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证人》-2

凌晨一点钟了,她从没象现在这样不想睡觉。她坐起来,穿上拖鞋和她那件暖和的睡衣。她想下楼去,查一查明天就要付款的这周帐目。犹如一个鬼影,她溜出了屋子,沿着走廊走着,这里有一盏小电灯终夜亮着。她走到楼梯边,伸出一只手去扶摸楼梯的栏杆,然后,不知怎么回事,她绊倒了,她想恢复平衡,又没成功,头朝下滚下了楼梯。她滚下楼梯的声音和她发出的尖叫声使在房子里沉睡的人全都醒来,各屋的门都打开了,电灯都亮了起来。劳森小姐从她那紧靠楼梯边的屋子里跑了出来。她一边小声哭泣着,一边砰砰地跑下楼梯。其他人也相继而来——查尔斯穿着华丽的睡衣,还在打呵欠。特里萨裹着黑绸睡衣。贝拉穿着海军蓝女晨衣,头发上插着梳子,使头发“卷成波浪”。埃米莉·阿伦德尔躺在那里,瘫痪成一堆,被吓得昏头昏脑。她的肩部受伤了,她的脚脖子——她全身都疼得要命。她意识到人们站在旁边看着她,傻明尼·劳森在哭泣,并毫无意义地打着手势;特里萨的黑眼睛闪耀着惊吓的神情;贝拉站在那里,张着嘴,似乎早有所料;查尔斯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听起来话声似乎很远……“准是那个该死的狗的球弄的!它一定把球仍到这儿,老人踩着了球滑倒了。你们看见了吗?球在这儿!”然后,她意识到一个有权威的人过来了,把其他人推到一边,跪在她身旁。他用敏捷、精确的双手轻轻抚摸着她。她感到全身放松了。现在一切都好了。塔尼奥斯医生用坚定的语调安慰大家说:“问题不大。没伤着骨头……只是惊吓合很厉害,皮肤有肿块——当然,她给吓了一下。但很幸运,摔得并不严重。”然后,他叫其他人向后退了退,轻轻地将她扶起,又把她搀扶到卧室。在那里,他握着她的手腕,量了一会儿脉搏,然后,他点点头,叫明尼(她还在哭,确实叫人心烦!)出去拿点白兰地酒并烧点开水灌暖瓶。阿伦德尔小姐迷迷糊糊,全身颤抖,疼痛难忍,这时她特别感激雅各布·塔尼奥斯。着能干的双手使她感到轻松多了。他给你一种安慰感——一种信任感——也就是医生应该给病人的东西。这里有件事——一件她现在抓不着的事——一件隐隐约约使她不安的事——但现在她不愿去想它。她要喝下给她的药,然后象他们告诉的,很快入睡。但是,肯定有什么东西不见了——也许是某个人。噢,好吧,她不愿再想下去了……她感到肩部疼痛——她喝下了给她的药。她听到塔尼奥斯医生说——以一种安慰的语调说——“现在她没什么关系了。”她闭上了眼睛。她醒后听到了她熟悉的声音——一种轻轻的低沉的狗叫声。刹那间,她完全清醒了。鲍勃——讨厌的鲍勃!它正在门外叫着——它的叫声似乎在说:“主人,我整夜都在外面,我感到害羞。”这是一种压低了嗓门的叫声,但充满希望似地叫个不停。阿伦德尔小姐竖起耳朵细听。啊,对,没错。她听见明尼走下楼去开门放小狗进来。她听到开大门的响声,几句听不清楚的低语——明尼的无用斥责——“哦,你这个讨厌的小狗——你最讨厌的小鲍勃……”她听见厨房的门开了。鲍勃的床就在厨房里的桌子下面。这时,埃米莉认识到,在她出事的时刻,她模模糊糊意识到不见了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就是鲍勃小狗!在那一片混乱的时刻——她倒下了,人们跑了过来——按正常规律,在厨房里的鲍勃本应该配合大叫一场。所以,这就是使她心灵深处一直感到不安的事。可现在解释清楚了——鲍勃昨晚被关在没外,它毫不知耻地故意离开家在外边玩了一夜。过去有时它夜里也出去,行为欠佳——可是,事后它表现出歉意的样子总是使人还感到满意。所以,事情清楚了。但是,真的清楚了吗?还有什么事在使她烦恼,在脑际困扰着她?是她出的事故——是和她的事故相关的事情。啊,有人说——是查尔斯说的——鲍勃的球放在楼梯最上面,她踩到皮球,滑倒了……出事后,球还在那里——查尔斯当时手里举着这个球……埃米莉·阿伦德尔感到头痛。她的肩部也阵阵抽搐。身上肿起的部分使她很痛苦……虽然她处于肉体的痛苦之中,但她头脑清楚,神志清醒。惊吓不再使她糊涂了。她的记忆力彻底恢复了。她脑子里过了一遍从昨天晚上六点起发生的每件事情……追忆起每一步……直到她走到楼梯顶端,摔下了楼梯……一阵毛骨悚然的恐惧穿透了她全身……肯定地说——肯定是她自己弄错了吗……在发生一件事后人们常爱胡思乱想。她尽力——认真严肃地——回想她脚下鲍勃玩的那个滑溜的皮球。但是她想不起这种事。要不就是……“全是神经质,”埃米莉·阿伦德尔说,“荒唐的想象。”