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解她”,布赖恩又说道,“彻头彻尾地了解她。”他皱了一会眉头,然后换了一种口气说道,“关于我们刚才说的那件事,波洛先生,几天之内我会让您知道的。您会着手这件事的,是吧?”波洛看了他一阵,没说话。“是的”,他最后说,“我接下这活了。我发现这件事——很有趣。”他最后的话说得怪怪的。我和布赖恩·马丁一起走下楼去。在门旁,他对我说,“你知道他为什么问那家伙的年纪吗?我是说,为什么他三十岁就很有趣呢?我真不明白。”“我也不明白。”我承认道。“这实际上毫无意义。大概他是在和我开玩笑。”“不会的,”我说道,“波洛不是那样的。他只要问了,就会有意义的。”“哦。老天保佑我能明白这一点。我很高兴你也不明白。我最恨感觉就自己像个大傻瓜。”他走开了。我又回到波洛那儿。“波洛,”我说道,“你为什么要问那个跟踪者的年纪?”“你不明白?我可怜的黑斯廷斯!”他笑着摇摇头,然后又问我道,“你怎样看我们这次会面?”“好像没什么。很难说。如果我们知道得更多——”“就是知道得不多。你没想到什么吗?我的朋友。”这时电话铃响了,我拿起了听筒。是一位女士的声音,干脆利落。“我是埃奇韦尔男爵的秘书。很遗憾,埃奇韦尔男爵不得不取消明天上午的会面。有突发事情,他明天要去巴黎。如果波洛先生方便的话,他可以在今天十二点十五分与波洛先生见一下。”我问波洛。“当然可以。我的朋友,我们今天就去。”我向话筒重复了这话。“很好,”那人以利索、公事公办的口气说,“今天十二点十五分。”她挂断了电话。 第四章 会面 我和波洛带着一种愉快、满怀期待的心情来到摄政门埃奇韦尔男爵的府郧。尽管我不像波洛那样热衷于“心理研究”,埃奇韦尔夫人讲的关于她丈夫的话还是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很想看看我自已的判断会是什么样。埃奇韦尔男爵的府邸很气派,建筑考究,式样漂亮,还有些阴森森的。窗台上没有任何花盆或其它装饰用的摆设。门立刻打开了。按照这座房子的外观,出来的该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管家才对。但是出来开门的却是一个我曾见过的极英俊的年轻人。个头高高的,皮肤白白的,是雕塑家们雕塑赫耳墨斯或阿波罗的理想模特。不过尽管他长得英俊,他说话柔柔的,有———点女人气,我不喜欢。另外,很奇怪的是,我总觉得他让我想起一个我最近见过的人——可无论如何我一时还想不起来是谁。我们说要见埃奇韦尔男爵。“先生,这边请。”他领着我们顺着前厅走过去,过了楼梯,来到厅后的一个屋门前。他打开门,以那种同样柔柔的,我很不信任的音调通报了我们的姓名。我们被领人的房间像是书房。四周陈列着书籍,室内摆设色调阴沉,但很考究,椅子样式古板,坐着不是很舒服。埃奇韦尔男爵起身迎接我们。他个头很高,有五十岁左右,黑发里夹杂着灰发,瘦瘦的面孔,嘴角带着冷笑。他看起来是个脾气暴躁、很厉害的人。他眼里有一种奇怪的、诡秘的东西。他的态度很僵硬、古板。“是赫尔克里·波洛先生和黑斯廷斯上尉吗?请坐。”我们坐了下来。房子里面冷飓飓的。一扇窗子漏出一丝光线,阴暗的光线加重了冷冷的气氛。埃奇韦尔拿着一封信,我一看就知道是我朋友的笔迹。“波洛先生,当然,我久仰您的大名。谁不知道您呢。”波洛听了他的恭维,赶紧起身鞠躬致谢。“但是我不明白您在这件事情中的立场。您说,您要和我见面,是代表——”他顿了顿,“——代表我的太太?”最后的几个词,他说得很奇怪——好像很勉强才说出来。“是这样的。”我的朋友说道。“就我所知,您是调查犯罪的。是吗,波洛先生?”“我是调查问题的,埃奇韦尔男爵。当然有犯罪问题,也有别的问题。”“不错。那么这次是什么问题呢?”