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莫里斯·勒布朗 钟敲八下-11

“我没有听到。”  “你没有看到井台旁边发生的事情吗?”  “井台旁边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事。维格纳先生已经告诉过你了。”  “那么,你的丈夫又怎么样了?”  “不知道。”  “别这样,太太,你应该协助法官的工作,至少你得告诉我们你的想法。你是不是认为出现了意外,有可能是德·戈恩先生比平常喝酒喝得更多,结果失足掉进了井里?”  “我丈夫看了他父亲回来后,一点也没醉。”  “可他父亲说他醉了。他说他喝了两三瓶酒。”  “他父亲没讲实话。”  “可那雪地是不讲假话的,太太,”代理检察官烦躁地说。“他的那串脚印是东倒西歪的。”  “我的丈夫是在8点半回来的,那时还没开始下雪。”  代理检察官一拳捶在桌子上:  “可是,夫人,你说的刚好和证据相反!这一片雪地是不会说假话的!否认那些无法证实的事情,我也许能够接受。可是这些雪地上的脚印……在雪地上……”  他作了一个手势叫警官把维格诺·杰罗姆带进汽车。  看来,这两个情人在这场游戏里是大败了。刚刚团圆,就被拆开,今后又得天各一方,为洗刷这项最严重的罪名,奋斗奔波了。  杰罗姆朝纳塔莉走过去。他们长时间地、痛苦地看着对方。然后,他向她鞠了一躬,就朝门口走去,警官紧紧跟在他后面。  “慢!”有一个声音高叫,“警官,立即往后转!维格诺·杰罗姆,你就站在那里别动!”  那个被惹毛了的代理检察官抬起了头,在场的其他人也是一样。这声音是从天花板上传来的。那个牛眼窗打开了,雷莱恩就靠在窗户上,正在挥动着他的胳膊:  “我希望大家听听我的!我有几句话要说……特别是对那些之字形的脚印!那完全是撒谎!马塞厄斯并没有醉过酒!……”  他转了个身,把两条腿先从窗户里伸了进来,一边同霍赖丝说着话,她这时正想阻挡他。  “你站在这儿别动……不会有人来给你找麻烦的。”  说完,抓着窗户的手一松,雷莱恩就跳进了房子里。  那位代理检察官看样子是惊呆了:  “先生,你到底是谁?你是从哪儿来的?”  雷莱恩一边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一边回答说:  “请你原谅,代理检察官先生。我本来应该像所有其他人那样进来的,但是我太忙了。另外,要是我从大门进来,而不是从天而降的话,我说的话也许就没那么有说服力了。”  那位愤怒的代理检察官向前面迈了一步,问道:  “你是谁?”  “普林斯·雷莱恩。今天早晨,在这位警官进行调查时,我就跟他在一起,对不对,警官先生?从那时起,我就在到处寻找线索。我希望能听到这一次审讯,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呆在那个小小的没人看到的房间里的原因。”  “你呆在那儿?你竞敢如此大胆?”  “要是真相不明,事情处在存亡攸关的紧急关头的话,大胆是必不可少的。要是我不呆在那儿,我就不会发现我错过了的一个小小的线索。我就不会知道德·戈恩·马塞厄斯一点也没醉。这就是解决问题的钥匙。知道了这一点,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这位检察官发现自己的处境非常尴尬。因为他对这次审讯事先没有采取必要的保密措施,现在半路里杀出个人来,弄得他措手不及,竟想不出办法来对付。他咆哮起来:  “让我们先把这事弄清楚,你想干什么?”  “我只想你能听我说几句话。”  “目的是什么?”  “为了证明维格诺先生和德·戈恩太太的无辜和清白。”  他镇静自若,这种神定气闲的态度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有多么要紧,因为这件事情的戏剧性变化,干系全在他一身。霍赖丝感到一阵战栗传遍全身,就在此刻此地,她完全有了信心。  “他们两个有救了,”她想着,感情一阵冲动,“我曾经要求他保护那个年轻女人,他马上就会把她从那通向绝望和坐牢的路上救回来了。”  