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特堡城。” “真的?” “她过去住在那儿。” 梅森从桌子上拿起一支铅笔,慢慢地沉思着,拇指和食指在铅笔磨光的边上上下滑动着。“那,”他说,“非常有趣。在谋杀发生的时候,她肯定还是一个很小的小姑娘。” “您在说什么呀?” “她不是吗?” 丹杰菲尔德夫人移开了她的视线,皱起眉头,尽量集中注意力,“不,”她说,“她不是,她那时至少也有十八九岁了。您觉得她现在有多大,梅森先生?” 梅森说:“恐怕我不能很准确地判断人的年龄。我原以为她是30岁上下,而您可能不到40岁。” “真会说好听的!” “不,我说的是真的,”梅森说,“我不是要奉承您,我真是对一个女人怎样保持她的青春很感兴趣,不管她实际度过了多少个生日。” 她说:“我不会告诉您我多大了,但戴安娜·伯尔——我想想看——她这会儿是……是的,大约在38岁和39岁之间。” “您在这么多年之后还能认出她来?” “您这是什么意思,什么这么多年之后?” “您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噢,大概三年前。” “那么您认识她的丈夫吗?” 丹杰菲尔德夫人摇了摇头。“我想不,戴安娜的名字原来是戴安娜·珀金斯,对她母亲来说,她是一个很麻烦的孩子;珀金斯夫人过去经常跟我聊天,他们住在我们的街区,后来,戴安娜跟一个结了婚的男人私奔了,过了四五年她回来了,声称那男人同他妻子离了婚而娶了她。” “那个妻子对这事怎么说?” “噢,她离去了,人们失去了她的行踪,或许戴安娜说的是实话,或许不是。后来戴安娜又离去一段,不久跟一个新丈夫再次抛头露面。” “伯尔?”梅森问。 “不,”她说着笑了,“不是伯尔。恐怕戴安娜喜欢一出现新的就换掉老的。让我想想,她那个丈夫的名字叫什么?雷德克利夫,我想是的,但我不敢肯定。我想他跟她离了婚,她又回到温特堡城呆了一段。然后去了加利福尼亚。在那儿,她嫁给了伯尔先生。” “所以您在街上碰到了她,并和她谈了话?” “是的。” “她有没有提起那桩谋杀案?” “没有,她非常圆滑。” “她知不知道马文·亚当斯就是那个因谋杀而被绞死的人的儿子?” “我几乎可以肯定地说,她不知道,至少她根本没提那事。当然,萨拉是在伯尔先生来埃尔但普罗之前死的。她才到那儿三四个星期,我不觉得马文·亚当斯这个名字对她有什么意思。” “您也没告诉她?” “当然没有。” “好的,”梅森说,“这解释了您怎么找到我的,那么接下来告诉我您要见我做什么。” 她说:“我——我想让您别把有些事放在心上。” “等等,还有一个问题,您认识米尔特吗,调查这件事的侦探?” “我见过他几次,尽管他并不知道。按您的意思,我没和他碰过头,我实际上从未跟他说过话。” “您什么时候离开的埃尔坦普罗,丹杰菲尔德失人?” “今天上午一早。” “丹杰菲尔德先生在哪儿?” “他还在埃尔坦普罗呆着。我留了一个便条,告诉他我要离开一天。我走的时候,他正平静地打着鼾声。他喜欢晚上熬夜,早上睡懒觉;我刚好相反。我锻炼自己一上床就睡觉,他进来也不会吵醒我。经常在他醒来老早之前,我就起床出去了,我觉得早饭前的锻炼非常有益。” 梅森又靠回到转椅里,重新闭上了眼睛,好像在脑中极力回想过去的某个事件。“所以您进行了调查以确信您丈夫不在里诺?” “我丈夫,噢,您是说大卫,是的。” “谁进行的调查?” “一位朋友。” 梅森说:“每一次您提到那次调查,您都是用‘一位朋友’这个词,您不觉得这样很不确切吗?在提到这位朋友时,您从未用过一个代词。这是不是因为您害怕这么做?” “哎哟,梅森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您的话。我为什么要害怕用代词?” “因为那就非得是他或她,那就会显示出这位朋友的性别。”梅森说。 “好吧,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只是在想这位朋友可能不是您现在的丈夫,乔治·丹杰菲尔德。” “呃……呃……” “是吗?” 她生气地说:“您具有那种最令人不快的方式去……” “是吗?”梅森重复道。 她突然笑了起来,然后说:“是的。我现在明白了,梅森先生,作为提问者,您是如何赢得您的声誉的。或许我是在试图稍微掩盖一下,因为它可能会听起来——呃,有点儿,——呃,一个人可能会由它得出错误的结论。” “结论会是错误的?”梅森问。 她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与梅森的谈话,她朝他笑了笑,说:“我已经告诉了您,梅森先生,我那时是多么爱我的丈夫,我多么害怕我可能会失去他。您认为一个有这种感觉的女人会冒险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吗?” “我只是对揭开您想要掩盖的事情感兴趣。