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自己唯一能做的事。他拿起彻里的一条数据调制解调器线路上的电话听筒,拨起了加里·博萨克的电话号码。桑德斯已不能检索任何数据,但如果他能说服博萨克的话,也许博萨克能够检索任何数据。希望虽然不大,但他只有这个主意了。 一台自动电话录音机响起了声音:“你好,这里是NE职业服务机构。我出城几天,不过请留言。”接着是一阵哗哗声。 桑德斯叹了口气。“加里,现在是星期三晚上11点钟,很遗憾没能和你通上话。我马上回家了。”他挂上了电话。 这是他最后一线希望。 化为泡影。 出城几天。 “讨厌。”他说。 “现在怎么办?”弗尔南德斯打着哈欠说。 “不知道,”他说,“离最后一班船还有半小时,我想回家睡一会儿。” “那明天的会呢?”她问,“你说过需要文件证据的。” 桑德斯耸了耸肩。“路易丝,我已尽所能,我知道自己面临什么困难,我会千方百计克服的。” “那就明天见啦?” “好的,”他回答,“明天见。” 站在回家的船上,回首望着腾起细浪的黑黝黝河水中的城市灯火,他感到不那么乐观自信了。弗尔南德斯说得对,他应该设法得到自己所需要的书面证据。如果马克斯知道的话,一定会批评他的,此时这位老人的声音仿佛已在耳边响起:“哦,原来你累了?这个理由很充分,汤姆。” 他纳闷的是马克斯是否会参加明天的会议,但是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在思考会议的事,他也无法想象会议的情景,他疲乏得已不能集中思想去想这些问题。喇叭里响起声音,宣布离温斯洛还有五分钟船程,因此他走向下舱去取自己的汽车。 他打开车门,坐在了方向盘后面。通过后视镜他忽然看见后座上有个黑色剪影。 “嘿。”加里·博萨克说。 桑德斯正准备转身。 “看着前面吧,”博萨克说,“我马上就下车。现在请仔细听着,明天他们要欺骗你,将把马来西亚工厂产品的失败归罪于你。” “我知道。” “而且如果这个罪名不能成立,他们就将利用我来打击你,说你侵犯隐私,进行犯罪活动,编造类似的罪名。他们已和我的假释警官谈过,也许你已见过他——那个蓄着小胡子的胖家伙?” 桑德斯隐约想起前天向调解中心走来的那个男人。“是的,我想见过。听着,加里,我需要一些文件——” “不要说话,没有时间了,他们已把与那家工厂有关的所有文件从系统中拿去了,系统里什么材料也没有了,它们消失了,我帮不了你的忙。”他们听见了渡船的鸣笛声,在他们的周围,司机们发动了车子。“但是我不会落入这个罪恶的圈套,你也不会。拿着这个。”他倾身向前,递给桑德斯一只信封。 “这是什么?” “我为你们公司另一个官员所做的一些工作的概要,就是加文,你也许会把它于明天早晨用传真传给他。” “为什么你不发给他?” “今晚我将出国,我有个亲戚在英国文化委员会工作,我将在那儿呆一段时问。如果结果证明你没事的话,就给我的自动录音电话机留言。” “好的。” “保持冷静,朋友,明天那个卑鄙的家伙肯定会把人们的情绪煽动起来,许多变化的事情也会接踵而来。” 正前方,随着一阵金属碰撞的铿锵声,舷梯放了下来,交通警察指挥着汽车开离渡船。 “加里,你一直在监视我吗?” “是的,对不起了,他们逼我这么干的。” “那么谁是‘艾弗兰德’呢?” 加里·博萨克笑出声来,他打开车门跳下车。“你这么问我真感到奇怪,汤姆,难道你还不知道你的朋友是谁吗?” 所有的汽车都往前动了,桑德斯看见自己前面那辆车的刹车灯发出红色光芒,接着向前驶去。 “加里——”他转身一看,加里已经不在车上了。 他推上排挡,开离了渡船。 他在公路的上坡处停下车去取邮件,邮件有许多,因为他有两天没开信箱了。他开车到家,将汽车放在车库外面。他打开前门,走了进去,屋里似乎空荡荡的,而且充斥着寒意。一阵柠檬味扑鼻而来,这时他才想起也许是康休拉来打扫过卫生了。 他走进厨房,准备好明早吃的咖啡。厨房干干净净,孩子们的玩具都捡起放在了一边;康休拉一定来过这儿。他看了看自动电话录音机。 一个红色的数字在闪烁着:14。 桑德斯重放了电话录音。第一个电话是约翰·莱文的,请他回电话,说事情很紧急。然后便是萨利的电话,问他孩子们是否能安排一个比赛日子,但是其他电话都是对方未说话就挂断的。他听这些录音电话都发出一种同样的声音——好像是一种国际长途电话细弱的嘶嘶的背景静电声,接着便是突然挂断的咔哒声,这种声音出现了一遍又一遍。 