这时,他话语里的讥讽口气已经很明显了。波洛没去理会它。“我很荣幸地代表埃奇韦尔夫人来您这里”,波洛说道,“您知道埃奇韦尔夫人想离婚。”“我当然知道。”埃奇韦尔男爵冷冷地说。“她建议我和您谈谈。”“没有什么好谈的。”“那么,您是不同意了。”“不同意?当然不是。”我不知道波洛期待他回答什么,但我肯定他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我很少看到我的朋友大吃一惊的样子,而这次我看到了。他的表情很滑稽。嘴张得大大的,手仲着,两道眉毛挑着。他看起来活像连环画上的漫画人物。“怎么?”他大声说道,“这是什么意思?您是不是同意?”“波洛先生,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这样惊奇。”“请听我说,您愿意同尊夫人离婚吗?”“我当然愿意。她很清楚的。我已经写信给她,告诉她了。”“您己经写信给她。告诉她了?”“是的,六个月前。”“可我不明白。我一点也不明白。”埃奇韦尔男爵一言不发。“我知道您原则上是反对离婚的。”“我不明白我的原则跟您有什么关系,波洛先生。是的,我没和我的前妻离婚,因为我的良心不允许我这样做。现在,我可以坦白地承认,我的第二次婚姻是个失败。我太太建议离婚的时候,我一口拒绝了。六个月以前,她又写信逼我同意。我想到她可能要再嫁什么电影演员或那类人吧。那个时候,我的观点也已经变了。我写信到好莱坞给她,告诉她我同意了。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又请您来。我猜一定是为了钱吧。”说最后那句话时。他的嘴角又浮起冷笑。“太奇怪了,”我的朋友低声说,“真是太奇怪了。这儿有些事情我一点也不明白。”“至于钱,”埃奇韦尔男爵接着说,“我太太自愿离开我的,如果她想和其他人结婚,我可以给她自由,但她没有理由从我这得到一分钱。她不能这样做。”“我要和您商量的不是金钱上的事。”埃奇韦尔男爵扬起眉毛。“简肯定是要嫁一个富有的人了。”他低声冷笑地说。“这儿有些事情我一点也不明白。”波洛又一次说道。他满脸困惑。眉头紧皱地思索着。“埃奇韦尔夫人说,她请律师与您交涉过。”“她是请过律师,”埃奇韦尔男爵冷冷地说,“英国律师,美国律师,各种各样的律师都请过,甚至包括那些草包饭桶。最后。像我说的,她自己亲自写信来了。”“您过去是不同意的?”“是这样的。”“但接到她的信。您就改变了主意。埃奇韦尔男爵,您为什么改变主意呢?”“不是因为那封信上的什么话。”他机警地说道,“我突然改变了主意,就是这样。”“这改变是很突然的。”埃奇韦尔男爵没说话。“埃奇韦尔男爵,您是在什么特殊的情况下改变自己的主意的呢?”“那是我自己的事,波洛先生。这一点,我不能再说什么了。我们不妨这样说吧,我逐渐发现——请恕我坦率地讲——结束这种关系是有好处的。我的第二次婚姻是个失败。”“您太太也这样说。”波洛轻柔地说道。“是吗?”他的眼里闪动着奇怪的光,但只是一闪。他以一种结束式的态度站了起来。道别的时候,态度不怎么僵硬了。“请原谅我临时改变了这次会面,因为我明天要去巴黎一趟。”“当然,当然。”“事实上是为一件艺术品的事。我对小小的艺术品感兴趣。它本身是完美的——可怕的完美。而我喜欢这种可怕。我总是这样的。我的品性很特殊的。”他又那样奇怪地笑了。我一直在看旁边书架上的书。里面有卡萨诺瓦的回忆录,沙德伯爵的一卷书,还有一本是关于中世纪迫害的。我想起简在谈起她丈夫时直发抖的样子。那不是装的。那是真的。我在想这个人——乔治。艾尔弗雷德。圣文森特。马什。埃奇韦尔男爵四世。到底是什么人。他很和蔼地和我们告别,并按铃叫仆人。我们走出了屋子。那个长得有如希腊神抵一样的管家正在厅里等着送客。我随手关上书房的门,在关门的一刹那,我回首一望。这一望,让我差一点惊叫起来。