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走出公寓,进了公司车子,沿着耐德路要找一个可以观察耐德公寓出口的停车位置。 我找到一个很合适的位置,把车倒退到路边,停车等候。 我等了30分钟,才见到丘家伟走出来。 他很快地走了半条街,到他停车的地方。他的心里有事,所以对四周会发生什么完全没有注意。他望也没有向后望一下,但看过两次手表,好像和某人有约会已迟,不知对方会不会继续等他似的。 他发动车子,我没有开灯跟了他一条半街。冒一点被警察捉住的危险,但我不想引起他的注意。也许根本不必如此小心,但谨慎总是好习惯。 丘先生把车开到好莱坞大道之北,拉布里雅路之东,新开的一个酒吧。把车停进这酒吧专用的停车场。他走进去停留了20分钟。 出来的时候,一个40才出头的宽肩男人伴着他。那男人把自己体型保持得很好。他是有权力派,说话时手势强调得厉害。 他站在丘的车旁,和丘谈了一分钟的话。明显的都是他在讲,因为,他不时地会用食指戳向丘家伟的胸口,而丘只是小心地听着点头。 然后,他们握手。丘进入自己的车子开走。 我不敢太紧跟丘家伟开着的车,另外那家伙会看到有车子在尾随他。但是我也不愿追丢了他,他已经离开我有半条街远了。我把车子慢慢前进,故意左顾右盼望向两旁街上,像在找一个地址,对前面的车子一点也不关心。 那和丘家伟谈过话的男人开始发动他自己的车子。我开过他前面时看他爬进一辆奥司莫毕尔车子。 丘先生车子开始快起来,他是想赶到什么地方去。我才到街上时他已经在一条街外了。很多急着赶路的车子已经插在他车和我车中间了。 我已经记住丘的车号。只要他不转弯,掉不了的。 在法兰克林路他左转了。我们大家向西走拉布里亚路上。 拉布里亚路再向前会和日落大道相接,我有个感觉他会在日落大道左转,所以我不到日落大道自顾左转到拉布里亚路的南面去。一转弯立即加油,在第一个交叉转向西面,先到日落大道去,一面开一面等。 丘先生车来的时候,正有一辆快车超过我又超过他。我又让一辆车超过我后,跟了上去。 丘先生的车停向一个加油站,我落后一点慢慢移动,好像要找个地方停车,看到他走出车来,走进一个电话亭。我沿了加油站慢慢转圈。 我第一圈转回他才把电话号拨完。 我看看时间把时间记下来。他挂上的时间是10时零7分。 我开到下一个街口,把灯熄了,在路边等。 丘先生回到车里,向前开了6条街,去找了一个有公用电话的加油站,又进了公用电话亭。 我注视我的表,他挂上的时候是10点16分20秒。 丘先生打完电话,急急开车。他开到罗德大道即左转进入大道。 我把车停住,专注于他的尾灯。 他下去了三条街之遥,我不开灯地跟上。 突然,我看到他的煞车灯亮起。车子一摇,煞车灯熄掉,车子快速向前,右转灯又亮起。 我把灯亮起,向前在第一个十字路右转,又在第二个十字路左转,在和罗德大道平行的路上向前看。 几秒钟后,前面可以看到丘的车90度经过。开得很快,街灯照射下,我看得很清楚,他在望后镜里猛看,有没有车跟在后面。 刚才他右弯弯得很突然。车胎在地上吱吱叫着。 什么事,使他提高了警觉。一定是在罗德大道上。我决心去看看。 我回到罗德大道,回想他突然临时决定转变是在二、三条街前。我慢慢前进,没有事。突然我看见了! 一辆警车,停在一个车道上,二个便衣在里面抽烟;一看就知道是什么身分。他们只是在守着,守株待兔。 我向前开,想要右转,就像丘先生才做过一样。 突然,一条街后一对车头灯亮起。 我用力一踩油门,同时右转,向前急开一条街,又立即右转。 我后面的车在十字路口犹豫一下,看到了我,把灯熄了。 这些便衣起先想不使我知道,跟踪我一段再说。 我只当完全无知,和他们玩一玩。我假装左转,改变主意,转向右侧,加快了速度,又突然来个回转。跟我的车自正面和我交车而过,我来一个快速左转,立即转入第一条入眼的私入车道,停车,开灯,熄火。 警车又在我车尾后呼啸而过。 我停车,车道里面的房子亮起灯来。一位穿了浴袍的男士开门出来。 “有何贵干?”他问。 我爬出车来。 “比尔?”我有把握地称呼着。 “什么比尔?” “当然是张比尔啰。”我说。 “我不认识什么张比尔。” “他不住在这里?”我问。 “不住这里。” “对不起,”我说,“我拿到的是这个地址。” 我回进车里,发动车子,退出车道。我开了半条街。又把车靠边。我想刚才的警官们也许已经有了我的牌照号码。他们要追究的话,我最好要有一个好一点的理由。他们追问我的话,我绝不敢说丘先生车在这里经过过。目前我自己知道太少,要避免别人问我为妙。 我现在的位置看得到罗德大道。离开丘先生想转入,因为有警车而改变意见的车道不到三条街。 一辆大的奥司莫毕尔车摇摆经过,左手侧有点凹下去。一辆计程车经过。没见警车回到他们守株的地方去。 又有一批车子经过,一辆福特,一辆客货二用车我想是雪佛兰牌,另一辆开得很快,我来不及看厂牌。 于是警车回来了。警官要不是没见到我,就是没注意我。 一辆和我开的公司车相同厂牌的相同年份的车,开过去。开得很慢,可以说在爬。我又看到那辆左面凹下去的奥司莫毕尔。这次跑得极快。 我看看手表,我在这一带已经3刻钟了。 我决定这一带不宜久留。我把车右转开溜。 我走了10条街左右,对面一辆车一个回转跟上了我。 我车左面发现闪光灯闪动时,我只好把车靠边。 警车跟着停我后面,二个警官中的一个慢步向我。 “有什么不对吗?”我说。 “看看你的驾照。”警官说。 我把驾照给他。 “赖先生,行车照呢?”他说。 我把行车执照给他。另外一个警官跟了上来。 “柯赖二氏私家侦探,嗯?”他说。 “是的。” “在这一带干什么?” “喔!只是开车兜一兜。”我说。 “有什么认识的人,住在罗德大道吗?” “没有。” “你怎么会转到罗德大道上去?” “我有吗?” “你自己当然知道的。不要油腔滑调。” “我在尾随一个人,到了这附近追丢了。我在这一带兜了很久,再也没见到他的车。” “什么样子的车?” “一辆凯迪拉克。” “说下去。” 我摇摇头。 “听到了吗?”警官说:“说下去,不是开玩笑,是公事。” “什么样的公事?”我问。 “警察公事。” 我说:“罗德大道下面出了一个车祸。我跟的车子主人是个证人。他很快开走。我想他不愿被人请为证人。我要知道是谁,说不定把他弄出来做证人,我可以弄到一点钞票。所以我跟踪他一直下来看他去哪里。” “车号多少?” “等一下,”我告诉他,“你问三问四也太多了。我不能告诉你太多。这是我吃饭的依靠。” “再说说你跟踪他的目的。” “我要看他停车,我会去看他车里驾驶盘杆上登记的车主姓名地址。然后我回去查那个车祸,把各方的车号记下,看有没有人受伤,受伤到什么程度。” “你听起来像殡仪馆的人,专门在医院急诊室门口徘徊似的。兜生意,嗯?” “我也听说过有人干这一行,”我说,“不过,我还没有去兜生意,再说,我自己也有权可以做证人。” “做车祸的证人?”警察问。 “我可以做证,我看到一辆车,他的位置一定见到车祸的详情,但是他快快开走。” “车号是什么?” 我把记事本打开。给了他一个我记在最前面,专为这种被逮住使用的车号。 警官把车号记下。“好吧,”他说,“我暂时算你没问题。记住,暂时不要回这一带来。” “为什么?这一带有霍乱?” “因为我告诉你不要回来,就如此简单。我们不要一个私家侦探在这一带鬼混。” “不见得,”我说,“我看这一带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警官说,“你走吧。” 我说:“好了。我走。刚才有一辆车不开车灯跟我走。我认为可能是我跟踪的车发现我了。要把我逼到路边揍我一顿。” “那你怎么办?”警官问。 “我用了一个脱逃战术。”我说。 “怎么个脱逃法?” “我突然回转,让过跟踪我的车,转了个弯。” “他们又跟你了吗?你怎么办?” “我把灯关了,把车停了,等事情过去。” 二个警官互相望了一下。 “嗯,”二个人中一个人说,“你说的是实话。