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刑事法庭上 在法国和在海外,人们没有忘记由空心岩柱事件引起的骚动。法兰西国王的宝库……岩柱已经由亚森·罗平改造成了城堡!……尽管上面颁布了保持缄默的命令,还是很难阻止一部分实情走漏出去。几个星期以来,弗莱福塞堡已经成为人们朝圣的地方,部队很难把好奇的人们控制在一定距离之外,所以最荒谬的传闻还是四处流散着。人们还没到私下咕哝国家博物馆的一部分最著名的油画是假的,原画被搜罗到了这里,在岩柱的大墙后面的地步。照片上又显示出罗平在最高的大厅墙壁上用红粉笔框出的文字说明:亚森·罗平把空心岩柱的全部财富遗赠给了法国,唯一条件是所有这些财宝应该安放在卢浮宫博物馆,放在标有“亚森·罗平大厅”的大厅里。 但是公众马上就分成了两派:一部分人认为共和国在接受著名冒险家的丰厚礼物的同时,声誉大增;另一部分人则对如此巧取豪夺来的东西被冠冕堂皇地接收下来的想法感到愤慨。 但是,很快,一个问题压倒了其他的所有问题:为什么罗平放弃了他的财富呢?他是否放弃了他的惊险刺激的生涯呢?他是否已经在其他地方找到了一个更保险的,更不可动摇的幽静之处,他在那里收藏了更加珍贵的宝物呢?人们谈论着圣殿骑士团骑士们的宝库,谈论着蒙塞居尔地下室……想象在不断升温。一名记者产生了采访伊西多尔·博特雷莱的想法。博特雷莱已经失踪。就这一点来说,完全是一种奇怪的巧合。因为当时加尼玛尔正在休假。反对派的一位议员在法庭上向政府提出质询;议会议长非常含糊其辞地做了回答。不,政府并没有跟亚森·罗平谈判。岩柱的秘密是在一次漫长的调查之后被揭露出来的……至于罗平,他再一次成功地逃脱了。无人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对于发生在诺曼底小农村附近的惨剧没有任何暗示。大家都不知道雷蒙德·德·圣韦朗的惨死实情,我还未能决定,是否在得到我显赫朋友许可的情况下,把这件刚刚搅乱了他的生活的惨剧暴光。此外,我也不知道这个倒霉鬼埋在何处。他在一个夜里,乔装改扮之后,痛苦得都要发疯地走了。他对我说:“我走啦。我希望再也没有人来关注我了。”他对我讲了几句话,激情有时会使某些东西变得好理解,譬如他深夜逃遁,秘密安葬他非常爱恋的人……当时,我感受到了下面成语所表达的意思的深度:“触动人类悲痛的深处。” “一切都结束了。”他补充道,“我不死。因为我不能死。但是我想我永远不会痊愈的。再见吧。” 他紧紧地拥抱了我,走了,临街的门又关了起来。此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人们继续谈论着岩柱,但是,时事给各报纸的第一版提供了各类新闻。一个可怕团伙的疯狂行动,他们在作案地点留下了一张写有“爪子”的字条,又使人们开始谈论起他们来。接着是政治问题掀起的不安情绪。王朝的敌对势力令人担心会爆发一场全面战争。再接下来,就是关于空心岩柱的几篇报道了。专家们、博物馆馆长们、夏特学校的教授们轮番地来到现场,他们为建立遗赠物品的清单、估出其价值和讨论它们的真实性而忙碌着。 两名宪兵在地下室的入口处站岗。另外两名宪兵守护着尚未被解送去巴黎的珍宝。预防措施的不充分,使得这一事件猛地成了人们重新关注的大新闻。于是,三个男人在一天夜里来到了弗莱福塞堡。“他们一付正直的公民的样子”,就像其中一位宪兵后来所报告的那样。他们出示了符合手续的文件,自称是受了给他们发通行证的艺术部长的委托,还解释说他们之所以要等到夜色降临,是为了避开那些好奇的漫步游人,因为从日出到日落,总有很多游手好闲的人呆在悬崖峭壁上。没有丝毫警惕的宪兵们把他们放了进去,随即便遭受了袭击,他们被堵塞了嘴巴,捆绑了起来。呆在岩柱里的另外两名宪兵也遭遇到同样的命运。接着搬家行动开始了。拉斐尔的《天主羔羊圣女》被摘走了;安德烈·德·萨特的《吕克罗吉亚·弗德肖像》被盗;蒂蒂安的《萨洛梅》失踪了;博蒂塞里的《圣女与天使们》被抢走了。坦托雷的著名的《伊卡洛斯的堕落》、卡拉瓦热的《大运河》、卡尔柏西奥的《圣殿前的小贩》和其它的大量传世之作被运走、偷盗,还不用说挂毯、古老的首饰、塔纳格拉的小雕像……一句话,这是一场灾难性的洗劫! 强盗们不慌不忙地搬运了好几次。几部卡车开来停在城堡的入口处,宪兵们听到它们那消失在夜幕中的马达声。行动是如此地镇定和大胆,人们真要把它归功于梁上君子本人,如果人们没有看到那条著名的文字说明的话:亚森·罗平遗赠给法兰西……另外一条说明同样用红粉笔框了起来,而且笔锋苍劲有力:爪子向共和国表示歉意,以及向亚森·罗平表示最诚挚的谢意。 这在全国范围内引起了民愤:向警署示威……;我们再也没有安全感了……;《一次对国民资产的掠夺》,这是最镇定的报纸的大标题。还有更令人恼火的,《高卢人报》的一位记者使人产生了一种观念,即罗平今后有了竞争的对手。他们这次表现出来的机敏不是受过更加严格训练的证明吗?