杰罗姆和纳塔莉刚才一定体会到了那种绝处逢生的感受,因为他们俩站得越来越近,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就好像这位陌生人,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人,已经给了他们这种权利。  代理检察官耸了耸肩膀说:  “时机成熟时,只要他们是清白的,检察当局会采取一切措施来证明他们的无辜。到时会传唤你的。”  “我认为最好是在此时此地就证明这一点。任何延误,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可是我刚好要走了。”  “我只需要两三分钟就够了。”  “两三分钟居然能讲清一个这样复杂的案子!”  “不会更长,我向你保证。”  “你对所有的事情都这样有把握?”  “是的。从今天早上起,我就在努力思考这个案子。”  代理检察官这下可明白了,面前的这位先生就是那些像蚂蟥一样叮住人不放的绅士。除了让步,别无办法。他用一种十足开玩笑的口吻问他:  “你认为你是否能告诉我,德·戈恩·马塞厄斯先生此刻所处的确切地点?”  雷莱恩拿出自己的表来看了看,然后回答说:  “正在巴黎,代理检察官先生。”  “在巴黎?这么说来,他还活着?”  “不但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听到你这样说,我很高兴。但是,又怎样解释那些井旁边的脚印。那在现场找到的手枪,还有晚上那3声枪响?”  “完全是一个骗局。”  “啊,真的?那么是谁制造了这个骗局?”  “是德·戈恩·马塞厄斯自己。”  “这真叫人惊奇!他出于什么目的?”  “为了把自己冒充成已经死了,并且,接着把事情安排成这个样子:让维格诺先生为他的死,为这桩所谓的谋杀案承担责任。”  “推论确实精辟。”代理检察官不说什么了,转过头去问另一个人,口气仍然带着嘲弄:“维格诺先生,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这也是曾经在我脑子里闪过的念头。代理检察官先生,”杰罗姆回答,“情况很可能就是这样,在打斗结束,我走了以后,他一定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招,凭着这一招,我想,这个时候,他的仇恨应该是发泄得够痛快了。他对他妻子是既爱又恨,对我,不用说,是满怀刻骨仇恨的。这就是他对我的报复。”  “他对你的报复讨出的代价是否太大了点,试着考虑一下这一点,按照你们之间的协议,德·戈恩·马塞厄斯还可以从你那里得到第二个六万法郎。”  “代理检察官先生,他可以从另外的途径得到这笔钱。从我调查德·戈恩家的经济状况中发现了这样一个事实:那个父亲和他的儿子已经投了一笔人身保险,他们是互相以对方为受惠人的。如果儿子死了,或者,他冒充自己死了,那么,他父亲就可以得到那笔保险金,反过来,他的儿子就会得到那笔保险金。”  “你的意思是说,”代理检察官说话时面带微笑,“就像你说的那样,在这整个骗局里,老德·戈恩是他儿子的同谋?”  雷莱恩勇敢地接受了这个挑战:  “就是如此,代理检察官先生。父亲和儿子是同谋。”  “那么,我们就应该在他父亲的家里找到他儿子?”  “你要是在昨天晚上去的话,肯定会在那里找到他。”  “那么后来他上哪儿去了?”  “他在庞皮格纳特上了火车。”  “这仅仅是一个猜测。”  “不,完全肯定。”  “也许是精神上的肯定,可你得承认,你连最不起眼的证据也没有。”  代理检察官没有等他回答。他认为,自己的一片好心已经表现得够意思了,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该结束这次谈话了。  “没有一丝证据,”他又重复了一遍,拿起他的帽子。“总而言之……总而言之,你说的话里,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推翻哪怕是一丁点这无情的证据,就是那雪地上的脚印。德·戈恩·马塞厄斯离开这屋子,到他父亲那里去,那么他是走的哪一条路?”  “又来了,维格诺先生已经告诉过你,就是从这里沿着那条通向他父亲家的路去的!”  “可雪地上并没留下脚印。”  “不对,有脚印。”  “可那是到这儿来的脚印,而不是从这儿往外走的一脚印。”  “一回事。”  “什么?”  “当然是一回事。走路的方式可不止一种。人并不见得老是鼻子朝前走路的。”  “还有什么其它方法可以鼻子不朝前走路?”  “倒退着走,代理检察官先生。”  这几个字,说得很简洁,可那清晰的语调,却为第一个字加上了沉甸甸的份量,给这儿带来了一片深奥的寂静。那些在场的人立刻抓住了这几个字非同一般的意义,在把它转换成实际发生的事情时,就在一瞬间,那无法理解的真相,突然似乎就成了世界上最自然不过的事了。  雷莱恩继续陈述着自己的观点。倒退着往窗户那个方向走去,他说:  “如果我想到窗户那里去,我当然可以直接面对着它走过去,可我也可以很容易地背对着它,像这个样子走到那儿。无论哪一种方法,我都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接着,他用一种充满力量的语气往下说:  “所有的鬼把戏就在这里。8点半的时候,还没有开始下雪,德·戈恩先生从他父亲那儿回到了家里。2O分钟以后,维格诺先生来了。然后是长时间的谈话,还有搏斗,总共用了3个小时。后来,在维格诺先生背着德·戈恩太太逃之夭夭以后,那位正破口大骂,怒火冲天的德·戈恩·马塞厄斯先生突然看到进行疯狂报复的机会,想到了一个绝顶聪明的主意,就利用你所依赖的证据——正是这场大雪,来陷害他的敌人。就这样,他策划了自己被谋杀的现场,或者宁可说,看起来像是被谋杀,被扔到了井里的现场,然后,倒退着离开了,一步接着一步,因此,在那雪白的地上记下来的,就变成了他的到达,而不是他的离开。”  那位代理检察官再不嘲笑他了。他突然觉得,这个古怪的闯入者,是一个值得留心的人物,可不是一个取笑的对象。他问:  “那么,他又是怎样离开他父亲家里的?”  “相当简单,就在那马车里离开的。”  “谁驾的车?”  “他父亲。今天早上,警官和我就见到了那辆马车,还同那个父亲说过话,他正同往常一样,准备去逛市场。那儿子就躲在马车的篷布底下。他在庞皮格纳特搭上了火车,现在已经到巴黎了。”  雷莱恩的解释,正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几乎不到5分钟。他的解释,完全是以逻辑和事件的可能性为基础的。没给人留下一丁点可以随便挑剔的令人不安的疑惑。黑暗已经排除。全部真相已经大白天下。  德·戈恩太太高兴得哭了,维格诺·杰罗姆则感谢这位伟大的天才,是他用他的魔杖一敲,才改变了整个事情的进程。  “我们是不是一起去检查一下那些脚印,代理检察官先生?”雷莱恩问,“你是否注意到了,今天早晨警官先生和我在调查那些脚印时所犯的错误?这就是我们只注意了那个所谓的杀人犯留下的脚印,而忽视了德·戈恩先生的。为什么那些脚印吸引住了我们的注意力?那也正是整个事情里面想要找出的疑点所在的地方。”  他们走进了果园来到了井台边。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就可以观察到,那儿的脚印笨重、迟疑,在脚跟和脚尖的地方陷得太深,跟那拐角处足迹换了方向的脚印有明显的不同。  “这种笨拙的情况是无法避免的,”雷莱恩说,“德·戈恩·马塞厄斯在倒退着走以前,必须经过一个学徒阶段,这样才能让他倒退时步伐的步幅距正常走路时一样。只要想想他父亲临出门时说的话,他告诉警官说他儿子那天晚上喝得太多了,再看看这里这些歪歪扭扭的脚印,我们就可以知道,他父亲和他本人一定都是知道这一点的。”接着他又说,“事实上,也上是在侦查这个欺骗行为时,才突然让我看清了问题。德·弋恩太太说她丈夫没有喝醉,我就想到了那些脚印,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代理检察官明显地接受了他对这件事的看法,大笑起来:  “除了派一个侦探去盯着那伪造的死尸以外,没有其它事情要做了。”  “代理检察官先生,你凭什么去盯他的梢?”雷莱恩问。“德·戈恩·马塞厄斯的行为并没有犯法。