我们本来就在想你是刚才我们两个在追的车子,但不能确定。” “你说你们两位是没开灯,跟在我后面吓人的人?” “没错。” “好呀!为什么?”我有点赌气地说,“你们要知道我是谁容易得很,亮亮红灯,像现在一样就可以了。为什么要这样吓我。我以为又要挨揍了。” “你常被别人揍?”警官问。 “我是个私家侦探,”我说,“而且我老喜欢单独行动。” 两位警官有意思地看着我。 我又说:“两位为什么不把红灯亮起?为什么会熄了灯追一个老百姓呢?” “你看见我们在你后面?” “当然,你们关灯的时候我就注意上了。” “你没看出这是一辆警车?” “我怎么会知道这是警车呢?” “由我们来问问题,”警官说,“你回答就可以了。” “我已经耽误了半个小时。刚才想到的案子也泡汤了。而且被你们吓得半死。” “好,大家说过就算了,”他说,“快些走吧!不要在这里逗留。” “好吧。”我说。开始发动我的车子。 突然,一位警官说:“嗨,等一下。” 我把引擎熄火。 “有一辆车,从罗德大道下来,就在你车子前面,他煞车,想靠边,又决定转向右去。那辆车是你在跟踪的车,是吗?” “我认为是的,但是我不能确定。”我说。 “为什么不能确定?” “因为他离开过我视线一段时间。我本来不想太接近。” “为什么?” “我不想让他知道有人在跟他。” “你已经跟他很久了。为什么反不敢走近呢?” “实在因为不愿引起他怀疑。我已经在车子很多的地方开近弄到了牌照号。目前也等于够了。再说我对开车的人看到一眼,我也不会忘记他面貌的。” “那人最后向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我告诉过你,我把他追丢了。” “好吧!”警官说,“你走你的,走越远越好。我们今天这里另外有事。不欢迎你们私家侦探在这一带乱搞乱捣。走路吧。” 我点点头:“汽车号码的事,请不要告诉别人。这是我手里牌当中的爱司。” “好吧,”警官说,“走啦。” 我沿街向前开。警车开回向罗德大道的方向。 我开车来到警察总局。 我要找一个车祸。车祸必须是发生在下午9点40分到10点15分之间。地点一定要在好莱坞。位置也许相差一、二里没关系。但是时间因素是骗不过警方的。车祸的大小也没关系,撞死人脱逃,到二车互相小撞,都可以。时间一定要在这一段时间之内。 像洛杉矶这样的大城市,各种各样大小程度的车祸每小时都有发生,有些损失小的根本连报都懒得报。 我看交通意外报告,找到一则似乎合宜。一个36岁名叫狄乔狮的,开了一辆奥司莫毕尔,在拉布里亚路北段发生车祸。有点争执是他在经过干道十字路口时,有没有停车让干道先行,还是自行直开了过去。被撞的人坚持他没有在路口停车。狄先生坚持自己曾把车停死。狄车的后面有辆车被列为证人。另外还有一个证人是位女人。报告的警官除了上情外没有结论。 我把地点,时间,车牌号,都记了下来。 万一警方再要查证,我有了一点保障。事实上,他们回头想想再来查证几乎是必然的。 我想今天工作已经够累了。回到自己公寓,把公司车停在停车场,爬上床。时间是1点45分。 我把闹钟定在7点钟。 ------------------ 4 在9点之前5分钟,我来到玛莲的公寓。 她和白莎已吃过早餐,在小厨房洗碟子。玛莲在洗,白莎在擦干。 白莎逮住一个机会,向我眨一下眼睛,用头向客厅一斜。 我在客厅里坐下。 坐好了我就问:“昨夜睡得好吗?” “一夜到天明。”白莎从厨房里喊道。 “玛莲,你呢?”我高兴地问,“你睡得好吗?” “不太好,”她说,“正在要睡前,来了两次那种电话。” “什么时间?” “10点过不久,白莎有准确时间记录。” 白莎拿出一本记事本。“都记在录音机里,”她说,“我用我的时间和标准时间互相查对过。” “第一个电话是10点零7分打来的。我拨电话报时台,标准报时10点零7分20秒。第二个电话打在10点16分30秒,也是标准时间。” “之后就没再打来?” “没有。只有两个。我们正想上床,玛莲说这电话使她睡不着。”