那副和善的面孔变形了。龇牙咧嘴的,面目狰狞,眼里闪着怒火,带着一种几乎疯狂的怒意。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他的两任太太都离开了他。我惊讶的是这个人钢铁般坚韧的自制力。这次会面,他从始至终都保持着那种僵硬的自制力,彬彬有礼又拒人干里之外。我们刚走到大门的时候,右边的房门开了。一个女子站在房门口。看到我们,往后退了退。她身材细高,头发深褐色,面色苍白。她的眼睛盯着我,深幽幽的,一副受惊吓的样子。然后又像影子一样缩回了房间。关上了门。过了一会,我们走到街上,波洛叫了一辆出租车。我们坐了进去,他让司机开到萨伏依饭店。“啊,黑斯廷斯”,他眨着眼睛说,“这次会面出乎我的意料。”“是的,确实如此。”我将先前关门时看到的情景讲给他听。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猜他已经到了疯狂的边缘了。黑斯廷斯,我觉得他一定做过很多坏事,在他的呆板的表面后面隐藏着一种根深蒂固的残酷本性。”“难怪他两个太太都离开了他。”“你说对了。”“波洛,我们出来的时候,你注意到那个棕色头发、面色苍白的女子吗?”“是的,我注意到她了,我的朋友。一位受惊吓、不开心的女子。”他的声音很低沉。“你觉得她是淮?”“很可能是他女儿。他有一个女儿的。”“她看起来是受惊吓的样子。”我慢慢地说道。“那座房子太死气沉沉”适合年轻的女孩子住。”“是的。啊!我们到了,我的朋友。我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埃奇韦尔夫人吧。”简在饭店里,侍者打过电话后告诉我们上去。一个侍者带我们到了她的房门口。开门的是一位整洁的中年妇女。她戴着眼镜,灰白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卧室传来了简沙哑的声音。吩咐她:“是波洛先生吗?埃利斯?请他坐下。我找件衣服披上,立刻就出来。”简所说的衣服是一件薄如蝉翼的睡袍,与其说是遮体,倒不如说是展示身体的曲线。她急急地走进来,说道:“行了?”波洛站起来,鞠躬吻手致意。“是的,夫人,正如您说的,行了。”“怎么?您的意思是——”“埃奇韦尔男爵完全同意离婚。”“什么?”她脸上所表现出的茫然的样子若不是真的,就是她的演技实在太高。“波洛先生!您办到了!就那样,一做就成。哇!您真是天才。您是怎样做的?”“夫人,我无功不受禄。您丈夫在六个月以前已给您写信,撤回了他对离婚的反对。”“您说什么?写信给我?寄到哪了?”“我想。是当您在好莱坞的时候。”“我从未收到过。我猜一定是寄丢了。想想。这几个月。我竟然一直为这事发愁,烦心,几乎要发疯了。”“埃奇韦尔爵士好像觉得您要和一位演员结婚。”“自然了。我对他说的。”她一脸稚气地笑着。突然,她换了一副惊慌的面孔,“波洛先生,您没和他说我与公爵的事吧?”“没有。绝对没有。您放心。我是很谨慎的。可不能告诉他,是吧?”“唔。您知道他是一个很怪的人。他若知道我要嫁给墨顿公爵,他会觉得我可以借此往上爬——很自然的,他就会暗中破坏。而嫁给一个演员就不同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奇怪。埃利斯,你觉得奇怪吗?”我注意到那个女仆一直在房里走来走去,整理挂在椅子背上的各种外衣。我本来以为她是在听我们讲话。现在看来她反倒像简的心腹。“是啊,真够奇怪的,我的夫人。自从我们认清他以来,他一定是变化很大啊。”她满怀怨恨地说。“是的,一定是。”“您不是了解他的态度吗?这很令您莫名其妙吗?”波洛问道。“啊!是啊。但是,不管怎样,我们不用操心这个。