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尔·斯坦利·加德纳】黑夜中的猫群-7

“是什么人杀了她呢?”白莎问。  善楼擦亮一支火柴,把忙着和白莎说话,忘记抽的雪茄再点着。然后他简接地回答白莎的问题。  “星期二早上,11点到11点21分之间,那电话响了。有人指示北太太,进她自己的车,开上大道,在那一个交叉路如何闯红灯抛掉假如有的尾巴,突然在哈京顿转弯,立即进入车库,关上车库门,不要熄火,等候联络。真是一氧化碳中毒的妙计。为了使计划完美无缺点,我们的主角还特地把车库里每一条凉隙用胶带密封起来。”  柯白莎的眼睛瞪出来问道:“真的?”  “完全真的。”  白莎吹一下口哨。  “自技术言来,”宿善楼说道:“我们要证明这是蓄意谋杀,还真是十分困难。女人是自己不小心引起死亡的,而且——”  “等一下,”白莎插嘴道:“有一件事你忽视了。她接了电话之后,她走去拿她的手提打字机,把对方指示打字打下来,以免忘记细节。”  宓警官的笑容是专家照顾外行的。“别傻了。”他说:“她不可能听完电话,走去拿她的打字机。首先,她急着要听别人告诉她什么,她是在紧张中,这些指示她已牢记在心。磨灭不掉的。再说她要记下来的话,该用电话旁的铅笔、便条纸。她拿亲笔手写,会匆匆写成。用打字机有打下这一套,只有杀人凶手要我们相信的幼稚玩意儿。嘿!外行才会去上当。”  “你意思纸条是凶手打字后,故意在她死后放在那里的?”  “一定是这样的。”  “什么作用?”  “你还不明白呀?就是想叫我们这些笨警察,在发现尸体的时候,相信死人是因为自己不小心引起的死亡。”  “看起来,这也是这件事发生的真正情况。是不是?”白莎问道。  “这倒没有错。”善楼说;“油箱里一滴油也没有了。打火钥匙在发动位置。电瓶电用光了。她一定是进人车库不久后就中毒了,但是车子还是发动,直到是后一滴油烧完为止。我们知道油箱里至少有16公升汽油,因为这是北先生那天上午加进去的。”  “那么,那个杀人凶手一定在人死后进车库去,把字条放在车里的。”  “没错。这是为什么我看到字条上有两个完全指纹,那么高兴。所以我对你那么生气,发现是你在里面乱捣乱捣的。”  白莎道:“我抱歉。”  “你活该。你干这一行很久了,你也应该知道在命案现场不可以随便动一草一木。车门把手上有你指纹不能怪你。不开车门,不知道她在里面,但是一开车门,一见到尸体,你就该退出了。”  善楼的语调变成有耐心的说教。他是累了。已经精力不足了,也显出对白莎的失望。  柯白莎又说了一次。“我抱歉。”  “知道了。”  “是过份了一点。”  “过份了。”  “照你如此说。”白莎突然道:“凶手计划好,靠意外来谋杀这位太太?”  “是的。”  “那么凶手除了再要到车库去放下字条之外,主要还是要去看一下,计划成功了没有?”  “没错。”  “那么,凶手为什么不把粘住够隙的胶带撕去,留下一个线索呢?”  “我也想到过这一点,”善楼说:“困扰我不少时候。不过假如你假设自己是凶手,就了解其中原因了。”  “什么意思?”  “他的目的已达到了。女人已经除掉了。他偷偷进入车库,多半是半夜里。他主要目的是放下纸条,使人认为自己不小心,死于意外。他有胆进去放那字条,但没有种在里面多耽一点时间。他怕被人发现他在里面。万一有人看见他在里面偷偷摸摸,万一有人一个电话,巡逻车跑来发现半夜里车库出来一个人——那还不是等于他枪杀了她,或是用力杀了她。那就是一级谋杀,他知道的。所以,他不敢留下来把胶带撕去。他也许想警察不会注意这些小事。即使被注意到了,比他现场被捉,好得多。安全得多。”  “你的意思现场捉不不到他,我们就定不了他罪?”  “怎么定法?”善楼道:“除非我们有足够人证、物证,证明这件事是一个长久以来,小心想出来,蓄意、恶意的杀害行为,否则绝对没有判宣他的罪,连拜访他、问问他都没有办法。要知道,他没有动手谋杀这个女人的行为。女人死的时候,他离开现场可能在好几里之外。这家伙有头脑,一定懂法律。他先把她脑子完全控制了,只想一件事,忽略了平时不注意的小节。所以才会自己在自己不小心情况下死掉。要我们找证据使陪审团相信这是谋杀,或是由高等法院做这是谋杀的决定,恐怕难之又难。”  善楼担心地看看白莎。  白莎问;“你是否已经有一、两件证据可以指向这个凶手是什么人呢?”  “有。北富德,北先生。”宓警官慢慢地说:“凶手是个聪明人,发明一种新的杀人方法,是个天才凶犯。北富德自己把事业弄垮了。他坐在办公室没事做,正可以慢慢仔细设计,他用他做生意的灵活头脑,创造出这样一个妙计来。他可以消除他太太,自己又不受法律的制裁。他自己写匿名信给太太,告发他自己各种婚外恋情,否则怎么会有别人知道。他出钱请私家侦探,跟踪他太太。如此他可以确知他太太开车进了车库。你还不了解吗,白莎?假如没有你在跟踪她,我们可能不太了解全况。有了你的跟踪,我们把时间搞得很清楚。女人在车库等死的时候,北富德正在理发店享受他的脸部按摩修指甲,场面美不美?”  “在理发店里?”白莎理由不足地问。  “在理发店里,这一点我们已经查证过了。在理发店里,他很聪明地把大衣留下自己走了出来。所以理发师不会忘记有这件事,和时间。宝贝,你也别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理发师也记得,你过去问过那件大衣。”  白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另外有一个女人,在你去理发店后20分钟,也去了那理发店。