发现她,欺骗了他,费律会离开她,起先也许很伤心,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我说:“你错了,他没有办法发现,我自己——现在要出去吃点东西,20分钟后再见。” 我走出房间,把他和白莎留在房内。 我溜达到街上,走进一个酒吧,拿了根牙签,回到柯白莎的房间,她一个人在房里,我问:“华亚赛呢?” “去收拾点行装,你实际上不必如此对待他的,亲爱的,你对他老有成见。” 我说:“我用记忆丧失给他一个摆脱一切的补救机会,他太笨了,不能了解。” “不,不是笨,只是太自信费律会照他意志做事。” “费律在恋爱。” “唐诺,他那封信怎么回事?写点什么?” “没什么大不了事。”她生气地看看我,电话铃响,她拿起听筒说:“哈罗。”过了一回又说:“好,我们就来。” 她挂上电话。“费律租了一架飞机,加上你租的一架,我们都可以去雷诺,他要我们立即动身,唐诺,信里说些什么?” 我站起来,走向房间。“我们走,不要叫他们多久了。” ------------------ 第十七章 柯白莎和我同机,其余的都乘费律租的飞机,最后一分钟艾保罗才决定同行,什么理由也没有,只是跟着晃晃。 一起飞,有韵律的引擎声就催我入眠,好多次白莎想吵醒我问我问题,我用是呀否呀的支吾以对,侧身又睡。“唐诺,你不可以和华亚赛作对。” “嗯哼。” “你这小鬼头,白莎知道你不会真去爱上一个女人的,你爱女人没错,我的意思是真正爱上一个女人,你喜欢你的职业比喜欢女人更多,是不是?唐诺,回答我呀!” “是。” “告诉我,荀海伦有没有杀掉和她同居的男人?” “她没和他同居。” “噢?才怪。” “商业伙伴。” “鬼才信。” 我没有出声,过了一下,白莎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她有没有杀他?” “我希望她没有。” 我没张眼,也猜得到白莎有光的小眼睛,正在仔细看我脸上表情。她说:“至少荀海伦知道什么人杀了坚尼。” “也许。” “她不敢告诉警察。” “可能。” “我打赌她全告诉你了,你有你特别方法,小鬼头。唐诺,告诉我,你用什么方法,你用催眠术?一定是,要不然怎么行,当然不可能像洞穴人一样,给她一棒子,再不然为她们打一架,女人喜欢男人为她们打架,也喜欢照顾被打伤的人,唐诺,怪不得你常常眼青鼻肿的。” 我的头直向前倒,进入睡眠状态。白莎把我头扶回,又不断拍我的肩。 “亲爱的,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有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 “华家有钱,有势,亚赛又有头脑,他不会喜欢受人摆布。” 我什么也没说。 “我打赌姓荀的女人,你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这句话当然不是问句,不须回答。 白莎说:“要是姓荀的真知道凶手是谁,凶手现在已怕得发抖了。” 我说:“我想她是知道的。” “那她一定告诉了你。” “没有。” “但是,一旦警察问她,她会说出来。” “我看不见得。” “唐诺。” “嗯。” “你想凶手知道不知道?” “知道什么?” “荀海伦不会说出来。” “那还要看凶手是谁。” 白莎突然说:“唐诺,你知道凶手是谁,是吗?” “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我知道不知道。” 白莎说。“这算什么回答?” “是不算回答。”我同意她的见解,没几秒钟就进入睡乡,飞机落地才醒来。 柯白莎坐在她椅子中,直直的,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充分表示对我不太满意,由侧窗外望,另一架飞机也正好在降落。 我们齐集后艾保罗先开口:“我看到有架班机15分钟后飞旧金山,我看我就从这里去旧金山好了, 好在一切都已解决。 ”他看了一圈。