绕着水井踏步,把不属于他自己的手枪换了个地方,还有开了3枪和倒退着走到他父亲的家里去,这都不是犯罪。我们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要回那6万法郎?我估计,这恐怕也不是维格诺先生的意愿,而且,他也许并不想给他加上什么罪名?”  “当然不。”  “好了,那么还有什么?就是那让活人受益的人身保险?可是,除非那个父亲要求赔偿,否则,他连轻罪都没犯。如果他真的要求,那倒会使我感到非常意外…  …哈罗,那老头来了!你马上就可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老德·戈恩正朝这儿走来,一边走着一边还在挥动手臂。他那副本来就懒懒散散的尊容,因为要表达痛苦和愤怒的心情,被弄得一团糟糕。  “我的儿子在哪里?”他哭叫着,“看来,是这头畜牲杀了他!我可怜的马塞厄斯死了!啊,这个维格诺家的恶棍!”  他对着杰罗姆挥舞着拳头。  代理检察官直接了当地问他:  “跟你说件事,德·戈恩先生,你打不打算要求行使某种保险规则规定的权利?”  “那么,你的意思是?”这老头说,刚才一问,打了他个冷不防。  “事实是……你的儿子并没死。人家甚至说,你还是他那个小小的阴谋的同伙,还说你把他藏在篷布底下,送到了火车站。”  这老头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伸出一只手,好像就要发誓那样站了一会,一动也不动。突然,他改变了主意,换了一套把戏,变成一副老于世故的玩世不恭的嘴脸,脸上的肌肉也放松了,似乎是一种和解的架势,暴发出一阵大笑:  “马塞厄斯这个流氓!那么他装死吧?真的是一个无赖!他盼我取了那笔保险金,然后再寄给他?好像我就会于这种下流、卑鄙的勾当似的!你不了解我,小伙子!”  没有再停留,就像一个听到了好笑的故事的偷乐老顽童一样,老头高高兴兴地摇晃着走了;走时,还没忘记把他那掌了铁钉的大靴子,一步一步地合着那串他儿子留下的、泄露了天机的脚印上。  事后,当雷莱恩回到庄园,准备把霍赖丝领出来时,发现她已经不在那儿了。  他到了她表姐埃美林家里,想要见她。霍赖丝让人告诉他,很对不起,她感到有点累,已经躺下休息了。  “太棒了!”雷莱思想,“真棒!她不见我,这就是说,她爱我。看来,离终点已经不太远了。”本e书由老羊皮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书作者所有第八章 默丘利招牌  巴塞科特村附近拉·朗西丹尼尔夫人  巴黎  11月30日我最亲爱的朋友:  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收到你的信了。今天是11月30日,我也不敢指望会收到你的来信,这是一个特别让人心里不安的日子,因为它是我们曾经约好了的,我们的伙伴关系的最后一天。可我宁愿这一天早日到来,由于我们所订立的协议,看来已经不能再给你带来快乐了,为什么不应该让你从中早些解脱呢。从我这方面来说,那7次我们曾经在一起并肩战斗、而且每次都赢得了胜利的小小战役,是我度过的最快乐最有趣的时光。我就在你的身边。我清楚地看到,这种更积极、更具有刺激性的生活,对你是多么有益。我有多么幸福,我甚至不敢对你谈起它,也不敢让你知道我任何隐藏着的感情,当然,这不包括全心全意能让你高兴、能衷心地为你效劳的心情。今天,请你的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作出裁决。今天,你就是法律。  尽管我完全服从你的决定,可还是不得不提醒你,我们的第8次冒险将会是什么?这一点,我可是从来都不曾忘记过。也许我能  重复一下你说过的话,它们一字一句都记在我的心里。  “我要求,”你说过,“你要给我找回一枚小小的、古老的别针,这个别针是用红玉髓镶在金线底座上做成的。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谁都知道,它曾经为我和我母亲带来了幸福。自从我的首饰盒里丢失那一天起,除了不幸以外,我就再没有其它东西了。帮我把它找回来吧,它是我的保护神。”  