她说北先生忘了那件大衣在店里,要她去代他拿回来。”  白莎脸上挤出各种不同表情。  “看样子也出你意外吧?”善楼说:“不应该呀。到了这个时候,你应该知道他是有一个女帮凶的。”  “怎么见得?”  “要有一个人,能以专家手法,用他太太的打字机打字。这还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一个女人声音,给她打电话,把她骗到车库里去。白莎,这是全案里他的缺点所在。他一定得有一个女帮凶。假使我能找到这个女人——别担心,我一定找到她,叫她讲话—一那样我也许可以叫北富德服罪。这件案子并没有什么人是凶手的困难。困难是我能不能找到足够证据,证明这是蓄意谋杀,把凶手送过圣见监狱煤气室去。”  白莎勉强地说:“原来如此。”  “告诉你,白莎。”善楼说:“假如你隐藏什么证据不告诉我,假如你再在案子里东揭西捣,假如你再挡住我办案。我马上给你好看。叫你吃不完兜着走。不要说我没有告诉你过。你现在可以走了。” 第十八章  卜爱茜自打字机上抬头看向进来的柯白莎。“早安,柯太太。”  “早,”白莎说。一屁股在卜爱茜对面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我看起来是遭天谴了,你看我怎么样?”  卜爱茜笑笑。“我从报上看到,尸体是被一个在办本案的女私家侦探发现的。我就想到是你。不好受吧?有睡觉吗?”  “没闭过眼。”  “那么糟?”  白莎想说什么。自己控制住了。摸呀摸,摸出一支纸烟。“唐诺现在要是能回来,叫我用什么来换都可以。”  “是的,我相信你想念他了。但是,你没有在调查这件案子,是吗?”  白莎把纸烟点着。没有接腔。  卜爱茜继续说;“我知道北富德可能在利用你。”  白莎说:“爱茜,假如我没有人可以谈谈,我会逼疯了。倒不是要你给我什么建议。”她赶快加一句,“但是这件事不断地在我脑子里转呀转的——像一只狗在追咬自己的尾巴。我现在牵涉进去太深了。退都退不出来了。那里再敢向前进。”  “我不懂。”卜爱茜说:“你牵进北富德案子太深了?”  “不是,是牵涉进谋杀案太深了。”  “警察认为这是谋杀吗?我看报上形容这是不小心死亡。她没有把引擎关上——”  “警察认为这是谋杀。我认为这是谋杀。事实上,这确是谋杀。我自以为聪明,搞了一点鬼,现在可套牢了。”  “我看不出怎么会是谋杀案,而且警察知道这是什么人干的。谁是凶手这一点已经没有问题。这件案子和一般谋杀案不同,通常都是有了尸体要找什么人是凶手。这件案子,我们知道什么人是凶手——而他坐在那里暗暗地在好笑。整个案子只有一个小弱点——现在我正握有这个线索。我本该在宓警官问我时把知道的都告诉他。但我有点怕。我现在变成隐瞒证据了,那更糟了。”  卜爱茜同情地说:“那时作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我自己也说不上来。”白莎承认道:“当然,一切开始于宓警官把第3 封信抢过去,而不肯告诉我内容。可恶的他,始终就不让我知道里面写了点什么。那个时候我心里在说;‘好吧,下次要是我找到什么对你有利的,我也不告诉你!’”  “我懂了你会有什么感觉,柯太太。”卜爱茜眼中有不敢笑出来的表情。“我看得出宓警官对你不满意了。”  “我也生气了。”白莎说:“真的生气。那时我决定我以后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管他去死去活。随后,事情发生了。我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我想假如我真正要逃避责任的话、这一切都要怪赖唐诺。”  “怎么会怪到他身上去呢?”爱茜不服气地问:“你得到一个线索,怪他做什么?”  “倒不是因为我得到一个线索怪他。”白莎说:“而是因为我得到这线索的方法,因为我处理这件事的方法。你知道的,我本来只开着这一家小小的侦探社。我做梦也不会想和警察作对。我也决不敢隐瞒警察什么东西。我也拿不到什么警察会有兴趣的东西。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侦探社,接点小案子混口饭吃。然后赖唐诺来了。”  白莎停下来,深吸一口烟。“真是一个脑子特别好的小浑蛋,”她继续说道:“花起钞票来像流水。要不是他有各种赚钱的怪念头,连我也早被他拖垮了。我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钱。不过他出牌从不依照牌理。事实上他出的牌,也根本不是你明明看到他拿出来的那一张。他总走在每一个人的前面几步。他城府深,不给别人看到他手中的牌,然后,在最后一刻,他要事件依照他早就知道的事实。依他要的方式,突然结束。留给我们合伙公司一大把钞票,只因为他知道一、两件别人不知道的线索。”  “我不能不承认,在这一点上他比我强得多。所以,在这件案子上,因为我得到了线索,我也学他不吭气。我应该说出来的。但现在太晚了。我骑在虎背上去了,上下不得。我猪八戒照镜子了。里外不是人。”  卜爱茜说:“假如说出来可以让你舒服一点。我会绝对保密的。”  白莎说:“是她丈夫杀了她的。这件事清楚得很。问题是他用的方法非常聪明,没有人能定他的谋杀罪。即使什么证据都有——可能还不能说他是谋杀。不过,这里面,他有一个女的同谋。现在问题出来了——女的同谋,是什么人?”  