但她那敏感的、机灵的、维多利亚式的心灵暂时也不能承认别人所说的。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的人不是愚蠢的乐观主义者。他们神态自若地相信最坏的事情。埃米莉·阿伦德尔相信最坏的事情。  第四章 阿伦德尔小姐写了一封信 这是星期五。亲眷早都离开了。他们是按原计划星期三离开的。他们所有的日呢曾提出要多呆些时候,但所有的人都遭到拒绝。阿伦德尔小姐陷入冥思苦想之中。明尼·劳森跟她说话,她也常听不见。她双眼瞪着她,让她重说一遍她刚才讲的话。“她这是受惊吓了,真不幸。”劳森小姐说。她以一种大难临头、阴郁的情调向别人夸张说,真能把死人都说活。“我敢说,她恢复不过了。”但格兰杰老医生却竭尽全力帮助她恢复健康。他告诉她,到这周末她就可以下楼了,她的骨头没摔伤,这真使格兰杰医生扫兴。对他这样为生命奔波的医生来说,她算一种什么样的病人?如果他的病人都象这老妇人一样,他就非取下开业的牌子,关门不可!埃米莉·阿伦德尔满有精神地回答——她和格兰杰医生是一对长寿的战友。他恃强欺弱,她蔑视一切——(她)他们常常从相互陪伴中得到多么大的乐趣啊!可现在,当老医生步履沉重地离开后,老太太躺在那里,紧锁双眉,想呀——想呀——漫不经心地听着身边的明尼·劳森在唠叨,她话中有话——突然,她头脑清醒了,听清了劳森苛刻的话语。鲍勃趴在女主人床角的一块小地毯上,劳森小姐正弯着腰一边看着它,一边嘁嘁喳喳地高声说:“可怜的小鲍勃,要是我们的小鲍勃知道它对可怜的女主人干的这事,她会向现在那么高兴吗?”阿伦德尔小姐马上抢过话来说:“明尼,你被犯傻气了。你英国人的正义感哪里去了?在这个国家里,不论男女,任何一人,在没有证据证明他们犯罪以前,都是无辜的。这你不知道吗?”“哦,可我们的确知道……”埃米莉厉声说:“我们什么也不知道!明尼。你一会儿动动这,一会儿又碰碰那,别让我心烦了。你一点也不知道在病人房里该责备们做事吗?给我出去,把埃伦叫来!”劳森小姐恭恭敬敬地弯腰退出。埃米莉·阿伦德尔小姐看着她走出的背影,也觉得自己梢该受点责备。明尼虽有些不正常,但她还是一个尽力工作的人。过了一会儿,她有皱起眉头,愁容满面了。她极不高兴。着好胜心强的老妇人非常厌恶遇事无能。但是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她竟变得一筹莫展,束手无策。有时,她不相信自己身上的器官,也不相信自己对事情的记忆力。她周围确实没有一个人是她可以信赖的。半小时后,门噶地一声开了,劳森小姐潜声蹑足地走进来,手里端着一杯肉汁,她看到女主人闭目躺在那里就停在她旁边,不知所措。这时埃米莉·阿伦德尔的嘴里突然迸出几个字,说时用力之大,如此斩钉截铁,吓得劳森小姐几乎扔掉杯子。“玛丽·福克斯。”阿伦德尔小姐说。“您要盒子,亲爱的?”劳森小姐说,“您是要盒子吗?”“你耳朵聋了,明尼。我没好所盒子的事情。我是说玛丽·福克斯。我去年在切尔特南见到的女人。她是埃克塞特大教堂牧师会中一个牧师的妹妹。递给我那个杯子。你把杯子里的肉汁都撒到小碟子里了。以后进屋别用脚尖走路。你不知道,那样子多让人生气。下楼去吧!把伦敦的电话本拿来。”“亲爱的,我给您查一下电话号码好吗?或者查个地址?”“要是我想要你干那事,我早就告诉你了。照我告诉你的去办。把电话本拿到这儿来,把笔、墨水和文具放到我床边。”劳森小姐遵命。她把老妇人所需的东西全拿了来,放好后正准备出屋时,埃米莉·阿伦德尔突然说:“明尼,你是一个老实的好人。不要理会我的叫骂。事情的内情比我的伤还要严重。你总是那样耐心,对我也那样好。”劳森小姐面红耳赤地走出屋子,同时从双唇迸出一串不连贯的话。阿伦德尔小姐坐在床上写着信。她缓慢而又认真的写着,因为思考而停了好几次,在句子下面划了很多横线。在这篇信纸上她划掉不合适的句子,划了又划——因为她是受教育长大的,学校教过她不可浪费纸张。最后,她满意地长叹了一口气,签上名,把信放进信封里。她在信封上写上了名字。然后,她又另外拿出一张纸,写第二封信。这次,她打可一张草稿,经过反复阅读作了修改和删除后,抄成正式的信。她仔细地通读了写好的信,感到格外满意,信中表达了她要说的意思,随即把信装进信封,封好,写上收信人姓名地址:哈彻斯特,珀维斯律师服务所,威廉·珀维斯先生收。她又拿起第一封信,收信人是赫尔克里·波洛先生。她打开有地址的电话号码本,查到地址后把它写上。一阵轻轻的叩门声。阿伦德尔小姐慌忙将刚才写好地址的信——给赫尔克里·波洛的信——塞进文具盒里。她不想引起明尼的好奇。明尼太爱刨根问底了。