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的宴会》-8

亲爱的波洛先生,我看到您言辞恳切——非常恳切的来信,心中大为感动。除了我姐姐的不幸以外,令人伤心的是最近又有许多流言,影射我那最最亲密的姐姐——卡洛塔。不,波洛先生,卡洛塔不吸毒。对于这一点,我绝对相信。她对这类东西很厌恶。我常常听见她这样说。加果说她与男爵命案有牵莲,那她也是无辜的——当然,她给我写的那封信就可以证明这一点。先生既然来信要我将姐姐的原信寄去,我现在就随信附上。这是她最后一封信,我舍不得丢掉它。但是,我知道您会当心,并且会将它寄还给我的。您信上说这封信可以帮助您澄清关于她的命案中的一部分疑团——那么加果这是真的话,这封信应该寄给您。您问卡洛塔是否在信中提过什么朋友。她当然提到过许多人,但是并不曾特别提到什么人。她提到过布赖恩·马丁,这个人是我们多年前就认识的,还提到詹尼。德赖弗和一位叫罗纳德·马什的上尉,这些人,我想,是她常见的。但愿我能想起什么,可以帮助您。您在来信中措辞是加此恳切、体贴,您似乎意识到卡洛塔和我是彼此相爱的。露西·亚当斯敬上又及。有一位警官刚才来要那封信。我对他说刚刚把那封信寄给了您。这当然不是实话,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认为该让您先看到这封信。看样子伦敦警察厅要那封信证明凶手的罪行,请将信拿给他们吧。但是请务必将信还给我。您知道,这是卡洛塔对我说的最后一些话了。“原来。你亲自给她写信了。”我将信放下后说,“波洛,你为什么那样做?你为什么要卡洛塔·亚当斯的原信呢?”他正低头看那封附上的信。“黑斯廷斯,你要让我说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我只是希望也许那封原信可能了解一些我们不能了解的事情。”“我真不明白你怎么能从信文内容中找出出路呢?是卡洛塔·亚当斯让女仆去寄的,那总不会有什么骗局。同时,那封信看起来,实在是普普通通的信件。”波洛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知道。正是因为这样,事情才更难办。因为,照这种情形看,这封信不可能是真的。”“胡说。”“是的。是的,确实如此。照我的推论,事情应该是有条有理,互相吻合,让人听起来觉得合情合理。但这封信,并不吻合。那么,是谁错了呢?是赫尔克里·波洛还是那封信?”“你不会认为可能是赫尔充里。波洛的错吧?”我力求委婉地说道。波洛瞥了我一眼,证实我的话的含意。“有时,我是会犯错的,但这次不会。既然,很滑楚的是这封信似乎不是真的,那它就不是真的。信中有某种事实我们忽略了。我正设法把它找出来。”说完以后,他继续用一只袖珍放大镜来研究那封信。他把那封倩一页一页地看过之后递给栽。我确实也找不出什么有问题的地方。信上的笔迹很有体,也易辨认,并且和电报上的两容完全一致。波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封信不会是伪造的。是的,前后都是同样的笔迹。不过,就像我刚才说过的,既然不可能是真的——”他突然停止了说话。他急不可待地从我手中要回那封信,慢慢地看着。突然,他叫了一声。我本来已离开餐桌,站在窗口向外凝视。听到这叫声,我猛然转过身来。波洛兴奋得发抖。他的两眼像猫一样发出绿光。他用手指颤抖地指着。“黑斯廷斯,你看出来了吗?看这——快——来看这。”我跑过去。他面前摊的是其中一张信纸。我却看不出上面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你没看出来吗?所有其它的信纸都有整齐的边,都是单页的。独有这一张”看见了吗?有一边不整齐。这是被人扯下去的。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这封信是双页的,以你想想,一页信纸不见了。”我被惊得目瞪口呆。