只要他已改变主意,为什么改变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您可能不感兴趣,夫人,可我倒感兴趣。”简并未理会他。“主要的是我终于自由了。”“还没有。夫人。”她不耐烦地望着他。“哦,将要自由了。还不是一样的。”波洛不以为然地看着她。“公爵在巴黎。”筒说道,“我得马上打电报给他。啊!他妈妈知道了不气疯了才怪呢。”波洛站起身。“我很高兴一切如您意,夫人。”“再见,波洛先生。非常感谢。”“我什么也没做。”“不管怎么说,您给我带来了好消息、,波洛先生。我将永远感激您。真的!”“就是这样。”我们离开那间套房的时候,波洛对我说,“她脑子里所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她自己!她根本不去想想,没有一点好奇心。根本不想那封信她为什么没收到。你看。黑斯廷斯,在办事这方面,她是精明的,但是,她这个人绝对不聪明。当然。当然,仁慈的上帝不能把一切都给她。”“但是对波洛则例外。”我不动声色地说。“我的朋友,你又开我玩笑了。”他冷静地回答道,“来吧。我们沿着堤岸走走。我要把脑子里的思绪好好理理。”我谨慎地保持缄默。等这个料事如神的家伙说话我再开口。“那封信,”我们在河边散步的时候,他又接起了那个话题。“令我很感兴趣。我的朋友,对于这个问题,我有四个答案。”“四个?”“是的。第一,在邮寄中丢失了。你知道,这是有可能发生的,但不是经常发生的。如果邮寄地址不对,它早就被退回到埃奇韦尔男爵那去了。不可能,我不太相信这种可能——当然,尽管这是有可能的。“第二个答案。我们这位漂亮的女士说她未收到信,是在撒谎。这也是有可能的。这位迷人的女士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谎都可能撒,而且表面上装得像孩子似的坦白。但黑斯廷斯,我不明白这对她有何益处。如果她知道他已答应离婚,为什么还让我去与他丈夫谈判呢?这不合情理。“第三个答莱。埃奇韦尔男爵在撒谎。如果说有人撒谎,似乎他撒谎的可能性比他太太大。但是我看不出他撒谎的目的。他为什么要编造说六个月前发过的一封假信呢?为什么不是简单地同意我们的建议呢?不是的,我还是觉得他确实寄了信,尽管我猜不出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所以我们又可以推断出第四个答案——就是有人把信扣留了。那么,黑斯廷斯,我们的猜测可就更有趣了,因为在两方面都可能被扣留——或是英国,或是美国。“不论谁把信扣留了,他都是一个不愿这个婚姻解体的人。黑斯廷斯,我要努力知道这件事的幕后原因。肯定有原因的——我发誓一定有原因。”他顿了一下,又慢慢地加上一句:“而这原因,现在我还是只能模糊地瞥见一点点。” 第五章 谋杀 第二天是六月三十号。九点半的时候仆人禀报说贾普警督在楼下焦急地想见我们。已经有好几年我们没和伦敦警察厅警督打交道了。“啊!这个可爱的贾普。”波洛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寻求帮助的。”我直截了当地说,“他一定遇到了什么棘手的案子,来找你帮忙的。”我对贾普可不像波洛那样纵容。他一来,波洛就要费脑筋了。我倒不是在意这个。毕竟波洛自己喜欢动脑筋。那是一件很有荣誉和令人高兴的事。我只是讨厌虚伪地装做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我喜欢直爽的人。我对波洛说了自己的想法,他哈哈大笑。“黑斯廷斯,你是个直爽、勇往直前的人,是吧?但你知道可怜的贾普要保存自己的面子的。所以他就要装装了,这是很自然的。”我觉得这样很傻,并和波洛说了,他不赞同。“一个人的外表的东西——都是无关紧要的”对人关系有时又很大。它能让人保持尊严。”