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证人转向罗平问道。他根本就没听到对方的问题。他咕哝道: “对,当然啦。我完全同意。” 罗平马上就又接着自己的思路想下去,他这条思路非常清晰。红棕色头发的人最终在拼板游戏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红棕色头发的人肯定去过诊所,他是第一时间的探访者中的一员。只是没有一个人会注意到他。蒙代伊派他去行动,而且把家里的钥匙也交给了他。 “当然啦,”罗平在想,“现在这一方面没有什么好神秘的了。我今天的情绪特别好,不管怎么说,也许我还不能预见未来,可是我却能非常清楚地破译昨天。红棕色头发的人就在我搜查的那一天晚上溜进了蒙代伊的家。我原以为他是为偷东西而去的。结果恰恰相反。他是来把信放到文件夹中的。如果不是我马上躲起来,如果我从他一进办公室就盯住他的话,我会看到他的所有行动的。可惜的是,当我偷着看一下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信件已经到了位,是韦贝尔找到的那个地方。我正好看到他在扒窃那张五十法郎的钞票……” 想到这里,罗平不高兴地停了下来。这张五十法郎的钞票在这里起什么作用呢?根本就没有它的位置嘛。 “镇静一点。”罗平叹息着,“心里努力地想,但是不要流露出来。这样偷偷摸摸地想,在这个没完没了地念经的公证人和像口棺材一样不作声的这个女人之间,他好像已经精疲力竭了。想到棺材,还有达武元帅的墓地……还有法兰西喜剧院的插曲……请不要忘记呀。镇静一点,我亲爱的亚森。每件事都有它的时间性。现在还是考虑小船吧。它把我们带到费利西安·多夏安那里,他绝对是被红棕色头发的人杀害的,然后他把一封信放到了他军大衣的口袋里。如果说死难者们没有谈及恐吓信这个字眼的话,不要感到吃惊!它们到达他们那里……如果我敢说的话……是在他们死后一分钟!红棕色头发的人是怎么知道费利西安在巴黎的火车上的呢?……小儿科,是吧。因为费利西安已经给他的堂兄们和蒙代伊写了信,还说要去看他们,这个倒霉蛋还告诉了他们他到达的日期和确切的时间。” “您认为这一切都清楚了吗,小姐?”公证人问道。 贝阿特里斯慢慢地点了点头。 “那么您也一样吧,律师大人?” “完全清楚。”罗平回答道,他一心一意想着他的推理,而且结果已经越来越令人满意。他甚至不需要再思索了:事实本身会做出安排的,甚至已经跑到了他的前面。比如说钥匙的事吧,这把在模仿作案过程中蒙代伊偷偷塞到他手中的钥匙,使他得以逃脱……其实,没有比这再简单的了。确实,蒙代伊没有其它的选择了。他决不能让一个嫌疑犯落入警署的手中。他为此在想象着一系列的阴谋。为了这一系列的阴谋能够进行下去,为了让他的同谋能够解决掉马蒂亚斯,他必须让嫌疑犯获得自由。其实,如果马蒂亚斯被杀,同时司法部门又抓到了一个“跛脚的人”,那就会出现两个杀人凶手。在这种情况下,事情就会变得乱七八糟,很尴尬。这是“一系列”的理论出了问题,调查也许就会偏向拉斐尔,而他也应该在被消灭之列的……蒙代伊防备最紧急的情况发生。也许他已经认出了袭击他的人,但这对他来说是次要的细节。要紧的是把讨厌的第三者赶出这个场地,这需要有惊人的镇定。在这之后,红棕色头发的人就可以去解决马蒂亚斯了。这场戏是很容易想象得出来的。他自称是蒙代伊派来的,马蒂亚斯不会有任何怀疑,于是他为从他堂姐夫那里来的客人敞开了大门。马上,来人就把他打蒙了,然后又把他淹到了澡盆里……再以后,多美妙的主意,让小船漂在了水上。 这一次,哪怕韦贝尔是个大傻瓜,他也会看到这件事与“蒂塔尼克”号的关系。罗平对此很是钦佩。真的,他很钦佩。行动进行得如此缜密,手段如此高超,就连他本人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骗过了。然而,他使这些阴谋诡计受挫了!现在,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正在完成着对蒙科尔内的遗产的掠夺。公证人递给了假伊莎贝尔一支笔。 “请您,小姐,签上名字……这里……这里也是的。” 