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尔·斯坦利·加德纳】溺鸭案件-5

“我只是让您做好准备,”梅森说,“给您来个彩排。”  “为什么彩排?”  “为后面要来的问题。”  “我可以向您保证,”她说,语气冷淡而刻板,“如果任何人有一丁点儿的权力来问我问题的话,我能无需任何帮助地给予回答,梅森先生。”  梅森向后移了一下,使服务员可以把咖啡端上来。他递给服务员1美元,说:“把账单结了,剩下的做小费。”说完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等咧嘴微笑的服务员走了,他又随便地问道:“您去拜访米尔特的时候,他是活着还是死了?”  她的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一副冷淡蔑视的样子,“我不知道您是在指什么?”她说。  梅森把糖和奶油放进咖啡,搅了搅,慢慢地喝着,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色,坐在他对面的金发女郎仍然以年轻女人生气时的那种目光冷淡地注视着他,尽量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梅森喝完了咖啡,把椅子向后推了推,站了起来。  年轻女人的目光显得非常惊奇,“就……就这?”她问道,话语一不留神便脱口而出。  梅森朝她笑了笑,“我一开始问的时候,您就回答了我的问题。”他说。  “怎么回答的?”  “用您那紧张惊奇的样子,您那一动不动的盘子,以及您回答问题时故作镇定的神态,您整个晚上都在演习着如何回答,您知道有人会问这件事。”  说完,他大步走出餐车,那困惑的年轻女人伸长了脖子注视着他的背影,看着他猛地拉开车门,穿过通廊,走进卧铺车厢。  梅森在最后一节车厢找到了马文·亚当斯,亚当斯抬起头来,以不相信的目光盯着他,然后站了起来。“梅森先生!”他叫道,“我不知道您也坐这趟车。”  “我也一样,”梅森说,“坐下,马文,我想抓紧时间跟你说几句话。”  亚当斯挪了过去让梅森坐在他旁边。  梅森交叉双腿,尽量让自己舒服些,一只胳膊靠在火车座椅的软扶手上,“你昨晚从威瑟斯庞那儿带走一只鸭子。”他说。  马文咧嘴笑了笑说:“真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家伙。我给它喂蝇子吃,它就像只宠物。”  “它出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它出了什么事,它不见了。”  “怎么会呢?”梅森问。  “我用我开的车带它到了城里。”  “你的车?”  “不,我从埃尔但普罗的一个男孩那里借的,就是大学低年级的小伙子们的那种。您知道,过去曾盛极一时,但现在它仍能跑来跑去。”  “你过去就开着它到威瑟斯庞的牧场去?”  马文·亚当斯笑了笑,“开着这堆废铜烂铁,就停在他们的豪宅门前,”他说,“我总是想这使得威瑟斯庞一看见这堆破烂停在他家门口就头痛。有几次他告诉我不管什么时候我要去的话,只要我打个电话,他就会派司机开一辆他家的车来接我。”  “你没那么做?”  “我没有。这堆旧破烂虽然看上去不怎么样,但它适合我,您知道这种感觉。”  梅森点了点头。“洛伊斯不介意吗?”他问。  年轻人脸上开心的笑容变成了柔和的微笑,他静静地说:“她很喜欢它。”  “好吧,”梅森说,“你用那辆车带那只鸭子到城里,后来呢?”  “我那时已跟洛伊斯道别过了,要赶紧打行李赶火车——忽然我觉得有些饿了,想买一个汉堡包。大街上没有停车的地方,我知道在辛德比尤特大街有家不错的小饭店,我就开车到那里,然后把车停……”  “直接停在饭店的门前?”梅森打断他说。  “没有,那地方乱糟糟的,到处都是车,我只好开了差不多一个街区才找到停车的地方。怎么啦?”  “没什么,”梅森说,“只是想问问清楚。做律师的就是这样,继续说。”  “为什么对这只鸭子这么大惊小怪?是不是威瑟斯庞那老头对失去一只他了不起的鸭子感到心痛了?”  梅森避开了这个问题反问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提到用某种新型的化学品让鸭子溺水的事,那是怎么回事?”  “那是清洁剂。”亚当斯说。  “什么清洁剂?”  年轻人的脸上表现出一个人对谈论他最喜欢的话题时的那种热情。他兴奋地说道:“清洁剂的分子是建立在非常复杂的结构上的。每个长分子的一端是畏水的,或者换句话说,就是它易受水的排斥;另一端是亲水的,也就是对水有吸引力。当清洁剂同水混合之后,再施于油脂表面,分子畏水的那一端就与油脂亲和,而另一端则与水相吸引。大家都知道水与油有一种自然的排斥,它们互不溶合。但清洁剂不仅仅把它们混合在一起,而是使它们真正联姻。”  “你曾提到了让鸭子淹水的事。”梅森说。  “是的,你可以用清洁剂做一些看上去完全不可能的事。大自然经常利用水与油相互排斥的特性赋于动物或植物以某种保护。就拿鸭子作为例子,鸭子的羽毛通常排斥水,因此里面含有相当体积的空气。