或许这只是提问者的一种本能。”梅森说。 她说:“在我们结婚之前我就认识乔治·丹杰菲尔德。他那时一直对我非常着迷,但在我给他打电报之前,他到温特堡城还不到两年。我结婚后只见过他一次,那就是明确而又肯定地告诉他我的结婚结束了我们之间的一切。” 梅森慢慢地重复着她的话:“结束了我们之间的一切。” 她对梅森的重复有点儿生气了,然后控制住自己,说:“您的确有最令人不快的窥探人心的方式。好吧,如果您想要那样的话,答案就是:是的。” 梅森说:“您是在今天早上报纸出版之前离开埃尔坦普罗的吗?” “是的,怎么啦?” “您为什么到这里来?” “我告诉过您是我的良心让我到这里来的;我知道一些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的事情。” “是什么?” “在那次审判上,我不是证人,因此没人问过我什么。我那时不愿主动提供这些情况。” “什么情况?” “霍勒斯·亚当斯和大卫干了一仗。” “您是说他们吵嘴了?” “不,我是说打了一架。” “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 “什么时候?” “大卫被害的那天。” “接着讲,”梅森说,“说完。” 她说:“大卫和霍勒斯打了一架,我想大卫吃了不少苦头。他回到家极为生气,他到浴室往脸上放了一条凉毛巾,在那里游荡了一会儿又出去了。直到过了一阵子,我才开始想他刚才在浴室做什么。我记得听到镜台抽斗开关的声音;一想到这,我赶紧跑到镜台那儿,打开大卫总是放枪的抽斗,枪不见了。” “您跟谁讲过这事?”梅森问。 “除了您以外,我对谁也没讲过,就连我丈夫也没讲过。” 办公室里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梅森在脑中反复地掂量着她的话。然后他扫了一眼德拉·斯特里特,确信她已用速记将所有的这些都记了下来。 德拉几乎不让人察觉地点了点头。 沉默使得丹杰菲尔德夫人有些不安,她开始明确地指出:“您瞧,梅森先生,那会意味着什么。如果霍勒斯的律师曾坦率地说他们打过架,如果发生过大卫拔出枪,霍勒斯击中了他的脑袋——谁知道呢?那就可能是自卫,他就会被免罪的。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他们绞死他的那种谋杀罪。” “那您打算怎么办?”梅森问。 她说:“要明白一点,梅森先生,我可不是要让自己出洋相,我不是要人们用羞辱的手指着我。但我想我可以签署一份宣誓书,把它交给您,完全私下地保存。那么,如果这桩旧案件竟然会毁坏马文·亚当斯的生活的话,您可以找那姑娘的父亲——完全私下的——把这份宣誓书拿给他看,告诉他您和我的谈话,那么马文就能——哦,您知道,从此以后幸福地生活。” 她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梅森说:“这真有趣。24小时前,它可能是个简单的解决办法,但现在就不再是了。” “为什么?” “因为现在那桩旧案件的记录可能会公布于众,不管我们能做什么。” “为什么?在过去的24小时里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威瑟斯庞先生……” “是那个侦探,莱斯利·米尔特,出了事。” “什么?” “他被谋杀了。” 暂时,她没能理解梅森的话里所含的全部意义,她机械地说:“但我在告诉您,如果他的律师……”正说着她止住了,在椅子上挺了挺身体,“谁被谋杀了?” “米尔特。” “您是说有人杀了他?” “是的。” “谁——谁干的?” 梅森又一次从桌子上拿起了铅笔,他的手指慢慢地在光滑的木头笔杆上来回滑动着。他说:“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很容易成为一个越来越重要的问题——一个与几个人的生活有着重要关系的问题。” 15 丹杰菲尔德夫人好像暂时变得茫然了,然后她突然说:“我得马上给我丈夫打个电话。” 梅森看了一眼德拉·斯特里特,“您可以从这儿打过去。” 丹杰菲尔德夫人站起来说:“不了,我——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梅森说:“我还有一两个问题想问您,丹杰菲尔德夫人。” 她以坚决的方式摇了摇头。拒绝道:“不,我已经说了我想说的一切,梅森先生。我丈夫不知道我来了,我给他留了一个条子说我今天要离开。我没告诉他我去哪儿,我……我取了车……我想我最好立刻让他知道我在什么地方。” “您可以用这部电话,”梅森说,“我们几分钟就可以打通的。” “不,”她明确地宣布道,向办公室环视了一下,像一个动物看某个新笼子一样,“从这儿出去吗?”她指向通往大厅的门问。 “是的,”梅森说,“但是……” “我回来再跟您谈,梅森先生,我现在就走。” 