卜爱茜说:“我不参与研究,你要说就说。”  “说出来我会舒服、点。”白莎承认着说:“同时一面说,一面想,我也会清楚一点。他有一个女的同谋。是谁?有一时,我以为是佳露的生母,但是不可能。这两个人不认识,也搞不到一起去。”  “她就是昨天到我们办公室来的那位吗?”  “是的,她的目的是要找出谁是北富德的理发师。我替她找出来了。为此我得到50元进帐。此后,我只要打一个电话号码。有人来接,我把理发店名告诉对方,于是银货两讫。”  “电话号码还在?”爱茜问。  “还在——我也查过了,是市区一家杂货店的公用电话。一定是有人等在附近等电话响的。可能是佳露的生母。”  爱茜同情地点头。  “但是,”白莎说:“我也用心地想过。我研究赖唐诺碰到这件事会有什么做法。我问自己,佳露生母要知道北富德是什么人替他理发的,为什么?他的理发师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所以我回想北富德最后一次见他面的时候是星期三早上,他油光满面的像是才从理发店出来。  “我自己去那理发店问了不少问题。里面老板记得他去过那里,穿了一件大衣,出去的时候还忘记带走大衣。佳露生母知道这件事,要找那件大衣。我先一步在大衣里找到了一件东西,那是个重要线索。”  “什么?”爱茜问。  “不能讲。”白莎道:“连你都不能讲。倒不是白莎不相信你。我不敢讲呀。”  “不要紧。”爱茜同情地说。  “这东西可能可以使善楼证明北富德是个谋杀凶手——也可能不见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佳露的生母也想要这件东西。我只是抢先步。她不是北富德的女同谋,要不然,她也不会找我。”  “当然,有一个可能,北富德的目的是要你去拿那件东西,而你一步走进他的陷阱。”爱茜说。  “今天清晨两点钟,我也想到过这种可能性。”白莎承认道:“所以我一直睁了眼看天亮。”  “为什么你不跑去看宓警官,把所有事情说明……”  “因为这是一般‘普通’侦探社‘应该’做的事。”白莎道:“但是,我们现在已经出名了,不是‘普通’收费的侦探社了。”  “该死,这都是受了赖唐诺的影响。不过我也是为他好呀,他去欧洲是要花钱的,回来的时候,他需要钱,我打算替他赚点钱呀。”  “我知道你的想法了。”  “假如我告诉宓警官这件事。警察就完全接管了。这件案子对我们言来,就结了。而且他会暴跳如雷地怪我早先没有告诉他。然后,在审问过程中,我会是检方的证人,辩方律师会死命地问我。问我为什么搜到这件东西要暂时占为己有。暗示我有搞诈的可能。暗示我搞诈不成,才拿出来泄恨。臭律师什么都想得出来惩你。”  “没有错,我有一次干过一回证人。”爱茜说。  柯白莎沉思了几乎一分钟。“好吧,”她说:“我得出去,自己找出路了。佳露的生母一定知道是我先她一步取得了那件她想要的东西。假如北富德知道那在我手上——他会要杀了我的。这件事我要处理得两面光,还要自己有点好处,怕是太难了。”  “假如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爱茜说:“可以算我一份。”  白莎为难地自椅子中把自己撑起来。她说:“整个案子里,还有许桃兰大家暂时忽视了她,我倒认为——”  “可恶,又有人来了,每次我在办公室的外间,总有人在我能——”  办公室大门被人推开。哭得眼睛发肿的谷太太,由谷佳露伴着,走进来。  谷太太看到白莎在,脸色高兴了一点。佳露说:“柯太太,你早。我们想见你一下。母亲为这事哭了二个晚上。但是——有件事必须立即办。我们想和你谈一谈。”  “你们自己先去我私人办公室。”白莎说:“自己进去先坐一下。我一下就进来。我有一些事要关照我的秘书。你们不必客气,自己进去好了,我立即来陪你们。”  “谢谢你,”谷太太说:“我们感谢万分。”  佳露说:“你能马上见我们,真是感激。”  白莎看她们进入自己办公室。她转向爱茜道:“这下可好了。”  “有机会脱困了?”  白莎笑道:“有机会弄两文了。好人,你别被愚弄了,谷太太可能真的会很伤心,但是有眼泪的眼睛还是看得雪亮的。这个女人不是个傻瓜。而且她是一块肥肉。”  “我不懂。”  “你自己想,”白莎低声道:“有一笔连上帝都不知道有多少的钱。北富德转卖所有东西,变成现钞,归到他太太名下。他把太太杀掉,以换取自由,同时把钱弄回来。谷太太又正在向前努力,叫女儿离婚,把这笔钱带走。你可以见到他们家庭真是各用心机,斗死斗活。北富德已经向我表明态度,他和我之间聘雇关系已经结束。现在我可以自由接受谷太太的雇用了。”  “但是,你不能改变财产的权利——”  “你还不懂?”白莎道:“法律有规定,不论遗嘱是怎样说的,一个人不可以从自己谋杀的人那里接收被谋杀人的遗产。这一点我知道,因为唐诺告诉过我。现在,你好好坐在这里,你给我猛敲打字机,使办公室看来热闹非凡。我白莎要进去,在肥肉身上好好的咬她一口。”  白莎把下垂的双肩直一下,把下巴向上一翘,恢复了原来的自信态度。“爱茜,我知道唐诺会怎么办。他会七弄八弄把事情定在抽成计酬的协议上。然后,他会用他独有的线索,把谋杀罪钉在北富德身上,把大笔钞票放在谷太太坐着的大腿上,自己分到自己应得的百分比。 老天,弄得好可以分她10%,这笔财产可能有75000元。我们会有7500元,妈的一下进入收银机里去。”  “是的。”爱茜承认道:“我想唐诺一定会这样做,而且他会做到宓警官不但不气他,反而十分感激他。”  白莎做出决心的眼神,她说;“我正是要这样做。”  