目光和老华先生相遇:“祝你好运,华先生。” 他们握手。 费律说:“我才真需要有人祝好运,爸,你看她会认得我吗?” 华老先生涩涩地说:“我看她一定会的。” 艾先生和费律也握手说:“抬头,挺胸,我们都是后盾。” 费律想说什么,但他发抖的嘴唇有点不听使唤,艾先生立即用一连串的轻拍,拍在他肩上,掩护他的窘态。 我们集在一起等候用电话叫来的计程车,我说要打个电话所以暂时离开他们,我想打个电话问路易和海伦好,但是那郊外加油站的电话,没有在电话簿中,我走回来,原地跑步增加热量,继续等候计程车。过不多久,计程车过来,大家开始进入,华亚赛向艾保罗吩咐几句话,握手,最后登车。 “什么医院?”白莎问。 “慈爱医院。”我告诉计程司机。 我偷偷地看老华先生,他没有任何表情,装着老式的绅士样,连眼皮也不眨一下。费律正好相反,他咬着下唇,摸着耳朵,扭着身躯,向车窗外望,避免和我们眼光相遇,无疑不希望我们猜测他的想法。 我们停在医院前面,我提示白莎:“现在开始,单纯是华家的家务事。” 华亚赛对儿子说:“我看你可以一个人先上去,假如她见到你不认识你,不要太失望,我们还有解大夫。” “假如看到我之后,她回复记忆?”费律问。 他父亲放一只手在他肩上说:“我在这里等你。” 柯白莎看着我。 我说:“医院常使我毛骨悚然,我出去溜一小时回来,有事要我做,也不会误了正事。” 白莎问:“你哪里去溜?” “喔,我还要去做些零星的事,我还用那计程车好了。” 华亚赛向白莎说:“看来只剩你我两人,一起在这里踱方步了。” “不要把我计算在内。”白莎说:“我跟唐诺进城,一小时回来,一起早餐好了。” “就这样说定。” 白莎向我点头。 亚赛用费律可听到的大声向白莎说:“我真不知怎么说我感激你们—一我会报答你们的,我想你们都知道。”他把手有感情地放在白莎肩上:“你对我的了解和同情更是到了极点,我仍希望你控制全局。你……”他的声音塞住了,他在她肩上轻拍了3、4下,急速地转身。 费律在柜台边问询,跟了个护士,走向电梯,亚赛独自走向一张椅子坐下,我和白莎走出大门,高处的空气,寒冷入骨。 我模棱地说:“我们可以乘车进城,再……” 白莎用手抓住我臂弯,把我转过来面对她,又把我推后两步,靠到医院的墙壁上。“不要跟我耍这一套。”她说:“你骗得过别人,骗不过我,你要去哪里?” “去看荀海伦。” “我也去。”白莎说。 “我不需要电灯泡。” “那是你在说。” 我说:“你想想看,这时候她还在床上,我不能吵醒她给你介绍——” “少来,她在床上,你就不会走近那张床,你不是那一型的男人,你会在门外站岗,赖唐诺,你到底卖什么药?” “我都告诉你啦。” “你的葫芦里还有一些我没有看到的。” “好,你有兴趣,我们一起去。”我说。 “这才像话。” 我们走向计程车。 我告诉司机:“我们要出城,我叫你停才停,我们出去后你在原地等,等我们一起回来这里。” 他看看我,有点疑问的样子。 “过了火车平交道,把码表归零,我要随时看里程,等候的时候,以等候计费,但是车灯不可以开,引擎也要关掉,懂吗?” 他更怀疑地说:“看来你们没有问题,但是那么冷,又那么黑,到郊外去,在公路边上一个人等。再说——” 我送10块钱过去,“够不够?”我问。 “没问题。”他微笑说。 “一过平交道,把码表归零。” “错不了。” 柯白莎把自己靠到座位上:“给我支烟,亲爱的,告诉我,搞什么鬼。” “什么人杀的薛坚尼?”我一边问一边递了支烟给她。 “我怎么会知道?” 我说:“一定是和华亚赛很亲近的人。” “为什么?”她问。 “薛坚尼玩点敲诈的名堂,有人出卖了他。” 白莎忘了为香烟点火:“讲给我听。” “最重要的一点在这里,荀海伦并未写信给傅可娜,另有人以荀海伦名义,写信给傅可娜,而且要她回信。” “说下去。” “假如可娜真相信那封信,以为她先与费律结婚,坚尼会办离婚,她和费律的婚姻,当然是重婚,而薛坚尼自然绝不气办离婚,薛坚尼就可以长期敲诈,把她诈干为止。” “你相信荀海伦没有写这封信。” “我知道她没。”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