她一阵风似地出了门。 梅森对德拉·斯特里特说:“快,德拉,叫德雷克!” 德拉·斯特里特的手指已在拨着电话的号码盘了。她说:“德雷克的办公室吗?一个女人刚离开这个办公室,一个叫丹杰菲尔德夫人的。50岁,看上去年轻一些,浅黑型皮肤,黑眼睛,深蓝外套。她在电梯那儿。马上盯住她,跟紧了,看她去哪儿,做什么。快!……好的。” 她挂了电话说:“他们会马上找到她的。” “干得好,德拉。” 德拉说:“要是能知道她在电话里跟她丈夫说什么,我愿出100美元。” 梅森眯起了眼睛:“她最感兴趣的是查出他昨晚在哪里——当米尔特被杀的时候,赶快给我接通埃尔坦普罗的警察局长。” 德拉·斯特里特接通了电话,向接线员解释说这是紧急情况。不到一分钟梅森就和埃尔但普罗的警察局长通上了话。 梅森说:“我是佩里·梅森律师,在洛杉矶。一个叫丹杰菲尔德夫人的刚离开我的办公室。她丈夫在埃尔坦普罗那儿,她要给他打个电话,如果您能窃听他们的电话的话,我想您就能得到一些信息……” “你是梅森?”那声音打断他问。 “是的。” “这女人叫什么名字?” “丹杰菲尔德。” “她要打过去个电话?” “是的。马上。” 那声音说:“先别挂断,这里有人要跟你讲话,但我会先就此动手的。” 梅森拿着话筒,用手掌捂住送话器对德拉·斯特里特说:“至少我们在那儿得到一些聪明的协助,他们可能永远也不会告诉我们都说了些什么,他们可能不会承认窃听了那个谈话,但我敢打赌他们会来窃听那个电话的。” 那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喂,喂,是佩里·梅森先生吗?” “早的” “好的,威瑟斯庞先生想跟您讲话。” 威瑟斯庞的声音己不再是习惯于发号施令和支配他所处的任何形势的那种人的声音了,“是您吗,梅森?”当他问时,他急切的声音中带有一种近乎伤感的味道。 “是的。” “到这儿来,赶快到这儿来!” “出什么事了?”梅森问。 威瑟斯庞说:“又有了另一桩。” “另一桩什么?” “另一桩谋杀。” “你是说除了莱斯利·米尔特外,又有人被……” “是,是的。天哪,这是多么荒谬啊!您所听过的最糟糕的事!他们全都疯了。他们……” “谁被谋杀了?”梅森问。 “在我家住着的那个人,罗兰·伯尔。” “怎么杀的?” “同样的办法。有人在他房间里放了大量的盐酸,又在里边丢了些氰化物,然后走掉了。那断了腿的可怜家伙就躺在床上,就是他想逃也无法出去;他只能呆在那儿闻着它。” “什么时候?” “就在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前。” “谁干的?”梅森问。 威瑟斯庞几乎在电话里叫了起来:“那就是为什么我要让您必须马上来这里!” “谁干的?”梅森重复道。 “这些该死的苯蛋警察声称是我干的。”威瑟斯庞叫了起来。 “你被捕了吗?” “我猜差不多。” 梅森说:“什么也别说,坚持住,我马上就过来。” 他挂了电话,向德拉·斯特里特招了一下手,说:“准备你的东西,德拉,我们去埃尔坦普罗。” 德拉·斯特里特说:“你忘了奥尔古德,他正在来的路上。” 梅森已经把椅子推向了后边,正准备到衣柜那儿去,他突然停了下来,站在桌角的边上说:“对呀,我把奥尔古德给忘了。” 电话铃响了,德拉·斯特里特拿起话筒说:“等一下。”她用手捂住话筒说,“他现在就在办公室里。” 梅森又坐回到转椅里,说:“带他进来,德拉。” 当奥尔古德跟德拉·斯特里特进到办公室时,他极力做出一副不满的样子。眼镜夹在鼻梁上,黑色的丝带一直悬到外套的领子里,显得他的脸极度严肃。 梅森的嘴角闪出了微笑,“请坐,奥尔古德。”他说。 奥尔古德的就座仿佛是种礼节,“谢谢您,律师。” “你的秘书拜访米尔特的事怎么样了?”梅森问。 “这事让我苦恼极了,律师。我想向您解释。” “解释什么?” “它是怎么回事。” 梅森说:“我只有几分钟,说吧。” 奥尔古德的食指不安地绕在从眼镜上吊下来的细丝带上。“我想让您明白埃尔伯顿小姐是位非常忠实的年轻女人。” “对谁忠实?” “对我——对公事。” “说下去。” “刚好米尔特过去跟她保持联系;米尔特对这种事情有种讨厌的钻牛角尖的习惯。” “甚至不让他做时也这样?”梅森问。 “显然是。” “好吧,”梅森不耐烦地说,“她知道米尔特在什么地方。那么,她是怎么窃听我们的谈话的呢?” 奥尔古德承认道:“那是由于我的疏忽和她自己的一些自然的好奇心。我的办公室里有一个内部通话系统,就在您进来之前,我刚好正在和她通话。我忘了关操纵杆以致在外间办公室可以听到我们的谈话。她觉得她该跟米尔特联系——也就是说,试图这么做。” “她没做吗?” “没有。” “为什么没有?” “她说她到他公寓时,米尔特正忙着别的事。” “他那时还活着吗?” “她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她没上楼去,楼上有别的人。” 梅森说:“胡扯!她有他公寓的钥匙。” “是的,我明白这一点。