我个人认为,点自卑感,贾普没什么坏处。但争论下去也没什么用处。何况我急于想知道贾普来干什么。他很热情地与我们打招呼,“啊!你们正要吃早饭?怎么,波洛先生,母鸡没下方蛋给你吃吧?”这是一个典故,原来波洛曾抱怨过不同形状的鸡蛋会影响他的匀称感。“还没有。”波洛笑着说,“我可爱的贾普,一大早来,有何见教?”“对我来说不早,我已经工作了两个小时了。至于说我为什么来你这一原因吗,是谋杀。”“谋杀?”贾普点了点头。“昨晚埃奇韦尔男爵在他摄政门的府郧被人谋杀。被他的太太用尖刀刺人脖颈致死。”“被他的太太?”我惊讶地喊道。我在那一刻突然回忆起布赖恩·马丁前一天早上说的话。他能预见将要发生的事吗?我还记起简曾说过的“把他干掉”的话。超道德的,这是布赖恩·马丁对她的评价。她是那种类型。是的。无情,自私,愚蠢。他的判断是多么正确!我脑子里面思绪万干。这时。贾普说话了:“是的,那个女演员。你认识的。她很出名的。简·威尔金森。她三年前与他结婚。他们的关系并不好。她离开了他。”波洛一脸困惑而严肃的样子。“你为什么认为是她杀的呢?”“并不是认为。她被认出来了。根本没有任何隐瞒,她是坐一辆出租车去的——”“一辆出租车?”我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下,那晚她在萨伏依饭店的话又在我耳边响起。“——按门铃,说要见埃奇韦尔男爵。那是在十点的时候。管家说他去看看,她冷静地说,。唤,你不用去了。我是埃奇韦尔夫人。我想他在书房里。,她说着那话就径直走了进去,打开了门,进去后又把门关上了。“本来管家觉得奇怪,但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又下了楼。大约十分钟以后,他听见了前门关上的声音。不管怎么说,她是没呆多久。大约夜里十一点的时候他锁上了门。他打开了书房的门,里面黑黑的,他以为主人已经上床睡觉了。今天早上,女仆发现了他的尸体。后颈发根处被刀刺了进去。”“没有叫喊声吗?什么声音都没听见?”“他们说没听见。要知道,那间书房的门隔音效果很好。同时外面还有车辆驶过的声音。另外那种刺法,人会很快死去。医生说,是由小脑底部一直到延髓——或类似之处。要是刺准这个部位,人就会立刻死去。”“这就是说要知道确切的刺入位置,恐怕得懂一些医学知识。”“是的——是要这样。就这一点而论,她是很得利的。但十有八九是她的运气。她只是偶然地刺中了。要知道,有的人就是很有运气的。”“我的朋友,要是因此而要被绞死,她可就不运气了。”波洛说道。“是这样的。她可真是一个傻子——就那么明目张胆地走进去,还自报姓名。”“这就奇怪了。”“很可能她不打算杀他的。但他们吵了起来,她就猛然拿出刀子杀了他。”“是小刀吗?”“医生说是那类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她是把它拿走了,没有留下任何凶器。”波洛很不满意地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的朋友,不会是那样的。我认识那位女士,她不可能做这种一时冲动的事。另外她不可能随身带把刀子。很少有女人带刀子的——简·威尔金森更不会。”“你说你认识她,波洛先生?”“是的。我认识她。”他不再说话了。贾普好奇地望着他。最后他说:“透漏点消息,如何?”“啊,”波洛说,“我想起来了。你来此有何贯干?呢?不是来和老朋友叙旧的吧?肯定不是。你是为这件谋杀棠来的。你有罪犯,有犯罪动机。说起犯罪动机,顺便问一下。你认为犯罪动机是什么?”“想和另一个人结婚。不到一个星期前,有人还听她说过这个。她还威胁说要雇一辆车,去把他干掉。”“啊1”波洛说道,“你的消息还很灵通嘛——真是消息灵通!一定有人帮忙了。”我想他眼神里是询问的目光,但尽管如此,贾普没反应。