“怎么会呢?这样读起来也通顺啊!”“是的,的。上面的文字读起来通顺。想法的聪明之处就在这里。读一读——你就会明白了。”我觉得除了读这页信以外。再也无能为力了。“你现在明白了?”波洛说,。当谈到马什上尉时,就中断了。她本来正说到她替他难过。她说。‘他很欣赏我的表演’,然后,另一张信纸上她继续说‘他说——’。但是,的朋友,一页不见了。新的一页上面的‘他’也许并不是旧页上的‘他’。事实上,个‘他’。并不是原页上的‘他’。想出戏弄人的把戏的是另外一个人。你要注意,此以后,未提到名字。啊!这真是惊人的!我们的凶手不知怎样得到的这封信。信上的话将他的罪行揭露了。他当然想把这个证据完全毁灭。后来,又将信看了一遍,现有另一种办法来处理它。要是去掉一页,封信就可以被改变成让另一个人受怀疑,另一个有杀埃奇韦尔男爵嫌疑的人。啊!这真是天才!他把那一页信纸扯掉。然后再将信放回原处。”我敬佩地望着波洛。我并不完全相信波洛的假定。我觉得很可能卡洛塔本来用的就是一张扯过的单页纸。但看到波洛那样的得意忘形,我简直不忍心将这个一般的可能性讲给他。毕竟,他也许是对的。不过。我确实大胆地提出一两点意见,说明他那种假定有难点。“不管那个人是惟,但是他是怎么样得到这封信的呢?亚当斯小姐直接由手提袋里拿出信来,然后她又亲自交给女仆去寄。这是那个女仆说的。”“因此我们可以假定两点,不是那个女仆说谎。就是那天晚上。卡洛塔·亚当斯见过凶手。”我点点头。“我觉得后一个假定似乎可能。卡洛塔在离家以后到九点钟将手提包存在尤斯顿车站之间的那段时间在哪。我们还不清楚。我个人以为她曾和那个凶手在一个约定的地点见过面。他们或许一同吃过一点东西。他借这个机会对她作最后的指示。至于那封信下落如何。我们不得而知。不过我们可以猜猜。她也许是将那封信拿在手里,准备要寄的。她也许将信放在了餐桌上。他看到信封上写的地址,便意识到可能的危险。他也许很机敏地将信拿起,借故离开餐桌。他将那封信打开看过。将其中那页撕下,然后或是放回原处,或是在她离开的时候,递给她,说她不小心丢掉的。实际情形并不重要,但是有两点似乎是很清楚的,那就是卡洛塔·亚当斯或是在那晚男爵被杀之前。或之后见过凶手。我想。也许我可能猜错了,但是那个凶手给她的那金匣子——这匣子也许是他们初次会面时的纪念品。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么,凶手就是D。”“我不明白为什么送那个金匣子。”“黑斯廷斯,听我说,卡洛塔·亚当斯并不服用佛罗那。露西。亚当斯这样说了,我也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她的眼睛黑白分明,身体很健康,并没有对这些东西有什么嗜好。她的朋友们没有一个人认识那匣子。那么,为什么在她死后,会发现她身旁有这件东西呢?是为了造成一个假象,让人们以为她确有服用麻醉剂的习惯,而且已经染上好长时间了,也就是说,至少有六个月了。我们姑且说,她在凶杀莱以后遇到凶手。即使是只有几分钟也好。他们一同喝点酒来庆功。可是,那凶手却在她的酒里放下足量的麻醉药,务必让她第二天一早醒不过来。”“可怕。”我颤抖地说。“是的,这可不是好玩的。”波洛不动声色地说。“你要与贾普讲这些吗?”我过了一会问道。“目前还不要。我们有什么可讲呢?了不起的贾普会说:‘又是漫无边际的事!那女孩是用单页纸写的!就是这样。”我不安地望着他。“我要说什么呢?根本没话可说。这是可能发生的。我只知道不会是这样的,因为有必要不是这样的。”他停下来,脸上露出梦幻股的表情。“黑斯廷斯,你想想看,如果那个人计划周密,他可以用刀裁掉而不是撕掉。那么,我们就看不出一点破绽了。一点也看不出来了。”“所以我们可以推定他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我笑着说。“我希望你注意一件事。这个人——这个D——他一定有那天不在现场的证据。”他停了停,接着说,“假若他先在摄政门杀了人,又与卡洛塔·亚当斯会面,我想不出他怎么有不在现场的证据。”