就这一点来说,我们的传奇英雄也常常给我们以证明。 “爪子!”这是一个威胁。它表现出的是迅猛的战绩,聪明的但又是恐怖的暴力。此外,它好像指的是一个团伙,是避免谈及有组织纪律性的、经过严格训练和听命于一位有眼光和拥有强有力行动手段的头领的队伍而用的字眼。证据是:这些卡车等候在悬崖处。当然,罗平有其同谋者和无数的崇拜者!但是从来没有一个部队的编制人数能够进行一次如此有组织的袭击。而“爪子”一行,据初步估计,只有七个人:三个负责搬运掳来的物品的人和四个司机。因为在距城堡不远处,留在易碎的地面上的车迹清楚地显示出四辆汽车曾经停留过。另外,人们完全有理由揣测,“爪子”的头领本人也在现场,指挥了这次行动。当时怎么不动用军事力量来打击这难以置信的胆大妄为的袭击呢?这正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地方! 警署开始派员四处搜索,设立路障、监视车站和边境,但是一无所获。现在还存有一线希望,只是很难启齿。罗平不可能不接受“爪子”的挑战。他不会迟迟不表态的。公众,日复一日地等待着充满激情、青春活力和傲慢的公开信,因为这样的信曾不止一次地宣布罗平的进攻。而当《法兰西回声报》的一位记者写了一篇题为《他还在等什么?》的文章后,全国变得一片静寂。反击就要到来了,那将是闪电般神速的和决定性的! 我知道,咳,这封公开信是不会出现的。罗平其实在保持沉默。他躲到哪儿去啦?或许到国外旅行去了;或许像一只受伤的动物,正躲在某座偏僻的城堡里。失望是巨大的,而且很可能会演变成愤怒。歌曲作者们在尽情地施展着本领。巴黎哼起了庞波莱丝歌曲,表达对可怜的罗平的怨诉。然后其它的更具魅力的名字:布莱里奥、拉塔,又取代了他的。人们在想,飞机会不会成为未来的一种武器。谁也没有忘记“爪子”和这个插曲,然而,紧随其后的一个悲剧又把人们的注意力引到了这令人生畏的团伙上。 圣佩尔街上的古董商迪皮伊先生报告警署,两位陌生人来向他推销各种艺术品,而且还把这些艺术品的照片给他看了。里面有特别引人注目的陶涌,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它们是在“罗平收藏品”之列的,为此报界曾做过详细的描述。总探长加尼玛尔马上设下了圈套。这两个坏蛋早就跟迪皮伊先生确定了约会日期,为了成交,他们如期赴约,结果受到了躲在屏风后面的警员们的欢迎。强盗们非但不投降,还开枪射击,结果加尼玛尔的左臂负了点轻伤。警员们费了很大劲才制服他们,然后把他们带到了拘留所。 可是到了第二天,古董商在他的店里被杀害了。在他的胸前,用大头针别着的一张名片大小的纸条上写道: 爪子不喜欢饶舌的人 就这样,在岩柱的盗窃案发生的几个星期后,“爪子”毫不犹豫地进行了一次新的攻击,而且是如此残忍,这使得公众舆论强烈地骚动不已。人们做着各种猜想:“爪子”是与无政府主义者相勾结的?想让人们从杀害古董商的事件中看到恐怖行动?或许这是一个新的杀人组织,一个与过去曾在西西里猖獗肆虐的黑手党相类似的秘密组织? 预审工作交到了福尔默里法官手中,大家都清楚他的有条不紊的思维方式。大法官让两名被告与在岩柱遭到突然袭击的宪兵们对质。他们没有否认:两名强盗就是这次盗窃行动中的成员。可是,法官尽管对他们进行了严厉的审讯,却什么东西也得不到。多亏了中央档案馆,它记载了名叫阿道夫·肖米纳尔的高个子,他显得最粗野。他曾因偷盗而多次被判服刑。另一个叫约瑟夫·贝尔戎,曾因窝藏罪在监狱中服刑一年。两名不开口的配角,显然是两个背叛者,因为人们无法想象“爪子”头领会这么蠢地把商谈买卖首饰和陶涌的事交给他们二人去办。他们的智力十分有限。他们被从岩柱偷盗来的财宝弄得头昏目眩,想去尝试一下,便偷偷地拿走了他们认为容易出手的东西。然后,他们肯定想要逃走,以避开他们背叛了的人的报复,因为后者是绝不容情的,就像古董商的凶杀案所证实的那样。 预审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事实是不容争辩的。一方面,两个强盗参加了岩柱的偷盗;另一方面,他们朝警员首长开枪,打伤了总探长加尼玛尔。他们将会被监禁多年,或者被送到服苦役的地方去。 当刑事法庭开庭时,法院周围聚满了蜂拥而至的人们。维持秩序的部队十分严厉地将好奇的人们挡在很远的地方,要想进入法院列席旁听,那真是难上又难。能够进去的人都经过搜身,因为当局担心“爪子”会采取某些暴力行动。马尔泰尔庭长是一个刚毅、机敏的大法官。大家都知道审判将会是严厉的。总检察长是樊尚·萨拉扎,法国最年轻的检察长,也是最严厉的一位。他问得最多。他的强硬对手是贝罗大律师和格朗代大律师,他们的才华已经为世人所公认。人们感觉到辩论将会非常激烈。两位无足轻重的配角坐在被告席上,他们已经不做任何指望。 开庭第一天,对被告差不多是有利的。辩护人找来了一位著名的精神病医生,维南斯基博士,他的报告引起了极大的关注。博士有分寸地,但又极具权威地证明了肖米纳尔的智力比一般人的低下,不能完全对自己的行动负责。