白莎犹豫一下,又说道:“这狗娘养的没有吓倒我,我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没有说话吗?”我问。 “晚上没有,”白莎说,“只是沉重的呼吸。” “你没刺激他?”我问。 “所有想得起来的都用过了。可惜没有能够出版,否则准是损人大全。” “还有什么事吗?”我问。 突然,白莎说:“你一个人弄吧,亲爱的。我去和唐诺谈谈。” 白莎把干的擦碟布向水槽上一放。走出来向我坐的长沙发旁边一坐。 她把声音降得低低地说:“不好玩了。” “怎么啦?”我问,也把声音降得低低的。 “看看她脸,”白莎说,“眼泪都要快笑出来了。” “谈下去,”我说,“怎么回事?” 白莎说:“有人把我们当作二百五,只是我无法证明这一点,所以我假装不知道。” “出了什么事?” “这个小娼妇给我蒙药吃。” “你怎么知道?” 白莎说:“昨天上床前她做了热巧克力。巧克力又是我从不拒绝的。她问我想吃点喝点什么。我告诉她自从减肥后一直想念睡前的热巧克力。我们又说到我可能要用力气保护她。我也想到偶一为之不会增加太多体重。保持力量也是重要。反正左说右说她去弄了二杯热巧克力。我说我很高兴她想得周到。” “你想她放了药了?” “我现在完全清楚她一定放了药了。” “凭什么?” 白莎说:“在上床之前,我看到她看我几眼,眼光中有计算的样子。我看出这小娼妇想搞什么鬼,所以告诉她我要去睡了,准备躺在床上假睡,看她做什么。” “我躺在床上假装睡觉,但是老天,唐诺,我就是张不开眼来。我曾拼命想把眼睛睁开,但是没有用。一下醒过来已经是今天早上。嘴里的味道和以前吃安眠药时的味道完全一样。” “你几点钟上的床?” “那些电话来过后不久。我们两个人都上床早了一点,她说电话很乏味。电话来的时候我们正在喝巧克力。” “你认为她昨晚又起来,出去了?”我问。 “我怎么会知道?”白莎说,“反正她做了什么。我个人认为这个保镖工作只是个借口。照我的意思我要立即给她好看。” “不要那样,”我说,“我也有一些好玩的发现。我们暂时什么都不说,先陪了他们玩一阵家家酒。还有什么事吗?” “我依次序一件件说给你听。”白莎说:“今天早上7点钟来了一件限时专送。” “你怎么处理?” “你叫我不要拆开的。” “不错。” “我们就没有拆开。”白莎说:“现放在她一直放信件的那个小桌上。” “还有什么?”我说。 “电话在7点30分来了。老花样,重重的呼吸。” “有没有记录时间?” “有,不过我不知道会有什么鬼用。” “不必管这些。”我说:“还有什么事?” “8点钟的时候,有个女人来电话。玛莲拿了电话不肯放,说是私人的电话。她做作着她认识她,而且是朋友间的闲聊。因为我在身旁,所以玛莲很小心地在说话。我说我要去洗手间,就进去把门闩上。我想她忘记了有录音机,或者她根本不懂那玩意儿完全是自动录音的。我离开这里,可以让她畅所欲言,以为我听不到,然而,事后我们可把录音带倒回来听听她搞什么名堂。” “结果呢?”我问道。 “她的电话聊完之后,”白莎说,“她打了个电话给丘家伟。叫他一定要过来看她一下。她要他准9点钟来。” “你有没有把录音带倒回来,听听她和女朋友到底聊了些什么?” “没有,还没有机会。我本来想你来了之后,我们两个人捉住她,问清楚昨天晚上到底搞些什么鬼。这当然撕破了脸,我们可以大模大样当了她面倒带,看她表情,会不会不准你听她的私人隐私。” “你相信她不会把录音机关掉?” “我相信她对这东西毫无知识。不懂得怎样开关,反正后来她打电话给丘先生时,上面的小红灯还在跳呀跳的。我没有把扬声器打开,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录音机工作。” “很好。”我说。 我从沙发起来,走向小厨房。 “白莎告诉我你曾给丘先生电话。”我说。 “是的。” “有什么困难吗,玛莲?” “我受不了了。” “又有电话给你?” “是的。” “像以前的一样?” “是的。” “都在录音带上?” “应该是的。所有电话上声音都会录下来,是吗?” “是的,”我说,“我来听听看。