她说了句“进来!”很快就躺在枕头上,她松了一口气。她已采取了随机应变的措施。  第五章 赫尔克里·波洛收到一封信 诚然,我上面所叙述的事情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后才知道的。我想,我描述得够精确的了,因为我详细询问了阿伦德尔家庭中每一个成员。波洛和我只是在收到了阿伦德尔小姐的信后,才卷进了这一案件之中。这一天,我记得特别清楚。这是六月底的一个炎热、无风的早晨。每天早晨当波洛打开送来的信件时,有一种独特的习惯。他拣起每一封信,先认真地观察一下,再用裁纸刀整齐地把信封裁开。然后逐字逐句地读完信的内容,就把信放到离巧克力互较远的四叠卷宗的一卷之中。(波洛早饭通常喝巧克力——一种反常的习惯。)他每天这样做,就跟机器一样,一丝不苟!因此,他的这一工作节奏有任何微小的变化都会引起人们的注意。我坐在窗户旁边,朝街上看着来往的车辆。我刚从阿根廷来,又重新沉浸在伦敦的喧闹之中,这使我很不平静。我转过头去,笑了笑说:“波洛,我——鄙人华生·黑斯廷斯——妄自推论……”“很荣幸,我的朋友,你的推论是什么?”我装腔作势,并带夸张的语气说:“今天早晨你收到了一封非常有趣的信!”“你很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你完全正确!”我笑了起来,说:“你看,我知道你的工作方法,波洛。如果你把一封信读两遍,这就意味着你岁这封信有特殊的兴趣。”“黑斯廷斯,你自己作出判断吧!”我的朋友微微一笑,把信递给了我。我满有兴趣地接过信,但立刻做了个鬼脸。信是用一种古老的细长手写体字写成的,而且在两页信纸上,划了又划。“波洛,我必须读这封信吗?”我有些埋怨地说。“嗯,不必,不勉强。确实不是必须让你读。”“你不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我愿意让你自己做出结论。不过,你要嫌麻烦,就不必费神了。”“不,我希望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有些辩解似地说。我的朋友冷冰冰地回答:“你很难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实际上,这封信什么也没说。”我觉得他有些夸大其词,也就不再多费唇舌。干脆自己聚精会神地读起这封信来。赫尔克里·波洛先生。亲爱的先生:经过多次反复思考之后,我写(“写”这个字给划掉了,信继续写道,)我很冒昧地给您写信,希望您能在一件纯属私人性质的事情上帮助我一下。(她在“纯属私人”四个字的下面划了三条线)我可以说,您的名字对我并不陌生。一个名叫福克斯小姐的向我提到过您。虽然福克斯小姐不直接认识您,但她说过她妹夫的姐姐——很遗憾我回忆不起她的名字了——以高度评价的言辞说过(这几个字下面又划了线):您待人和善,分辨能力极强。放任,我没问过您代她调查事情的性质(“性质”二字下又划了线),但我从福克斯小姐那里了解到,这是一件性质上使人痛苦,又不便公开的事。(这几个字下面重重地划了四条黑线)拼读出这些蜘蛛丝般的手迹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任务。我中断了一会儿。“波洛,”我说,“我还要继续读下去吗?她谈到点子上了吗?”“继续读下去吧!我的朋友,耐心点。”“耐心!”我埋怨地说,“信上的字真好象蜘蛛掉进墨水瓶里,出来后又在纸上爬来爬去一样!我记得我姑奶奶玛丽过去写的字就跟这一模一样!”我又继续读起这封天书来。鉴于目前我所处的窘镜,我想,您或许能代表我做必要的调查。您会理解的,此事需要非常谨慎。事实上,我——我无需多说,我是多么真诚地希望并祷告——(“祷告”两字下划了两条线)事情确实是那种情况——也许真的完全误解了。人们有时总把很容易解释的事情看得过于严重。“我没漏掉一张信纸吧?”我迷惑不解地嘟哝着说。“没有,没丢。”“怎么看不出信上写的是什么意思。她要谈什么?”“请你继续读下去。”事情是这样的,您很快就会了解。——(不,我一点也不了解。哦!请看下文。)在目前情况下,我肯定,唯有您才能做出正确的评价,我不可能去请教马克特·贝辛镇上的任何其他人。(我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信笺上写的地址,马克特·贝辛镇,小绿房子,贝克斯。)可同时,您也会很自然地了解,我感到不安(“不安”两字下又划了一条线)。