有人想打电话给他。 后来的一个电话显然是通过总机打来的,因为录音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轻快的声音:“对不起,没人接。你想留言吗?”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不。”然后挂断了。 桑德斯将录音带倒回来,听着那个“不”字的声音。 他感到声音很熟,虽说打电话人是外国人,但仍然很熟悉。 “不。” 他听了好几遍,但分辨不出说话人是谁。 “不。” 又听了一遍,他感到这个人说话显得吞吞吐吐。还是有什么急事不好说呢?他不知道。 “你想留言吗?” “不。” 最后他不再听了。他将自动电话录音机倒好位置,上楼来到自己办公室。没有一份传真,电脑屏幕空白一片,今晚没有“艾弗兰德”进一步的帮助了。 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博萨克在车里给他的那封信,信只有一张纸,是一份致加文的备忘录。信封里有一份关于库珀蒂诺一个雇员的汇报摘要,雇员的名字没写出来。信封里还有一张由加文手签的汇给NE职业服务机构的支票的复印件。 夜里一点钟后,桑德斯才走进浴室,冲了个淋浴。他将水调得很热,脸贴近出水龙头,感到颈子上被水刺得热辣辣的。耳边响着淋浴的喷水声,他差点没听见电话铃声。他抓起一块浴巾,跑进了卧室。“喂?” 他听见国际长途接通后发出的嘶嘶的静电声,一个男人声音传来:“请桑德斯接电话。” “我就是桑德斯先生。” “桑德斯先生,”对方说,“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我是穆罕默德·加法尔。”□ 作者:迈克尔·克莱顿星期四 早晨的空气十分清新,桑德斯坐着一班早船去上班,8点钟就到了办公室。他经过楼下服务台时,看到了一只标牌上写着:“大会议室正在使用。”刹那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又弄错开会时间了,于是急忙走过去往会议室里看去,原来是加文在向康利-怀特公司的董事们讲话。加文从容地讲着,董事们边听边点着头。接着他注意到,加文讲完后介绍了斯蒂芬尼·卡普兰,卡普兰迅速用幻灯片介绍了财务检查的情况。加文离开了会议室,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冷酷起来。他沿着过道朝走廊尽头的咖啡室走去,对桑德斯不屑一顾。 就在桑德斯准备上楼时,他突然听见菲尔·布莱克本在说:“我确实感到我有权抗议这件事情的处理方式。” “哦,你无权,”加文气愤地说,“你根本无权抗议。” 桑德斯朝咖啡室移着步子,走到能看见咖啡室里面时,才在过道上停下来。此时布莱克本和加文正站在煮咖啡的机器旁交谈着。 “但是这极不公平。”布莱克本说。 “他妈的不公平,”加文说,“她让你做线人的,你这个蠢家伙!” “可是加文,是你告诉我——” “我告诉你什么了?”加文眯着眼睛问。 “你要我这样干的,要我给桑德斯施加压力。” “对,菲尔·布莱克本,是你告诉我你想过问这件事的。” “可你知道我说过——” “我知道你做了某件事,”加文说,“可我不知道究竟干了什么事,况且是她叫你做线人的。” 布莱克本低着头。“我只是想这太不公平了。” “真的吗?那么你指望我干什么呢?你是个混帐律师,布莱克本。你这个人总是后悔事情怎么会弄成这个样。你说说看,我该怎么办?” 布莱克本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他说:“我将让约翰·鲁宾逊来代替我,他可以拟定这个协议。” “好的,很好,”加文点点头,“很好。” “不过我只是想以个人名义对你说,加文,在这个问题上对我的处理,我感到是非常不公平的。” “混帐,布莱克本!不要对我谈你的感觉,你的感觉是供出售的。现在你给我用两只耳朵听着:不要上楼,不准清理你的办公桌,直接去机场,我要你半个小时后坐在飞机上,立刻从这里滚出去!清楚了吗?” “我只是想你应该承认我对公司是有贡献的。” “我承认,你这个傻瓜。”加文说,“现在就从这儿滚出去,否则我要发火了。” 桑德斯转过身,急忙上楼。他难以抑制自己兴奋的心情,布莱克本被解雇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告诉别人,他想,也许可以告诉辛迪。 