她解释了是怎么回事,她像是……” “别在意,”梅森打断他说,“你可以相信这些解释,但我不。咱们还是直截了当地说吧,米尔特是个勒索者,当你告诉我说你对他的泄密非常恼火并且解雇了他时,我相信了你的话,鉴于此后所发生的事情,我就不那么肯定了。” “对什么不那么肯定了?”奥尔古德问,同时他把整个办公室,除了梅森占据的那一小块地方外,打量了一遍。 梅森说:“你的整个事务所都好像深深地搅进了这件事里。” “梅森先生,您是不是在暗示……” 梅森说:“我没时间跟你演戏,我只是在告诉你,一开始我相信你的话和解释,但现在,未经核实,我对哪一个都不相信。原因就是太多的巧合。我跟你谈你的一个侦探已经着手敲诈勒索,你却‘疏忽’地让内部通话系统开着,结果使你的秘书能听到我们的谈话。她到埃尔坦普罗去,她有这个男人公寓的钥匙。你知道,奥尔古德,这可能是你在策划一起小小的敲诈。在拿到了你能从威瑟斯庞那儿合法地拿到的钱以后,你又利用米尔特以得到更多的钱。” 奥尔古德跳了起来:“我到这里来是为了做解释,梅森先生,不是来受侮辱的!” “好的,”梅森说,“那就是你为什么来这里,你到这儿了,也做了解释。请把这个侮辱看成是不在原订计划内的一个纯粹无偿的小插曲吧。” “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奥尔古德嚷着说。 “你对极了,这不是开玩笑。” “我曾尽力公正地对您,我把我所有的事情都向您摊了牌。” “你就露了那么一点点,”梅森说,“要不是我从你袖子里往外掏的话,你的关键牌就不会亮出来,当我进你的办公室的时候,你的秘书进去告诉你我去了,我听不到你们的谈话,是因为那时内部通话系统的开关是关着的,你肯定是在她出来而我进去时把开关打开的。那就是说你是故意那么做的。好莱坞丑闻小报的这个专栏又是怎么回事?” “我敢肯定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 “不知道。” 梅森朝德拉·斯特里特点了一下点,说:“让保罗·德雷克接电话。” 此时,办公室里出现了一阵令人不安的寂静,稍后德拉的话打破了这种沉默:“接通了,头儿。” 梅森拿起了电话,“保罗,奥尔古德在我办公室这里。我越想就越觉得整个敲诈的事应该可以早些得出结论的——在某种程度上是雇用的后果,如果你懂我的意思的话。” 德雷克说:“我明白。” “现在奥尔古德就在这个办公室里。我想知道那份好莱坞丑闻小报是不是从奥尔古德那儿得到的消息,你说过他们不支付任何报酬的。” “对的,不用钱支付,他们以做广告和最新消息为报酬。” 梅森说:“看他们是否一直在吹捧奥尔古德的事务所,好吗?别离开办公室,我要出去,我会在去乘电梯前到你那里告诉你一些有趣的消息。查查那份丑闻小报,看看是不是奥尔古德看上去像是那个金发男孩。” 梅森把话筒放了回去,对奥尔古德说:“好啦,我不留你了,我只是想要你明白,我对这事是如何感觉的。” 奥尔古德起身向门口走去,停了下来,转过身,猛地把头扭向德拉·斯特里特说:“让她出去。” 梅森摇了摇头。 “我有事要跟你说。” “那就照直说吧。” “我看到今天早上马文·亚当斯下火车时被警察带走了。” “咽?” “还有人告诉我,在火车进站之前你同马文·亚当斯进行了一次极为机密的谈话;他交给你了一封信。” “说下去。”梅森说。 “我想知道你是否告诉了警察有关那次谈话和那封信的事。” 梅森说:“我有许多谈话都不告诉警察的,我跟你的谈话,比如说,我没有告诉他们那个——还没有。” 奥尔古德说:“如果这份好莱坞小报发表这样一件小小的怪事,以致警察可能致力于调查这位著名的大律师,因为就在那趟埃尔坦普罗的火车要开进洛杉矶车站之前,某一个年轻男人正在跟他谈话;最好问一下这个年轻的男人,律师告诉他不要跟警察提什么事——他给律师的信里写的是什么,您觉得怎样?您瞧,大律师,如果说要找别扭的话,我们两个人可以在这场游戏中玩得很巧妙的。” 梅森向德拉·斯特里特示意:“让保罗·德雷克接电话。”他说。 在德拉·斯特里特给侦探挂电话时,又出现了寂静。但是这一次奥尔古德的眼睛没有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而是闪烁着冷酷的光芒,带着挑战的目光盯着佩里·梅森。 “是德雷克。”德拉·斯特里特说。 梅森说:“喂,保罗,我要取消让你查看奥尔古德跟那份丑闻小报关系的指令。” 奥尔古德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我知道您会明白过来的,大律师。我们毕竟还是明智些为好,我们俩都是生意人。” 梅森一直等奥尔古德说完,然后对着话筒说:“我告诉你这事的原因是因为在这方面浪费时间没什么价值。奥尔古德没有向写专栏的人透露消息,因为是他自己写的。他拥有那份该死的小报,他自我暴露了。” 梅森又一次把电话放了回去。 奥尔古德看上去就像有人在他肚子上揍了一拳一样。 