卜爱茜对她似乎没有那么大信心。  “首先,”白莎道:“我要做一个好的推销员。我研究过推销术。我要在这个女人身上试用,我要说服她以百分比来计酬。她认为她可以比照一般计日收费来打发我,我会浅浅一笑,但是十分坚决。你看我如何来处理这件事。这次看我耍一点手段。”  白莎一把抓起爱茜桌上一堆信件,也根本不去看一下是些什么性质的。她把信抓在左手,明显地放在胸前,装出幅非常重要职业性的样子,清清喉咙,大步迈过接待室,走进自己的私人办公室,把门关上,向两位访客抱歉地笑一笑。  她把自己坐进会吱咯发响的回转椅中,清理一下在她面前的桌子,把手中信件向上一放,看向佳露,再看向谷太太,用的是同情的笑脸。  “我知道,现在用言语来安慰你不见得有什么用。不过我还是要说一下,希望你能节哀。”  “谢谢你。”谷太太低声地回答。  佳露在这时要表示她的镇静,她打开僵局,一本正经地说:“柯太太,这件事太可怕了。这件事对我妈妈打击太大,我想她精神已经有点崩溃了。”  “梅宝就这样死了。对她实在是个大打击。”  “别为我担心。”谷太太无力地说。  佳露冷静地继续她的开场白,她说:“柯太太,在我们深谈之前,我们先要弄清楚,你曾经受雇于北富德,但是你们的关系结束了,你现在不再受雇于他,所以我们的谈话你不必向他说起。这种前提,对不对?”  “大致上差不多。”白莎说。“他认为我把事情弄糟了,他拍拍屁股走路,我倒真谢谢他有这个决定。”  “当然,”佳露继续道:“我们必须十分小心。我们不能有什么直接的指控,至少目前还不可以;但是,我要我们双方都能了解这件事情。我想我们能避开这件不说出来的事实,但是继续进行我们要谈的事情。”  白莎只是点点头。  “反正,”佳露快快地说下去。“我们千万不能失去了自己的立场。你知道我指什么。北富德的秘书正在告你,为了你说她的几句话。”  “我不过是为了查清这件案子。”白莎轻蔑地说:“这个可恶的小——可敬的年轻女士——竟恶人先告状。”  “我知道你的感觉,但是我一点也看不出她有什么可敬之处。”  “我的律师告诉我,在诉讼结束之前,她永远是一位可敬的年轻女士。”  “但是,在我看来,”佳露绝对地说:“她只是一个小——”  谷太太咳嗽。  “好吧,”佳露顺从地说:“我真高兴她已经离开北富德的办公室了。我一直想她是有一些暧昧的。事实上,她看起来好像办公室是她自己的。”  “她对自己的魅力一直十分关心是真的。”谷太太说,说话的语气好像因为受了大的打击,对世事看开了一样。“她的行为蛮有挑拨性的——当然是女性的挑拨。”  “妈妈一定非常不舒服。”佳露说:“由我来发言好了。”  白莎转了半个身,面对佳露。  佳露的态度,是一个一辈子躲在幕后的年轻女士,突然在一次事变之下,挺身出来,负起责任的样子。她似乎对自己能控制这里的局势,相当高兴。  “事情已演变成这样,柯太太,我们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白莎道:“当然,假使我能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一切是可以安排一定的。我这一行我坚守自己的原则,不能给客户好处就一毛钱也不要收他们的,我发现有的案子以百分比计酬彼此划得来。对客户能有多少好处,我们收多少的百分比。如此我也可以全力以赴。”  白莎停下来,有希望他期望对方。  谷佳露快速地说:“没有错,柯太太。我相信你能使你客户都满意的。”  “事实确是如此。”白莎同意道:“再说,一旦我接手一件案子,我一定忠于职守。我是一只牛头狗。我咬住不放,直到我雇主需要的结果咬出来为止。这就是我柯白莎。”  佳露说:“我听说过,你十分能干。”  谷太太把放在眼上的手帕取下。“而且非常忠心于雇主。”她补充道:“柯太太,你们信誉很好,我想客户对你们的服务也一定会甘心多付一点报酬的。”  “大部分如此。有的时候,在事先还需要费一些唇舌。”白莎笑笑说:“我发现客户智慧越高,就更会觉得高付我报酬对他们是划得来的。”  “我想替我们出力, 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佳露看一眼她妈妈,快快地说:“柯太太,我们知道你是忙人,我不客气有什么说什么了。”  “我来告诉她。”谷太太说。  “我就喜欢干脆爽快。”白莎道:“你就快说吧——当然,本案尚有一些不便直说之处——但我是快手快脚的。”  “彼此了解就好。”谷太太说。  “既然如此,”白莎挤出她视为最甜的笑容道:“你先说你想要什么。”  佳露看着她妈妈等她发言。  谷太太叹了一口气。把手帕在鼻下按了两下,说道:“你知道,我那女儿的丈夫是一个推销工程师。我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但是他经常主管某种商品的分销状况,自此赚取一个百分比。”  白莎知道,这是开场白,她不去浪费搭腔的时间。  “当然,最近他没有什么推销的问题。不久前曾有原料问题。厂家定单多,货出不来。这段时间北富德非常倒霉——”  白莎点点头。  “不久之前,他把他所有钱财转入我女儿名下。”  白莎这次连头也没有点,她向椅背一靠,双目注视着谷太太,全神贯注。  “当然,”谷太太说:“其用意非常明显,主要是避免他的债主用法律途径来查封他的财产。但是,他站证人席,宣誓后,完全不承认这是他财产过户给我女儿的目的。柯太太,我对法律不十分清楚,但据我所知,这件转让过户案中,转让过户的目的非常重要。