“一点不错,”波洛说,“我就是这个意思。他急于找一种不在现场的证据,因此他一定是准备了一个证据。另外,还有一点,他的名字首写宇母真是D吗?或者D只是代表一个绰号,一个她知道的绰号?”他停了停,然后又轻轻地说。“这个名字首写字母或绰号是D的人,我们必须找到他。黑斯廷斯,是的,我们一定要找到他。”  第廿四章 来自巴黎的消息 第二天,又有不速之客来访。佣人通报说,杰拉尔丁。马什求见。波洛与她寒喧并让座的时候,我觉得很同情她。她那双深褐色的大眼睛更大,更深了。眼睛四周有黑圈儿,好像是昨夜没睡似的。其实她还是个孩子。她的脸色憔悴而且疲倦,与她的年龄很不相称。“波洛先生,我来找您,是因为我不知该怎样熬下去了。我非常担心。非常苦恼。”“怎么了,小姐?”,他的态度严肃中带着同情。“罗纳德把您那天对他说的话告诉我了。我是指他被捕转那可怕的一天。”她浑身发抖,“他告诉我,就在他以为所有人都不会相信他的时候,您突然走上前来说,‘我相信您。’波洛先生,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小姐。我是那么说的。”“我知道,但我不是问您是否真的说了那话。我是说那话是真的吗。我是说,您相信他所讲的吗?”她看起来非常焦急,两手交叉在胸前,身子向前倾着。“小姐,那话是真的。”波洛镇静地说,“我不相信是您的堂哥杀了埃奇韦尔男爵。”“噢!”她的脸有了血色,眼睛仍然睁得大大的“。那么。您一定以为——凶手是别人?”“显然是的,小姐。”波洛笑了。“我真笨。我不会说话。我的意思是——您认为您知道谁是凶手吗?”她很急切地将身体前倾着。“我自然有自己的一点想法——我的怀疑,可以这祥说。”“能不能告诉我?请吧——请吧。”波洛摇了摇头。“这也许——大概——不公平。”“那么,您已经肯定怀疑某个人了?”波洛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但愿我能再知道一点点,”女孩恳求道,“这会让我好过些。我也许能帮助你们。是的,我有可能帮助你们。”她的恳求令人无法拒绝,但波洛仍然摇着头。“默顿公爵夫人仍相信是我继母干的。”女孩心事重重地说着。她向波洛投去询问的目光。他没有一点反应。“但我认为不可能。”“您对她意见如何?关于您的继母?”“呃”几乎不了解她。我父亲娶她的时候,正在巴黎念书。当我回家以后,对我还不错。我是说,根本没注意我的存在。我认为她大脑很空虚——晤,贪钱。”波洛点了点头。“您说到了默顿公爵夫人。您见过她了?”“是的。她对我非常好。在过去的两个星期里,常和她在一起。一切都是那么可怕——闲话,者,纳德在狱里以及其它的事。”她颤抖着。“我觉得自己没有朋友。但公爵夫人很好,——我是说她的儿子,很好。”“您喜欢他吗?”“他很腼腆,度呆板,难相处。但他的母亲讲了许多关于他的话,际上我更了解他。”“我明白了。小姐,诉我,喜欢您的堂哥吗?”“罗纳德?当然。他——我有两年没见他了。但以前他住在家里。我始终觉得他很了不起,开玩笑,能想出异想天开的事去做。噢!在我们那座阴沉的房子里,他在可就大不相同了。”波洛同情地点点头,他接着问的一句话,么不加掩饰,让我吃惊。“那么——您不愿意看到他被绞死了?”“是的,的。”孩不断颤抖地说,不能那样。噢!真希望是她——我的继母。应该是她。公爵夫人说了,她。”“啊!”波洛说,如果马什上尉呆在出租车里——呃?”“是的——您至少得告诉我,是什么意思?”她的眉头紧皱,我不明白。”“如果他没跟着那个人走进房子。顺便问一句,您听见有人进去了吗?”“没有,我什么也没听见。”“当您进了房子后,做了些什么?”“我径直上楼去拿首饰,您知道的。”“当然。您需要一些时间去拿。”“是的。我不能找到装珠宝的匣子。”“通常是那样的。越急越慢。您用了一些时间,然后下来。那么,您就发现您的堂哥在大厅里?”“是的,从书房过来。”她咽了一口唾沫。“我明白,这让您很吃惊。”“是的,是这样的。”她很感激波洛同情的话语,“您知道。我吓了一跳。”