当我问你,这枚别针是什么时候丢失的时候,你大笑着回答我:  “7年以前,……或者是8年……也许是9年……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丢掉的…  …我对它真是一无所知……”  也许你这是在向我挑战,是不是?也许你认为这是一个我无法满足的条件?不管怎样,当时我可是答应了,而且,我也应该实现自己的诺言。要是你在自己的信念里面,总觉得缺少了一件你如此看重的护身符,那么,我那些努力,我那些想让你今后的生活过得称心一些的努力,就会是毫无意义的。我们绝不可以去嘲笑那些小小的迷信念头,它们往往是我们那些最值得称道的行为的主要动力。  亲爱的朋友,要是你曾经帮了我一把的话,我本来应该取得了又一次的胜利。  孤军作战,再加上日益临近的那个期限的压力,我是失败了。要是换成另外一种情况,要是你能够参与,又能够坚持到底的话,这事就会有最大的成功希望。  你会坚持到底的,对不对?我们双方订立的协定,我们总得把它兑现。在那个限定的时间内,把8个美好的故事写进我们日常生活的这部书中。这个故事应该写得生动,富于逻辑,还要把我们的坚韧不拔,敏锐的观察力,偶尔还有那么一点点英雄主义,都写进我们的故事里。现在要写的是第8个故事了。这回可得由你来唱主角,好让我们能在12月5号,时钟在敲响晚上8点以前,能把这个故事恰好完成。  那天,你得按照我下面要告诉你的那些话来行动。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亲爱的,不要抱怨我教给你的这些东西都是毫无根据的奇谈怪论。要取得成功,每一点都是必不可少的条件:首先,到你表姐的花园里弄3根细长的灯芯草,把它像结辫子一样结在一起,两头打上结,这样,就弄成了一条像孩子们平常玩的那样的鞭子。  等你到了巴黎,买一条长长的项链,这项链必须是黑念珠做成的。每个念珠都应该是切割成多面体的,而且几乎都差不多是一样大小。你还得把它弄短,让它刚好只有75个珠子。  在你冬天穿的外套下面,再穿上一件丝质的蓝色长袍。头上戴一顶无边女帽,帽子上缀上几片红叶。脖子上再围上一条皮毛围巾。不用戴手套,也不要戴戒指。  到那天下午,你搭上一辆出租车,沿着河的左岸到圣德坚山教堂去。整4点时,就在教堂里面的圣水盆旁边,那儿会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的老太婆,手里拿着一串银色的念珠在做祷告,她会为你奉上圣水。你把你的念珠交给她,她会数一下你的念珠数目,然后再把它还给你。过后,你就跟着她走,你们要穿过塞纳河的一处弯道,她会把你领到圣路易斯的一条偏僻街道上的一幢房子前面,到了那时候,你得自个儿进去。  在这幢房子的一楼,你会找到一个年纪不算太大、脸色非常苍白的男人。脱下你的外套,然后对他说:  “我是来拿我的别针的。”  见到他不安和惊慌的样子,你用不着着急,在他面前,你要保持镇静。要是他问你什么问题,或者他想知道你去找他的理由,或者是什么原因让你去向他提出这个要求,你都不要回答他。你一定得像套公式一样地重复下面这几句简短的话:  “我到这儿来是取那件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我并不认识你,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是我不得不这样到你这儿来。你必须把我的别针还给我。你一定要还给我。”  我完全相信,只要你立场坚定,始终保持这种态度,不管那个人会使出一些什么花招,你就一定会圆满成功。这次较量不会要很长时间,事情的结果完全在于你的自信,在于你对事情成功所抱的坚定信念。这将会是一场速决战,你必须在第一个回合就把你的对手打败。只要你沉住气,你就会赢。要是你表现出任何犹豫,任何不安的心情,你就没法对付他,他就会从你手心里溜掉。只是在最初他会感到恼火,然后,他就会占上风。这场游戏就会在几分钟内给输掉。在胜利和失败之间,是没有中间道路的。  在即将发生的这件事情里,我请求你原谅我这样说:你一定得再次接受我的合作。亲爱的,我已经预先做了一些事,这是不带任何条件的。