假如转让目的是逃避还债,转让过户就会被判无效。假如不是为此目的,别人不能向我女儿逼债。”  “这一次转让是判定有效的吗?”  “没有错。”  “现在你女儿一死,这笔财产就成了她个人的遗产,不是她和她先生的共同财产了,对吗?”  “没有错。”  “一笔很数目可观的钱吗?”白莎真心,有感地问。  “是的,数目十分可观的一笔钱。”谷太太冷冷回答,把这一段谈话资料明显结束掉。  3 个人各怀想法,室内静了几秒钟。谷佳露突然说:“柯太太,事实的演变是最近几个月来,梅宝和北富德之间处得非常不好。她有理由相信北富德——你知道——他——我是说……”  “在外面乱搞?”白莎简单地说出来。  “是的。”  “好吧,她以为他有外遇,又如何?”  “她写了一张遗嘱,把她所有财产留给我妈妈和我自己。”佳露明确地说。  “你怎么知道的?”’  “她亲自告诉我们的。事实上是她告诉我们她在写这张遗嘱。她用电话告诉我妈妈,她正用她打字机在打这张遗嘱。她知道她需要两个证人。我知道冷莎莉是一个。我不知道另一位她找了谁。”  “遗嘱现在在哪里?”  “问题出在这里,柯太太,”谷太太说:“我女婿把它烧掉了。”  “你怎么知道?”  谷太太微笑着下结论。“我想这一点你可以帮得上忙。”  “假如我能够呢?”白莎小心地回答。  “假如你能证明,这张遗嘱是在梅宝死后烧掉的,我们能另外再提供一些证据——譬如梅宝在电话中说些什么话。”  “遗嘱上日期写的是哪一天?”白莎问。  “我们相信是她死的前一天,4月6日。”  期望中的回答,使白莎脸上现出光辉,天真得如无邪的孩童。“是的,谷太太。这一点我可以帮忙。”  “那我太高兴了。”谷太太说。  “这对我们是十分重要的。”佳露说;“经你一说,我们放心了。我对妈妈说过,你肯帮忙的。我对妈妈说:‘假如有人能帮助我们,世界上只有那位我们走进北富德办公室时,已经在里面的那位性格开朗,身体健壮的太太了。’”  柯白莎谨慎地拿起桌上一支铅笔,慢慢地把玩着。“你们,”她说:“心里有什么打算?”  谷太太说:“你只要把事实说出来。不要隐瞒,也不要怕得罪人。你可以先到我律师那里,签一个笔录。然后,假如要上台作证,你也只要把你走进北富德办公室时,看到的说出来。因为我们知道,北富德就在你和宓善楼警官进入他办公室之前,把这张遗嘱烧掉的。”  白莎简直有点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只要我出面做个证人?”  佳露高兴地说:“柯太太,你不知道,我们已经找到北富德在办公室壁炉架上烧剩下来的纸灰,一位笔迹专家正在检查这些灰烬,他有可能把它重组,而且十分有把握可以证明这是我姐姐的遗嘱。再说这灰烬是在其他灰烬之上,的确是北富德最后烧掉的一张文件。我们相信彭菌梦知道很多,但是肯说的太少。她当然不肯主动来帮我们忙。不过我们相信你是肯帮忙的。你会实说你走进北富德办公室时,有文件正在壁炉中燃烧。柯太太,你只要证明这一点就好。文件正在壁炉中燃烧。我是后来的。我也会作证,我过去时文件仍在燃烧中——”  “等一下。”白莎说。她脸上笑容已完全消失,她眼光又冷又硬。“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  另两个女人互相对望着。然后由佳露回答:“当然,应该给证人的规费,我们不会少的。柯太太,你去我们律师办公室来回车资和时间我们负责。”  白莎勉强自己、把声音放平。她问:“你们到这里来,除了要我去作证人之外,没有别的要求,是吗?”  “完全正确。”佳露回答。再一次现出她处理事务的能力。“当然,我们付的费用,可以比照规费的最上额。5 元、10元的对双方都不是大问题。律师说超过最高规费就有出钱购买证人的嫌疑了。我们双方都划不来,是吗?”  两位女来客笑容地看着柯白莎。  白莎的嘴唇都硬化了。“那倒是真的。我们双方都划不来。就为了划不来。就为了划不来,我不会去作证什么文件在壁炉中烧。我不会去见什么鬼律师。我也不会上台去作证。”  “喔,柯太太!你答允我们要帮助我们的。”  柯白莎说:“我答允你们,可以找到你们心目中想找的证据。我是说提供我侦探的能力和服务。”  “喔!但是我们并不需要一个侦探。这件事简单、明了。我们的律师说,只要专家把那灰烬证明出来是那遗嘱,其他循理成章,一点困难也没有。”  “那么你们付律师的,也应该是一般规费罗,是吗?”白莎涩涩地问。  “不是的,他是以百分比计酬的。”  “打赢官司,财产判决归你们,你们另外再付他费用,替你们办遗嘱认证,清理财产,对吗?”  “他说过,这些费用是照规费的。”  “原来如此。”白莎假客气地说:“我真抱歉,帮不上你们的忙——除非你们觉得需要下个私家侦探替你们调查事实。”  “但是,柯太太,一切事实我们都知道了。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能作证的证人。”  “你女儿死了之后,你倒是很忙的。”白莎道:“律师、笔迹专家,见过不少人。”  “大部分的工作都是在尸体发现之前做的。我几乎可以确定北富德已经把她谋杀了。昨天上午戏都已经确定是怎么回事了。所以我决定不使北富德得到这笔作孽钱。我们对你能找到尸体,真是感激万分的。”  “没什么,”白莎快速地回答:“我有更多本领替你们找到更多的事实,假如你们——”  “我们的律师,”谷太太顺利地在白莎稍停时插嘴道:“他说,我们已经有了一切的事实了。只缺证人证明这些事实。”  “好吧,他说了就好。”  “但是,柯太太,你能不能作证,壁炉里——”  “恐怕不行。我不是个好证人,我对律师过敏。”  “我们的律师说,我们可以给你一张开庭传票,召你来作证人,你不得不来。他认为先和你建立一点友谊关系,会好一点。”  白莎抱歉道:“我的记忆力,最近衰退得厉害。目前我连北富德办公室里有没有一个壁炉都记不起来。当然,也许过一阵后会想起来的。”  谷太太一本正经自椅中起立,正式道:“柯太太,真抱歉,我一直以为不必给你传票,你会主动将事实告诉我们的。”  柯白莎把手伸向她带进来的一批信件,口中说道:“那么不送你们了。”  她看着她们离开办公室。办公室门一关,她忍不住大声骂出一句三字经。白莎房间里没有听众,即使是一句很不雅的三字经,但是效果上差了很多。  她站起来,一下把门打开。  卜爱茜抬头看向她说:“她们离开得很不高兴。怎么啦?”  “她们不高兴!”白莎喊道:“我难道高兴?这一对假道学,耍嘴皮子,想占人便宜的宝贝母女!你想不想知道她们想要什么?要我出庭作证,星期四早上,我和善楼去北富德办公室的时候,有些文件正在燃烧——她们只想付我证人规费。她们这两个——这两个——”  白莎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  卜爱茜又同情,又好奇。“柯太太,”她说:“跟你那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想不出一句话来骂人。”  “想不出?”白莎大叫道:“老天,我会想不出话来骂人!我只是不能决定该先骂哪一句!” 第十九章  星云公寓在管理上就是标榜相当豪华、安宁的居住环境。所以每位访客都必需要先通知接待柜台,把来访的人先杀杀威风。  柜台背后的管理员大概30出头——高、瘦、谨慎,衣着很整齐。他站在柜台后面,面部没有一点表情,看着进门的柯白莎迈动她165 磅体重的肥躯,走过设施华丽的前厅,向柜台接近。  这管理员的头发梳得油光雪亮。当白莎像条战舰一样迈到他面前时,他把整齐的眉毛一弯,弯成一个正好使对方要采取守势的角度。  “你早,”他说。用的语调有如白莎是位他经理召来的做窗帘的。倒也并没有以对付商人的口气来对付白莎,但也绝对不是接待高贵宾来的口气。  白莎来这里目的不是交际的。“有没有一位许小姐住这里——许桃兰小姐?”  “嗯,是的——许小姐。你是——?”  “我是柯太太。”  “抱歉,柯太太,不过许小姐突然迁出她原住的公寓了。”  “去哪里了?”  “抱歉,我没有办法告诉你。”  “有留下转信地址吗?”  “是会有人转给她。”  “转到哪里呢?”  “假如你写一封信给她,我保证她一定收得到。”  白莎气呼呼地看向他。“你给我听着。我是有一件相当重要的事马上要找到许桃兰。假如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告诉我地址。假如你不知道地址,你把怎么可以找到她告诉我。”  “抱歉,柯太太,可以告诉你的,我都已经说过了。”  “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抱歉,我不能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她突然迁出了。”  “有人找过她尾巴吗?”白莎问。  “你说什么?我没有懂。”  “她迁出之后,有别人来问过她哪里去了吗?”  “这一点我也无法奉告。”  管理员经过白莎肩头看向站在白莎后面的一个男人,他穿的是松垂的套装,手里拿了一卷用橡皮筋捆在一起的一堆像合同一样的文件。  “你早,”管理员说。用的是比对白莎说早时更冷、更疏远的语调。  男的来人连客套的话都懒得还一句。他用粗短的大拇指翻着带来的文件。找到他要的一份后,他只是用左手拇指夹在其中一份上面,仍旧用左手拿着这一捆纸张。两只脏脏的指甲夹在文件的最上面。“顶好钢琴租赁公司。”他说:“许桃兰租的钢琴该付月租了。你代她付,还是我上去收?”  这下,管理员受窘了。他看看白莎,对收帐的人说:“许小姐会在明、后天自己和你们联络的。”  “她搬走了——离开了。”  “合同有规定,钢琴要换地点一定要书面通知我们。”  “不过她搬走了,不相信可以问他。”  男人转向管理员。“她到底还在不在这里?”  “她——她要我——”  “到底是在,还是不在?”  管理员赌气道:“帐单我来付,我也负责你钢琴没有问题。”  “5 元。”收帐员拿出一本印好的收据,不太响地用手掌拍在柜台上。“假如她没有通知我们,自己把钢琴换了地点了,那是严重的违约。”  “保证你没有损害,而且她会立即和你们公司联络的。”  “她就是不能把钢琴搬离这个地址。……5元。”  管理员打开保险抽屉,拿出一张5 元面额的钞票,捏一下,横里面拉一拉,拉出啪、啪的声音,放在柜台上上面,他说道:“签你收据吧。”又看问柯白莎,他说:“这位太太,再见了。”  柯太太没有动,两只手时仍依在柜台上,看那男人在一本收据的最上一张签了个字, 填上日期, 撕下收据,也放在柜台上,顺手把5 元钞票放进口袋。他说:“叫她再看看合同。租来的东西不可以随便搬家的。”  管理员想说些什么,自动停住了,生气地看着白莎。  收帐员离开柜台,经过装饰华丽的前厅,走出大门。  管理员拿了收据,转身走向放住客钥匙和留信的钥匙小格。走了一步就停了下来。回身把收据放进了保险抽屉的现钞格里。  “几乎忘了。”他说。  “多想想,”白莎说:“你就会多想起一些事的。”  他真的是起疑了。