“是啊!是啊!”“罗尼只是说,‘喂,戴娜,拿到了吗?’他从我背后说话,吓得我跳起来。”“是的,”波洛温和地说,“就像我刚才所说的,他没呆在外面真是遗憾。要是那样,司机就可以证明他从未进过那房子。”她点点头。眼泪流了出来,滴到她的膝上。她站了起来,波洛握住她的手。“您想让我为您救他——是吗?”“是的,是的。噢!请救救他吧!您不知道——”她站在那,紧握着拳头。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小姐,生活对您不易啊。”波洛温和地说,“我理解。哦,是够您受的。黑斯廷斯,帮小姐叫辆车,好吗?”我送女孩下去,送她上车。现在她已经镇静下来了。她很可爱地向我表示感谢。我回来发现波洛正在踱来踱去,眉头紧锁,心事重重,很不开心的样子。我很高兴这时电话铃响了,可以分分他的心。“是谁?噢,是贾普。你好,老朋友。”“他说什么?”我说着,凑近电话机。他只是对着话筒发出各种不同的惊叹声,然后才说。“唔,谁定的?他们知道吗?”不管回答是什么,反正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他的脸又滑稽地沉了下来。“你确定吗?”“……”“不。只是有点烦,没别的。”“……”“是的,我必须重新考虑。”“怎么?”“……”“都一样,我是对的。正如你所说,一个枝节了。”“……”“不。我还是那个观点。我请你再调查一下摄政门和尤斯顿车站,托特纳姆法院路,可能还有牛津街附近的餐馆。”“……”“是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还有在滨河街,半夜之前。是吗?”“……”“是的。我知道马什上尉与多赛默一家在一起,难道这世上除了马什上尉以外,没有可能是别人了?”“……”“说我猪脑可不好听。就这样吧,帮我这个忙,我求你了。”他将听筒放回原处。“怎么?”我急不可待地问。“这样不错吗?我真不知道,黑斯廷斯,那匣子是在巴黎买的。是有人用信邮寄订购的。那商店是巴黎的一家名店。专门制造这类东西。定货的信据说署名是一位阿克利女士——康斯坦斯·阿克利。自然没有这个人。信是谋杀案发前两天收到的。信中指定在匣子里面用宝石镶出那个(假定的)写信者的姓名首写字母。那是加急定货——第二天就取货。也就是谋杀案的前一天。”“确实有人取货吗?”“是的,有人取货,而且用现钞付款。”“谁取的货?”我急切地问。我觉得就要水落石出了。“一个女人去取的,黑斯廷斯。”“一个女人?”我惊讶地说。“是的。一个女人——矮矮的,中等年纪并戴着夹鼻眼镜。”我们相互不解地望着对方。  第廿五章 午宴 我想是在这以后的一天,我们去克莱瑞奇饭店出席威德伯恩家的午宴。波洛和我都不热心参加。事实上,这已是我们第六次收到邀请了。威德伯恩夫人咳说是百折不挠,千方百计结交名人。她不顾被拒绝,多次邀请,最终让你无法拒绝。这种情况下,我们还是早点应酬一下为好。自从巴黎那边来了消息,波洛一直不大讲话。我每每提起这见事,他总是用同样的一种回答。“这里面有些事我不明白。”有一两次,他自言自语地说话。“夹鼻眼镜,夹鼻眼睛在巴黎。夹鼻——眼镜,在卡洛塔·亚当斯的包里。”我真高兴这个宴会可以让他换换脑筋。年轻的唐纳德。罗斯也在那里。看见我们便愉快地过来打招呼。因为宴会上男人多,女人少。所以他正好被安排到我旁边。简·威尔金森就坐在我对面。她旁边。在她与威德伯恩夫人之间,坐着年轻的默顿公爵。我想——当然只是我的想象——默顿公爵不是很自在。我想,在座的人士,似乎不合他口味。他是一个绝对保守,并带有几分反抗情绪的青年。他这种人,就好像刚刚从中世纪出来,误入现代社会一样。他对那位极端现代派的简·威尔金森的迷恋就好像一个造物主专门喜欢开的时代错误的玩笑。我看到简的美貌,深知她那沙哑的声音不论讲什么陈词滥调都会令人入迷。她能迷住公爵,我毫不惊奇。但美貌和迷人的声音,日子久了也就熟悉了。我脑中突发一个念头,好像有一丝普通常识的光线正驱散那迷恋的浓雾。那是因为一句偶然说的话——简说的话让自己出了丑,使我有这样的印象。