过去的几天中,我一直责怪自己毫无必要去冥想(“冥想”二字下划了三条线),但我却越发感到不安。也许我把一件琐碎之事看地过于重要(“琐碎之事”下划了两条线),可不安的心情仍然存在。我真的觉得,解决了这件事才能使我的心情平静。实际上这件事在伤害着我的心灵,影响着我的健康。自然,我的处境困难,因为我不能跟任何人提及此事。(“不能跟任何人提及此事”这几个字下划了一条重重的线)。当然,梢用一点您的智慧,您会好所,那个事情并不存在,只是我的虚幻。事实也许会做出完全是无辜的这种解释(“无辜”两字下又划了线)。尽管事情看上去不大,可是从小狗的皮球事件以来,我的怀疑越来越大,也越发地惊觉起来。所以我欢迎您提出您的看法,并对此事交换意见。我肯定,这样就能大大减轻压在我心头上的重担。也许您能告诉我需要花多少钱,您建议我现在对此事应该做什么呢?我必须再次提醒使您记住,这里没有一个人知道此事。我知道,我说的这些事实都微不足道,也不重要。但我的健康状况不好,我的神经(“神经”下面划了三条线)也不象以前那样了。我知道,心中积存的这种忧虑对我是很不好的,我越深思这件事,就越确信我的看法是完全正确的,不可能会有什么偏见。当然,我从不想对任何人(划了一条线)讲这事(“这事”下面划了一条线)。希望早日听到您的忠告顺致敬意埃米莉·阿伦德尔我翻阅着信,仔细观察了每一页。“可是,波洛,”我带着埋怨的口气说,“这信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朋友耸耸肩说:“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有些不耐烦,轻轻地拍了拍信纸。“多么奇怪的女人!为什么阿伦德尔夫人……也许是位小姐……”“我想她是位小姐。这是一位典型的老处女的书信。”“是的,”我说,“真是位爱大惊小怪的老处女。为什么她不讲出要讲的东西?”波洛叹了口气说:“正如你所说,——很遗憾,她的思维失去了逻辑性,变得杂乱无章,黑斯廷斯……”“确实如此,”我赶紧接上去说,“她失去思维能力了。”“朋友,我不愿那样说。”“我要那样说!写这样一封信是什么意思?”“看不出什么意思——这是事实。”波洛承认说。“一篇冗长的信,没一点内容,”我继续说,“是不是她宠爱的小肥狗病了使她不安——一只得了哮喘病的小哈巴狗,还是一只中国种的狗!”我好奇地看着我朋友,说:“这封信你读了两遍。波洛,我很不理解你。”波洛笑了笑说:“黑斯廷斯,你是不是要把这封信扔进废纸篓里?”“我想我是要这样做的。”我对着那封信皱了皱眉头。“也许,我又象以往那样固执,可我看不出这封信使人有多大兴趣!”“然而这封信有一点使人很感兴趣——这一点从一开始就吸引了我。”“等一等!”我叫了出来,“你别说,看我自己能不能发现!”或许是我太天真了。我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信,然后,我摇了摇头。“不行,我看不出来。老妇人受到了惊吓。这一点我认识到了——但是受惊吓的老妇人多了!也许这是老妇人无事生非——也许真跟某件事有关,但我看你也说不出来。除非你的本能……”波洛举起手,有些怒气地说:“本能!你知道我是多么不喜欢这词。‘计从天来’——这是你推导出来的,我一生从不会这样!我波落洛,用理性。我用我的大脑细胞,我发现这封信里有一点很有趣,可你完全忽略了,黑斯廷斯。”“噢,好吧!”我没精打采地说,“我愿领教。”“你领教?领教什么?”“我的一种说法,意思是:我让你自己得意地告诉我,在哪些方面我是一个笨蛋。”“黑斯廷斯,你不笨,只是不善于观察。”“好吧,不谈这个。有趣之点是什么?我推测,‘夜间发生的小狗事件’这一点就是有趣之点吧!”波洛没理会我说的俏皮话。他沉着、冷静地对我说:“有趣之点是写信的日期。”“日期?”我拿起信看。信纸上写着日期,四月十七日。“是的,”我慢慢地说,“奇怪,怎么会是四月十七日?”“今天是六月二十八日。这是很怪,不是吗?这是两个月以前的事了。”我摇了摇头,表示怀疑说:“也许这没有什么更多意思。只是手误!她想写六月,但错写成四月。”“即使是你说的那样,信也晚了十到十一天——这也很怪。但你的判断确实是错了。从墨水的颜色看,说明信写得比十天或十一天前要早得多。可以肯定,信是四月十七日写的。但为什么信没发出?”我耸了耸肩说:“这很简单,这位多事的老妇人改变可主意。”“那她为什么不毁掉这封信?为什么把信保存两个月之久,而现在才寄出呢?”我不得不承认此题难解。实际上,我真想不出一个满意的答案。我只是摇摇头,闭口不言。