至于贝尔戎,他极易受别人影响,被别人所裹挟。辩护得分。 “您怎么认为?” 我感到震惊。一个男人规规矩矩地坐在我办公桌的旁边。他的膝头上放着一顶小圆帽。他是化过妆的,上髭蓬松、胡子灰白,很像一名文职官员。他友善地微笑着,朝我靠过来,以神秘的口吻说道: “我是从大门进来的,也许这正是您所担心的。我还没忘记怎么使用开锁的小钩子。” “您?” “是的,我。”罗平答道。 于是,透过伪装,我又渐渐地认出了昔日熟悉的脸孔、炯炯有神的目光、狡黠的微笑,只是多了一点晦涩和屈从的东西,这让我心里有点发紧。他从堆满报纸的桌子上伸过手来抓住我的手。 “您千万不要麻烦,我亲爱的朋友。我只是路过。” “可是您怎么样啦?” “我怎么啦?……确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还活着,就是这句话,我就像荒野里的一株仙人掌。” 他闭上了眼睛。我看出他眼角处的细细的鱼尾纹。另外,痛苦辛酸的皱纹也开始在鼻子和面颊之间显露出来。 “好啦。”他喃喃道,“尤其不要谈论过去。” 他用带手套的手把一沓纸举到我的面前。 “这一事件越来越令我感兴趣。并不仅仅因为我受到了精神上的损害……不是的。而是因为躲在‘爪子’后面的那个人。” “您认识他?” “根本不。但是他既让我惊恐……又引起我的兴趣。过去……” 他凄切地微笑着,继续说: “过去……在先前的生活中……我研究过好几个始终无法解释的事件。我今天相信了,它们都是同一个团伙的杰作,而且还就是这个叫‘爪子’的团伙。譬如梅耶莱城堡,您肯定还记得……一种大胆的、镇定的和迅捷的典型……还有我不了解的残酷和并无必要的残忍……经理好像被放了一马……收帐号也一样……我还能说出一些其他事情,还不算这位可怜的古董商。这些人的出击好像是接到了指令似的。好像他们在服从着一个指令。为什么呢?” 他沉思着,捻着上髭,然后俯身对着我,而我则一下子看出了他眼里的奇特的闪光,这是在他要找出一个问题的解决方法时才如此的。 “为什么?我来告诉您。这个人需要一支配合紧密的队伍,与他共为一体,以实现我尚不知道的某个大计划,而最好的连结纽带,就是罪行中的连带责任。如果有胆小鬼、懦夫、胆怯者,那么好,他们会自己清理掉,就像现在被审判的两个蠢家伙这样。我想‘爪子’自己已经甩掉了一些可疑分子。那么您只要看一看人们说的按照普鲁士模式组成的队伍的话,即听命于指头和眼睛的部队,不就明白了吗!” 他若有所思地用手在桌边上摸来摸去。我不愿打搅他,只是认真地观察着。其实,有一个问题已经到了我的嘴边。谁促使他选择了这一装束?他也在揣测我的好奇心。 “您在想我为什么会是这种可笑的装束?噢,这很简单。这种令人肃然起敬的服装很适合一位接受邀请进出刑事法庭大厅的先生。谁会怀疑明显地站在秩序和法律一边的一位退休老军人呢?……我敢说这次审问会让我激动。我想请您看一看这两位被告。他们在别人提问时,准备回答‘是’或‘不是’的时候,总是用惊恐的眼光左顾右盼着。相信我,绝不是检察官令他们害怕,而是另一个人。这另一个人也许就在这大厅里……” “不可能!” “我却可以肯定。我终于抱怨起这两个无赖来了。他们该如何后悔自己在利益的诱惑前动摇呀!” “如果您最终能指出这个您称之为另一个人的人,您还要做些什么呢?” 罗平紧握双拳,然后在椅子上直起腰来,把双肩端平。 “但是我毫无办法认出他来。他可能是随便什么人。他也确实如此,就像我。” 他轻松地笑了一下,这使我想起了昔日的罗平。 “想起来真好笑。他和我,在法院的人群中走散,互相找寻着,就像在玩捉迷藏。罗平是不是这个患哮喘的大块头呢?‘爪子’的老板是不是这个不停地擦着额头的笨拙迟钝的人呢?……有几次,我感到背后有人在看我,我要为不转过身去而作心理斗争。他那一边,我相信也会有这种感觉。在当时情况下,这是很刺激的!最后,经过思考……我不想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政府不懂得保护我送给它的财宝。它自己活该!让它自己想办法去对付‘爪子’吧!” “注意,我亲爱的朋友。”他说,“对团伙的头领、要打倒的敌人,您冷眼旁观。您应该想到,他是非常害怕您的。您并不具备轻易原谅他人冒犯您的美誉的品德。怎么样?……处在您的位置上,我表示怀疑。” “咳!我要丢掉多少呀?” “我不喜欢听您说这些话。您年轻,真是见鬼!生活给您保留了许多的惊奇。不要跟我说您想今后靠利息生活了。我是不会相信的。冒险的事会找上您的。” “哈,那就让它快点到来吧,因为我想在宣判完就出发。皮埃尔·洛蒂使我萌生了去日本游览的念头。” 他站起身来,悠然地看了看周围。 “什么也没变。”他说,“一切都是这么平静。我多想跟您换个位置呀!我又想起……” 他停了下来,打了个手势,好像要赶走一只苍蝇似的。 “不……我什么也不想……路易·瓦尔梅拉已经死了,他也是……我现在是拉马尔·德·利美古……这个或者另外一个名字,都只有这么大的意义……我在走之前还会再来看您的。” 