我想说的是,所有我已经能够做到的,还有我将来能够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表示对你的感谢,只是想为代表我的快乐,我的全部生活的女士,作出比过去更多的奉献,既已如此,别无他求。  霍赖丝在读过这封信后,把它折了起来,放进了抽屉的最里面,一边语气很坚定地说:  “我是不会去的。”  起初,她虽曾正儿八经地把那件小玩意当成那么回事,认为它是件吉祥物,能给她带来好运气,可现在她却不再那么感兴趣了,觉得自己不顺利的日子明显地也该到头了。她不会忘记那个数字,8,那是他们下一次冒险的数字序号。自己再跟它搅在一起,就意味着会把那个已经断了的链条重新接合起来,就会让她又回到雷莱恩身边去,而且,这等于是给这个想象力丰富的男人的一个暗示,他可知道该怎样来利用这一个机会。  12月5日的前两天,她的主意还是没变。4号早晨也是如此。可是,突然间,她甚至没去想想该怎样反驳自己以前提出来的借口,就冲进了花园,摘下3根灯芯草,像她小时候常做的那样,把它们结成了一根鞭子,在12点钟的时候,让人驾着车把她送到了火车站。急切的好奇心让她全身亢奋。雷莱恩提出来的、又安排她去进行的这次冒险,真是太有趣了,太让人感到新奇了,她真没法抗拒这种强烈的诱惑。  真有意思,想想那黑色的念珠,那个戴着秋天的红叶的女帽,那个拿着银色念珠的老太婆,她怎么能抵抗得了那种神秘气氛的引诱,她怎么能拒绝在雷莱恩面前显示一下自己多么能干的机会?  “除了这些原因外,还有一点,”她笑着对自己说,“无论如何,他是叫我到巴黎去。现在来说,对我有危险的8点钟,是在离巴黎3百英里以外的地方,是在那个古老的、被遗弃的德·哈林格里城堡里,而不是在其它任何地方。唯一能够敲响那对我有威胁的钟点的大钟还远在那城堡里,被人锁着,完全是一个被监禁着的囚犯!”  那天晚上,她到达了巴黎。在5号的早晨,她去买了一条黑念珠作成的项链,把珠子减少到75粒,穿上了一件蓝色袍子,戴了一顶配着几片红叶的女帽,在4点整,走进了圣德坚山教堂。  她的心脏跳得很厉害。这时候,她是孤身一人。这会儿,她觉得支撑着自己的力量,到底是来自那感受到的害怕,还是其它有理由的动机,她都不在乎了,都被她扔到一边去了!她看看周围,几乎希望能见到他。可是四周空无一人,除了一个站在圣水盆旁边、穿着黑衣服的老太婆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  霍赖丝走到老太婆跟前。这老太婆手里拿着一串银色念珠,给霍赖丝送上了圣水,然后就开始数那串递给她的念珠。  她轻轻地说:  “75颗。这就对了。跟我来。”  再没有说第二句话,就在那街灯的亮光底下,她蹒跚地向前走去。穿过了庞特·德斯·图尔尼尔斯区,来到了圣路易斯区,走上了一条空荡荡的街道,到了一个交叉路口,在一幢有铁制的阳台的老房子门前,她停了下来。  “进去吧。”老太婆说完,径自走开了。  霍赖丝眼前看到的是个繁荣兴旺的商店。这个店铺几乎占满了这幢房子整个一楼的地面。在闪耀的电灯照亮下的橱窗里,陈列着各种古老的家具和其它古董。她在那儿站了几秒钟,茫然地看着这些东西。店门口,高高地挂着一个招牌,招牌上的店名是“默丘利”。店名的旁边,写着老板的名字:“帕卡尔第”。就在跟二楼相平、往外伸出的一个檐口上,装着一个壁龛,壁龛里放着一座紫陶的默丘利神像。  这个神像,全身的重量就悬在一条单腿站立的腿上,鞋子上长出了翅膀,手里拿着一根手杖。霍赖丝注意到了,这座神像似乎是太想飞了,因为他往前面倾斜得实在是有点过份,照道理讲,他应该会失去平衡而一跟头翻到前面的街道上。  “好了!”她低低地说了一声。  她转动大门把手,走进店里。  开门时,尽管门上的门铃一阵作响,可没有人走出来招呼她。商店里好像空无一人。不过,在这商店最靠里面的尽头,在另一个房间的后面,还有一个房间。这两间房子都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家具和小玩意儿,看来,许多东西都价值不菲。沿着一条两旁堆满了碗橱、立柜、旋转小支台之类的七弯八拐的过道,走过了几步,她发现自己来到了这商店里的最后一个房间。  