波洛点点头说:“你看——这是问题的关键。这是一贯决定性的有待探索的奥秘。”他走到写字台那里,拿起钢笔。“你要写回信吗?”我问道。“是的,我的朋友。”除去波洛钢笔沙沙的响声外,屋里一片寂静。这是一个炎热、无风的早晨。马路上的尘土和沥青味都从窗户里飘了进来。波洛从写字台旁站了起来,手里拿着写完的信。他拉开一个抽屉,从中拿出一个小方盒,又从小方盒里拿出一张邮票。他用一小块湿海绵把带胶的邮票沾湿,正准备把邮票贴在信封上。突然,他停了下来,邮票还拿在手里,用力摇着头。“不!”他叫了起来,“这件事我做错了。”他把信横腰撕掉,扔到废纸篓里。“我们不能这样去出来这是!我的朋友,我们得去一趟!”“你的意思是去马克特·贝辛镇吗?”“完全正确。为什么不去?今天伦敦的热天不使人闷得慌吗?乡村的空气不是更清醒吗?”“嗯!照你这样说,”我说,“是不是我们开车去?”因为我已经买了辆旧奥斯汀牌小汽车。“好极了。今天天气喜人,适合开车兜风。用不着围围巾了。可还得穿上春大衣,系上丝领带……”“亲爱的伙伴,你不是要到北极去吧!”我带着抗议的口气说。“可也得注意,不要着凉感冒了。”波洛一本正经地说。“象这样的天气会着凉感冒?”波洛不顾我的抗议,还是穿上了一件黄褐色的大衣,脖子上围了条丝手帕。他认真地把那张沾湿了的邮票背面贴在吸水纸上吸干,然后我们两人就一切离开了房间。  第六章 我们到小绿房子去 我不知道波洛穿着大衣系着手帕围巾有何感觉,但在我们开出伦敦之前,我自己觉得向火烤似的。在这样炎热的夏天,开着敞篷车也一点不觉得凉快。然而,当我们的车开出伦敦,以较高的速度行驶在公路上时,我的兴致就来了。我们驱车行驶了一个半小时,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到了马克特·贝辛镇。以前这个小镇位于一条主要公路上,后来新修了一条现代化公路,使小镇离北边主要交通线三公里远,这样小城镇便保持了古代尊严的风貌和宁静。小镇的一条宽阔的大街和壮观的广场似乎在向人们说:“过去这里曾是一个重要的地方;对任何有理性和有教养的日呢来说,我仍跟过去一样。让这个显得飞速发展的世界沿着它新式道路飞快地前进吧!我这个小镇从建成那一天起还一直保持着完整和美丽。”广场的重要有一个大停车场,但只有少数几辆车停在那里。我把奥斯汀车停好,波洛脱掉他那累赘的外衣。用手整理好他那左右对称并发亮的两撇小胡子,然后,我们准备开始下一步行动。我们试着问路,而且也只问了一次。所得的回答不象往常问路时得到的那样:“对不起,我在这个地方也是陌生人。”看来很可能在马克特·贝辛镇除我们辆之外没有陌生人!表面给人的印象就是这样!我早已感觉到:我和波洛,特别是波洛,在这里很引人注意。在着美丽而富有传统的英国小市镇里,我们两人特别显眼。“小绿房子?”一个身强力壮、长着一对象牛眼睛的男人若有所思地把我们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他接着说:“一直往前走到上街就找到了。在左边,但门上没名字,过了银行的第一个大房子就是。”他又说了一句:“你们准能找到。”当我们出发向他指的方向和地点走时,他双眼一直盯着我们。“哎呀,”我埋怨地说,“我觉得我们在这里特别显眼,特别是你——波洛,简直完全象个外国人。”“你认为别人注意到我是一个外国人了——是吗?”“太明显了!”我肯定地告诉他。“我的衣服可是英国裁缝做的。”波洛若有所思地说。“衣服不能带头一切。”我说,“不可否认的事实是,你波洛有一种格外引人注意的个性,我常常觉得奇怪,这种个性竟然没有影响你的职业生涯。”波洛叹了一口气说:“那是因为有一种错误的想法深深地引在你的脑海里,你觉得侦探准是一个带着假胡子,藏在大柱子后面盯梢的人!带假胡子,那是老把戏;隐蔽、盯梢那之是我职业中最低级的部分。我的朋友,我赫尔克里·波洛需要的只是坐在椅子上来思考。”“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我们在这异常炎热的早晨,沿着异常炎热的街道行走。”“黑斯廷斯,你的话回答得干净利落。这次我承认,你说得我无话可讲。”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了小绿房子,但使我吃惊的是——看到一块房产经济人的招牌竖在外面。正当我们盯着看招牌时,狗的吠叫声惊动了我们。这只狗所在的地方灌木稀疏,因此我们很容易就看到了它。这是一只猎狐狗,全身多毛,她的四爪紧紧地扒着地,重心略向一边倾斜。