我陪他一直走到门口。他转过身来,对我鞠了一躬,他想表现得诙谐一点,随后在夜色中远去了。 第二天,大门一开,罗平就坐到了法庭的大厅里。这是起诉、辩护和判决的日子。人们情绪激昂,喧哗着,庭长威胁说,如果不马上恢复安静,他就会让下面静庭。许诺的话已经传给了安全部。人们马上明白了,樊尚·萨拉扎通过这两个正弯腰坐在那里的无用的人,瞄准了“爪子”的头领。他要指出他们的堕落、腐败和最终陷入的罪恶。 “……那么,陪审团的先生们。”许诺他们财富,但要求他们放弃肉体和灵魂的诱惑者突然说道,“他们成了犯罪的工具。只是工具上总会保留有使用过它的人的指纹的。巴尔扎克的笔是被人们尊敬的,帕格尼尼的小提琴同样表现了它的主人的风格。相反地,拉维亚克的匕首比一把普通的刀更能使人产生恐惧。罪犯的恶念为其本身留下了某种邪恶,使其成为凶恶的人。而且,这两个人是双重犯罪。一次是要奴颜婢膝地完成利用他们的那个人的意愿;另一次是擅自使用了暴力。他们是‘爪子’的手臂。他们就是‘爪子’!” 接下来是一阵给人印象深刻的宁静。但也听到这里或那里有人在不时地,私下里低声交谈着。检察官伸手指着被告,不停地阐述着论据,他的陈述就像是落在棺材上的一铲铲泥土那样沉重。“爪子”杀害了不幸的古董商,既然肖米纳尔和贝尔戎是属于“爪子”的人,那他们同样应该对此次罪行负责…… “爪子”!……这个字眼反复地出现,那么不吉利,每个人都开始明白了,这两个人要完蛋了。他们是为自己的头领抵罪的。所以当检察官宣判死刑时,没有一个人感到吃惊。 律师们轮番地尝试着唤起陪审团的怜悯,但是徒劳无功;借助于维南斯基博士的诊断也不奏效,他们极力证明他们的委托人是在不明白自己所干事情的严重性的情况下行动的。很显然,公众已经不再听他们的了。当肖米纳尔的辩护人要求为“爪子”助势的人与亚森·罗平在某些方面做个比较时,骚动出现了,抗议的喊叫声响起来了。拳头也在空中挥舞起来。罗平的邻座都要气死过去了。 “这是一种耻辱!”他踮起脚尖,大声喊叫着。他还高呼:“罗平万岁!” 两名警卫匆匆跑到他的面前,把他带了出去,与此同时,庭长也慢慢使法庭安静了下来。辩护结束了,陪审团退庭进行磋商,列席旁听的人们此时也都在走廊里走散了。 罗平在那里散步,伤感的思想让他久久不能平静。刚才出现的示威抗议对他是有利的,是自发的、充满信任的。这是以一种感人的方式表达出来的巴黎人民对他的友善,使他产生了内疚之情。他有权因痛苦而闭门不出吗?他有权让“爪子”由于自己受了损害而猖狂肆虐吗?在其他任何时候,他都会高高兴兴地迎接挑战的!因为他曾那么高兴地让匪盗们吐出已经吞下的赃物!可是,对自己来说,他再一次不得不面对现实:他不愿意再当亚森·罗平了。他不再相信他的这张画皮了。再加上:他也害怕了。他感到自己已经不再具备丰富的才能、体力和智慧,而这些正是常常使他得以在紧急情况下扭转局面的优势。如果“爪子”来攻击他,他认为这不大可能,他或许很难躲过攻击。他就像一个吊在生与死之间的正在恢复的病人,他只盼着一件事:让他安静。他来出席这次开庭审判是个错误,它勾起了那么多的回忆。他不该想,不该让那随时都在流血的老伤口感染。他应该永远地把自己禁锢在一座苦修院里。他还应该把自己的大脑爆炸掉! 人群又回到了大厅,急切地等待着宣判。“我对此无所谓!”罗平在想。他独自一人长时间地倚靠在一根柱子上。他听到了远远响起的掌声,接着看到一下子涌出大门的人流。他叫住一位脸色变得通红,头发散乱的妇女。 “怎么样?” 她把手放到脖子后面,做出断头台上的铡刀状。 “两个人。”她说,“他们这是罪有应得!”本e书由老羊皮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书作者所有第二章 “爪子”的报复 拉乌尔·德·利美吉在法院附近的一家饭店吃晚饭。他一边慢慢品尝着加了调料的鳎,因为他始终是个美食家,一边不由自主地想起“爪子”这位神奇的头领。根据他的宝贵经验,这一经验是他在与加尼玛尔和歇洛克·福尔摩斯的较量中取得的,他试着站在对方的位置上,只是懒散地小试了一下,结果只坚持了一会儿就烦躁起来了。这个人肯定是被激情所折磨的,可是他目的何在呢?搞颠覆?可能性极小。拉瓦肖尔人通常都是离群索居的人。能说明问题的是写在岩柱墙上的字:“‘爪子’向共和国表示歉意,并向亚森·罗平表示诚挚的谢意。”首先,语气是挖苦的,是扬扬自得的。与罗平的语气如出一辙。再者,就在当局鼻子底下完成的这次偷盗是具有挑衅性的。所有发生的这一切,就像是“爪子”头领在向人们宣布:“真正的罗平,是我。而我,我不会那么愚蠢地把如此贵重的礼物送给共和国。”那么,为什么又会有暴力、有罪恶呢?……也许正是这一点才能说明一个想要成为真正的亚森·罗平的人是无权具有双重人格的:拼命捞钱的人和大公无私的人;违法的人和遵纪守法的人…… “他应该记在了脑子里,”罗平在想,“我是如何利用时间的?