有人——我忘了是谁——说了一个词组“帕里斯的评判”⑨,简立刻用她迷人的腔调说话了。“巴黎?”她说,“目前巴黎才没什么了不起的。伦敦和纽约才算得上。”正如常发生的事一样,大家听了一时鸦雀无声,情形非常窘迫。我听到我右面的唐纳德。罗斯倒抽了一口凉气。威德伯恩先生开始大讲俄国戏剧。每个人都急忙找一个人说话。简自个看看桌这头,望望桌那头”毫不觉得说错了话。这时我注意到公爵的表情。他嘴唇紧闭。脸上发红。在我看来,似乎移了移。以离简远一点。他一定预料到像他这样有地位的人和像筒。威尔金森这类的人物结合将常常会有这种尴尬、令人失望的场面。正如平素一样,赶紧与我左边的一位矮胖的、有爵位的夫人讲话,是专门为儿童安排游艺节目的。我记得我的问题是,子那边穿紫衣服、很抢眼的那个女孩是谁?结果。原来是这个夫人的妹妹!结结巴巴地道歉之后。我转过来与唐纳德。罗斯聊天,他的回答也只有一两个字。就在左右不讨好的时候,注意到布赖恩·马丁。他好像迟到了,为此前我并未见到他。他坐在我这一边,过去一点。他正身子前倾着,劲地与一个金发碧眼的女郎说话。我有一段时间没从这么近观察他了。我立刻觉得他的面貌有所改进。那憔悴的皱纹几乎不见了。他显得更年轻、健康了。他正哈哈大笑。很有兴致地与那位女士说笑。我没有时间再观察他了,为我那位矮胖的芳邻己经宽恕了我的失言,以和蔼的态度淮许我听她那长长的独白了。她所谈的是关于她筹备的一个慈善性儿童游艺会有多好。波洛因为有约会而必须提早离席。他在调查一位大使的靴子奇怪地不见了的案子,好是两点半钟面谈。他让我代他向威德伯恩夫人告别。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这时,正被一些要离开的客人团团围住。她正在匆匆忙忙地对每个人说“亲爱的”之类的话。这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是年轻的罗斯先生。“波洛先生在这里吗?我想与他谈谈。”我解释说,刚刚离开。罗斯似乎很吃惊。我仔细看他,现他好像在被什么事所困扰。他面色苍白,情紧张,眼露出一种难以捕捉的神色。“您特别想见他吗?”我问。他慢慢地回答:“我——不知道。”他这个回答非常奇怪,我吃惊地瞪着他。他的脸红了。“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奇怪。可实际上是发生了奇怪的事情。我摸不清是怎么回事。我想请教波洛先生。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本不想麻烦他,但是——”他的样子很困惑,不开心。我连忙安慰他。“波洛是有一个约会。”我说,“但我知道他五点会回来的。到那时,您可以给他打电话,或来见他。”“谢谢。您知道,我会的。是五点吗?”“最好先打电话。”我说,“来之前先问清楚。”“好的,我会的。谢谢,黑斯廷斯。您知道,我想这可能——只是可能——非常重要。”我点点头,又去找威德伯恩夫人。她正说着甜美的话儿,久久地与客人握手道别。我完成了任务,正要走开,忽然一只手勾住了我的胳膊。“别不理我啊。”一个愉快的声音说。原来是詹尼。德赖弗——今天特别漂亮。“您好。”我说,“您从哪儿冒出来的?”“我就在你们旁边的一桌吃饭啊。”“我没有看见您。生意怎么样?”“谢谢,很兴旺。”“汤盘子卖得还好?”“您所粗鲁地称之为汤盘子的东西卖得很好。当大家都大量购买以后。又会有更恶心的事发生的。会有人在帽子上插上一根羽毛,像伤疤一样,还会被戴到脑门子正中的。”“真不像话!”我说。“才不是的。总得有人救救驼鸟啊。它们正靠救济金活着呢。”她笑着走开了。“再见。我下午不做生意了,准备到乡下去走走。”“这是个好主意,”我赞同地说,“如今伦敦天气太闷了。”我自己悠闲地从公园走过,到家的时候大约已经有四点了。波洛还没有回来。他是四点四十分回来的。他两眼发亮。分明是心情很好。“我看,福尔摩斯。”我说,“你一定是找到了大使的靴子了。”“这是一个偷运毒品的案子。