“我们听说的。波洛先生。”他不动声色地回答道。波洛点点头。他仲手去拿报纸。毫无疑问那张报纸是贾普在等我们的时候翻开的,我们进来的时候被匆匆地放在了一边。波洛很熟练地将它由中间折回原样,并用手把它抚平。尽管他的眼睛在报纸上,他的思绪却在一个疑问里。“你还没回答我”,他说道,“既然一切都进展顺利,你为什么还来我这里?”“因为我听说你昨天去摄政门找过埃奇韦尔男爵。”“我明白了。”“我一听说这个,我就对自己说,。这里面有戏。,男爵为什么找波洛先生?他怀疑什么?他恐惧什么?在采取措施之前。我还是和你谈谈。”“你说。采取措施,是什么意思?是逮捕那位女士?”“是的。”“你还没见她吧?”“啊!己经见过了。离开现场第一件事就是去萨伏依饭店。可不能让她溜了。”“啊!”波洛说,“那么,你——”他突然停了下来。他的眼睛一直暗暗地盯着眼前的报纸”在,改变了表情,起头来,一种新的腔调说“啊!我的朋友,说了些什么?呢!她说了些什么?”“当然。我像往常一样叫她交代事实,警告她说话要注意。不能让人说伦敦警方做事不公平啊。”“我觉得这样够傻的。不过继续,位夫人怎么样了?”“一阵歇斯底里发作——她就是这样的。滚来滚去,开手臂,来索性扑通倒在了地上。唤!她表演得真不错。我得为她说话,场很生动的表演。”“啊,波洛温和地说,那么,当时的印象是她歇斯底里发作不是真的吗?”贾普粗俗地眨眨眼。“你又怎么想呢?我可不会被这种小把戏骗住。她根本没昏倒——根本不会。只是装模作样而已。我敢发誓她还觉得不错呢。”“是的,波洛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以为那是有可能的。后来呢?”“啊!后来她醒了——假装醒了。然后不住地哼哼,继续演戏。那个面孔呆板的女仆给她闻嗅盐。最后,她清醒过来可以说话了,她叫人去请她的律师。她说没有律师在场,她什么也不会说。先是歇斯底里,然后又是律师。先生,我要问你了。这是自然的吗?”“就这件事而论,是很自然的。”波洛镇定地说。“你的意思是因为她是有罪的,并且也知道自己是有罪的。才这样吗?”“不是的。我认为这是因为她的脾气的缘故。首先她要让你看看一个女人突然听到丈夫死去时该是什么样。表演的本能得到满足后,以她天生精明的头脑。她立刻想到要请一个律师。至于故意造出那个假象,并且自己以为很像,并不足以证明她是有罪的。这只能表明她天生是做演员的料。”“不过,她绝对不会是无辜的。这一点我敢肯定。”“你很肯定。”波洛说,“也许是这样吧。你说她什么都不况。一点话也不说吗?”贾普喇嘴笑了笑。“律师不在,她拒绝说话。她的仆人给她的律师打了电话。我留了两个手下在那,就到你这来了。载想在继续调查之前还是来和你谈谈,看看还有什么。”“你很肯定了?”“当然我很肯定。但我想要尽可能多地知道些事实。你知道。这件案子一定会被大肆宣扬。这不可能是什么秘密的事。所有的报纸都会登满的。你也知道报纸的特点。”“说到报纸,”波洛说道,“我的朋友,你对这如何解释?你还没仔细看过你的早报吧?”他俯下身子看桌上的报纸。他的手指指着社会版上的一则消息,贾普大声地读了出来。“蒙塔古爵士昨晚在齐西克河畔的府邸举办了一场很成功的晚会。出席人士有,乔治爵士、菲斯夫人、著名戏剧评论家詹姆斯·布伦特先生、奥弗赖电影公司的奥斯卡·哈默费尔特先生、简·威尔金森女士(埃奇韦尔夫人)等人。”贾普惊讶地看了一会,才恢复正常。“那与案件又有什么关系呢?这种消息是事先送到报馆的。你就会明白的。你会发现她并没在那里,或者她是晚去了——十一点左右。老伙计,你不要以为报纸里登的都是金科玉律。特别是你,应该比谁都明白这一点。”“啊!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只是觉得很巧而已。”“世上巧合的事是不少。