必须采用新的方法取代……是的,就是要这样……他的神秘计划,就是要取代我的位置……可是,这一次,根本不受情感的约束,不要漂亮的举动,甚至连名声都不在乎……老江湖赶跑了剑客!我怎么没有早一些发觉呢?这是显而易见的,妈的!我的小罗平,你也只能靠边站了!你现在只是一个瘦弱的人,一个落汤鸡。挣脱这些!像一个现代的英雄那样,手中握着炸弹向前进。让他们仇恨我吧,可是他们又害怕我,就像诗人们所说的那样。”“伙计,结帐。” 拉乌尔·德·利美吉点燃一支雪茄。他觉得看得更清楚了。由于特拉米纳的血管里散发出令人舒适的热,他猛然想到,在衣帽间的妇人递给他帽子和手杖时会一会这位令人生畏的敌手,应该是一件有趣的事。他看了看满是星辰的天空,决定步行回住处。这是一个很小的普通旅馆,在阿尔弗雷德·德·维尼街,在蒙索公园边上,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了。一个小时的步行对他来说是有益于健康的。 他穿过塞纳河,继续着自己的独白。 “以前,我的欲望就是行动的命令。我现在很想进行这次会晤,马上就会有些事情发生,渐渐地就会把我带到他的面前。你,拉乌尔,你还不知道这一时刻,或者知之甚少!我是一个魔术师,事态屈从于我的意志。不要忘记是我发现了岩柱的!然后,一个年轻女人出现了……我向她展示了我的才华。我的才华也随她而去了……亲爱的拉乌尔,去睡觉吧,听话!已经快十点钟了。今天晚上,我们是在挥霍!……” 当他被一位气喘吁吁的人猛地撞翻时,他正准备拐到米利罗街上去。这次碰撞很重,致使两人都滚倒在地上。罗平第一个站了起来,抓住这个没教养的人,把他按在了脚底下。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谁在抓我……” 在十字路口的路灯照射下,他看到了一张非常年轻的脸,脸上表现出很大的痛苦。 “您受伤啦?” 年轻人不作回答。他在听着越来越逼近的跑步声。 “松开我!” 他挣扎了一下,挣脱出来,然后一瘸一拐地继续跑了。与此同时,两名巡警出现了,他们犹豫了片刻,看到逃跑者穿过吕斯达埃尔大道跑向蒙索公园。他们便朝他紧追过去。 “倒霉鬼,”罗平想,“他肯定逃不脱。” 伤者已经跑进了公园,跌倒在一棵栗树脚下,然后起身,躲进了一簇灌木丛中。两名巡警停了下来,商量着。“这个人也许带了武器?”罗平揉着自己跌倒时挫伤的肩,迅速地思索起来……肯定是个小偷……只是这么年轻,这么没有经验……让人把他关起来真是遗憾。他们将会拷问他……不……不能这样,利塞特…… 罗平又恢复了昔日的反应。他轻巧地溜进公园,此时巡警已经开始仔细搜寻了。花园很暗,勉强能分辨出小路和草皮,小树丛则全部沉浸在浓重的黑暗之中。罗平,他经常在这公园里散步,非常清楚那些转弯抹角的小路。他悄无声息地以迅捷的动作转来转去,来到了他看到逃跑者躲进去的那个地方的附近。干得非常漂亮,罗平。那个人就在跟前,靠着一棵栗树站着,喘息着。他已经精疲力竭,就像行将就义的烈士。 “你的鸭舌帽,圣塞巴斯蒂安!别开口说话!” 罗平扔掉他的手杖,把小圆帽胡乱地抓在手中,戴上了鸭舌帽。 “千万不要动。就在这儿等我。” 巡警就在附近。他们突然发现一个圆点在他们面前走过,而且还是跛着腿走的。他们冲了过去,信心十足地要抓到这个坏人,可是这个人却接连几次侥幸地在离他只有几米远的时候逃掉了,因为他总能利用某几处高低不平的地形。但是,他一点点地朝公园的四周是普通旅馆的那一侧转过去。罗平,他在寻开心,来了几个急转弯,以确保自己与后面的人拉开了距离,然后掏出钥匙,打开他住房前面的私人花园的栅栏门。他溜进了小旅馆,上了二楼,摘下鸭舌帽,把它丢进一个衣柜里,然后脱掉西服,换上睡衣。这一切都进行得非常神速,因为他担心会有事情发生。确实,门铃响起来了。他用手指弄了弄头发,为了显出一付在睡梦中被吵醒的先生的神态,把窗户打开一条缝。 “什么事?” 两位站在栅栏门前的巡警同时敬礼。 “刚才有个人跑进了您家。”似乎是有军衔的那个人解释说,“我们在花园里发现他啦。” “我下来。”罗平说,“等我穿上鞋。” 他轻轻吹着口哨,此时,他感到心情格外舒畅。他去给两位尾随而至的人开门,请他们检查花园,再要求他们看一看邻近的花园。最后他甚至大献殷勤地把他们一直送到了门口。 “是,是的,不必介意。这是小事一桩。为了保护好人的利益,你们也够辛苦啦。遗憾的是强盗跑掉了。” “到哪儿我们都会抓到他。”小个子说。 “你们肯定看到他在这儿吗?” “绝对。他戴一顶鸭舌帽,跛着腿。不会弄错的。” “我很抱歉,先生们。我能给你们一点消暑的东西喝吗?你们跑了不少路……你们也累了……” 他们迟疑着。 “不啦。”头头说,“我们还得回那边去……别人肯定会找我们的。” “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比较严重的事……我们正在巡逻。通常情况下,这个街区比较宁静……我们当时发现在古塞尔街,就在蒙索街拐角处附近,两辆车紧挨着停在那里。