一个男人坐在写字台后面,正在看一个帐本。他连头都没转过来就对她说:  “随时愿意为你效劳,夫人。请你四周看看。”  这间房里,除了一类东西,再没有放其它种类的东西。这些东西让你觉得这房间就像是中世纪时期炼丹术士的试验室,四处都是装了填充物的猫头鹰、人的骨骼架子、头盖骨、铜制蒸馏器、星盘等等。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驱除恶运的护身符,大部分是用象牙或珊瑚制成的手,两个手指伸出来,向前指着。  “夫人,你想要点什么东西?”帕卡尔第先生问,一边收拾桌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这就是那个人。”霍赖丝心里想。  真的不错,这个人的脸色非同一般的苍白。脸上长了一点乱叉叉的胡子,胡子已经有些斑驳灰白,这就让他的脸显得更长了。脸的上方,架着一个光溜溜的、发白的额头,前额下面闪着一双细小、诡诈的眼睛,眼睛凸出,一刻也不停地转来转去。  霍赖丝既没拿下她的面纱,也没脱下外套,回答说:  “我要一枚别针。”  “别针在这个货柜里。”他说着,一边领着她往另外一个房间走。  霍赖丝弯腰去看那个玻璃柜,说:  “不,不是,我要找的这儿没有。我不要其它任何别针,我要的别针是几年以前在我的首饰盒里丢了的那枚,就是为了找到它,我才到这儿来。”  她吃惊地发现,老板的表情突然一片慌乱,眼睛里露出了凶光。  “这儿?我想,你来得最不是……那别针是什么样儿的?……”  “一块红玉髓,镶在金丝底座上,是183O年间的东西。”  “我就不懂了,”他有些口吃,“为什么你来找我?”  现在,她摘下了面纱,脱掉了外套。  他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她的样子好像把他吓着了,一边还轻轻地说着:  “那蓝色的长袍!……那女帽!……还有——我能相信我的眼睛吗?——还有那黑色的项链!……”  那3根灯芯草结成的辫子,可能对他的冲击最厉害。他手指指着这根辫子,就在他站着的地方开始摇晃。后来,两只胳膊在空中乱抓一气,像一个就要在水里被淹死的人一样,最后,倒在椅子上晕过去了。  霍赖丝没有动。  “不管他玩什么花招,”雷莱恩曾经写到过,“都要鼓起勇气保持镇静。”  也许他不是玩花招,她心里这样想。可她无论如何还是强制着自己冷静下来,不为所动。  这样大约持续了一两分钟,帕卡尔第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大把地擦着从额头上淌下的汗水,挣扎着控制住自己,想重新振作起来。他声音颤抖地说:  “为什么你要来找我?”  “因为那别针就在你手上。”  “是谁告诉你的?”他说,并没有否认她说的事实。“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它在你这儿,所以我知道了。没人告诉过我什么。我到这里来,正是因为我能在这儿找到它,而且,下定了决心,要把它从这儿带走。”  “可是你认识我吗?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我不认识你。在我看到你的招牌以前,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对我来说,你不过就是那个应该把那枚本来就属于我的别针还给我的男人。”  这句话给他的震动太大了。他在周围堆满了家具的狭小空间里走过来走过去,好几次像个白痴那样毫无知觉地撞在那些家具上,险些把它们都碰垮了。  霍赖丝感觉到,她已经把他抓在手心里了。利用他正处在混乱的当口,她突然用一种威胁而又不可违抗的口气对他说:  “那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你必须把它交还给我。我一定要得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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