“柯太太,我想你也应该走了。”  白莎犹豫了一下,突然,她转身就走,走出大门。  白莎走到对街,看到一个报摊。她向看报摊的人说道:“一、两天之前,昨天或是前天,对街公寓里有人搬一架钢琴出来。我想知道搬家公司是哪一家。”  那男人说:“帮不上忙。”  “你没看到车子上搬家公司名称吗?”  “这一、两天,我根本没看到有卡车搬家。当然,我有我的事,不会一天到晚看风景。”  柯白莎跑了4、5家其他的店铺。都没有人见到搬家车或是有人搬钢琴。她走进电话亭打电话回办公室。是卜爱茜接的电话。白莎说:“钓凯子的功夫还在吗?”  “什么意思,柯太太?”爱茜问。  白莎说:“许桃兰本来住在星云公寓15B 。这里看门的死板得要命。把你自己打扮一下,给在柜台后面的年轻男人上点劲。你就说想要租一间公寓,问他有没有待租的。当凯子先钓住他。”  “什么时候出马?”爱茜问。  “马上,而且要乘计程车来。”白莎说:“我会在街角等你。你会见到我的,但我们不要说话。你出来的时候,向我这边走,我会跟上来的。”  白莎挂上电话估计再怎么快,她至少也要等5、6分钟。她走回书报摊,创览一下书报杂志。然后,她又回到街角,去等候爱茜。她看到爱茜进入公寓,在里面混了足有15分钟之久。白莎候在街角,爱茜走过来和她会合。  “怎么样?”白莎问。  “运气好极了。”爱茜道:“那家伙说,单身女子要来租公寓,须要有人介绍。我问他,市长或州长的介绍信可不可以。他叫一个助理带我看仅有两个没有租出去的单位。其中一个就是15B。”  “是空的?”白莎急着问。  卜爱茜点点头。  白莎皱眉道:“爱茜,假如你租了一架钢琴。而你要搬家,怎么办?”  “我—一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她笑出声来。  白莎突然道:“你当然会打电话到出租公司问一问,对吗?”  “应该的。”  白莎下决心地说:“你回过公寓去。告诉他们你另外有个朋友,确定告诉你公寓里另外还有一个空的单位等候着要出租的。问他们为什么不把所有空的单位都给你看一下。然后问他们是不是最近,1、2、3 天之内他们曾租出了一个单位。装得神气一点对付他们。他们会上当的。否则他们理也不会理你的。”  “看我的。”爱茜道:“他已经对我非常服贴了。你要不要在这里等?”  “我等。”  卜爱茜回进去,5分钟就带了消息出来了。“有间12B,一直到昨天还是空着的。一位史太太昨天搬进去。”  白莎露出她的牙齿来。“好家伙,这个管理员。多半是他的脑袋想出来的诡计。好吧,爱茜,你可以回办公室去了。”  白莎回进电话亭,打电话给星云公寓。她说:“一位史太太留话说,要我打这个电话接12B,有这回事吗?”  “这等一下。”  电话接进去,一个女人的声音谨慎地说:“哈罗?”  白莎道:“这是钢琴公司。下面的人付了月租,说你搬了一个公寓。”  “喔,是的。我高兴你打电话来。我本来就是要找你们。是的,谢谢你。”  “公寓是在同一大楼,同一地址吗?”  “是的。”  白莎道:“这情况的确少见,我要来看一下,可能要你付5角钱。”  “没有关系的,我付你们好了。”  “我现在就在你的附近。”白莎道。  “可以,我等你来。12B。我知道,应该先通知你们的。”  白莎走回进星云公寓里去。管理员抽口气看向她,要开口说话,但是白莎理也不理他,直向电梯闯。管理员快步用公事化的样子赶上去。“抱歉,”他说:“这里没有经过通知,外来客人是不可以上楼的。”  白莎甜甜地向他一笑。“12B 楼的史太太,请我自己上去的。”她说:“我才和她在电话中谈过。”  管理员得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白莎向开电梯的小厮说:“我们上吧。”  柯白莎敲门的时候,听到门里面有人在用电话说话。过一下,电话会话中止。柯白莎把门敲得更响。  房间里面没有声音。白莎拉了嗓子说:“桃兰,你放我进去,还是我一直在外面等你出来?”  门打开。一个30岁左右的女人,满面怒容,敌意地在门里面瞪着白莎。“有人告诉我,”她说:“你一直在楼下——”  “我知道。”白莎说:“下面的管理员不喜欢我。我也不见得喜欢他。不过,目前你还是让我过去好。”  白莎有力的上臂,只是一扫就把体重相差颇远的女人拔过一旁,自己走进公寓房间,对钢琴点一下头,选了一只最舒服的椅子坐下,点上一支纸烟。  还在门口的女人说:“这一类事情有个规定。你知道吗?”  “我知道。”  “管理员说可以报警,撵你出去。”  “他说得出来的。”  “是的,我相信他的。”  “但是不会去做的。”  “为什么?”  “因为我和警察是一路的。我一句话,他们就把你捉起来。他们会拖你到地方检察官办公室问你问题。新闻记者会赶来抢拍你的镜头。而且——”  “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我要和你谈谈。”  “下面告诉我,你是柯太太,”  “是的。”  “他说你可能是个侦探。”  “笨人有时也会触对头的。”  “柯太太,我能不能请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可以呀,”白莎道:“把门关起来,过来坐下来,把胸中过重的负担放下,和我谈谈北富德。”  “我不想谈北富德。”  “那就谈他太太。”  “我听说她窒息死了。”  “没有错。”  “我从来没有机会见到过她。”  “她从你那里收到过一封信。”白莎说。  许桃兰太太没有出声,像对这句话完全没有反应。  