看能不能想到什么特别的。白莎有没有每次拨报时台?” “我想她有,是的,最后一次电话正好是7点30分。” “你们正好用早餐?” “不是,是早餐之前。我又睡了个回笼觉。昨晚我根本没睡好。” “玛莲,别泄气,”我说,“千万别泄气,因为他们就是要你泄气。拿出勇气来。现在我们来听听他说话时什么声音。” 我走回去,把录音机开到倒带位置。只稍稍倒了几圈。再打开扬声器。 我听到重重的呼吸声。然后是白莎滔滔不绝、邪毒的猛力抨击,然后对方挂断了。跟着是拨电话声,远处的电话铃声,一个女人的声音,说话时间是10点零7分20秒……10点零7分30秒…… 然后是电话挂断的声音。接下来带子在走,什么声音也没有。 我对玛莲说:“这是昨晚上的第一个电话。昨晚上第二个电话,和今天早上两个电话的录音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她认真地说,“不在上面吗?” 我看看录音机上录音次数的指示。说道:“骗我们有什么好处?玛莲。你当然知道不在带上。是你把带子倒回来听到第一次电话的结束,然后把以后的录音统统洗掉的。” 她坚定地看向我:“我有权把我私人的电话对白洗掉。你和白莎受雇保护我,但没有受雇探听我的隐私。” “你什么时候把它洗掉的?” “白莎装模做样去洗手间的时候。她那样明显的急着去洗手间,脑子里想什么清清楚楚。她对我私人电话非常有兴趣。她表演了各种表情,要去洗手间,把门关上的声音又响了一点,拼命开水,冲水大大忙着,给了我一个太好的时间,处理我认为是我私人的事务。她出来故意不看电话,就想要你来处理。这也是她为什么急着要和你讲话,放下厨房里的擦干碟子工作的原因吧。” “要知道我不是小孩,也不是昨天才诞生。我根本不喜欢金鱼一样的生活方式。等一下丘先生来,我要告诉他我受不了了,我要走了,他雇用的你们,他可以叫你们走,反正我不需要你们了,我什么都不干了。” 门铃声响,一长二短,一长二短。 “这是丘先生来了。”她说。 她走过去,把门打开。 丘先生充满精力地进来。“各位好,”他说,“又是所有人都到齐了。玛莲,又有什么困难了?” 她说:“丘先生,我受不了了。” “受不了什么?” “那些电话,那些限时专送,那些鱼缸里金鱼的生活方式。保镖到东到西跟着我。我不干了,我要走了,你把看门狗弄回去!” “你要去哪里?” “你永远不会再知道了,”她说,“什么人也不会再知道了。我要先确定没有人跟踪我,而后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我要在那里多留一下等事情过去再说。” “什么事情?”我问。 “我怎么知道?”她向我生气地说。 她又转向丘先生说:“不必和我争,我已经完全决定了,此外,我还要一点钱。” “等一下,等一下,”丘先生说,“这一切对我太突然了。玛莲……我建议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下。而且我希望你在真决定前,能好好想一想。” “我不要再想,”她说,“我只要决定没有人跟踪我。我什么都准备好了,计划好了。你身上有多少现钞?” 丘先生犹豫了一下,拿出一只皮夹,拿出来一些钞票。 “我正好有相当的现钞,”他说,“大概有750元。” “我要300……不,我要400元。” “但是,玛莲,”他说,“这一切……” “你说你帮我解决,”她阻止他说下去,“现在,我要你照我的方式来进行。我们试过你的方式,不见得有用。你请来保镖,我看一点用处也没有。要来的还不是照来。我受够了。” 丘先生伤心地数出4张百元面值的钞票。 她说:“现在,你好好的和这两位侦探坐在一起。我要你帮我看着他们,没有人跟踪我,或是想跟踪我。” 她镇静地走进卧房,打开衣柜门,拿出一只小的旅行箱。箱子显然是白莎不知道的时候,她整理好的。她把箱子拖到门口,走出门口说道:“丘先生,你要合作,15分钟内希望没有人离开这公寓。15分钟,我只要15分钟。