梅森说:“你现在不是在跟一个新手打交道,奥尔古德。我精于此道,你最后的恐吓让你露了马脚。这是很巧妙的骗局,你发表这些影射小品暗示丑闻;受此影响的人们慌忙跑到出版社去看看能做些什么,结果却落在了奥尔古德侦探事务所的手中。与此同时,好莱坞的一些大明星们在考虑买下这小报以封住它的口,而你的价格会给你带来百分之百的净利。” “您对此什么也证实不了。”奥尔古德说。 梅森指了指德拉·斯特里特,“我是当着证人的面说这番话的,”他说,“你可以去起诉我诽谤,好给我一个机会来证实它!量你没那个胆。” 奥尔古德拿不定主意地停了片刻,然后气冲冲地走出了房间。 梅森看了看德拉·斯特里特,笑了,“好啦,”他说,“这澄清了一个问题。” “什么?” “小报中的消息是从哪儿透露出来的。他以为他完全蒙蔽了我。” “但你那时对他了如指掌吗?” “不完全,我当时的确注意到了他让内部通话系统的开关开着,好让外间办公室的那姑娘能听到我们所说的一切。那就是为什么我让德雷克盯她的梢。好啦,咱们赶快去埃尔坦普罗吧。” 德拉抓起她的速记本,“好吧,”她说,“我们的箱子都还在车里,现在就可以动身。别忘了顺便去见一下保罗。德雷克。”“我不会忘的。你记下了那个电话交谈的主要内容了吗?”“又发生了另一起谋杀的事?”她问。 “对啦。” “谁?” “罗兰·伯尔。” “警察有没有逮捕谁?” “有。” “亚当斯?” “不是,是我们尊贵的同龄人,约翰·威瑟斯庞。仔细想想吧。” 他们顺便去了德雷克的办公室。梅森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手表的分针,“把这搞清楚,保罗,要快。又发生了一起谋杀,罗兰·伯尔,警察已经逮捕了约翰·威瑟斯庞;看上去好像他们掌握了什么情况。” “知道证据是什么?”德雷克问。 “还不知道。这儿有个情况令我感兴趣,戴安娜·伯尔,罗兰·伯尔的妻子,起先来自于温特堡城,发生那起谋杀时她有十八九岁。拉特威尔和霍勒斯·亚当斯在拉特威尔被害那天打了一架,拉特威尔回到家,拿了把枪就失踪了。那是他的妻子最后一次见到他,看上去好像是自卫。” “因为一个女人而打架?”德雷克问。 “丹杰菲尔德夫人给我提供的情况,但她不愿说,她对自己的行动非常小心,如果不是私下的话,她不让我使用这个证词,但这事可以调查。” “只是不通过她的话,我们就无法证实。” 梅森不耐烦地点了点头说:“所有这些就是我在建立的论点的开端。” “那是什么?” “戴安娜·伯尔是个当地人,但她在每次婚姻之间总是跑出去,结婚后再回来。罗兰·伯尔是她的第三个赌注,或许是第四个。那么,如果她一直是在跟男人厮混的话,就只有一种可能性,她可能会回来找她以前的一个情人最后结婚安定下来。就按这种可能性,保罗,查一下罗兰·伯尔,看他有没有温特堡城的背景。” “如果他有的话,又意味着什么呢?” “那么看他认不认识科林·哈森。”梅森说。 “难道所有这些不会是巧合吗?”德雷克问。 “巧合,见鬼!要是事情是我想的那样,那就是经过谨慎周密的策划的。威瑟斯庞很容易遭人暗算,任何人都可以把他当傻瓜来摆布,由于他对他所拥有的东西,炫耀的欲望,以及对钓鱼和摄影的热心。糟糕,保罗,这一切都极为吻合。” “与什么吻合?”德雷克问。 “精心策划谋杀的设计。” 德雷克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没时间解释了,”梅森说着起身向门口走去,“等你查明了事实你就会明白的。” “你对奥尔古德做了些什么?” 梅森咧嘴笑了,“给他施加一点点压力。他自己露了马脚,我敢跟你一百比一地打赌,那好莱坞丑闻小报是他办的。这为他招徕生意、提供机会去利用他在生意中所获得的信息,为他在准备撒手时大捞一笔而打下基础。” “那么这个金发女郎是在他的指使下行动的了?” “见鬼,我哪知道,或许他们都是在为单独的诈骗而忙碌着,但有一点你可以断定,他就是那个在丑闻小报上发表那条消息的人。我去找了他,并且给了些东西供他思考,所以他就把小报上有关威瑟斯庞的专栏部分剪下来马上转送给我。要不是我去找过他,他可能会直接把它送给威瑟斯庞,威瑟斯庞就会叫奥尔古德去调查这件事,而奥尔古德又会让威瑟斯庞为此花大价钱。” 德雷克说:“我听到过人们说奥尔古德脚踏两只船,但你对他有点儿过火了,不是吗,佩里?你一点儿也没办法证实那东西……” “不能才怪呢,”梅森说,“让他告我好了,我就开始收集证据,翻阅书籍,我会很快证实它的。” “如果你是对的,”德雷克说,“他就不会告你。” “他当然不会的。”梅森肯定地说,“赶快,德拉,我们去埃尔坦普罗。” 16 约翰·威瑟斯庞被临时监禁在行政司法长官办公室,现在他被允许在离审判室相隔而开的证人室同他的律师单独交谈。 “活见鬼,这是您从没听说过的最荒唐的事,”威瑟斯庞大发雷霆,“这一切都是由于我辨认那只该死的鸭子而引起的。” “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梅森说。 “好吧,我告诉了警察关于鸭子的事,我还告诉了他们马文从牧场带走了那只鸭子。整个事情对我来说就跟我脸上的鼻子一样清楚,见鬼,现在也是一样。” “你告诉了警察什么?”梅森坚持问道。 “我告诉他们马文从我那里带走了一只鸭子,我认出来了那是我的鸭子——就是马文带走的那只,这就是警察所需要的。警察决定逮捕马文·亚当斯;当他在洛杉矶下了火车后,他们抓住了……” “说下去。”梅森说。 “显然亚当斯很坦率地说明了情况。他说他带走了一只鸭子,把它放在了汽车里,后来鸭子不见了,他所知道的就这些。他承认他在车子上彻底找过了,但确信鸭子丢了。警察也这么认为,他们同这里的警察取得了联系,他们就去搜查了马文开的车——你猜他们发现了什么?” “他们发现了什么?”梅森问。 “在车子的后面发现了那只该死的鸭子。那个小畜牲不知怎么飞过了前座的靠背落到后底板上,爬到了搁脚板下。”威瑟斯庞清清嗓子,在椅子里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这可恶的一系列奇特巧合使我陷入了这样的困境。”他说。 “怎么会呢?”梅森问。 “呃,您昨天晚上走了以后,我想去追您,但我没确切地告诉您后来发生的事——那就是,我告诉了您,但没按原来的顺序说。” “接着说。”梅森含糊地说。 “我在后面追您,当您在路边换轮胎时,我错了过去。我给您说过我在城里转着想找到您,后来以为看到了伯尔夫人,就撇了您去找她了。呃,真是这样。有件事我没告诉您,因为我觉得那有可能使我个人非常尴尬。” “什么事?” “刚一到城里,我就开车到米尔特的公寓。我原来告诉您我没有看到您的车停在那附近,所以我就继续向前开了。其实不是那样,找根本没有注意车子,只是太激动了。我把车子悄悄停在路边,下了车就直接去米尔特的公寓按响了门铃。自然,我以为您在楼上。因为在路上没见超过您的车,我一直以为您在我的前面。” “那么你去了米尔特的公寓?” “是的。” “刚一进城就去了?” “是的。” “你做了什么?” “我按了按门铃。” “后来呢?” “没人开门,但我看到门没关严。我急切地推了一下门,门就开了,弹簧锁原来没锁上。” “你干了什么?”梅森问。 “我上楼梯走了几步,有人听到了我的声音,一个女人。” “你看到她了吗?” “没,我没看到,至少没看到她的脸。我上到楼梯中间的时候,这个女人走到了楼梯的顶端,我可以看到一条腿和内裤——感到非常不好意思。她想知道我闯进公寓要干什么,我说想见梅森先生;她告诉我梅森先生不在那儿,要我出去。自然,在这种情况下,我就转身下楼了。” “这事你可一点儿也没告诉我。”梅森说。 “没,我没有。对整个事我感到很惭愧,我意识到像我这样地位的人是不能承认碰到这种事的。我没看见那女人的脸,她也没看见我的;我觉得当时不会有人知道我是谁。” “他们知道吗?” “旁边住着一个女人,她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显然她属于那种非常好奇的人,喜欢透过窗帘偷窥别人的事情。” “她看见你了吗?” “我进去时没有,但我出来时她看见了我,”威瑟斯庞说,“她仔细看了我的汽车,甚至记下了牌照号码,哼,比我记得还清楚。” “她有没有解释记了牌照号码的原因?” “我不知道。她告诉警察说我和一个女人一起进去的,可能是她听到了她旁边公寓那个女人的声音。” “有人跟你一起进去吗?” “没有,”威瑟斯庞说,“当然没有。我当时是一个人。” “洛伊斯没跟你在一起?” “绝对没有。” “伯尔夫人也没有?” 威瑟斯庞转移了他的视线,“我等下想跟您谈谈伯尔夫人,那是另一件可恶的事。” “好吧,”梅森说,“用你自己的方式告诉我,那是你需要操心的事,还是说说好。” “好的,旁边公寓的那个女人向警察报告了我的牌照号码。自然,如果金鱼缸里的鸭子是我的,也就是说出自我那个地方,而马文·亚当斯没有带它到那里,那么警察就会认为可能是我带的。” “非常自然的假设。”梅森冷淡地评论道。 “我告诉您这是一组见鬼的巧合。”威瑟斯庞气急败坏,大发雷霆,“一想到这些,我就生气。” “现在请你告诉我关于伯尔的事。” “呃,今天早上,当然了,我告诉了伯尔夫人关于埃尔坦普罗发生的事,以及米尔特是如何被害的。当时,罗兰·伯尔的身体好了些,他想见我,所以我就进去跟他谈了谈。” “你把那事告诉他了?” “是的。” “他说什么?” “呃,他很好奇——任何人都会的。” “你有没有告诉他关于米尔特的事?”梅森问。 “呃,就一点儿,没说多少。我有点儿喜欢罗兰·伯尔,我觉得可以信任他。” “他知道我在你家吗?” “知道。” “他知道为什么吗?” “呃,呃,我想我们随便说了一些。” “后来呢?” “今天早上罗兰·伯尔让我把他最喜欢的鱼竿给他拿来,我说只要我一拿到就会给他。” “鱼竿当时在哪儿?” “他说他忘在我的小屋里了。我相信我告诉过您,对我的那个小屋,我非常讲究,只有我有钥匙。