它带着满意的表情和得意的神态吠叫着,显示出它的吠叫是出于友善的动机。它好象是在向人们说:“我是一只好的看家狗,不是吗?不要介意我的吠叫!这是我喜欢的运动!当然,吠叫也是我的职责。我就是让人们知道,这里有一条我这样的狗!今天早晨多么枯燥无味,我有点事干还不错!要进围栏里来吗?我希望你们进来。真他妈的憋闷。我可以跟你们谈谈。”“喂,伙计!”我边说边伸出了拳头。这只狗把脖子伸出木围栏,用鼻子警觉地闻了闻,然后轻轻的摇着尾巴,断断续续地吠叫了几声,似乎在说:“没人把你们介绍给我,当然我就得这样!但是,我看你们是知道下一步该怎样做。”“好伙计。”我说。“汪……”狗温和地叫着。“噢,波洛,怎么办?”我不再和这只狗对话,而是转向我的朋友问。我朋友脸上的表情异常奇特——一种难以揣测的表情。用最恰当的词来描绘,似乎是一种有意压抑下的激动情感。“狗的皮球事件,”他嘟哝着说,“好了,至少我们这里有一条狗哦了。”“汪汪……”我的新朋友又在叫,然后它坐下,有气无力地哼着,并充满希望地看着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我问。狗似乎也正要这个同样的问题。“当然,找那两位先生——叫什么名字——加布勒和斯特雷奇先生。”“这倒确实需要。”我表示同意。我们转身沿着原来走过的路往回走,结识的那条狗在我们后面失望地叫了几声。加布勒和斯特雷奇先生的房子在马克特广场。我们走进一间靠外边的办公室,室内暗淡无光,在那尔我们受到一个两眼无神的年轻妇人的接待。“早晨好。”波洛有礼貌地说。这位年轻的妇人此刻正在接电话,她指了指一把椅子,波洛就坐下了。我看到另一把椅子,把它搬到前面来。“我说不准,我不能肯定,”那妇人对着电话筒毫无表情地说,“不,我不知道利率是多少……什么,请再说一遍?噢,自来水,我想应该有,不过我不能完全肯定……很对不起……你找他,他出去了……我说不准他什么回来……是,我当然要他给你们……是的,你告诉我吧……电话是8135吗?对不起,我没听清楚。噢,是……8935……什么?是39……噢,是5135……好了,我让他给您打电话……六点以后……噢,请原谅,是六点以前……非常感谢您。”她放下话筒,把电话号码5319草草地写在吸水本子上,然后转过身来,双眼盯着波洛,流露出想和气地问他干什么,但又对他表示出没什么兴趣的神情。波洛轻松地说:“我听说就在小镇的旁边有一所房子要出卖,名字叫小绿方子。”“什么,您再说一遍。”“有一所房子要出租或出卖,”波洛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名叫小绿房子。”“噢,小绿房子,”这年轻妇人含糊不清地重复着,“你说的是小绿房子?”“一点不错。”“小绿房子。”年轻妇人绞尽脑汁想着,然后说,“噢,好吧!我想加布勒先生会知道这事。”“我能见加布勒先生吗?”“他出去了。”这年轻妇人以一种略感满足的口吻说,好象暗示我们:“这一点我还能回答。”“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这我可真说不定。年轻妇人说。“你知道,我正在附近找一多房子。”波洛说。“噢,是的。”年轻妇人说,但仍无动于衷。“小绿房子看起来就是我要找的。你能介绍一下这所房子的详细情况吗?”“详细情况?”看上去年轻妇人吓了一跳。“对,小绿房子的详细情况。”她很勉强地打开了一个抽屉,取出一叠杂乱无章的卷文。然后,她喊了一声:“约翰。”坐在屋角的一个瘦瘦的年轻人抬起头看了看说:“是,小姐。”“我们有详细情况吗,关于……你说的是什么地方?”“小绿房子。”波洛一字一字地说。“你们墙上有一大张关于小绿房子的清单。”我指着墙上的那张清单说。她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看上去她似乎在想:“三人玩牌,你们两个人对付我一个人未免不公平。”她又呼叫她的援军:“约翰,你一点也不知道小绿房子的事吗?”“不知道,小姐,有关文件在卷宗里。”“很遗憾,”年轻的妇人人说,其实她脸上没一点遗憾的表情,“我想我们一定是把有关小绿房子详细情况的文件送出去了。”“C'estdomage.”波洛说。“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年轻妇人问。“遗憾!”波洛回答。“赫米尔·思德处有一所很漂亮的带走廊的平房,有两间卧室,一个会客厅。”她冷冰冰地说着,但流露出一种愿意完成老板交给她任务的神态。“谢谢你,我不要那房子。”