于是她签了字。她成了城堡、葡萄园、地窖,还有韦基-蒙科尔内的香槟酒的主人。真正的伊莎贝尔被合法地抢劫了。可是她在哪儿呢?她被杀害了?……难道蒙代伊夫妇是恶魔吗?两个人都是吗?……几天之后,贝阿特里斯将要去接受自我审查了,她将以一种稍微改变的外貌出现,戴上更厚一些的面纱。她在芒特如此成功的表演又要在这里再次上演了。贝朗戎大人是什么也不清楚的。可是贝阿特里斯却签了名,这一次是签她自己的名字。更为严重的是,罗平是这次背叛的见证人。怎么办?他不可能撕下年轻女人的伪装而又不暴露出自己来。现在就采取行动是否太早了一点?还应该再等一等。公证员认真地用吸墨水具把墨迹吸干了。 “我祝贺您,小姐。”他说,“但同时我还要提请您注意。您继承的产业情况很不好。请您千万别指望朝夕之间就可以得到一大笔丰厚的遗产……” 罗平竖起耳朵听着。 “我了解了一下情况。”公证人继续说道,“城堡,确切地说是您的城堡,情况很惨。它遭受了好几次轰炸。上地都已经被炸弹犁过了,更不要说葡萄园啦。至于地窖,它们是保住了,可是它们成了轮番来这里的部队的宿营地。当时人们都知道这些部队能够造成多大的灾害!……对吧,律师?” “确实如此。”罗平说,“但是还有土地呀,它总可以卖个好价钱吧。” “是的。可是谁愿意,在这个时候,去买一个几年之内都不会有一点进项的产业呢?”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罗平强调说,“这个遗产的继承应该是一件坏事啦?” “我可没有这么说,”贝朗戎大人大声说着,同时摆着手表示反对,“可是如果这位小姐想要变卖她的财产,马上就要出手,她是不会得到什么利的。对她如此,对贝阿特里斯·蒙代伊夫人同样也是如此。” “她们至少可以得到修复津贴吧?” “噫,修复!”公证人耸着肩说道。 “那么,为什么会这么惨呢?”罗平在想,“为什么这么激烈地夺到手的财产在近期内一文不值呢?蒙代伊夫妇已经破产了,他们拼命地争斗就为了把这废墟弄到手吗?这是不能成立的。其中肯定有我还不知道的缘由。” 贝阿特里斯站起身来。公证人握了握她的手,一直把她送到了门口。她转过身来,朝罗平点了一下头。罗平向她鞠了一躬。 “出去得真漂亮。”他想,“无懈可击。没有一点犹豫。这是一种高贵的表示,尽管神经已经濒于崩溃……但是决不可能这样下去的。看我们两个人的吧,神秘的夫人!” “这个可怜的小姐。”贝朗戎公证人提醒道,“我真的在想她该拿她的城堡怎么办……关于您的当事人,律师,当然只能暂时放一放了……您同意给我签这份证明吧?” “很愿意。” 罗平急着告辞出来,他下了决心,要尽快地跟贝阿特里斯进行一次关键性的谈话。他看到她朝火车站走去,便马上跟了上去。有好几次他觉得她在摇晃,还有两次,她不得不停下来,靠到墙边歇息。 她肯定是买的往返票,因为她径直去了月台。罗平买了一张头等车票,他在离她较远的地方等车时,像一个沉思的旅行者在来回踱着步子。但是他始终用眼角盯着她。她坐到一条凳上。罗平轻易地看出她已经支持不住了,他为此而高兴。好啦!她或许不像外表给人的印象那么罪恶。是蒙代伊,可怕的蒙代伊迫使她,他强迫她扮演这可惜的角色。蒙代伊的罪恶肯定甚于她的。怎么样?…… 火车来了,见阿特里斯上了头等车的一间包厢。罗平从这节车厢的另一头也上了车,从车厢的走廊里赶上她。他有礼貌地表现出惊讶。 “我看到这个包厢里没有人。”他说,“如果您愿意一个人呆着,我就到别处去。不然,我就呆在这儿。您允许吗?” “请吧。” 他坐到了她的对面。 “多么严酷的不幸,小姐。您以极大的勇气正视了它。一个人呀!也许还有危险在身边……” “危险?为什么?”她问道,眼里闪着焦急不安的目光。 “那么,”罗平友善地解释道,“如果您的堂兄拉斐尔是无辜的,我对这一点是确信不疑的,那么凶手总是逍遥法外的……谁知道他会不会重新犯罪呢?……而您在山雀别墅是这么孤独!……您就不害怕吗?……处在您的位置上,我会住到我姐姐家去……或者我姐姐来住到我家……凶手马上就会被搞糊涂,我向您保证。他就会弄不清楚谁是伊莎贝尔,谁是贝阿特里斯……而且也不只是他。举个例子来说,譬如我吧,我就弄不清您是韦基-蒙科尔内小姐,还是蒙代伊夫人。