当时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第二辆车的司机在呼救命。我们就跑了起来。结果第一部车猛地发动起来,把戴鸭舌帽的人丢在了人行道上,他曾试着攀上汽车踏板,但最后只得放弃了。车子不顾一切地猛冲着。另一辆没启动的汽车的司机朝我们大喊着:“他们刚才绑架了我的老板娘……” “那么,”罗平说,“不是更应该去追那辆劫持车的车子吗?……你们又有车,甚至还配备了司机。” “我们永远不可能追上它。这是一辆大马力的梅塞德斯·奔驰车。它早已经跑远了。但是我们可以抓住那个拔腿就跑的人……啊!我们真倒霉。我弄不明白他怎么能够从我们手里逃脱的!” “自然啦,你们也没想到证实一下那个人的身份,就是那个被劫持的人的?” “请原谅。”第二名巡警说,“我们确信认出了是樊尚·萨拉扎先生的旧式敞篷汽车。” 罗平吃了一惊。 “什么?……共和国的检察长?” “是的。他就住在古塞尔街,就是出事的那个地方。我们经常看到他的车子,就停在他的官邸前面。” “那么,先生们,赶快跑吧……他们那边肯定需要你们……明天我再去打听消息吧。我跟萨拉扎检察长十分熟悉。一句话,人们再也没有安全感了。” 他看见两名巡警在花园中消失后,摇了摇头。“哎呀,我干的什么事呀!……一次劫持,仅此而已……那么,该死!如果萨拉扎夫人很有姿色,为什么不可能呢?那她就完全有可能被劫持,而且动用的是梅塞德斯车呢!我想她丈夫不应该是个爱打趣的人!……但事实是,萨拉扎……” 拉乌尔差一点要敲自己的脑袋。糟糕!这可是刑事法庭的检察长,是他成为目标了:因为他坚持判肖米纳尔和贝尔戎死刑的!这件事今天找上门来了,而且还这么残忍。他匆匆脱下睡衣,带上了一支手枪。现在该我们二人较量了,塞巴斯蒂安!……他又回到了公园里,受伤者已经不在原来让他呆着的地方了。罗平搜寻了一下附近,希望至少能够找回自己的小圆帽。结果白费力气!他只捡回了自己的手杖,所幸的是,还保管着这个坏蛋的鸭舌帽。也许,借助这顶鸭舌帽,他可以找到某一途径?他忧心件件地折了回来。他从不相信巧合,所以越来越相信刚刚完成的审判和检察长夫人被劫之间有某种紧密联系。如果真是他的妻子呢……可是直觉告诉他,巡警们没有弄错。就这样,命运在他的手中放上了一个重要的,也许是至关重要的物证…… 他径直走到衣帽柜前,取出鸭舌帽,把它翻过来。在皮子上,他发现了两个镌版印的字母:“S”、“G”,在夹里上的菱形小皮子上,印着金字:莱翁-帽商-儒弗罗伊大道-巴黎。 这真是太好啦!太轻松了!重新开始工作的机会突然出现在眼前,这是多么诱人呀。罗平始终在研究鸭舌帽。它是灰色的,布质非常好。“S”、“G”。他随意地试著名字和姓氏。他走进自己的睡房,站在壁炉前,上面摆着一张雷蒙德·德·圣韦朗的照片。他盯着它看了很久。 “我应该?……不应该?……最终是不,雷蒙德,我不去这个帽商那儿……我要控制住自己。一个事件会带动另一个……我将永远无法停顿下来。生活重新粘住了我,我已经放弃了这冒险的生活,就是为了你!……‘S’、‘G’,像西蒙……或者是塞巴斯蒂安。谁知道呢,或许在开玩笑时我恰好言中了呢。这种情况还少吗!对不起,雷蒙德。如果你知道什么是孤独的话,……日复一日地相似,全都是灰蒙蒙地搅在一起。我必须装出感兴趣的样子!……好啦,你看,我把它扔进这个抽屉里面。我不再去碰它。首先,‘S’、‘G’,它什么意思也没有。晚安,雷蒙德……” 第二天,在下午过了一半时,拉乌尔·德·利美吉来到了儒弗罗伊大道。他改了装,取掉了胡子,穿了一条浅色西裤,一件配有腰带的外衣,样子颇像一名运动员。他没戴帽子。莱翁帽店就开在距格雷万博物馆不远的地方。他走进去,手里拿着带“S”、“G”字母的鸭舌帽,装腔作势地跟一位售货员说着话:头一天,他坐在蒙马尔特区的一间咖啡馆看报纸时,一位也在喝咖啡的冒失鬼弄错了鸭舌帽,结果把这一顶留给了他。 “我当然想要出我那一顶啦,对吧?您会对我说:鸭舌帽换鸭舌帽……尤其是这一顶质量很好,又合我的尺寸。可是,我还是更喜欢我那一顶……既然这顶帽子是从您这儿售出的,我想您或许能帮我找回……” “当然。”售货员说,“‘S’、‘G’……就在今天早晨,这位先生给我们拿来了一顶小圆帽,来量头部尺寸并告诉了他的姓名开头字母……” 他走进了商店里面的一间小室,很快拿出一顶拉乌尔一眼就认出来的小圆帽。这正是他的,当然啦!这个人不放过极细小的好处,尤其不缺乏勇气和胆量! “这顶帽子不是我的,请您注意。可是既然是一位顾客,他今天应该还来吧……希望您能把他的鸭舌帽给我,我自己还给他,然后向他要回……” “很遗憾,我只好告辞了……” 拉乌尔·德·利美吉做出权衡一下的样子,走到一面镜子前,把鸭舌帽戴到头上。他正面瞧,侧面看,几乎每个方向都照到了…… “很合适。”售货员说。 “我也这么认为。我们还是别把事情复杂化吧。这样吧,我愿意把它留下。您的顾客在这次交换中也没有吃亏。活该我倒霉吧。无益地打搅您,我很抱歉。再次感谢……您没必要提及我来过。” 拉乌尔·德·利美吉走出帽店,看了一下表。