我从不让仆人们进去的,除非我把门打开,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我在那里放了不少酒,这些墨西哥仆人就是这一点,一沾酒的边你就不能信任他们。” “伯尔把他的鱼竿忘在那里了吗?”梅森问。 “他说他忘在那里了。我不记得这事,但他说肯定是。” “什么时候?” “他在那里跟我聊天的时候。那是他摔断腿的那天,他带着鱼竿。但我记不起来他是不是忘在那里了,我记不起来了。总之,他要我给他拿来,说也不用特别着急,但他想摆弄摆弄。他对鱼竿是一个十足的狂热者,喜欢放在手里摸摸、甩甩之类的;摆弄它们就像是一个人摆弄他所喜欢的枪啊、照相机啊、或者别的玩具那样。” “警察知道那根鱼竿的事吗?”梅森问。 “噢,知道,当时伯尔夫人和医生在那儿,我答应说给他拿来,后来医生就开车进城了,伯尔夫人说想跟他一起去,我对她说我一会儿也要去,我会送她,再把她带回来。” “但她跟医生走了?” “是的……结果就剩我一个人在家了,当然仆人们除外。” “你干些什么?” “呃,我四处转转,干些零碎的事儿,打算到小屋去拿伯尔的鱼竿。” “这是什么时间?” “噢,我猜8点半或9点左右。我在那儿有许多事情要做,让劳工们开始干活,等等。伯尔告诉我他并不急着要鱼竿,下午的时候,我想他说过。” “继续说,”梅森说,“说正事。” “好吧,约一个小时后,有个仆人路过那个房间。您知道他的房间在哪里,在底楼,窗户朝天井。那仆人穿过窗户看到伯尔坐在床上,从他坐的位置看——啊,天哪,那墨西哥人看到他死了。” “接着说。”梅森说。 “仆人来叫我,我赶忙冲过去,打开门,看到伯尔在床上,马上又发现离床10英尺远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花瓶。我闻到某种奇特的味道就晕倒了,墨西哥人把我拖到走廊,关上门后就叫警察了。” “行政司法长官过去透过窗户看了看,得出的结论是伯尔死于与米尔特被杀的同样的方法。他打碎了玻璃,让那里透透空气,然后警官们来了,毫无疑问,他是被用同样的方法杀死的:在装有盐酸的花瓶里放入氰化钾。这可怜的家伙连一点儿求生的可能也没有,他躺在床上,腿上打着石膏,还挂着从滑轮上悬下的重物,他根本不可能下床。” “护士当时在哪儿?”梅森问。 “问题就在这儿,”威瑟斯庞说,“那个该死的护士是整个事情的根本原因。” “怎么说?” “噢,她很反常。要么就是伯尔,我不知道是哪一个。护士的话完全是前后矛盾的。” “那么她当时在哪儿?”梅森问,“我想伯尔要一直有人护理着。” 威瑟斯庞说:“我告诉过您他们发现伯尔企图下床,伯尔说有人要杀他;医生说这是在打了麻药以后神经反应的正常情况。谁也没去注意这件事——当时没有。当然啦,后来当事情发生以后,他的话就显得有些像预言了。警察就接触了护士,护士说伯尔私下告诉她,我就是他认为企图杀害他的人。” “护士当时没有把这事告诉当局吗?” “没有,她还以为这是对麻药的反应;医生对此非常确信。您知道护士对有关病人的事是必须听医生的话的。在这种情况下,假如她要对任何人说什么,她就完全是专业性的失职;她必须得封住自己的嘴——所以她说——现在。” 梅森说:“这仍然不是在回答我的问题,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护士在哪儿?” “她在城里。” “伯尔一个人在那里?” “是的,您瞧,伯尔绝对不可能下床,但是他可以用他的胳膊和手,床边就有电话。实际上他不需要让护士一直护理他,他只要打电话就会有人去的。我的房子里有内部通话系统,你可以按下交换机上的键,把你的电话接到外面的主线上;或者只要按下相应的按钮,就可以接通房子里的任何一个房间。伯尔不管什么时候想要东西的话,都可以打到厨房去。” “给我说说那个护士。”梅森强调说。 “好吧,当伯尔刚被抬到床上,腿固定好后,他让他的妻子从壁橱里拿出一个包给他。包里有他的一些钓鱼用的蛹饵,几本他喜欢的书,一个小闪光灯,五六本袖珍系列读物,以及各种各样的小东西。他可以把包放在床边,制作鱼饵啊,看看绕线轮啊,或者拿本书啊,伸手就可以够得着。在这个护士来了之后,她告诉他,她认为不管什么时候他想要什么东西,最好是告诉她,所以她要打开包,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到梳妆台上去。她告诉他要是想要什么就管她要好了。她说她不想让包放在那里,以免她在床边走动时绊住她。” “那让伯尔很生气。他说哪个女人也不能把他制作鱼饵的东西弄乱,他要把他的东西放在床边,好让他想要时能够拿到。” “护士试图显示这是她的职权,抓起了包,但他设法抓住了她的手腕,差点把她的胳膊拧下来,然后他要她出去并呆在外边。他说要是她再敢把脑袋伸进来,他就会用东西砸她。护士给医生打了电话,他来了。护士、伯尔夫人、医生还有我一起跟伯尔谈了一下,结果是医生和护士回城里去了,伯尔夫人跟他们一起去的,要再找一个新的护士。