而且不必做太明显的事来找我,计程车,火车站,那没有什么用。我有办法你们绝对找不到我的。” “等一下,”白莎说,“你讲的事情,说不定交给我们来办很容易办成。让我们大家不要半途而废。再说……” “你,”玛莲冲撞着她说,“你最叫我受不了。唐诺还马马虎虎,你像我屁股上一根刺。” 白莎突然站起来。玛莲把门砰然一下关上。 丘先生站到白莎前面:“等一等,柯太太。我最了解玛莲。她要这样激动的话,谁说话也没……” 白莎一把把他推向一侧,伸手去抓门把手。丘先生一把抓住白莎另一只手臂,死也不放,说道:“等等,柯太太。你是替我工作的。我命令你让她去吧。” 白莎一拉把手臂脱出,丘先生被拉得一转失去平衡。 我点上一支烟。 “你这狗娘养的。”白莎对丘先生说。 “柯太太!”丘先生谴责地说,“女人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去你的。”白莎说,一把把门打开。 白莎看看走廊,走回来向我说:“嘿!你真会帮忙。电梯在姓丘的上来后,一直在这一层上。她走了。我要乘电梯下去,也追不上她了。” “我们受雇是做保镖,”我说,“不是狱卒。” “等一等,等一等,”丘说,“我知道你们不高兴。不要介意,我是我。不过我认识玛莲久一点。她敏感得很。她很冲动。她冷静下来后,对这件事会很抱歉。她会打电话道歉。不过目前我不能说我要怪她这可怜的女孩。这些电话和限时专送所造成的压力,什么人也受不了的。” “现在,9点钟是已经过了。而且赖先生已经来接班了。所以我们也不必再为小事争辩。我决定不向你们讨回任何定金了。” “我还是感到很抱歉柯太太。我完全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这种情况。我感到我们彼此有点误会。你也许感到工作和以往的不同。我可能期望着你们完成不可能的任务。” “我想,我们现在大家说清楚了。一切都解决了。我来拿这一卷电话录音带。我相信还有二、三封没有拆开的限时专送。” “有两封,两封我们没有拆开来看,”白莎说,“唐诺认为里面可能会有手指印。” “我想从纸上取指纹即使可能,也会十分困难的。”丘对我说。 “以往都如此想的,”我告诉他,“他们必须利用碘蒸气。再说效果也极差。最近有人发明了一个方法,使汗中微量的氨基酸和指尖上分泌油脂,化合成一种化合物,好像给纸张上了一层釉彩似的。甚至一年左右的指纹仍能显影。效果非常好。” “你能确定,赖?”他问。 “这一点,能确定,没有问题的。” “那好,”他说,“真是有意思。我认识几个人都对指纹有兴趣。我倒要看看,他们能不能对这几封限时专送做出点成绩来。” 丘走到门边的小桌前面,把几封限时专送拿在后里。 “是不是还有另外一封?”他问。 我转向白莎:“还有吗?” “是有一封昨天你在这里时来的,是不是?” “是的,”我说,“只是来得晚了一点。” “那么,”丘说,“在哪里呢?” “我不能告诉你。” “我认为案子已经结束了,”他说,“一切证物都要还给我保管。” “当然,”我告诉他,“当然,一切都归你的。只是我们必须留下录音机和录音带。我们也是租来的。我们也要还别人的。” 他似乎犹豫着。 我把录音机和电话分开。拿起录音机,走向门口,向丘先生微笑一下,向白莎做个眨眼动作说道:“事情有的时候就是如此。好事不可能全归我们。白莎,我们休息吧。我想她希望我们还是要把门锁起来的。我也相信她身上有钥匙,回来的时候,自己可以开门进来。” “那是没问题的,”丘说,“我说过她是个能干的女人。不过假如你不在意的话,让我们照她说的再给她几分钟。我对自己的雇员也是答应了就绝不失约的。他们要求的,只要可能,我都照做。她要求的是15分钟之内我们都不离开这公寓。” “你没有答应她呀。”我说。 “我没有反对,就等于无言的答应了。”他说。 白莎冒火地看他两眼。还是坐下了。 房间里有一分钟不和谐的静默。然后白莎说:“这个该死的案子,我看起来是假的。” “这个,本来就不是一件正常的案子。