我最后一次见到蒙代伊夫人,是在法兰西喜剧院,然后在拉雪兹神甫公墓,您想一下……” 她缩在一个角落里,脸上突然显露出无法描绘的恐慌来。 “您是什么人?”她低声问道。 他俯下身去,抓住她的双手,然后充满激情地说道: “我是能够救您的人……见阿特里斯·蒙代伊夫人。不,不用害怕。我向您保证,我是您的朋友,我只是想保护您和您的利益。” 她还在迟疑着,但是在望着他的那双眼睛里有着如此多的威信、如此多的柔情和如此多的朝气。他感到她的疑虑渐渐地消融了。罗平明白,这一仗打胜了。 “您相信我吧。”他接着说,“我已经知道您家的许多事情。但是我不明白的,需要我不惜一切代价弄明白的,是您违心地听从您丈夫的原因。因为我并没弄错,是吧?您是违心地和被迫地顺从他的吧?” “是的。” “为什么?” 她想着,内心在斗争着,然后突然拿定了主意。 “我的处境……既然您知道这么多事情,您一定打听过我的祖父啦?” “是的。这是个很难打交道的老人。” “这个字眼还不够有力。所有的人在他面前都要俯首贴耳。他是一个旧时期的家长……是一个绝对不妥协的人。在我们的父母亲去世之后,他收留了我的妹妹和我。他像抚养我们的父亲一样,严格地抚养了我们。一位老姑娘按时来给我们上课,因为他害怕我们受混杂的学校的影响。家里来客很少。我们的生活也不出奇。幸运的是,我们的堂兄弟们来跟我们一起过假期。这是一年中最开心的时候……” 她的声音颤抖起来,她侧过头去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 “我明白。”罗平轻声地说,“可是格扎维埃·蒙代伊……您的丈夫……” “他跟我祖父有生意往来。”她继续说,“祖父想买他的葡萄园……他比较常来城堡,他一心想要娶我。他甚至提出了结婚的要求。您想他会怎样被接待!首先,他比我大得多,而且根本就不讨我喜欢。其次,他已经半破产了。曾经发生过这样可怕的场面:祖父差不多是把他赶出门的,还让人私下里买下他的三井产业。格扎维埃……我可怜他,于是……格扎维埃离开了家乡,来到巴黎定居了。” “好。”罗平说,“这些事情我差不多都知道了……可是,肯定还有别的事。” 贝阿特里斯脸红了。 “是的,还有其它事。如果您是一个正直的人,律师,您就会猜得差不离儿了……” 她压低了声音,为了别漏掉她忏悔的每一个字,罗平坐到了她的身旁,此时火车的响声越来越大了。 “祖父把我们都当成男孩子看待,认为出身好的女孩子都应该学会骑马。他在骑兵部队参加过一八七○年的战争,而且在城堡里建有马厩。我们去兰斯上课,在属于他的一个朋友的骑马场里。我们的骑术老师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吕西安·德勒吕纳,他……最终他和我……请原谅,律师……” “这一切都很清楚,没有比这更自然的啦。”罗平说,“请相信我,战争扫除了许多的偏见……那么后来呢?” “有一天,我发觉我已经……” 她把脸埋在了手里。 “那么,您告诉了这位年轻人吗?”罗平问道。 “没有。我不愿意强迫他。我只是直截了当地问他是否愿意娶我。” “那么他避而不答?他借口自己太年轻就抵押了自己的全部生活……总之,都是人们在这种情况下所能说得出口的理由。” “是的。” “那么您彻底失望了,不敢向您那严厉的祖父承认您的过错,此时您想起曾经有人向您求过婚,于是您又转向了格扎维埃·蒙代伊?” “是的。” “这也正是我所认为的。您告诉了他这一切。而他也接受做您孩子的父亲。” “是的。” “他一生中总算有这么一次能够表现出绅士风度了。这很出人意料。可是……请等一等!我有点东拉西扯了。恰恰相反,他抓住了这个机会,他这个十足的混蛋。至少我没有冒犯您吧?” “噫,没有。” “他想,您的祖父不可能永远地活下去。于是,他将会同时成为自己当时不得不卖的和韦基一蒙科尔内的两处产业的主人。他最终将成为城堡主,在家乡成为尊贵的和至高无上的人。多么好的复仇计划!我没有夸张吧?” “没有。” “这个无赖!当您的祖父知道这桩婚姻之后,是什么态度?” “他写信给我:永远不要再见到我。于是我们住到了拉罗什福高尔街的小宅子里,这是我妹妹和我从我们母亲那里得到的。当我的小西尔韦斯特出生后,我不得不与他分开,把他交给他人哺养。格扎维埃非常厌恶他。” “那当然啦。