很巧妙的。刚才的一个小时之内,我是在美容院里。那里有一位褐发女子,会立刻迷住你这个多情者的。”波洛总以为我喜欢褐色头发。我没心情与他争辩。电话铃响了。“可能是唐纳德。罗斯。”我去接电话时说。“唐纳德。罗斯?”“是的,我们在齐西克遇到的那个年轻人,他想找你谈些事。”我拿下听筒。“您好。我是黑斯廷斯上尉。”原来是罗斯。“噢,是您,黑斯廷斯。波洛先生回来了吗?”“是的。现在他在这。你是想与他谈还是亲自来这?”“没多少话,我想和他在电话里谈谈也好。”“好吧。等一下。”波洛走过来拿起听简。因为我离得很近,所以能隐约听到罗斯的声音。“是波洛先生吗?”那声音听起来很急切,很紧张。“是的,是我。”“您看,我本不想打扰您,但有一件事,我觉得很怪。是和埃奇韦尔男爵之死一案有关。”我看见波洛的脸突然绷得紧紧的。“说下去,说下去。”“您听起来也许觉得无聊。”“不会的,不会的。告诉我,还是告诉我吧。”“我是听到巴黎这个词才注意到的。您知道——”这时候。我可以在一旁听到电话筒里传来的隐约的铃声。“稍等一下。”罗斯说。接着是对方放下听筒的声音。我们等待着……两分钟过去了……三分钟——四分钟——五分钟。波洛不安地换着两条腿站着。他看了看钟。然后他按了按那电话机上的钩子。与交换台说话。然后他转向我。“那一头电话筒还没有挂上,但没有回答。总机挂不进去。快。黑斯廷斯,从电话簿里查查罗斯的地址。我们必须马上去那里。”  第廿六章 巴黎 几分钟以后,我们跳上一辆出租车。波洛面容非常严肃。“我很担心,黑斯廷斯,”他说,“我很担心。”“你不是要说一”我说到这停了下来。“我们现在要对付一个已经杀了两次人的家伙——他会毫不犹豫地再杀人。他像一只老鼠,扭来扭去,为活命而出击。”“他要说的那么重要吗?”我怀疑地问。“他好像不这样认为。”“那么他错了。很明显,他要说的东西至关重要。”“但是别人怎么会知道呢?”“你说,是他对你讲的。在克莱瑞奇饭店。周围都是人。疯狂——纯粹的疯狂。啊!你为什么不把他带回家,保护他,不让别人接近他,直到我听了他要说的。”“我没想过——我从未料到——”我结结巴巴地说。波洛很快地做了个手势。“别责备你自己了——你怎么能知道呢?我——我该知道的。你看,黑斯廷斯。谋杀者像老虎一样又狡猾,又残酷。啊!难道我们永远弄不清吗?”我们最终到了。罗斯住在肯辛顿的一个大:“场上一幢公寓的二楼。门铃旁边一个小槽里塞着一张硬纸片,上面有住户的姓名。厅堂的门是开着的。一进去便是一个大楼梯。“这么容易进来,却看不见人。”波洛上楼梯时,低声说。二楼有一个隔开的房间,门上是自动锁。罗斯的名片就插在中间。我们停在那。四处一片寂静。我推了推门——令我想不到的是,门竟开了。我们走了进去。里面有一个窄窄的门厅,厅的一边有一扇关着的门,正对着我们的那一边也有一个门,不用说是通向客厅的。我们走入客厅。这是一个大的前厅,被隔开了一半。里面家具陈设很便宜,但却很舒适。可是房里空无一人。电话机在一张小桌上。话筒却放在电话机旁。波洛迅速地向前走一步,四下打量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不在这儿,来,黑斯廷斯。”我们退回门厅,再从另一个门走进去。那是一间餐厅。罗斯就在桌子一旁的一张椅子上。他的上身斜趴在桌上。波洛俯身去看他,然后抬起身来,脸色灰白。“他死了。刀子是由后脑根上刺进去的。”那天下午的经历像一场噩梦,留在我的脑海里,过了好长时间也不能忘却。我总觉得自己有责任。那天晚上,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艰难地将我的内疚向波洛倾诉出来。他的反应很快。“不要,不要,不要责备自己。你怎么能猜出来呢?首先,上帝没给你多疑的性格。”“他也该猜疑的。″“那就不同了。你知道,我一辈子都在寻找凶手。我知道那种杀人的欲望会越来越强,直到最后”仅为了一件小事——”他停止了说话。自从我们那天下午发现那件可怕的事以后,一直沉默不语。案发后,察到了,问公寓里的其他人,有许多的例行公事。