波洛先生,我知道你是守口如瓶的,这一点,我早就领教过了。但这件事你会说出来的吧。你会告诉我为什么埃奇韦尔男爵请你去的。”波洛摇摇头。“不是埃奇韦尔男爵请我去的。是我要求他见我的。”“真的吗?那为什么呢?”波洛犹豫了一下。“我会回答你这个问题的。”他慢慢地说道,“但是我得按我自己的方式回答你的问题。”贾普气哼哼地。我暗暗地觉得同情他。波洛有的时候的确会让人想发火。“我要请求你”,波洛继续说,“让我打电话给一个人叫他来这里。”“什么人?”“布赖恩·马丁先生。”“那个电影明星?他和这有什么关系呢?”“我想,”波洛说道,“你会发现他说的话很有趣的。很可能。也很有用的。黑斯廷斯,能劳您大驾吗?”我拿起电话簿。这个明星在圣詹姆斯公园的一大栋高楼里有一套公寓。“维多利亚49449……”几分钟以后,布赖恩·马丁略带困意地接了电话。“喂——哪一位?”“我说什么?”我捂住话筒,低声问波洛。“告诉他,”波洛说道,“就说埃奇韦尔男爵昨晚被杀了。如果他能立即来我们这见面,我们将不胜感激。”我把他的话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电话的另一端传来惊讶的叫减。“我的天!”马丁说道,“她真的那么做了!我立刻来。”“他说什么?”波洛问我。我告诉了他。“啊!”波洛看起来很得意地说道,“。她真的那么做了!,他是那么说的?我就是这样想的。正如我所料。”贾普好奇地望着他。“我真弄不懂你,波洛先生。你先前说话的口气好像那位女士根本不会杀人的。现在你又说你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波洛只是笑而不答。 第六章 寡妇 布赖恩·马丁说话很算数,不到十分钟,他就来到了我们这里。我们在等待他来期间。,波洛只谈些无关的话题,一点也不满足贾普的好奇心。很显然,我们的消息使得这位年轻的演员很不安。他的脸拉长着,没有一丝血色。“我的天哪!波洛先生,”他边握手边说道,“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我实在是被吓坏了——不过,我不能说我觉得惊讶。我始终都有种推测,这种事可能发生。你也许还记得我昨天说过的话。”“当然记得,当然记得。”,波洛先生说道,“你昨天对我说的话,我记得相当清楚。让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贾普警督,他负责这个秦子。”布赖恩·马丁责备地看了一眼波洛。“我不知道还有人在,”他低声道。“你该早告诉我。”他向警督冷冷地点点头。他坐下来,双唇紧紧地抿在一起。“我不明白”,他反问波洛,“你为什么叫我来。这事和我毫无关系。”“我认为有关系”,波洛温和地说,“谋杀案事关重大,个人怨气都应放在一边。”“不,不,我和简一起演戏。我很了解她。可恶!她是我的朋友。我怎么会对她有怨气呢?”“但你一听说埃奇韦尔男爵被谋杀,就立刻得出结论是她杀的。”波洛不动声色地说。这个演员急了。“你是说——”他的眼睛急得直往外突,“你是想说我有问题吗?她和这个案子毫无关系?”贾普插话了。“不是的”是的,丁先生,肯定干了。”那年轻人沉沉地坐回椅子。“我还以为我犯了个大错呢。”他低声道。“遇到这种事,决不该因为友情而影响你自己的判断。”波洛肯定地说道。“对,但是——”“我的朋友,难道你希望自己站到一个女杀人犯的旁边?是谋杀——世间最可恶的罪行。”布赖恩·马丁叹了一口气。“你们不明白的。简不是一个普通的女谋杀犯。她——她根本没有是非感。老实说,她是不该负贡任的。”“那要由陪审团来决定了。”贾普说道。“说吧,说吧。”波洛友善地说,“这并不是你在指控她。她已经被指控了。你不该不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一切。