我想你是说对了。”丘告诉她:“我想你在你一行里一定有很多正常的案子,所以当一件案子不是正常发展时,在你看来有点假。” “你真是会说话,”白莎说,“变成了是我看起来有点假。” 白莎似乎没有紧跟着这件事追究。也没有意思破门而出。于是我们坐在那里没吭气。 我走到坐过的沙发,拿起早上我带来的晨报,向后一靠,开始阅读。 丘先生好奇地观察了我一阵子。最后终于开口:“好了,两位。我想15分钟只有多,不会少了。我想现在开始我们应该把一切都忘了。这件事如此结束,我实在很抱歉。我也遗憾你们没能比目前所做能多完成一点任务。当然,我了解这本来是一件非常困难的工作。” “本来非常困难是真话。”白莎说。她大步走向门口,一下把门拉开。 我和丘互相握手。“我非常高兴认识你。”我告诉他。 他思索地注视着我。 “赖,希望我们谅解,”他说,“这件案子,对你们侦探社来说,是结案了。我不希望有任何宣传,或消息公开。尤其是对稽小姐……譬如说警察或记者。” “我不会做任何使稽小姐尴尬的事,”我告诉他,“我们一起离开如何?这样万一稽小姐回来,发现有人洗劫她公寓的话,我们可以互相作不在场的证明……除非,当然,你也有这公寓钥匙。” “我怎么会有玛莲公寓的钥匙?”丘大声喊道。 “我只是道出可能性而已。”我说。 “我并不欣赏这种说法,”他说,“走吧,我们一起出去。我们的生意协定也到此结束。” 我们走上走廊。丘先生把门拉上。 白莎故意夸张地走回门口,用力试一下门,确定是否真的锁上了。 ------------------ 5 卜爱茜,我的私人秘书说:“怎么啦?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上班。你应该替别人看小孩才对。” “我们被开除了。”我说。 “超速开罚单?”她问。 “阻碍交通,犯人嫌。”我告诉她:“我们走得不够快。” “这种情况对你来说比较少见,你总是冲出太快出了毛病。怎么啦,吃在倒档里呀?” “有这个可能。” “唐诺,是个怎么样的女人?白莎说蛮漂亮的。” “身材好,”我说,“眼睛美,文雅,长腿,瘦瘦的,曲线好。你知道就像你那种样子?” “唐诺,你在取笑我。” “不过,”我告诉她,“今天虽没工作,钱还是照拿了。因为我们有定金作保险。” “这就是白莎高明的地方。” “交给白莎去办不会错的,”我告诉她,“所以,我今天一天是完全自由的,我可以去自由地为我们雇主做点对他有利的事。” “你是指那有曲线的?” “不,我是指那男朋友。” “我以为你说他不是她男朋友。” “他自己说不是男朋友。我还不至于如此天真。” “这倒会是很有意思的一天。” “你的刑案分类目录,做得怎样了?”我问。 “我不断在加新的资料。我已经有一个架子的剪贴簿了。不过交叉索引编起来很花时间。白莎老在啰唆,我告诉她,我是用我下班时间整理的。” “你真的是花费晚上或周末的时间,在整理吗?”我问。 她把眼皮抬一下,承认道:“一点点。” 这是爱茜的计划。她把近年来所有没有侦破的社会大刑案,一件件详细收集资料,列出来。有一天,我们要资料时,只要一查索引,所有剪报都是现成的。我们已经有过三、四次,发现自己的剪报档案非常有价值。 我说:“你的交叉索引,不会有以‘地址’为索引的吧?” “为什么?” “好莱坞那一边,”我说,“有一条罗德大道。我有兴趣的门牌号应该是在第700那一个方块里面的。既然在街的这一面,所以应该是个双数的号码。” 爱茜摇摇头:“抱歉,唐诺。我没有用地址来做索引。我用刑案种类,人名、日期、特征……一切我想得到的来分类,做索引。但是地址……没有。” 她犹豫一下说:“资料都在,你假如要我编一个地址索引,也不花太多时间。我可以拿一张大地图,用各种大头针……” “那你就没有自己的晚上和周末了,”我说,“不要了。目前的工作你已做得太多太好了。” “喔!唐诺。我只是想多帮你一点忙而已。我知道你一个人为我们侦探社冒的险。我知道你常常用脑子突然推理出事情的真相,把一切困难都解决。