如果在水里放入少量的清洁剂或潮湿剂,油性的羽毛就会马上变湿,然后在毛细管的吸引下,水就会像浸透海绵那样渗进羽毛。您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给您一些有关的材料。”  “不用,谢谢,没那个必要。我只是了解一些有关的事情。我猜你是打算用这只鸭子做类似的实验。”  “是的,我是打算这么做的。哎呀,它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家伙,我原想把它作为宠物养着,实验不会对它有任何伤害。你跟它在一起很有趣,特别是当哪个家伙不喜欢你,想对你的每个疏忽都进行责备的时候,你就可以用让鸭子溺水的话反唇相讥……”  “就像你对伯尔那样?”梅森问。  亚当斯咧嘴笑笑,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当时是在洛伊斯面前炫耀,但对伯尔,他是活该。他对我总是一副挑衅的样子。”  “什么理由呢?”梅森问。  “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当然,梅森先生,我要跟您坦率地讲,威瑟斯庞不喜欢我跟洛伊斯结婚,成为他家的一员。我知道这一点——但这并不能阻止我,我要做能使洛伊斯幸福的事,我也有权考虑我自己的幸福。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入伍了,我不知道在那之后会发生什么,没人会知道。我知道这事很棘手,我……哎呀,我说得太多了。”  “不,你说得不多,”梅森说,“接着说,我们把话都说完。”  “好吧,”亚当斯说,“我觉得我要冒生命之险,许多像我这样的年轻人都是在冒生命之险,以致像威瑟斯庞这样的家伙们才能享受他们所拥有的东西。我觉得我不应该那么想,但——呃,总之,我觉得只有我愿意出去为约翰·威瑟斯庞而奋斗,我才可以同洛伊斯结婚,成为他们家的一员。我知道这好像并不符合情理,但——噢,见鬼,我爱洛伊斯,她也爱我。为什么我们就该傻乎乎地去为我们自己埋下一个巨大的悲剧,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只有几个星期了。”  “你昨晚为什么不同意跟她去尤马结婚呢?”梅森问。  亚当斯显得非常惊奇,然后微微眯起眼睛,“谁告诉您的这件事?”他用冷淡刻板的声音问道。  “洛伊斯。”  亚当斯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因为那么做是一种偷偷摸摸的行为。我上车后给她写了封信,告诉她假如她下周仍然这么想,那就去告诉她爸爸我们打算做什么,然后我们就去做。”  梅森点点头说:“关于这只鸭子,你带走它有什么具体的原因吗?”  “是的,有。”亚当斯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封信来,“这足以说明问题。”他说。  梅森把一张折叠的纸从信封里晃出来,上来写着:    亲爱的亚当斯先生:  同您的一些朋友聊天,我得知您有种化学品可以放在水里,使鸭子下沉而不用碰它。我俱乐部的一些人一直在尖酸地挖苦我,我觉得如果此类事能够使我嘲弄他们的话,即使让我拿出整整100元来也是值得的。您的朋友们告诉我您在星期一上午到洛杉矶来,如果您愿给莱克维尤23771打个电话,来见一面,我将拿出5张崭新的20美元的钞票等待着您。  您忠诚的                   格里德利·莱希  梅森看了差不多有一分钟,然后迅速把信叠起来放入口袋中,说:“我来拿着这封信,我会给莱希先生打电话。告诉我在我安排好见面后,在哪里可以找到你,在你做实验的时候,我想去看看。”  亚当斯好像有些迷惑不解。  “不会有什么问题,”梅森说,“让我来办好了。你给我帮个忙好吗?”  “什么?”  “别跟任何人提这封信的事,也不要提让鸭子溺水的事。”  “恐怕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梅森先生。”  “要是我告诉你这主要都是为了洛伊斯呢?”  “那我当然会照办。”  “那就照我的话做吧。”梅森说。  火车慢慢停了下来,服务员喊道:“洛杉矶,洛杉矶,到洛杉矶的乘客都下车啦。”  梅森站了起来:“要让鸭子沉水需要多少这样的清洁剂?”  “品种对的话,只要一点儿,百分之一不到。”  “它是漂浮在水面上的吗?”  “呃,不确切是,尽管实际上是这么回事。由于分子的畏水端要极力地脱离水,就使分子大量地聚集在水的表面,以及任何湿水的表面。”  梅森说:“我明白了,这些分子分解油脂……”  “严格地说,它们不是分解油脂,只是使油脂不再排斥水。一旦把清洁剂从水和羽毛中拿出来,鸭子就会像平时一样地游水。”  “我明白,”梅森说。此时,乘客们已开始慢慢地沿过道向前走去,“我对那只鸭子很感兴趣,你说你把它留在车里了?”  “是的。”  “哪里?”  “前边的座位上。”  “它会不会飞过靠背到车后面了呢?”  “不会,它太小了,根本不会飞。它可能会掉在下面,但我在下面都仔细查看过了。”  