他的电话一直接通着厨房,厨房里的女人们知道要特别注意,只要他一拿起电话,就会给他回话。在这种情况下,让他一个人呆着当然看上去是足够安全的,至少医生这么认为。” “那么你呢?”梅森问。 “显然啦,”威瑟斯庞说,“跟您说实话,我对伯尔的动怒有点儿受够了。我曾比较坚定地告诉他,我认为他最好还是去医院;当然,我还得体谅他。他一直遭受着极大的痛苦,仍然病得很重,身体很虚弱,还有恶化的危险,他非常神经质,容易发怒;药物的作用还在影响着他大脑的正常运转。毫无疑问,很难跟他相处。” “但是,我觉得他的行为很没有道理,对待护士的方式非常粗野。” “那么是什么把你同他的死联系起来的呢?”梅森问。 “那该死的鱼竿。他在床上,手里拿着鱼竿,正准备把它装起来。他右手拿着两个接头,左手拿着一个,唉,您可以明白我是处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下。我是惟一能够拿到鱼竿而且把鱼竿给他的人;房子中只有我一个人;狗也没有拴,生人无法进去;仆人们发誓他们没有靠近过那个房间。这可怜的家伙绝对没有求生的可能,他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装着毒药的花瓶就在桌子上,离他的床只有七八英尺远,但他却够不着,无法把它打翻,或者想些别的办法。” “但他可以拿起电话?” “是的,很显然是毒气的作用太快了,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人——他的某个朋友,走进他的房间,把那鱼竿递给他,可能说:‘瞧,罗兰,我碰巧发现了你的鱼竿,它根本就不在威瑟斯庞的书房里,你把它忘在别的地方了。’伯尔就接过鱼竿,准备把它装起来。那位朋友说:‘好啦,再见,如果你想要什么东西,就告诉我。’然后往盐酸里放些氰化钾就走出去了。几秒钟后,伯尔就死了。这肯定是某个非常熟的朋友。好了,就这些。” “从警察的观点来看,”梅森说,“这是一桩明确的案子,你大概就是惟一有机会的人,但动机呢?” 威瑟斯庞变得有些窘迫。 “继续讲,”梅森告诉他,“咱们听听坏消息,动机是什么?” “呃,”威瑟斯庞支支吾吾地说,“伯尔夫人是一个非常独特的女人,她就像孩子一样自然;她充满深情,易于冲动……哎,许多地方。您只有了解了她才能明白。” “没关系,不用转弯抹角,”梅森说,“具体地说,动机是什么?” “警察认为我爱上了伯尔夫人,想干掉她丈夫。” “是什么使他们那么想呢?” “我告诉过您,伯尔夫人很自然,感情外露,充满深情,以及——呃,就当着她丈夫的面,她亲过我两次。” “有时不是当着她丈夫的面,对吗?”梅森问。 “麻烦就在这儿,”威瑟斯庞承认道,“在她当着丈夫的面亲我的时候,除了我们三人以外,没有别的人在场,但有两个仆人看到过她丈夫不在时,她亲我,这是天下很自然的事情,梅森,我无法向您解释。有些女人天生多情,想被爱抚和亲吻。不是像仆人们说得那样,听起来好像我是在向她表示热烈的爱情。墨西哥人除了以为那是调情外,什么也不明白。我只是以父亲般的方式搂的她,她把脸扬起来要我亲她,我就亲了她。” “关于毒药,警察能从你这里查出线索吗?” “那是另一件糟糕的事情,”威瑟斯庞承认道,“盐酸是我牧场上常用的东西,而且我总是使用氰化物来毒地松鼠和小狼。地松鼠是很可怕的有害动物,它们一旦进到庄稼地里,就会吃掉庄稼;它们在马棚乱窜,偷吃马草。你要想消灭他们,惟一的方法就是用毒药。毒地松鼠在整个加利福尼亚是很常见的,氰化物是人们使用的一种,他们还使用马钱子碱和其他东西。我在农场上一直都放有浸过毒的大麦,我还有一些氰化物。好了,就这些,这是一桩情况证据案件,清楚得要命,除了那些间接证据以外,警察一点儿事也不用做。这简直把我推向了地狱。” “是吗?”梅森问。 威瑟斯庞向他投过去了气愤的目光。 “你可以把时钟的指针向回拨18年,”梅森毫无表情地说,“想想霍勒斯·亚当斯是如何感受的,他被投入大牢,被控谋杀;他意识到间接证据在极力围着他编织一张证据的网,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情况证据可能是天下最大的伪证者,不是因为间接证据撒谎,而是人们对间接证据的理解撒了谎,你那时对此持怀疑态度。” “我告诉您,”威瑟斯宠说,“这是不一样的,该死,再过一百年也不会发生一次。” “噢,就说18年好了。”梅森说。 威瑟斯庞气愤地瞪着两眼。 “你想让我代理你吗?”梅森问。 “见鬼,不要!”威瑟斯庞恼怒地咆哮着,“我很后悔找你来。我会自己找一个不是要教我伦理课的律师,我会给我自己找一个好的律师,我要找一个用钱能买到的最好的律师,我要不费吹灰之力地打赢这场官司。” “那好。”梅森说,然后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