这一切,好像……除了我没有人欣赏似的……我只是要尽能力,给你分担一点。” “你一直是非常有帮助的,爱茜。”我告诉她。 “那罗德大道的地址是怎么回事?那边出了什么事?” “昨晚上有便衣在那边一个房子布桩,”我说,“看来我自己闯进了一个情况,也许将来需要费点口舌来解释。” “便衣什么样子的布桩?”她问。 “我也不知道,”我说,“这件事一直在使我怀疑。有两辆车经过那里。我在第二辆里。警察对第一辆看都不看。” “他们在监视经过的每一辆车,还是在监视房子?” “他们是在监视房子。至少我想是的。我想他们对经过的车子没有太关切。而后他们看到两辆车一起来。前面一辆车扭了一下,想拐进去。但是立即改变了主意。我一直在想,警察守在房子前,是要看有什么人想进这房子去。不过目前还未能确定。” “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跟踪我,被我抛掉了四、五十分钟。但是我又在外围必经之路撞上了他们。他们逼住我,看了我的驾照和证件。” “你告诉他们什么?” “我告诉他们我是在跟踪一件车祸中的一个证人。车祸发生在好莱坞。我没有把自己钉死在那个位置,他们也忘了问我车祸到底在什么地方。” “假如他们事后想到这一点,来问你怎么应付?” 我笑笑说:“是有一个车祸,定做的一样,在拉布里亚路北段。我现在正要出去访问这些证人。今天下午以后,警察来我就有话可说,不怕了。目前任谁来问,你都不知道我去哪里,也不知道我何时回来。” 我离开办公室。 ------------------ 6 要找狄乔狮这个人还真费了不少手脚。最后我还是找出了他是四喜房地产公司的业务经理。四喜房地产公司是由孙聂何毕四位有钱老板合伙投资的。 又打了好几个电话,知道目前四喜公司对凡纽司附近的一个新社区正在大量投资。我要找的狄乔狮多半可以在那里找到他。 我开车前往。 新社区完全是标准的南加州房地产推销典型。临时搭的高高尖顶办事处,有色的三角旗,一排排随风飘动。大招牌画着阳光下的游泳池。 这地区开辟得非常好,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一定也曾印发了很多的宣传资料,所以有一打以上顾客的车子停在高顶办事处门口停车场上。很多推销员在地图上,或带客人去现场,指给他们看一块块可以造房子的地皮。 我走进办事处。 一块咨询处牌子后面,坐着一位漂亮小姐。 “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位狄先生?”我问,“我有几个朋友是他的朋友,所以……” “喔!有狄乔狮。”她说:“他现在出去看地去了。不过他一定几分钟就会回来的。你要不要看看这一带地形图……请问怎么称呼您?” “地图是不是看得出不同的价格?” “喔!当然。” “也看得出怎样分期付款方法?” “是的,旁边有一张附表都看得出来。你自己是不是有一个概念,大概想要怎么样一块地呢……先生是……” “公共设施都开发好了吗?” “是的,当然,当然。这是一个完整的现代化社区。” 我从她手中接下了一本印刷精美的册子。“让我先看一看再说。”我告诉她。 我转身,坐到边上去,竟然也会完全被小册子把注意力吸引过去,仔细看了一会。 二、三对人进来,都由推销员带他们出去分别看地。 一对年纪较长的夫妇进来。我听到女郎说:“有人在等你,狄先生。” 我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在专心地研究那小册上的宣传。过了一下让狄先生先有机会仔细看我一下,等他眼光看向别处时,我把头自小册上望出去。突然,我把头赶快埋回小册子,上装口袋中抽出一支笔,在小册上佯装计算着。 一对年纪较大的夫妇,靠向柜台,有点自尊自信,显然是来买地产,满意于某一块地,等着签合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