他是干什么的,这个有伟大心灵的格扎维埃?” “他靠我的嫁妆生活,因为我和伊莎贝尔俩人从父母亲那里继承了一些遗产。” “我要让他偿还的!……请您原谅。我很容易发火。可这是真的。他必须为他的卑劣行径付出代价的,总会有这么一天的。他知道您的祖父想剥夺您的继承权吗?” “哎,祖父也不是偷偷摸摸干的。恰恰相反。我们很快就知道了他跟贝朗戎大人采取的措施。格扎维埃都要气疯了。这是一个非常狂暴的人。就在那一天,他把罪恶之手举到了我的头上……” 她从手袋里取出一条小手绢,擦了擦眼。 “他把一切责任都归罪于我。”她喃喃地说道,“我就像生活在地狱里一样。此时,战争爆发了。我想:‘他会被动员入伍……他可能会被杀死……’是的,我是那么不幸,以致希望用他的死来解脱我自己。可是他成功地避开了上前线。只是到了一九一五年,他才被征召。我当时也松了一口气。我再也不要忍受见到他的痛苦了。战争爆发之后,我的妹妹跟我住在一起。我们二人过着平静的生活。当然,我们没有祖父的任何消息,他是不愿意离开他的城堡的,我也差不多轻松了下来。这么多的纠纷和烦恼已经使我精疲力竭了。遗憾的是,格扎维埃负了伤,比较轻的伤,而且成功地复员了。于是一切又都回到了从前……甚至还要糟。格扎维埃投身到战争后勤供应的投机上。我始终弄不清他的生意是些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非但没赚到钱,还赔了钱。可我又什么话都不能说。” “为什么?” “因为他给了我儿子一个姓。” 罗平缄口不语了。他太受感动了。他甚至有一段时间还在怀疑这个年轻女人做了更坏的勾当。他在欣赏着,她的侧影在面纱的作用下更富有诗意,尽管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她的头总是那么高傲地抬起。 “我请您原谅。”他终于说,“我以为……啊,不,我喜欢保留我自己认定的东西。” 列车在岔道上摆动着。罗平认出了列车驶过的机车库和仓库。 “快。我们很快就要到了。您的妹妹呢?” “她已经死了。她被杀害了,在去年,在耶稣受难日那一天,就在她经常去的那座圣热尔韦教堂。您还记得德国人用大炮朝着巴黎轰……” “拉贝尔塔炮。” “是的。那一天有很多死难者,其中很多人未能被辨认出来。” “您的妹妹也在其中?” “是的。是格扎维埃不让我宣布伊莎贝尔的死亡的。他撒谎说她出门旅行了。况且,我们也很少联系……” “我明白。是遗产继承问题,对吧?在您的祖父死后,您只需要摆脱她,那么遗产的最大部分就会落到您的手中了。” “哎呀,格扎维埃的计划可不止于此!他想独自一人成为城堡主和葡萄园的主人。所以他马上就要强迫我,就是现在,把我的财产馈赠给他。” “这一手真漂亮。”罗平叫了起来,“当然啦,做为伊莎贝尔,您完全有权把您拥有的一切留给您的姐夫。可是贝朗戎公证人会感到吃惊……” “我不是在他那里签署证书,而是到另外一个公证人那里,在芒特,诺布兰公证人那里,就在小麦市场广场。” “为了修改这异乎寻常的决定,您将怎么跟他说呢?他要是以为伊莎贝尔是蒙代伊的情妇呢?” “格扎维埃想到了这一切。我要告诉公证人我要远离这个世界。我要去当修女,把自己隐藏起来,到外国去,参加与贫穷作斗争的修会去。” “这个人真是个魔鬼。”罗平咕哝着,“您服从他的安排了?” “是的。” “他一定要您这么做?” “是的,为了我的儿子。” “您是想说他阻止您去看他,要把您跟他分开吗?” “我不敢想象他能干出些什么来。请不要忘记他是西尔韦斯特的合法父亲。他为接替韦基-蒙科尔内准备好了一切。他现在对政治很热心。” “噢,是这样!他肯定是瞄准了省议会,瞄准了议员的位置……他需要成为当地的土皇帝。但是,我觉得您能够阻止他。而我,则可以帮助您……” “噫,不!” 她叫了起来,猛地躲开了罗平。 “怎么?”他说,“我让您害怕了吗?” “没有。不是这样。请您原谅。” “难道还有其它的事情?” 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说吧……您尤其应该向我说些坏消息。这样您就可以轻松一些了。不过我总认为您已经处于困境的深渊了。” “还没有……两个月前,我在我的大衣口袋里发现了一封某个人非常巧妙地放进去的信,可是放信时我并没有觉察到。