梅森说:“别说任何与这种清洁剂以及让鸭子溺水的实验有关的事。如果有人问你,就说你要这只鸭子只是想作宠物;暂时不要提你收到的这封从洛杉矶来的信。”  “好吧,如果您这么说,我就照着做,梅森先生,但听我说,我想要那100美元,像我这样一个靠打工上大学、还想结婚的人,现在那对我来说就是一笔巨款,——嗯,您会理解这一点的。”  “我看不出我为什么不能来处理这事。”梅森边说边去掏钱包。  “不,不,我只是说我不想让您放过这家伙,一定要跟他联系。”  梅森拿出5张20美元的钞票说:“别担心,我会向他解释这个实验,并跟他要那100美元的。”  亚当斯显得有些犹豫。  梅森把钱塞到他的手里说:“别傻了,这就省得我再跟你联系了。我应该告诉他,在哪儿可以弄到这种清洁剂呢?”  “噢,很多地方都可以。芝加哥的中央科学公司,国内实验设备的一流厂家,这是一个——或者新奥尔良的国家化学公司;呃,当然还有纽约的美国氨基酸化学公司。买清洁剂并不难,只要他知道哪一种。”  梅森问:“万一我需要了解更多的情况,在哪儿可以找到你?”  亚当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名片盒,取出一张名片,在上面草草写了个号码,然后递给了律师。  “好吧,”梅森说,“如果需要的话,我就给你打电话。我得去看一下行李,不用等我,你就走吧。”  梅森望着马文·亚当斯沿着通道走向铁路下面的地下交叉口。  这男孩刚走出去几十步远,一个文静而又不引人注目的人,一直背靠墙站在那里观望着过往的乘客,此时走过来拦住了他。  “你叫亚当斯吗?”他问。  马文·亚当斯显得有些惊奇地点了点头。  那人把外衣的翻领高高掀起,亮了一下徽章,“总部的人想问你几个问题,”他说,“要不了多长时间。”  梅森从旁边走过去,没有露出任何认识亚当斯的迹象。只见亚当斯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惊奇地注视着总部来的侦探。  “你是说……他们想问问题……问我?”  梅森没有听到那人的回答。 13  德拉·斯特里特在汽车站外边梅森的车里等着。梅森悄悄进去坐在了方向盘的后面。  “一切都顺利吗?”她问。  “是的。”  “在火车上跟那姑娘谈话了?”  “嗯。”  “从她那儿问出什么了吗?”  “比她打算说的多——但没有我希望的那么多。”  “马文·亚当斯在火车上吗?”  “嗯。”  “我刚才四下看了看附近有没有便衣。”德拉·斯特里特说。  梅森熟练地移动着方向盘将车倒出来,他开心地斜眼瞄了她一下,“看到了吗?”他问道。  “没有。”  “你怎么能认出来呢?”  “认出便衣?”  “是的。”  “他们——呃,他们不是有特征吗?”  “那只是在小说里,”梅森说,“真正的高级侦探精明得绝对不会让人看出他像一个侦探。”  “刚才有吗?”  “嗯。”  “他逮捕了侦探事务所的那个金发女郎吗?”  “没,”梅森说,“他逮捕了马文·亚当斯。”  她看了看他,就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他那张脸,“他们逮捕了马文·亚当斯?”  “是的。”  “你没有……”  “没有什么?”她停下来思索下边的话时,梅森问道。  “没有留下帮帮他?”  “我怎么能帮他?”  “告诉他别说什么。”  梅森摇了摇头。  “我想这就是你急着上火车的原因之一。”  “那时候是。”  “得啦,快说吧,吝啬鬼,”她抱怨地说,“别这样!”  梅森说:“就是那样,他所能做的就是最好用他自己的话把这件事讲给他们听,只要有一点别提就行了,不过我已告诉他了。”  “哪一点?”德拉·斯特里特问。  梅森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传递给她。她看着信,梅森驾驶着汽车穿梭在清晨城市里的车辆中。  “这是什么意思?”她问  “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这意味着格里德利·莱希纯粹是一个虚构的人物。这个电话号码可能是某家大百货公司的,或者是某家有几百雇员的工厂的。”  “那么它就意味着……”  “谋杀早已预谋好了,”梅森说,“它是在计划中的一刹那进行的,干的人经过了周密的策划,以使马文·亚当斯来承担刑事责任。”  “那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大了。除了别的以外,它意味着对凶手的搜索可以缩小到一个很小的范围内。”  “怎样?”  “首先,”梅森说,“选择马文·亚当斯是出于某种特别的原因,理由是挑选他的人知道一些马文不知道的有关他自己的事情。”  “你是说有关他的过去?”  “对,那人肯定认识马文的父亲,肯定知道米尔特一直在调查这桩案件。”  “还有呢?”她问。  “是的,它还意味着那人了解让鸭子溺水的实验。”  “还有吗?”  梅森说:“但这让我感到不解,不知怎么,他知道留在米尔特公寓的那只鸭子将会被辨认出来,那么,他怎么知道的呢?”  “他肯定知道威瑟斯庞要到埃尔坦普罗去”  “显然,威瑟斯庞是在我走了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这是他由于冲动所做的,除非……”  “除非什么?”  梅森绷紧了嘴唇,“除非整个事情是由这样的一个人精心策划的,这个人知道那鸭子可以而且会被辨认出来。”  “你是说——那就是——”  “约翰,威瑟斯庞。”梅森替她把话说完了。  “但是,头儿,这是十分荒谬的。”  梅森说:“可能也不荒谬。他可能策划了让亚当斯到一个地方,他可能想让亚当斯以为他犯了谋杀罪。”  “但不是真正的谋杀?”  “可能不是。”  “那么肯定是什么事情使这人的计划流产了。”  “对。”  “那会使他怎样呢——万一他要是犯了一个错误的话?”  “陷入困境,”梅森说,“从法律上讲,他可能会显示这不是一级谋杀,这可能是误杀。但要他在陪审团面前来证实这一点可能是非常困难的。”  德拉·斯特里特的声音显得有些激动:“那么,为什么要转弯抹角呢?为什么不直说是威瑟斯庞呢?”  “因为有关诽谤的法律,我们要到能证实的时候,才能那么说。”  “那要到什么时候?”  他说:“我不知道,或许我们要不动声色,让埃尔坦普罗的地方检察官来说。”  在开往办公室剩下的那段路上,他们没再说什么,梅森把车转向他办公大楼街对面的停车场,然后穿过大街。  梅森问开电梯的人,“保罗·德霄克在他办公室吗?”  “在,他半个小时前进来的。”  他们乘电梯上了楼,梅森在德雷克办公室门口停了下来,探头进去对总机小姐说:“告诉保罗我正着手工作,让他有空时到我这来见我。”  梅森和德拉·斯特里特回到梅森的私人办公室,当德拉·斯特里特还在拆信件时,门外已响起了德雷克的脚步声,他的指关节在门上轻轻地敲出了暗号。  梅森让他进来了。  德雷克走到那个又软又厚的大皮椅那儿,坐进去转到侧面,把双腿翘到了扶手上。  “喂,佩里,那事你预料得真准。”  “什么事?”  “就是关于这样一种情况,在一桩案件过去太长时间以后,人们便不再关心它了,某些事情就会真相暴露。”  “你发现了什么?”  “X小姐是一个叫科林·哈森的人。”  “她现在在哪里?”  “见鬼,我不知道,但我们正在寻找,而且几乎可以肯定我们能够找到她。”  “是不是快找到了?”  “没,还早着呢,佩里。我找不到审判之后见过她的人,时间太长了。”  梅森点了点头说:“原告通过与被告达成协议,她可以被称为X小姐,而设法将她排除在案件之外,在这种情况下,她当然可以摆脱困境,不动声色,一直到一切都平息下来。”  德雷克说:“无风不起浪。”  “什么意思?”  “就是说拉特威尔跟她的关系肯定有点儿不正常。顺便说一下,我有两个证人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些与此有关的情况,拉特威尔认识她。”  “关系很亲密吗?”梅森问。  “我不知道,但我确实知道他有几次跟她在一起,当然,原告的理论是亚当斯知道这事,因此把她的名字拉到了案子中。”  “她那时有多大?”梅森问。  “25岁左右。”  “那她现在差不多45岁了。”  “对。”  “很迷人吗?”  “我的线人们打电话说,从她20年前拍得照片来看,她那时相当好看,但并不十分引人注目,你明白。据我理解,她的眼睛十分迷人,体型非常优美,当然是20年前。她那时是一家巧克力商店的收银员,卖糖果、冰淇淋、便餐之类的。”  “但这个叫哈森的姑娘是怎么失踪的呢?”梅森问。  “哦,她那时跟她姑妈住在一起,她父母都死了,她说她有个机会可以在东海岸找个工作;她有个男朋友总是缠着她要结婚,而且嫉妒心非常强。她对这事很烦,打算逃走,并且不留任何通信地址;她会过一阵子再跟她的姑妈联系——大概就是那老一套。”  梅森皱起了眉头,“我不那么肯定事情就是这样,她什么时候离开的,保罗?”  德雷克看了一下备忘册说:“就在发生谋杀后那一段时间。”  梅森说:“先按普通失踪开始调查,保罗。查阅所有的东西,医院记录、不明尸体等等。”  “在温特堡城一带?”德雷克问。  “不,”梅森说,“从洛杉矶和旧金山一带开始……然后再看看里诺,特别是那里。”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德雷克说着皱起了眉头。  梅森说:“咱们来逻辑地分析一下这件事。很大的麻烦是我们被事实迷住了,因为环境情况的绝对分量,我们开始对那些事实进行错误的理解。”  “在这样的情况下,与霍勒斯·亚当斯不利的证据看上去并不十分清楚。在审判中的某段时间,他的律师被恐慌所困扰,变得确信他的委托人是有罪的。不论发生什么,保罗,一个律师都决不应该确信他委托人的罪行。”  “为什么?”保罗问,“律师们的良心就是那么脆弱吗?”  “这不是律师良心的问题,”梅森说,“而是对委托人是否公平的问题。一旦你确信你的委托人是有罪的,你就会用错误的眼光来看待所有的证据,用错误的标准来衡量它。你可以看看这桩案件中那位神秘的X小姐是怎么回事。现在我是在按照霍勒斯·亚当斯是清白的这一理论来行动的。在那种情况下,他所讲的有关X小姐的事就非常可能是真的,那么X小姐就很可能的确是去了里诺与拉特威尔相聚。”  德雷克说:“我无法想象,佩里。亚当斯有可能是清白的,但当他感觉到他陷入了错综复杂的情况证据之中时,他试图从中摆脱出来。