在这一切过程中,洛一直保待一种好像与众隔离的态度——沉默得令人奇怪——他的眼中露出一种遥远的、思索的神气。现在,的话突然中断以后,那遥远的、思索的神气又回来了。“我们没有时间懊悔,斯廷斯,他安静地说,没有时间说‘假如’——那个死去的可怜的年轻人有话要告诉我们。我们也知道他要说的话非常重要——否则他不会被刺死的。我们必须猜,有一个线索可以指导我们。”“巴黎。”我说。“是的,黎,他站起身来,始在房里踱来踱去。“这案子中不止一次涉及巴黎,是在不同的场合。那个金匣子,有巴黎的字样。去年十一月,巴黎。亚当斯小姐那时在那——也许罗斯也在那。还有谁知道罗斯在那吗?他看到谁曾在某种特定场合与亚当斯小姐在一起呢?”“我们永远不会知道。”我说。“不,,们可以知道的。我们会知道的。黑斯廷斯。人的大脑是无边无际的。关于这个案子,有别的场合提及巴黎吗?晤,有那个戴夹鼻眼镜的矮个子女人,经到珠宝店里去取匣子的。罗斯认识她吗?命案发生的时候,顿公爵在巴黎。巴黎,黎,黎。埃奇韦尔男爵也是计划去巴黎的——啊!我们可能找到点线索。杀死男爵是不是要阻止他去巴黎?”他又坐了下来。双眉紧锁。我可以觉出他是怎样集中精力寻求答案的。“那个午餐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也许有人无意中说了一字半句,起了罗斯的注意。也许他知道某一件事,过他以前未曾注意的,在听了这话,才知道重要之处。有人提到法国没有?有人提过巴黎吗?我是说,你坐的那一边?”“巴黎这个词是有人提过,但与那事无关。”我对他讲了简·威尔金森出的丑。“这也许说明了什么”,波洛若有所思地说,“‘巴黎’这个词与其它的事联系起来可能就有用了。但其它的事又是什么呢?罗斯在看什么?当有人说那个词的时候,他在说些什么?”“他正谈论苏格兰迷信的事儿。”“那么,他的眼睛呢?看着哪里?”“我不太肯定。我想他是看着桌首威德伯恩夫人坐的方向。”“她下面坐的是谁?”“默顿公爵,然后是简·威尔金森,再后面的人,我不认识了。”“是公爵。当有人说到巴黎那个词的时候,他可能正望着公爵。要记住,在凶杀案发生的时候,公爵在巴黎,或者应该是在巴黎的。也许罗斯突然想起一桩事情,足以证明默顿不在巴黎。”“我亲爱的波洛!”“是的,你以为这很可笑。每个人都会这样认为。公爵有杀人动机吗?是的,很强的动机。但假设他确实杀了人——噢!太荒唐了。他是如此富有,有地位,品格向来高尚。没有人会细查他不在现场的证据。不过,要伪造一个在某个旅店而不在现场的辨词,也不是什么难事。比如。搭下午的船渡海,干过后再回去,也是有可能的。黑斯廷斯,告诉我,当有人提到巴黎的时候,罗斯有没有说什么?他有没有任何激动的情感?”“我好像记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后来与你说话的态度如何?是很迷惑?很不解吗?”“就是你说的那样。”“一点不错。他突然有了想法。他认为很荒诞!可笑!可是——他很犹豫说不说。他想先对我说,但是,唉!当他下定决心时,我已经走了。”“要是他对我再多说一点就好了。”我懊梅地说。“是啊!要是——那时谁在你旁边?”“唔,可以说大家,或多或少都在。他们在向威德伯恩夫人告别。我并未特别注意谁。”波洛又站了起来。“难道是我都猜错了?”他又在屋里踱起步来,同时说着,“我一直都错了?”我很同情地望着他。我不知道他脑子里确切地在想什么。贾普说他像“牡蛎”一样。嘴闭得很严。我只知道,此时此刻,他在进行思想斗争。“不管怎么说。”我说道,“这起谋杀不能归到罗纳德。马什头上。”“这倒对他有利呢。”我的朋友心不在焉地说,“但目前和我们无太大关系。”突然,他又像以往那样坐下来。“我不可能完全错的。黑斯廷斯。你还记得我曾问自己五个问题吗?”“我似乎模糊地记得那么回事。”“那五个问题是。埃奇韦尔男爵为什么在离婚问题上改变主意?他说他曾给他的妻子写过一封信,但她并没有收到。那么,那封信如何解释呢?我们那天出来时,他为什么那样怒容满面呢?卡洛塔·亚当斯手袋里的那副夹鼻眼镜是怎么回事?