白莎道:“看来换一个公寓单位这种主意,是出自楼下那只猪脑袋的。但是,好人,叫我做你,就不会搬这样一次家的。因为,别人看来要怀疑你的。你可以想像得到,你的照片在报上出现的时候,下面附着的一行印一些什么——‘许桃兰太太,警方宣称在她得知北富德太太死亡后,立即用假名搬迁了一个公寓。许桃兰太太在北太太尚活着时,即与北富德有暧昧关系。’”  白莎把烟灰弹入一只烟灰缸。  许桃兰太太突然看起来要哭了。  “你——你想知道些什么?”  “你能告诉我些什么?”  “没什么可说的。”  “很好。”白莎热诚地同意她说:“记者最喜欢你会如此态度。继续你这种似哭尚未哭的样子,什么也不说,然后他们会另外照张相,在下面加上一句:‘把北富德送上死刑台的女郎说:‘没什么可说的。’”  许桃兰突然坐直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把北富德送上死刑台。”  白莎重重地吸一口烟,什么也不说。  “北太太威胁要杀掉我。”许桃兰突然把脸上可怜兮兮的样子除去说。  “她死前多久威胁过你?”  “同一天。”  “你做了什么,使她要杀了你?”  “什么也没有做。”  白莎道:“好人,假如我没有表示有兴趣,你不必怪我。这一套我们见得太多了。”  “这次是完全真的呀。”  “你怎么会正好碰上她了?”白莎问。  “我没有碰上她,她电话找到公寓来——老实说,这是为什么我要换一间房间的原因。我希望她要有什么行动的时候,她找不到我。”  柯白莎把脸低着看自己的烟头,免得对方自她眼睛看出她心里的兴奋。  “这是她第一次用电话找你?”  “是的。”  “她说些什么?”  “这是我听到女人能说得出最恶毒、最毛骨悚然的话了。”  “我看现在有进步了,假如你老实一点,也许我可以在许多地方帮你忙。”  “帮什么忙?”  白莎抬起头来,和许桃兰四目相对。“我们彼此先要了解,”她说:“对我自己有益的时候,我才帮助你。我是个侦探。我已经打听这件事很久了。我知道很多事情。对你,这本来是一件毛骨悚然的事。对我嘛——家常便饭而已。你现在可以什么都说出来,也可以什么也不说。你说,我也说。你不说,我打电话报警。”  “你等于是逼我开口。”许桃兰神经质地笑出声来。  “我没有这样做。”白莎反唇说:“我说随你的便。”  许桃兰前后她想了一下。柯白莎让她有足够的时间。  “好吧,我愿意讲。”  白莎只是凑前把烟蒂捏熄了。  “柯太太,你也是女人,我可以向你说女人不能对男人说的话。我有一个朋友告诉我,女人要嫁第二嫁,才能真正快乐,可惜许多人连着两次机会都不会把握。我的朋友是做矿的,他说好的矿其实是有大量中等值钱矿石的矿。他说,好的丈夫也如此中等度的满意,但是不断的有快乐。他说许多女人花费全力去找大家心目中的金钢钻矿,——这种矿脉多半是一开即香的。天下那有开采不完的好矿呢?”  “北富德是什么矿?”白莎问:“金钢钻矿?”  “不是的。北富德是我快乐之矿。他是一座比一般中级矿石要好一点的矿。”  白莎点上另一支烟。  “我想再见他,”许桃兰说:“幸而我来了。”  “这次你不会放过他了?”白莎问。  许桃兰摇摇头。从她眼中有了成熟的智慧。她说:“他变了。”  “什么地方变了?”  “我告诉过你,他只是比一般中级矿石好一点点的矿,但是不知怎么搞的,他竟自以为是十足的一座金钢钻矿了。他做超出他能力的事了,而且几年来一直如此,所以他害了他自己。”  “我看你最好少用譬喻。”白莎道。  许桃兰笑了。  白莎说:“看你,说出来之后轻松多了。现在可以谈北太太了。”  “星期三早上,北太太打电话给我。她根本没有给我开口说话的机会。机关枪一样,她要说的话可能早已有计划在心的。她说:‘许太太,我对你非常清楚。不要想逃避,也不要否认。你以为能把时间退回去,那是没有办法的。他是我的,反正我也不会让出来的。我告诉你,我是危险得很的。必要时我会给你颜色看的。’”  “你有没有说什么呢?”许桃兰停下的时候,白莎问。  “我想说,但是我有点怕,所以我说不出来。她反正也没有要我说。她只是停一下吸一口气。然后,使我真正怕她的话才说出来。她说;‘我是一个做事十分彻底的女人。我屋子里另外还有一个女人,假装在这里做佣人,在我背后就和我先生搞七捻三。你可以问问她好了,想占我的便宜,有什么结果。’”  许桃兰的嘴唇,因为颤抖,紧紧闭住,停止说话。  “只说了那么多?”白莎问。  “话只有那么多。接下来一大堆笑声。笑声怪异得很,一半神经质的,叫人毛骨悚然。你没有听到,你想像不出它的恶毒。”  “什么人先把电话挂断的,是你,还是她?”白莎问。  “她。”  “之后呢?”  “一时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事好。我慢慢觉得第一件事当然先应该把电话挂回去。我一直在发抖。”  “假如你真像你自己说得那么无辜,”白莎道:“即使半夜敲门,也不该那么吃惊呀。”  “柯太太,我和你说实话。北富德曾经给过我不少快乐,假如我当时决心和他厮守,我会看着他,不使他做太浮的生意。我知道他的长处,也知道他的缺点。”  “这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白莎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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