年轻人,你对社会是有责任的。”布赖恩·马丁叹了一口气。“我想你是对的。”他说道,“你们想让我告诉你们什么?”波洛看了看贾普。“你是否听到过埃奇韦尔夫人——或者说威尔金森女士——说过威胁她丈夫的话?”贾普问道。“是的,好几次。”“她说了什么?”“她说如果他不给她自由的话,她就要‘干掉他’。”“那不是开玩笑的。嚼?”“是的。我想她是认真的。有一次,她说她要雇一辆出租车去干掉他。波洛先生。这话你也听到的,是吗?”他可怜地向我的朋友求援。波洛点点头。贾普继续询问。“马丁先生。现在我们知道她要自由是想嫁给另一个人。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布赖恩点点头。“谁?”“是——默顿公爵。”“默顿公爵!哟!”侦探吹了一声口哨。“在攀高枝!据说他是英国首富之一。”马丁点点头,更加垂头丧气了。我不太明白波洛的态度。他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头有节奏地不时地点着,好像一个人选出了唱片放到唱机上,静听着效果。“她的丈夫愿意和她离婚吗?”“不,他完全拒绝。”“你肯定这是事实吗?”“是的。”“现在,”波洛突然加入进来,“我的贾普老友。你知道我和这事的关系了。我是受简的委托,去和她丈夫商量,请他答应离婚的。我和他约了今天早晨见面。”布赖恩·马丁摇摇头。“那也毫无用处的。”他确信无疑地说,“埃奇韦尔不会同意的。”“你认为他不会同意?”波洛向他投去和蔼的目光。“当然。简心里面明镜似的,她并非真以为你会成功的。她早绝望了。在离婚这个问题上,那个人是个偏执狂。”波洛笑了。他的眼光发亮了。“你错了,年轻人。”他友善地说道,“昨天我见到了埃奇韦尔男爵,他已经同意离婚了。”毫无疑问,布赖恩·马丁听了这消息目瞪口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波洛。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一—你昨天见了他?”他急促地问道。“十二点一刻的时候。”波洛还是一板一眼地说。“他同意离婚了?你应该立刻告诉简的。”他责备地说。“我是立刻告诉她了。马丁先生。”“你立刻告诉她了?”马丁和贾普不约而同地喊道。波洛笑了。“这就有点影响动机了,是不是?”他低声道,“马丁先生,现在让我提醒你看看这个,”他让他看报纸上的那一段。布赖思看了,但他没有感兴趣。“你认为这证明她不在犯罪现场?”他说道,“我设想埃奇韦尔是昨晚的某个时候被枪杀的。”“他是被刺杀的,不是枪杀。”波洛纠正道。马丁将报纸慢慢放下。“我想这也没用。”他很遗憾地说。“简没有参加那个宴会。”“你怎么知道的?”“我忘了,有人告诉我的。”“真遗憾。”波洛若有所思地说。“我真弄不懂你。先生。你好像不希望这位女士是有罪的。”“不是的,不是的。我的好贾普,我并非像你想象那样偏袒她。不过,说实话。你所办的这个案子有违常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有违常理?这可不有违我的常理。”我能看出波洛的唇抖动着,想很快地说什么,但他还是很自制地说话。“正如你所说的。这位女士想摆脱她的丈夫。这一点我不反对你。她也很坦率地这样告诉过我。我的朋友,她如何去干呢?她很大声地在许多证人面前说她要杀掉他。然后去他的住处,自己通名报姓,杀了他后扬长而去。我的朋友,你如何解释这些?这难道是常理吗?”“当然是有点冒傻气。”“傻气?简直是白痴!”“好吧。”贾普站了起来说道。“要是罪犯都发傻了,对警察就有利了。我现在要回萨伏依饭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