“还有一间与房子一侧相连的温室。我可以告诉你那所房子的详细情况。”“谢谢你,不必了。我想知道你们出租小绿房子的租金是多少?”“那房子不出租,要整个卖出。”这年轻妇人回答说。这次她放弃了一点也不知道小绿房子事情的立场,对于能回答出这一点而沾沾自喜。“可你们的招牌写着:‘出租或出卖。’”“这我也说不清楚了。不过,那房子只出卖。”舌战进行到这个阶段时,门开了,一个头发灰白的中年人匆忙地早了进来。他双目露出好斗的神情,闪闪发光的眼睛把我们俩打量了一番。然后他眼眉一动,通过眼色问了他雇佣的年轻妇人一个问题。“这是加布勒先生。”年轻妇人说。加布勒神气十足地打开一间私人内室,说:“先生,请进来。”他招呼我们进去,打手势叫我们坐到椅子上,他自己坐在一张折叠式的书桌对面,面对着我们。“现在,我可以为你们做些什么?”波洛又丝丝入扣地开始谈起来了。“我希望知道一些关于小绿房子的详细情况……”他没能再往下说,加布勒先生就把话接过去了:“啊!小绿房子——是一笔财产。完全值得买。只是刚刚投入市场出卖。我可以告诉您,先生们!我们很少按这种价格出卖这种等级的房子。人们的爱好在变。人们讨厌偷工减料的建筑,希望有质地良好,美观大方,不弄虚作假的建筑。这是一所漂亮的房子——有建筑风格——完全是乔治时代的。这是人们现今希望要的——人们感觉老一点的房子更结实,如果你们能懂我的意思。啊,是啊,小绿房子用不了太长时间就会卖出去。人们将抢着要这所房子,很快地抢走!上星期六就有一名国会议员看了这所房子。他非常喜欢这房子,这周末他还要来。还有一位股票商也要买。现今,人们到农村来,想图个安静的环境,离主要公路远一些。对有些人来说,这房子太合适了。这所房子还吸引了很多有地位的人,这就是这所房子的价值。有地位!你们不得不承认,以前人们知道如何为绅士贵人建筑房子。是的,这小绿房子登在我们登记本上的时间不会长了。”我发现加布勒先生混得不错,他停下来喘了口气。“最近几年,这房子几次易手吗?”“恰恰相反,五十多年来一直住着一家人。这家姓阿伦德尔,在小镇很受人尊敬,都是老派的小姐。”他站起来,打开门喊道:“詹金斯小姐,把小绿房子的详细材料快一点拿来!”他又回到桌子那里。“我需要在伦敦差不多是这么个距离的地方找一所房子,”波洛说,“在农村,但不在荒僻的农村,如果你能理解我的话……”“完全理解——完全理解。在太偏僻的农村不行。首先仆人就不喜欢。在这里,您能享受农村的一切好处,而又避开了农村的一切不足。”詹金斯小姐很快地走进来,拿着一张打印好的纸,把它放在主人面前,主人点了点头示意她离去。“这是详细说明,”加布勒先生一边说一边用经过训练的快速动作把说明看了一遍。“这幢古式房子的特点是:四间会客室,八间卧室和化妆室,还有办公室,宽敞的厨房,外围有车库、马厩等等,有自来水,古式花园,不用太多的维修费,整个面积有三英亩。还有两个凉亭等等,价格两千五百十英镑左右。”“您能给我个允许参观的书面通知吗?”“没问题,我亲爱的先生。”加布勒先生挥动着笔开始写,“您的姓名和地址?”使我略感惊奇的是,波洛告诉他名叫帕罗提。“我们的登记簿上还有两处房子,也许会使您感兴趣。”加布勒先生继续说。波洛让他在通知单上又加上这两处。“小绿房子随时都可以看吗?”波洛问道。“当然了,亲爱的先生。那里还住着仆人。或许我先打电话说清楚。您马上去还是午饭后去?”“恐怕,午饭后去好一些。”“当然,当然。我给他们挂电话,告诉他们两点钟左右等您去——哦,行吗?”“谢谢你。你刚才说房产主是——叫阿伦德尔小姐的,是不是这样说的?”“劳森,劳森小姐。这是现在房主的名字。我很遗憾地告诉您,阿伦德尔小姐不久前死了。这就是为什么要把房子在市场上出卖。我向您担保,这房子不久就会叫人抢着买走了。这一点毫无疑问。您与我之间,咱们是秘密交易,您想出个价买,我就很快定个价卖给您。您也知道,已经有两个先生要卖了,说不定一、两天后他们谁会出个价,这我毫不感到奇怪。他们互相知道对方都要买这所房子。竞争肯定会使一个人上钩,哈!我不想让您那时失望。”“我想,劳森小姐急于卖着所房子。”加布勒先生压低嗓门,偷偷地说:“一点不错。这所房子比她希望住的大了些——就她这么一个中年女人住。她想变卖了它,到伦敦买所房子住。这完全可以立即。那就是为什么这房子卖得这么便宜。”“出价多少她都可以商量吗?”“就是这样,先生,出个价钱,这生意就算开始了。但是你通过我可以不难得到合理的价格。啊,真荒唐!您知道如今建这样一所房子需六千英镑,一分也不少,就更不用提地皮价格和房前那块宝地了。”“阿伦德尔小姐死得很突然,是吗?”“哦,我可不那么说。人老朽了!