五点钟。或许会等很久。他把鸭舌帽放进口袋,这是出于谨慎。昨夜只是看到一位蓄着大胡子的人的身影,是个陌生人,绝不会认出他来的。他长时间地在人行道上闲逛着,在一家“巴黎纪念品”商店的玻璃橱窗前驻足浏览,这是一家诙谐和糊弄人的商家。他在陈列的铜版画前停了一下,然后又折回身来。格雷万博物馆的海报始终在吸引着他。它们介绍了法利埃议长,莫内·苏利、俄狄浦斯、布莱里奥……但他始终在注意着帽店的门口。走累了,他便走进街道拐角处的“王子咖啡馆”,坐到紧靠玻璃窗的朝大道的一边。这是个十分理想的观察点。 六点一过,报贩子们从蒙马尔特街涌了出来,在大道上散开。他们挥舞着在大标题下划了横杠的报纸,大声喊着:“《新闻报》……特刊……买《新闻报》啦……” 其中一个走进了咖啡馆。拉乌尔打了一个手势。然后,他打开了还散发着油墨味的报纸。 匪徒们驾车劫持了萨拉扎夫人,共和国检察长的妻子他迅速地读着,还不时地朝帽店那边望 惨剧刚在法院播下了沮丧的情绪。克雷斯蒂安娜·萨拉扎夫人,共和国的年轻的、才华横溢的检察长的妻子,在不可思议的情况下被劫持了。不幸的人在娘家吃过晚饭后回自己在古塞尔街的寓所。当时大约晚上十点钟。萨拉扎夫人的司机,保尔·克鲁瓦塞,发现有一部大马力的汽车停在差不多与寓所对面的地方,那么他为什么会感到不安呢?既然有权势的人的车子在这个区很多。就在这时,袭击发生了,它持续了只有几秒钟,而且干得非常利落。 保尔·克鲁瓦塞,他为萨拉扎夫人刚打开车门,便被一个男人用肘推进了车内,这个人极可能是躲在能通汽车的大门的厚墙处的,于是另外两名匪徒出现了,他们架起可怜人儿的胳膊,连让她喊叫的时间都不给就强行把她塞进了停靠在那里的梅塞德斯·奔驰车内。绝对是出于偶然,两个正在巡逻的巡警此时正好出现在这次袭击绑架的现场。听到保尔·克鲁瓦塞的报警喊声,他们想进行干预,结果更加速了事件的进行。这些强盗马上启动车子,把袭击司机的强盗甩在了人行道上。这个强盗——得到的印象十分模糊——差一点落入巡警的手中,因为他试图登上已经启动了的梅塞德斯·奔驰车的踏脚板,结果失去平衡,滚落到人行道上。他肯定伤了一条腿,因为他是一瘸一拐地逃跑的。他很快就消失在当时已经没有人迹的蒙索公园里了。巡警未能在那里找到他。萨拉扎先生,这天晚上正在他的一位大法官朋友家,马上接到了通知,他大叫道:“是‘爪子’们干的!”于是,复仇的假设马上就为人们接受了。(请看最新消息栏。) 拉乌尔·德·利美吉欲知详情的好奇心已到极点,他把报纸翻到了指定的页数。同样的大字标题: “爪子”在报复 人们找到了萨拉扎夫人的尸体 今天早上八点钟的样子,去上班的工人发现,在奥托耶门大街,靠近布洛涅树林一侧的沟里,有一具四十岁左右的妇女尸体。死者是被一粒子弹击中头部的。由功绩卓著的勒加尔警长负责的调查马上展开,并很快认定死者是克雷斯蒂安娜·萨拉扎夫人。这是否属于杀害检察官妻子的恐怖计划呢?人们表示怀疑,因为他们完全可以随便地在古塞尔街处死他们的牺牲品。他们是否更想要挟大法官呢?因为人们都知道他非常富有。或许他们想逼他辞职,对他占据了一个对盗贼来说过分严厉的位置进行惩罚呢?但是人们极有可能猜想,罪犯准备让他们抓获的女人蒙受最严厉的残暴。无疑,她曾勇敢地试着逃脱,最终遭到被击毙的结果。 像古董商的尸体一样,人们取下一张用大头钉钉在萨拉扎夫人外套上的纸条,它像名片一样大小:“爪子喜欢自己来清帐。” 这一尽人皆知其严重性的事件,产生了极大的反响,鉴于萨拉扎检察长的身份,他的辉煌职业生涯为法院增添了光彩,他以令人敬佩的镇定得知了这一恐怖消息。愿他接受我们最崇敬的致意和慰问。 拉乌尔若有所思地把报纸叠起来。“爪子”就是这样让人们明白它的复仇的。它不允许法庭替它们惩罚这两个叛逆。但毫无疑问,它也想证明,检察长由于他的职责缘故,已经成了它的敌人,它必须攻击他,因为他是以大众的觉悟说话的。而“爪子”是置身于道德伦理和法律之上的。那么,领导“爪子”的这个危险人物到底是谁呢? 拉乌尔现在后悔当时救了“S、G”。可是,如果警署抓住了他,是否会使某些事情发生变化呢?“S、G”什么也不会供认。肖米纳尔说了什么吗?贝尔戎说了什么吗?都没有。恐惧封住了他们的嘴巴。尽管他们是被律师们、岗哨们和大墙保护着的。但是他们十分清楚自己主子的残忍。这个团伙就像是一条七头蛇。去掉它的一个肢体丝毫减弱不了它的毒性,一定要把它的头割掉。得体的办法是马上与蒙索公园的那个陌生人取得联系。 “小心一点,”拉乌尔想,“我就这样包装自己!我在利美吉的包装下觉得很好!没有烦恼。也许不多吧?什么!我已经慢慢成了一个老百姓了,像其他人一样。我心平气和地看报纸。侍者把我当成一个有约会的先生,而另一方则没有到场,这岂不很好吗!为什么还会激动呢,假如我还没有结帐的话!够了,罗平。滚开吧,你这魔鬼!” 他紧紧盯着通道。虽然他十分严厉地要求自己稳重和谨慎,自己告诫自己,将长期以来非常欣赏的开玩笑的腔调撇到一边,但还是因冷静的愤怒而烦躁。当他终于看到“S、G”朝帽店走去时,他激动起来了。