如果这个女孩已经去了里诺,她就会在报纸上看到拉特威尔被谋杀的消息,而且……”  “而且什么?”当德雷克停顿时,梅森问。  “而且可能会溜之大吉。”想了一下之后,侦探说。  梅森笑了笑,“好了,保罗,我们要找一个下手的地方,没有时间去沿着那些老线索一点一点地琢磨,让你的线人看看他们在温特堡能干些什么,但同时派人在里诺开始调查,这可能是条捷径。咱们去查一查医院记录,凡是跟失踪案有关的一切工作都要做。现在我们来看看你的意见,假设你在里诺想失踪,准备逃脱在东部所发生的某件事情,你打算到哪儿去?十有八九去洛杉矶,或者旧金山,对吗?”  德雷克想了想这个问题,承认道:“呃,是的。”  “好的,你在调查里诺时,也要调查洛杉矶和旧金山。寻找科森·哈森的每一个线索,不管她用的是真名还是假名。”  “要是假名可不容易。”德雷克说。  “噢,我不知道。她在必要时肯定用过她的真名,比如在邮局、银行、驾驶证上。看你能做些什么。”  “好吧,我马上就派人开始。”  梅森把拇指插在背心的袖孔里,下巴靠在胸前,忧郁地注视着地毯上的花纹。“见鬼,保罗,我正在什么地方犯一个错误——我已经犯了。”  “你怎么知道?”  “这正是我盯上错误的线索而感到兴奋的那种感觉,可能是我的潜意识在警告我。”  “那么你会在什么地方犯错误呢?”  “我不知道。我有种感觉,这事跟莱斯利·米尔特有关。”  “跟他有什么关系?”  梅森说:“当你一旦得到了一个正确的主模式,每一个单独的事件都能在这个模式中找到它合适的位置,并且与它紧密相连的另一个事件能相互吻合;当你得到的主模式似乎能容纳除了一个之外几乎所有的事件时,那就很有可能你的主模式是错误的。”  “就那个米尔特来说,毫无疑问,米尔特是在试图敲诈,而他将消息给了好莱坞的丑闻小报。对了,这件事有什么发现吗?”  “我发现这是泄密,我无法将米尔特的名字与此联系起来,但这是谁将可以查清的。”  梅森说:“是的,即使不能从丑闻小报得到任何消息,也可以推测出奥尔古德是因为泄密而解雇米尔特的,因此,米尔特肯定是向谁泄露了。向谁呢?很明显不是向洛伊斯,也不是向马文·亚当斯;他可能会跟威瑟斯庞谈了他所想要的一切,不,他肯定是把消息泄露给了那个好莱坞的丑闻小报。”  “那么把你放在米尔特的位置上,他是一个勒索者,正在小心翼翼地潜近猎物,他就像一艘潜艇,只有一枚鱼雷,在等着一艘危险的驱逐舰。他必须确信用那一枚鱼雷对准要害部位进行攻击。在这种情况下,你无法想象他会浪费他的弹药,而这就是丑闻小报上的警告所意味的。如果他为此而得到过任何东西的话,那也只会是小钱,而且……”  “他们从不付稿酬的,”德雷克说,“他们有时赠送小礼物,但不付稿酬。”  有几秒钟,梅森沉思不语,然后他说:“还要注意到他肯定就是送这封专递函件给我的人。不然他是不会那么做的,如果那时他一直在敲诈威瑟斯庞,或者准备敲诈洛伊斯或马文或者……天哪!”  “怎么?”德雷克问。  梅森沉思地看着他,双眉在眼睛上方蹙成了一条横线,“见鬼,保罗,只有一个答案能使事情前后一致。当你从一方面去看,它是怪异的;但从另一方面看,它就是惟一的合乎逻辑的答案。”  “你在向我暗示什么?”德雷克问。  “没什么,”梅森说,“一切都在我们眼前,只是我们没有看到而已。”  “什么?”德雷克问。  “罗兰·伯尔夫妇。”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瞧,”梅森说,“伯尔认识了威瑟斯庞,看上去他们的认识是偶然的,而实际上这可能是经过周密安排的。”  “显然他要做的就是在埃尔坦普罗碰上威瑟斯庞,假装对蛹饵钓鱼或者彩色摄影感兴趣,威瑟斯庞就会跟他交谈。聪明人会给他留下非常好的印象……是的,天哪,就是这,肯定是这样。伯尔和他的妻子一定是挑选了某种东西,他们可能是给丑闻小报透了信——或者他们可能在计划敲诈咸瑟斯庞,这个专栏是他们用来让他老实点儿的一种手段。”  德雷克噘起嘴,轻声地吹了声口哨。  梅森说:“记下来,保罗,找出有关罗兰·伯尔夫妇的情况。” 14  快要中午时,德拉·斯特里特急匆匆地进了办公室。她说:“乔治·丹杰菲尔德夫人在外面等着,说她就是要见你,她有件事不能跟任何别的人说。”  梅森皱起了眉头,“我原想奥尔古德会在她来这里之前给我打电话通个信。”  “要我给他打个电话吗?”德拉问。  梅森点了点头。  稍后,当奥尔古德接电话时,他的声音听起来明显地带着忧虑:“您的秘书说您想跟我谈谈,梅森先生。”  “是的,关于你办公室的泄密问题。米尔特的事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最幸运的是……当警察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他们告诉我说他死了,这样我就可以掩盖许多材料。”  “我当时在那儿,”梅森说,“活儿干得不错,你知不知道你的秘书偷听了我们的谈话,她昨天晚上去那儿见了米尔特?”  “知道,她后来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可以看出来她今早心里有事,她老是担心那事。