不久前,她刚年过七十岁。疾病缠身好长时间了。她是他们家最后一个——也许您知道他们家一些事情?”“我认得一些和这里有亲戚关系的也姓这个姓的人。我猜想他们一定是一家人。”“完全可能!她们有姐妹四个。一个很晚才结婚,其余三个未婚,一直住在这里。她们都是老派的女子。埃米莉是她们中最后一个死的。她在小镇里很受人尊敬。”他向前倾了一下身子,把证明书交给波洛。“哎,您是不是再来一下,告诉我您考虑的如何没,呃?当然,房子里某些部分需要使其现代化一些,这是可以预料的。但我常对人说:‘您不是就要加一、两个浴室吗?那很容易。’”我们告辞了,我们最后听到的是詹金斯小姐无表情的话声:“塞缪尔夫人打电话来了。先生,她要您给她打个电话。电话是:荷兰5391。”就我所记得的,这既不是詹金斯小姐草草地写在本上电话号码,也不是别人打电话告诉她的。我深信,这是詹金斯小姐因为加布勒先生强迫她找出小绿房子的详细材料而对他的报复。  第七章 在乔治小旅店的午餐 当我们又来到市场广场是,我对波洛说:加布勒先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赌棍!波洛微笑着表示同意。“你不再回去见他,会使他非常失望的。”我说,“可能他觉得自己实际已经等于把房子卖给你了。”“确实是这样。我担心他怀有什么诡计。”“我们回伦敦前是在这里出午饭,还是在回去的路上找个地方吃呢?”“我亲爱的黑斯廷斯,我没对你说要赶快离开马克特·贝辛呀?我们还没完成到这里来的任务呢。”我瞪了他一眼说:“你的意思是——可是,我亲爱的伙伴,一切都完了。因为老太太死了。”“一点不错。”他说这几个字的腔调使我更狠狠地瞪着他。很明显,他在冥思苦想那封意思不连贯的信。“但是,波洛,既然她都死了。”我轻声地说,“信还有什么用处?她现在不能告诉你任何事了。不管你费多么大的力气,一切都完了,一切都结束了!”“你把这件事就这样一搁了之,何其轻松,何其容易呀!让我告诉你吧,只要我赫尔克里·波洛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就绝不会让它石沉大海。一定要搞个水落石出。”我从过去的经验甚至的,跟波洛辩论毫无用处。我漫不经心地继续说:“但是,既然她已经死了……”“不错,黑斯廷斯。正确——完全正确……你一直在重复这有重要意义的一点,然而对这一点却反应如此迟钝,并且给予忽略。你没看到这一点的重要性吗?阿伦德尔小姐死了。”“可是,我亲爱的波洛,她的死完全是正常的自然死亡!没有任何值得奇怪和不可解释之点。老加布勒说的我们也听到了。”“他跟我们说小绿房子议价是两千八百五十英镑。你也认为他的议价是真的吗?”“当然不是真的。给我的印象是,加布勒想尽一切办法要把这房子卖掉——或许房子需要整个翻修,使其现代化一下。但我敢打赌,他——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他的委托人——愿意出更低的价钱把房子卖出去。这座临街的乔治式大房子,对他们来说,简直象个魔鬼,他们非要抛掉它不可。”“很好,”波洛说,“不要再说‘加布勒这么说的!’就好象他是一个有灵感的先知,而不会说谎似的。”我刚要进一步提出抗议,这时我们走进了乔治小旅店,波洛大声“嘘!”了一下,止住了我们的谈话。我们被引进咖啡室,屋子里布置得还算整齐,但窗户紧闭,室内有一股剩饭菜味。一个动作迟钝、呼吸吃力的老招待员照应我们。看来我们是唯一在这里吃午饭的人。我们吃了美味的羊肉,水泡过的大片元白菜和让人扫兴的土豆。然后又吃了些毫无味道的煮水果丁和牛奶蛋糊。吃完奶酪和饼干后,老招待员端上两杯让人疑心是不是咖啡的饮料。这时,波洛拿出证明书看,并让老招待员帮助一下。“是的,先生,这些地方我差不多都知道。赫米尔·唐离这里三英里远——在马奇·本哈姆街——地方不大。内勒农场离这里大约一英里,有一条小路通到那里,在名叫国王头那所房子后面不远。你问比塞特·格兰奇?我从没听到过这个名字。小绿房子离这里不远,用不了几分钟就走到了。”“啊,我在外面看到了。我想准是那幢。房子维护得挺好——是吗?”“是的,先生。房子现在还挺好——房顶、下水道等一切都可以。当然,房子是老式的,从没有现代化过。花园景色象一张图画那样美。阿伦德尔小姐非常喜欢她的花园。”“我听说这房子属于一个叫劳森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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