它是出自吕西安之手。” “吕西安·德勃吕纳!这个小伙子……” “是的。这是一封长信。很难用几句话说清楚。” “试试看。它大致讲了些什么?” “那好吧。战争刚一开始时,吕西安被俘了。在铁丝网的后面,他有充裕的时间去思考。他明白了他是以一种可恨的方式对待我的。在被监禁期间,他变得成熟了。他的情感也更坚定了。他请求我的原谅。” “当然啦,他始终在爱着您。” “是的。” “而您也爱着他?” “对。” “他知道您已经结婚了吗?” “知道。他找了我很久。他四处打听。他把地址告诉了我。我给他回了信。我是多么不幸呀!我还向他解释了我为什么要嫁给格扎维埃……” 她抓住了罗平的手腕。 “可是您不要以为……相反地,我告诉他,我们永远分手了,他从我这里什么也得不到。然而,他继续给我写信,存邮局待领。他的这些信令我十分开心!我多么柔情地回复他。我可怜的吕西安……” 她再次把手帕接到了眼睛上。 “嘘!”罗平说道,“接下来的事是很容易想到的。您的丈夫突然发现了这些信……发现了吕西安……您无法下决心销毁它们,而您又没把它们藏好……” “比这还要糟!他把我刚开始给吕西安写的信抓到了手……没有比这再可怕的事啦。他拼死地吓唬我。他对我说,如果我不跟吕西安断绝往来、服从他的所有意愿的话,他就要离婚……” “可是,这不正是您所期待的吗?” “请等一下。由于起因是这些信件,离婚将会对他有利,他会赶我走,把我的儿子留下来……我彻底垮了。我还为此大病了一场。” “您当然通知了吕西安。” “是的。我成功地告诉他我们不能再通信了,更不可能会面了,因为我已经被监视了。” “您感觉到有人在窥视您吗?” “是的,有好几次。格扎维埃能够让一个私人侦探为他提供服务的。” “您从来没注意到一个红棕色头发的人吗?” “没有。” “请继续说。” “吕西安拒绝听我的话。他在想着一个计谋。格扎维埃知道我很喜欢音乐,而且我经常去法兰西喜剧院。于是,吕西安想方设法占据了我平时租用的座位,在一个包厢里,他在椅子下面的皮带上夹一张票,我可以很容易地把它取出来,而任何人都无从知道。” 罗平微笑了。 “干得真好。现在我来向您揭示您是怎样回答他的。您买好鲜花,然后把花送到达武元帅的墓地去,您把信就藏在了花中。” “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以后再告诉您吧。” “是的。事情正是如此进行的。我把信放进一根金属小管里,为的是不被雨淋着。如果我的丈夫让人跟踪我的话,那他的暗探又如何能知道真情呢?” “为什么是达武?” “为什么不是他呢?那个地方人迹罕至。这是最主要的。” “我很想认识这个吕西安。”罗平说,“这是个很有头脑的人……他对您的堂兄弟们的死是如何看待的?” “我不清楚。我们出于谨慎,已经断绝通信了。” “那么您呢,您是怎么想的?” “我?” “是的。您不怀疑您的丈夫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吗?” “他?不!他缺乏认真细致,可是从这一点说……” “只是,如果您的堂兄弟们都还活着,您也就不能在贝朗戎公证人的办公室里扮成伊莎贝尔了。” 她焦虑不安地望着他,但是精神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不可能。”她说,“您忘记格扎维埃是第一个被打伤的啦……另外,他还呆在诊所里,当可怜的费利西安……不,他很粗暴,俗气,但是还干不来这种事情。” 郊区的一群小房子很快过去了。巴黎已经不远了。 “我们概括一下。”罗平说,“要么您只承认您撒了谎并且您的妹妹早已去世。在这种情况下,您的丈夫就输了。可是对您来说,这是不光彩的,因为您充当了他的同谋。这对您的孩子来说是莫大的耻辱,因为他是姓蒙代伊的。或者,您说出全部事实,您揭发您的丈夫,您把他对您的敲诈和要挟公布于众,那么,由于您过去的好奇造成的错误,小西尔韦斯特成了罪恶的孩子……私生子……” “别说这个字眼。”她恳求道,“您看到我是无法抗拒的。相反,如果我让步,格扎维埃会还给我信件,接受我们分手的要求,并且会把小西尔韦斯特留给我,我们双方都能得到解脱该是多么高兴的事呀。” 