半个小时前她进来说要跟我谈谈,然后把整个事情都告诉了我。我刚才正要打电话问您,是否可以跟您取得联系,我不想从办公室给您打电话。”  梅森说:“你准备在丹杰菲尔德夫人来之前告诉我。”  “是的,我会的。”  “她现在就在这里。”  “什么?她这个妖精。”  “就在我外面的办公室等着。”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到有关您的信息的,但肯定不是从我办公室得到的。”  “也不是从你的接待员那儿?”梅森问。  “不是,我敢肯定,那年轻女人坦白得很彻底。我不想在电话上告诉您具体的情况,我想到您办公室去。”  “来吧,”梅森说,“你能立刻动身吗?”  “可以,到那儿大概需要25到30分钟的样子。”  “好的,那就来吧。”  梅森挂了电话,对德拉·斯特里特说:“奥尔古德说她不是从他那儿得到的信。咱们让她进来,看她有什么要说的。她长什么样,德拉?”  “呃,她保养得很不错,非常会照顾自己。据我所记,审判时她大概33岁,现在也就是50多点儿,不过看上去要年轻10岁。”  “又笨又胖?”梅森问。  “不,她很苗条而且很灵巧,皮肤纤细,她对自己照顾得很好。我说的是女人们所注意的地方,外表和风度。”  “白人还是浅黑型的?”  “毫无疑问是浅黑型的,她长得是大大的黑色眼睛。”  “带眼镜?”  “我想她是为了看清楚才带的,但她不用时是装在手提袋里的。我刚才出去跟她说话时,她正把眼镜盒放进去。她不带眼镜时更好看。”  梅森说:“告诉我一些女人的事,德拉。她能不能先让自己衰老,然后再恢复青春?”  “当然不能,”德拉·斯特里特说,“到40多岁就不能了,她是一个在一生中时刻注意保养自己的女人;她有很好的眼睛、大腿和臀部,她很清楚这些——并且利用它们。”  “有趣,”梅森说,“咱们去看看她。”  德拉·斯特里特点了点头,退了出去把丹杰菲尔德夫人带进了办公室。  这女人直接朝梅森走去,步子平稳,节奏均匀。当她向律师热情友好地伸出手时,她扬起了那又长又黑的睫毛,使得梅森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双眼。“对您能见我,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我知道您是位非常忙的律师,只有预约您才接见人,但我的事情特别重要,而且,”她说着看了一眼德拉·斯特里特,“极为秘密。”  梅森随便地说:“坐下吧,丹杰菲尔德夫人,我对我的秘书没什么保密的,她为谈话做记录,并直接为我保管档案。我很少凭记忆去记那些能写下来的东西,记下丹杰菲尔德夫人要说的话,德拉。”  片刻,丹杰菲尔德夫人显得稍有些僵硬,但很快她就又对梅森微笑起来,“当然,我真愚蠢,”她说,“我本该知道像您这样受理众多委托的律师是必须让这些事情系统化的。我刚才担心的理由是因为我要说的事情是非常、非常机密的,别人的幸福取决于它。”  梅森问:“您希望聘请我为您做什么吗,丹杰菲尔德夫人?因为,如果您希望的话……”  “不,一点儿也不。我想跟您谈谈您正在为别人办理的事。”  “坐下吧,”梅森邀请道,“来支烟?”  “谢谢您,好吧。”  梅森给了她一支烟,自己也抽出一支,先为她点着了,然后又把自己的点着。  丹杰菲尔德夫人透过她喷出的第一口烟雾从侧面打量了梅森一会儿,然后突然说:“梅森先生,您在为约翰·威瑟斯庞先生做事。”  “是什么使您这么说呢?”梅森问。  “不是吗?”  梅森微笑了一下:“你刚下了一个断言,而我是在问问题。”  她笑了:“那好吧,我把我的断言改成提问。”  “那么我还是用那个提问来回答您。”  她那修剪得很好的细长手指不安地在椅子的扶手上敲打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看了看梅森,然后又笑了。“我明白跟一位律师争论是行不通的。”她说,“我还是把我所知道的都摊到桌面上吧。”  梅森点了点头。  她说:“我是乔治·丹杰菲尔德夫人,就像我告诉您秘书的那样,但我的名字并不一直都是丹杰菲尔德夫人。”  梅森以沉默礼貌地示意她说下去。  她用一个人说出出人意料的话会产生爆炸性反响的方式说:“我原来是大卫·拉特威尔夫人。”  梅森还是那副表情,“接着说。”他说。  “这话好像并不使你感到惊奇。”她郑重地说,声音里露出些许失望。  “一个律师是很少会显出惊奇的——即使他是惊奇的。”梅森也郑重地说。  “您真是一个不可理解的人。”她用稍带生气的口吻说。  “很抱歉,但您说了您想把事情摊到桌面上的。”梅森朝桌上指了指,“这不,桌子就在这儿。”  “很好,”她屈服了,“我过去是大卫·拉特威尔夫人,我丈夫被霍勒斯·亚当斯谋杀了,霍勒斯和大卫那时在温特堡合伙做生意。”  “谋杀是什么时间发生的?”梅森问。  “1924年1月。”  “后来亚当斯怎么样了?”  “就好像您不知道!”  “您是想来提供情况,还是想得到什么?”梅森问。  她考虑了一下,然后坦白地转向他说:“都有点儿。”  “您最好改变来访的目的,而只向我提供情况。”  她笑了:“谋杀发生在1924年初,霍勒斯·亚当斯在第二年的5月被绞死。”  “霍勒斯过去有个妻子——萨拉。