他付了帐,匆匆地走出来。当他走到陌生人面前时,他大吃一惊。他发觉要打交道的这个人太年轻了。只有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绝不会再多。但是却长得健壮有力,巡警很难轻松地抓住他。他蓄着短发,胡子刮得光光的。他有点跛。他那套灰西服真要认真地烫一烫了。他走进了帽店。 罗平在犹豫。是否需要盯梢,如果他还要与其他坏家伙会面去呢?也许他会直接回自己的家。从前,当罗平还有几个忠实助手时,他会在“S、G”周围布下二十四小时的监视的。现在,他独自一人,需要改变方法了。于是,他决定亲自出马了,这曾使他大获成功过。 “S、G”出来了,头上戴着小圆帽,这使他显得像穿了节日服装一样好笑。他迟疑地看了看四周。 “见鬼!”罗平在想,“售货员没听打招呼。他告诉他有人带了一顶鸭舌帽来,然后又拿走了……现在,他已经在他的监视之下了。他害怕了。他用眼睛四处搜寻着在公园里遇见的那个身影……是不是那边的那位先生,步履像个小店主的那一位?噫,不是,我的好人,再仔细地找找看!也不是那一位,那位像是一个粗俗的跑街人……再近一点看……就在眼前……我头上戴的就是你的鸭舌帽。这就对啦!你认出来了,这一次!多了不起,我的小祖宗!嘿,来不及逃跑啦!” 罗平紧走了两步,上前抓住年轻人的手臂。 “你好,塞巴斯蒂安!” “您……您知道我的名字?” “怎么?你真的叫塞巴斯蒂安?真有趣。” 罗平大笑起来。 “我还怀疑呢,你想嘛。我是在水晶球里看到的。别这个样子,塞巴斯蒂安……塞巴斯蒂安什么?” “塞巴斯蒂安·格吕兹。” “很好。我,拉乌尔……就行了。我是朋友,塞巴斯蒂安。难道昨天夜里我没向你保证过吗?好啦,给你鸭舌帽……把小圆帽还给我。缺了它,我好像没穿衣服似的。” “请原谅。”塞巴斯蒂安说,“我当时不能等您……我也不能把您的帽子放在那儿不管。” “我懂。你想留它作个纪念。” 他们换过了帽子,塞巴斯蒂安又禁不住笑了起来。在近处看,他生了一张娃娃脸,眼睛炯炯有神,透着亲近的友善。罗平想到了吉尔贝·梅吉。他是否像吉尔贝一样接受了坏的影响?因为别忘记他参与了绑架检察长妻子的行动。他是属于“爪子”团伙的,尽管他的漂亮眼神透着诚实。他观察着,惊奇中带着一种友好的情谊,这位陌生人的举止如此奇特,好像就是来帮助他的。 “您到底是什么人?”他问。 “你看……让我想一想……我经常忘记。今天吗?……是的,就是拉乌尔……拉乌尔先生……行啦,小懒鬼,别再担心啦。我是,如果你愿意的话,一个……同事吧。对此有信心吧?总是很激动?……那好,我给你一个腌酸菜,我认输了,为了更好地认识……到红衣主教餐馆,这可以吧?” 他们站在一个安静的街角。 “您为什么要救我呢?”塞巴斯蒂安问。 “这是一种怪癖,对我来说……没有必要,为此就对我表示感谢。在同一条船上的人们之间,人们应该互相帮助,不对吗?” “为甩掉他们,您没遇到太多麻烦吧?” “你想呢?我总还没到得风湿病的年纪吧。” “您是属于……属于……?” 罗平微笑着。 “不。我单干。不为天不为主!没有帐要清。不像你。我想你真得好好洗洗脑子。” 塞巴斯蒂安脸红了,他专心地想着这些话。 “最终,”罗平接着说,“昨天的行动结果怎么样?……一次成功还是一次失败?” “我不知道。” “好。你不愿意说。这是你的事。” “不,不是的。绝对不是的。我什么也不知道,这是真的。我们有命令。我们只负责执行,就这样。他需要的是检察长的妻子。” “可是他们不给你们解释为什么!他们什么也不告诉你们。他们把你们投向猎物。抓住它,我的好狗!” 塞巴斯蒂安把围巾揉成了一团,做出要起身的样子。罗平留住他。 “别发火,小家伙……我用手触到了敏感的地方,嗯!要承认你对自己并不是很满意的。你不喜欢血。我也不!我愿意人们能够成功完成任何行动而双手保持干净。” “我很想让他听听您说的话。”塞巴斯蒂安说道。 “谁?” “他。” “注意,我并不反对暴力。有些情况需要快速行动和主动出击。但是出击不等于杀戮。” 塞巴斯蒂安听得如此专心,连吃都忘了。 “是的。”他终于附和道,“是的,正是这一点需要让他知道。我已经尝试过,可是我的话,他是根本不会听的。” “你是队伍中的毛头小伙子。”罗平以开玩笑的口吻说。 “噢,别笑。在他面前,您也会像大家一样地顺从的。” “那要看一看啦。” “这已经看出来啦。” 塞巴斯蒂安想了很久。他并不怀疑拉乌尔先生像看一本翻开的书一样地在研究他。 “行啦,年轻人。”罗平在想,“加油吧!你已经有了可喜的想法。带一个新兵去见头领,好让他忘掉自己的笨拙。行动吧……行动……我会接受的。我要求的正是这一点。” 塞巴斯蒂安继续问着: “您肯定会跟我谈参与过的一些事吧?” “肯定。” “那您干成过几件有趣的事啦?” “我的天,我有我的小得奖名单。我尤其精于首饰和字画。” “从没被抓住过?没被判过刑?” “从来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