罗平在思索,此时火车已经放慢了速度。 “你们要什么时候去诺布兰公证员那里办理馈赠手续?” “整整一个星期之后。格扎维埃会跟我一起去的。他之所以选择芒特,是因为我在那里被认作是伊莎贝尔。我们会很容易地找到两个必需的证人的。” “一个星期。”罗平说。 “一个星期。”贝阿特里斯重复着,“您看到了,怎么做都来不及了。” “噫,不!他拿了几封信?” “四封。” “他总不会把它们带在身上吧,我想,他在银行有保险箱吗?” “没有。他把它们藏在房子里了,这一点我敢肯定。我已经找了好几个星期了。” “我只需要一个小时。”罗平表示道。听到如此肯定的话,贝阿特里斯的脸上悄悄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那么我可以相信您啦?”她说,“那该怎么谢您呢?” “忠实地按我的指示行事。” 火车已经进站了。刹车声吱嘎作响。旅客们已经着急地拥到了车厢走廊上。他们也站起身来。罗平问道: “您儿子在什么地方寄宿?” “在瓦尔蒙杜瓦的梅丽·奥莱尔太太家。” “您去看他吗?” “一般来说,每周二次。” “很好。那么您到梅丽·奥莱尔那里去过夜,您到天明才再回您自己的家。” “可是……我丈夫?” “我来负责他。我们会有一次极秘密的小型谈话,而且我们会非常适宜的,如果您不在场的话。” “您想着拿回那些信件?” “我一定会拿到它们的。” “那么您会还给我?” “我一定把它们还给您。” 于是,她做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友善和自发的动作。她踮着脚尖抬起头,在罗平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谢谢……发自内心的。” “我怎么能不给您干呀。”罗平在想,“哈!他多走运呀,这个吕西安!” “注意。”他说,“尽管拿回这些信,它们是他最好的武器,可是只要您的儿子还是他的人质您的丈夫就仍然是非常危险的。那么还将有第二局要赢。不过我们会赢的,请您不用害怕。” 他帮着年轻女人下了火车。 “好走。”看着她渐渐远去,他喃喃道,“罗平在保护着您。” 一个小时之后,罗平已经来到了格扎维埃·蒙代伊家等着通报了。用人把他带进了客厅。 “儒尔迪厄律师从巴黎的巴罗来。请别忘记了。” “好,大人……先生正在忙,但是我想他还是可以接待您的。” 罗平在镜子前审视着自己的乔装改扮。蒙代伊绝对认不出这个几天前由警方带给他的人的。他比真正的律师还要像。像往常一样,在一次危险棘手的交锋之前,他总是感到精力充沛,相信自己的办法并且对自己的力量充满信心。从办公室里传出来的剧烈争论声向他预告了危险。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办公室的门口,侧起耳朵在听。他马上就分辨出大喊大叫的蒙代伊的声音。 “我跟您说,会付给您钱的。” 另一个声音,也是气哼哼的,回答他道: “拿什么付?你们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好卖了。” “您怎么知道的?我请您再给一个月的时间。” “多一天都没有,否则您会被抓起来的。” “见鬼!”罗平说,“他已经在转移遗产了。他总可以在这个上面做文章的……尽管,如果我真的相信公证员说的话……” 但当他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时,他马上又缩回客厅里去了。办公室的门猛地被打开了。来访者走得如此匆忙,罗平几乎没能看到他。老用人已经陪他走到了临街的门口。蒙代伊根本没时间松弛一下他那张苦脸,便走进了客厅。 “大人,现在我来接待您。如果您愿意到我办公室去……好,现在,请坐。有何见教……” 罗平有充裕的时间把计划安排缜密,并且准备好进攻。 “我是代表,”他说,“蒙代伊夫人,就是您的妻子,的利益的代表。并且她是按我的意见去的瓦尔蒙杜瓦,到她儿子那儿去的。她在那里等待我的尝试结果。”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