萨拉、霍勒斯、大卫和我有时四人在一起。霍勒斯和萨拉有个儿子叫马文,发生谋杀时他大概两岁,他父亲被处死刑时大概3岁。萨拉是个贤妻良母,她把她的一生都献给了她的丈夫和孩子,我不喜欢那样,我那时没有孩子,而且——有魅力。我喜欢四处走动,喜欢有点儿夜生活,萨拉不赞成那样,她认为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应该循规蹈矩。我认为萨拉从没喜欢过我和完全信任过我。”  “那是20年前的事了。从那时起,婚姻的观念已经有了一些变化。我说这些是要表明萨拉和我在那时并不总是相处得很好。但尽管如此,因为我们的丈夫们是合伙人,我们从表面上看仍相处得十分协调。”  “男人们知不知道你们相处得不好?”梅森问。  “天哪,不!这事太微妙,男人们理解不了,都是些女人们爱做的琐碎小事。适当的时候翘一下眉毛;或者她偶尔看到我穿的裙子太短时做出一点儿怪样子;或者当她丈夫夸奖我的外表后再问她是不是觉得我一天比一天更年轻了,她就会表示赞同。她那甜美而又娇滴滴的语气对男人没什么,但对女人却意味深长。”  “好啦,”梅森说,“你们相互不喜欢,那么后来又怎么样了呢?”  “我没那么说,”她说,“我是说萨拉不满意我,我觉得萨拉从来就不喜欢我。我没有不喜欢她,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后来就发生了谋杀,对于霍勒斯·亚当斯企图掩盖那桩谋杀案所说的事情,我永远也不能原谅。”  “什么事情?”梅森问。  “他杀了大卫,就像后来证实的,把他的尸体埋在制造厂的地下室里,而且又在地板上重新铺了水泥。我当时只知道大卫失踪得非常突然。霍勒斯给我打电话说有一项专利有些麻烦,大卫不得不赶紧到里诺出趟差,只要他在那儿一安顿下来,弄清楚他要在那儿呆多久,他就会给我写信的。”  “他要去里诺的事一点儿都没有令您怀疑吗?”梅森问。  “给您说实话吧,我是有些怀疑。”  “为什么?是因为他原来对某个别的女人感兴趣吗?”  “呃,不——不确切是,但您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没有孩子,而且——我爱我的丈夫,梅森先生,我非常爱他。随着我年纪的增大,我意识到爱情不是生活的一切,但在那个年纪,事情对我是不一样的。我使我自己充满魅力是因为我知道我们永远也不会有孩子,是因为我想依靠我丈夫,我尽力给他任何别的女人有可能给他的东西;我尽力使自己像他所遇到的、可能会向他调情的姑娘一样富有魅力;我尽力让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我——噢,以我的方式为我的丈夫而生活,就像萨拉为她的丈夫而生活那样,只是萨拉有一个孩子。”  “接着说。”梅森说。  她说:“我对您绝对的坦率,梅森先生。我觉得我或许有些嫉妒——对萨拉·亚当斯。她总是不在乎她的外表;如果我们四个人一起去夜总会,她会让人看上去觉得不协调;她看上去就跟平常一样,就像一个整个下午跟孩子在一起的家庭主妇,在要走的时候才收拾一下,穿上她最好的衣服出去。她看上去不像——不像外出活动的一员,不像参加夜生活的人,跟她穿的衣服不相称。但她却拥有霍勒斯·亚当斯的爱,您可以看出这一点。”  “尽管他说您看上去多么漂亮?”梅森问。  “噢,天哪!”说着她打了一个响指,“他看见我就跟看见任何别的女人一样,就像是看见一幅画,他欣赏一个女人就像欣赏一幅画或什么东西,但他的眼睛总是会返回到他妻子身上。他总是用那种平静的、舒适的、安全的和幸福的表情看着她。”  “您的丈夫不是用那种表情看您吗?”梅森问。  “不是。”  “为什么不是?”  “他们秉性不同。他——我不是在嘲笑我自己,梅森先生,要是有外表比我更有魅力的人出现的话,我丈夫就会对我不忠的。因此我就特别留心我自己是否占据领先的位置,就是这样。”  “我明白。”  “我不敢肯定您是否明白,要想明白的话,您就得知道女人对这些事情是如何感觉的。这是一种努力,其背后的某处隐藏着一种恐惧,一种担心我会失败而不再占据领先位置的恐惧。”  “所以当您丈夫去了里诺,您就……”  “我吓呆了,”她承认道,“然后当我没有收到他来信时,我变得狂乱起来。碰巧在里诺我有个朋友,我就打电报让那个朋友查查所有的旅馆,看看他住在哪儿,看看——呃,看看他是不是一个人。”  “那么后来呢?”梅森问。  “当我发现大卫没有在里诺的任何旅馆登记时,我就去找霍勒斯要他讲清楚,但霍勒斯表现得极为回避而且不安,我就知道了他是在撒谎,企图隐瞒什么事情。然后他就告诉我大卫跟另一个姑娘私奔了。”  “谁?”梅森问。  “我想没有必要说出她的名字来。”  “为什么?”  “因为,当然,大卫没跟她私奔,他跟她没什么关系。这只是霍勒斯编出来的,企图掩盖谋杀的事。”  “这个女人现在在哪儿?”梅森问。  “哎呀,我可不知道。我完全失去了她的线索,我想我甚至都不认识她,她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名字,当然,要不是因为霍勒斯表现出来的样子,我会发现她更多情况的。