是谁为什么打电话找在齐西克的埃奇韦尔夫人。又立刻挂断了?”“是的,是这些问题。”我说。“我现在记起来了。”“黑斯廷斯,我脑子里一直有一点小想法,关于那个幕后人物的想法。那五个问题,我己经解答了三个,而且答案与我的想法吻合。但是,黑斯廷斯,其余的两个问题,我找不到答案。“那么,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或者把那个人猜错了。不可能是那个人。或者那两个问题的答案一直摆在那儿。是哪一个呢?黑斯廷斯?是哪一个呢?”他站起来,走向他的书桌,打开抽屉的锁,从里面拿出露西。亚当斯从美国发来的信。他要求贾普把信放在他这里一两天,贾普已经答应了。波洛把那封信放在桌子上,又仔细阅读起来。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我打着哈欠,拿起一本书来看。我以为波洛不会研究出什么结果的。我们已经将那信读了好几遍了。姑且承认信上所指的不是罗纳德。马什,但是也没有东西可以证明另一个人是谁。我翻着书页……我也许睡着了……突然波洛大叫一声。我猛然坐了起来。他正以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望着我,两眼发绿,炯炯放光。“黑斯廷斯,黑斯廷斯!”“怎么了,什么事?”“记得我对你说过,如果那个凶手是一个有条理的人,就不会撕掉那页信,而会用剪刀剪掉吗?”“怎么?”“我错了。这桩谋杀案是有条有理的。这一页是被撕掉的。不是被剪的。你自已看。”我看那封信。“那么,你看?”我摇着头。“你是说,他是匆匆忙忙来不及剪吗?”“匆忙,不匆忙都是一回事。我的朋友,你没看出来吗?那页是被撕……”我摇摇头。波洛低低的声音说。“我真傻,我真是瞎了眼。但是,现在——现在——我们要向前走。”  第廿七章 关于夹鼻眼镜 过了一会,他的心情改变了。他忽然站起来,我也站了起来——不知为什么,但很心甘情愿的。“我们要叫辆出租车。现在才九点,现在去拜访一个人并不晚。”我和他匆匆地下了楼。“我们要去拜访谁?”“我们是去摄政门。”我认为最好还是不要多问。我看得出,波洛并没有心思回答问题。我明白他很兴奋。我们并肩坐在出租车里,他的手指敲着膝盖,那种急躁、不安与他平时镇定的态度迎然不同。我又想起卡洛塔·亚当斯在写给她妹妹信中的每一个字。现在我已经用心记住其中的每句话了。我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重复波洛所说的撕去一页的话。但是毫无用处。就我而言,波洛的话毫无意义。为什么会有一页被撕掉呢?我不明白。到了摄政门,一个新管家给我们开门。波洛说要见卡罗尔小姐。当我们随管家上楼梯时,不知出现过多少次的疑问又浮在脑中,长得如希腊神像的管家跑到哪儿去了。目前为止,警方还未发现他的踪迹。我突然打了个寒战,因为我想也许他已经死了。一见到那个行动敏捷、稳健、整洁的卡罗尔小姐,我才从荒诞的幻想中回过神来。她看到波洛很惊讶。“女士,我很高兴在这儿见到您。”波洛鞠躬行吻手礼,“我还以为您也许不在这儿了呢。”“杰拉尔丁说什么也不让我走。”卡罗尔小姐说,“她求我待在这里。确实,在这个时候,可怜的孩子需要人照顾。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会安慰的人。波洛先生,我敢向您保证,在需要的时候,我会是个很好的安慰者。”她嘴上露出一种冷冷的表情。我觉得她有办法对付记者和猎取新闻的人。“女士。在我看来,您是效率的代表。效率,我很崇拜它。它是很稀有的。马什小姐没有,她是没有现实头脑的人。”“她是一个梦幻家,一点也不实际。她向来如此。幸亏她不需要靠自己谋生。”“是的,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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