我叫来了警察,没多久警察就发现了他在撒谎,大卫已经被谋杀了,我不知道,我想如果霍勒斯说出真相的话,他可能不会被判处死刑的。”  “真相是什么呢?”  “他们肯定是对厂里的什么事进行了激烈的争吵,霍勒斯一怒之下杀了我丈夫。然后他极为惊恐,知道必须得把尸体处理掉,他没有叫警察,而是等到夜里,在水泥上打了个洞,挖了个坑埋了大卫,然后又用水泥把那地方铺好,并且在新水泥上堆了——些垃圾和刨花,一直到水泥干了;当然,他一直让我以为大卫突然出差去了里诺。”  “您从多久开始怀疑的?”梅森问。  “大概有三四天的样子,哦,是在霍勒斯告诉我大卫跟那个女人私奔之前5天的时候……在我朋友告诉我大卫不在里诺之后。”  梅森靠回到转椅里,闭上了眼睛,好像在极力回想过去的事情。“别停下,接着说,丹杰菲尔德夫人。”  “爱上一个人而他又被杀了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一开始是一种让人麻木的震惊,然后——唉,我就对霍勒斯·亚当斯和他的妻子,对那个小男孩,产生了难以遏制的、可怕的憎恨。在我的天性中没有半点儿同情和宽容的成分。当陪审团对霍勒斯做出判决时,那意味着他会被绞死。我当时高兴得不得了,一个人出去进行了庆祝。”  “您对亚当斯夫人不感到同情吗?”梅森问时眼睛仍然闭着。  “一点儿也不,我告诉您,我恨她,我对任何人都不同情。要是让我拉起绞死霍勒斯·亚当斯的绳子,我会很高兴做的。我试图说服他们在执行处决时让我到场,但他们不同意。”  “为什么您这样想?”  “我只想在绞索打开时朝他尖叫‘你是杀人凶手’,好让他的脖子被勒断时我的话能在他的耳中回响,我——我告诉您,我很残忍,我是一个非常感情用事的动物,梅森先生。”  律师睁开了眼睛,看着她说:“是的,我对此很欣赏。”  “我告诉您所有这些,您就可以理解我现在的情况。”  “您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梅森问。  “我意识到我当时在某些事上是多么的错误。”  “您感到后悔?”  “不是指我对霍勒斯的态度,”她急忙说,“我想亲手杀了他;我很高兴他的律师没有为他辩护成功,使得他们能绞死他。就像我说的,如果他说出了真相,他可能只会被判为过失杀人罪或者二级谋杀,但他那企图掩盖的方式以及一切——好啦,我们不要再谈这事了,因为我想谈谈萨拉。”  “萨拉怎么了?”  “我想我当时为难了萨拉。我极力不让她拿到生意中她那份钱,尽量采取一切恶劣手段。她拿走了她所能拿的现金就失踪了。当然,为了那男孩的缘故,这也是她惟一所能做的。她没多少钱,就一点儿。我过去一直都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也没人知道,她非常小心地掩盖她的行踪。那男孩当时太小,不记事,她觉得她能把他带大,永远不让他知道他父亲是因为杀人而被处决的。”  “您现在知道她那时去哪儿了吗?”梅森问。  她朝他笑了笑说:“别这么小心翼翼,梅森先生。现在我当然知道,她那时去了加利福尼亚;她十分艰苦地工作啊工作一一太艰苦了。她给了那个男孩良好的教育,他总以为他父亲是在一场车祸中丧生的,他们也没有别的亲戚。她很小心地一点儿也不让他知道他的过去,不让他接触任何会向他揭示那事的东西。她太好了,为此而牺牲了她的整个一生。唉,她干得太辛苦了,劳累过度,结果得了结核病。四五年前,她去了红河谷,在那儿,人们认为她挺不错;即使她本该休息了,她还在一直不停地工作。要是她到医院去安心地养病,她可能会被治好的,但她要迭她的男孩上大学,所以她子得直到——直到再也不能干了为止。”  “后来呢?”梅森问。  “后来她死了。”  “您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呢?”梅森问。  “因为我特意去查的。”  “为什么?”  “因为——信不信由你,这是我的良心发现。”  “什么时候?”  “有相当一段时间了,但我真正动心是在有人雇了侦探开始调查这桩案件之后。”  “谁雇了他?”  “我不知道,一开始我以为是萨拉,是住在埃尔坦普罗的一个人,我查不出他是谁。”  “那您为什么来找我呢?”  “因为我想您知道这整个事情的背后是谁以及为什么。”  “是什么使您这么想呢?”  “因为我查出了马文·亚当斯,发现他同威瑟斯庞那姑娘非正式地订了婚,而有人看到您被送出威瑟斯庞家。”  “您怎么知道这些?”梅森问。  “偶然知道的。说实话,梅森先生,我在埃尔坦普罗是因为我觉得侦探事务所在那里。这个侦探给埃尔坦普罗打电话汇报情况,我是通过温特堡城旅馆的总机小姐得知这一情况的。但它们是两个电话台之间的电话,我无法得到号码。”  “那您是怎么了解到我的呢?”  她说:“通过伯尔夫人无意中的一句话。”  “伯尔夫人?”梅森问。  “别那么神秘兮兮的,您在威瑟斯庞家已经见过她了。”  “您认识她?”梅森问。  “是的,我认识她好多年了。”  “您在什么地方认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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