但是他来到四楼时,过道里已站满了乱哄哄的人,大家都出了办公室,在走廊里嘁嘁喳喳地交谈着。显然,布莱克本被解雇的消息不胫而走,职员们纷纷来到过道,桑德斯也就不感到奇怪了。即便布莱克本十分讨厌,但他被解雇一事还是引起了普遍的不安。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人事变动,况且这个人与加文的关系是如此密切,当然给大家带来的是一种危机感,大家感到一切都处于危险之中。 辛迪在他办公室外面一间屋里说:“汤姆,你会相信吗?他们说加文要解雇布莱克本。” “你在开玩笑。”桑德斯说。 辛迪点点头。“没人知道其中的原因,但显然昨晚一帮新闻记者知道了这件事,而且加文在楼下正向康利-怀特公司的人解释这事呢。” 有人在他身后喊道:“消息通过电子邮件系统发来了!”走道里顷刻间空无一人,大家都跑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桑德斯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咔哒按下了电传邮件的揿钮,但是电文出来得很慢,也许是因为大厦里的每个雇员几乎都在同一时间打开该系统的缘故。 弗尔南德斯走进来问:“布莱克本的事是真的吗?” “我猜想是真的,”桑德斯回答,“消息马上就从电子邮件系统传过来了。” 发自:罗伯特·加文董事长兼总裁 发往:数通公司的所有职员 今天我极其伤心、十分沉重地宣布,我们尊敬而又信赖的公司首席律师菲尔·布莱克本辞职了。布莱克本在本公司效力近15年,他是一名杰出的领导,一个非凡的人,也是我的一位亲密的私人朋友和顾问。我知道你们中有许多人和我一样,将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期惦念他渊博的法律知识和绝妙的幽默感。我相信你们将和我一样,祝他在新的事业中交好运。衷心地感谢你,布莱克本,祝万事如意。 这份辞职批准书立刻生效,霍华德·埃伯哈特将代理律师职务,我们将在适当时候宣布这一职务的正式任命。 罗伯特·加文 弗尔南德斯问:“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我解雇了他这个伪装虔诚的混蛋。’” “这事迟早会发生的,”弗尔南德斯说,“特别是自从他做了康妮·沃尔什那篇报道的线人以后。” 桑德斯问:“你怎么知道他是线人的呢?” “埃莉诺·弗里斯。” “她告诉你的?” “不。可是埃莉诺·弗里斯是个非常谨慎的律师,所有那些新闻媒界的律师都是这样的,保住律师职位的最可靠方法就是不能让什么文章都登出来,只要有怀疑,就不予考虑。因此我不得不自问,小猪先生的故事明明是诽谤性的文章,为什么她会让它登出来呢?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她觉得沃尔什有那家公司内部一个十分可靠的线人,而且这个线人深知法律方面的知识,实际上这个线人在提供材料时还说了一句:如果你们刊载,我们是不会起诉的。因为公司的高级官员是根本不懂法律的,所以这就是说,这个线人只能是一个高级律师。” “布莱克本。” “是的。” “天哪!” “这个消息会改变你的计划吗?”弗尔南德斯问。 桑德斯刚才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不这样想,”他说,“而且我还认为加文应该在今天晚些时候解雇他的。” “你这么自信吗?” “是的,昨晚我得到了一个可以取胜的事实,而且今天我希望能得到更多的证据。” 辛迪走进来问:“你是不是在等吉隆坡的消息?一个大档案吗?” “是的。” “这个东西是早晨七点送来的,这一定是个怪物。”她把一盘数字信号录像带放在他办公桌上,它就和他录下的自己和阿瑟·凯恩电视通话的那盘数字信号录像带一样。 弗尔南德斯瞧着他,他耸了耸肩。 8点半钟,他把博萨克的备忘录发给了加文的私人传真机。接着他请辛迪把头天晚上穆罕默德·加法尔发给他的所有传真作了复印。桑德斯昨夜基本上没睡,他在看加法尔发给自己的传真材料,而且看得津津有味。 当然加法尔没有生病,他从未生过病,这是阿瑟和梅雷迪思串通起来编的一个小故事。 他将数字录像带插进放像设备里,然后转身面对弗尔南德斯。 “你想解释什么吗?”她问。 “我想它会自己解释的。”桑德斯回答。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下列文字: 5秒钟后电视直接联按:数通公司/马来西亚—数通公司/库珀蒂诺 发送人:阿瑟·凯恩 接收人:梅雷迪恩女士 屏幕上出现了马来西亚工厂里的阿瑟,接着不一会儿他又看见了库珀蒂诺办公室里的梅雷迪思。 “这是什么?”弗尔南德斯问。 “上个星期录的一盘电视通讯录像。” “我以为所有的通讯记录都被抹掉了。” “这里的通讯记录是被抹掉了,但是吉隆坡还有一套记录,我的一位朋友将它发给了我。” 屏幕上的阿瑟·凯恩在咳嗽。“嗯,梅雷迪思,我有点担心。” “不要担心。”梅雷迪思说。 “但是我们仍然不能使产品达到标准,我们必须更换空气处理机,这是最起码的条件,换几台更好的空气处理机。” “现在不行。” “可是我们必须更换,梅雷迪思。” “现在还不行。” “可是那些空气处理机不能用,梅雷迪思,我们俩本来都以为它们没有问题,但结果证明它们有问题。” “没关系。” 阿瑟在流汗,他不安地摩擦着下巴。“汤姆发现这个秘密只是个时间问题,梅雷迪思,你是知道的,他并不笨。” “他的注意力会分散的。” “只要是这样就行。” “另外,他将辞职。” 阿瑟显出吃惊的神情。“他会辞职?我认为他不会——” “相信我的话,他会辞职的,他不愿替我工作的。” 此时坐在桑德斯办公室里的弗尔南德斯倾身向前,盯着屏幕说道:“胡说八道!” 阿瑟问:“为什么他不愿为你工作呢?” 梅雷迪思回答说:“请相信我,他会辞职的,汤姆·桑德斯将会在我到任48个小时以后离开公司。” “可是你怎么会这么确定——” “他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吗?我和汤姆过去有那么一段历史,公司里人人皆知此事。如果出现什么问题的话,没人会相信他的辩解。他是个聪明人,当然会理解这一点的。如果他还想继续工作,那么他只有接受公司向他提出的解决办法,离开公司。” 阿瑟边点头,边擦着面颊上的汗水。“那么我们就说是桑德斯在工厂做了手脚,是吗?他会否认的。” “他甚至都不会知道我们的这种说法,记住,那时他都已经离开了,阿瑟。” “如果他没离开呢?” “相信我,他会离开的,他已结过婚,有了一个家,他会走的。” “但是如果他打电话问我流水线——” “你就回避这个话题,阿瑟,一定要迷惑他,我相信你能做到的。现在桑德斯还跟你那儿的另外什么人联系吗?” “有时和领班加法尔通话,当然加法尔是了解一切情况的,而且他是一个诚实的人。我担心如果——” “叫他去休假。” “他刚休过。” “叫他再休一次,阿瑟,我这边的事只需要一个星期。” “天哪,”阿瑟说,“我不能保证——” 她插话说:“阿瑟。” “是,梅雷迪思。” “就是这些。” 屏幕一片空白,接着出现了一道道白色的纹理线,然后是乌黑一片。 “原来是事先精心策划好的。”弗尔南德斯说。 桑德斯点点头。“梅雷迪思本来认为改变生产标准没有关系,因为她对生产情况一无所知,她只想削减成本。但后来她知道,工厂生产标准的变化最终会查到她那儿去,因此她想办法除掉我,逼我向公司辞职,然后再把工厂出现的问题归罪于我。” “而阿瑟就听从了她的话。” 桑德斯点点头。 “他们还调开了加法尔。” 桑德斯点点头。“阿瑟要加法尔去他在柔佛的亲戚那儿度一周的假——把他撵出城,使我无法找到加法尔。可是阿瑟决不会想到加法尔会给我打电话。”他瞥了一眼手表。“现在录像带放到哪儿了?” “什么?” 屏幕上闪现出从暗到亮的光度,接着他们看见了一个坐在桌旁的英俊的黑皮肤节目主持人,面对着镜头用外语迅速地讲话。 “这是什么节目?”弗尔南德斯问。 “去年12月份三频道的晚间新闻。”桑德斯站起来,按了一个放像机的揿钮,录像带吐了出来。 “放的是什么内容?” 辛迪睁大着眼睛从复印机处回来,想看看录像内容。她手中抱着十几本装订整齐的复印件。“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你别操心。”他回答。 “但是她所做的一切令人不能容忍,汤姆。” “我知道。”他说。 “大家都在议论,”她说,“据讲合并公司的事吹了。” “等着瞧吧。”桑德斯说。 在辛迪的帮助下,他将一本本复印件装进一只只相同的文件夹里。 弗尔南德斯问:“你下一步到底怎么办?” “梅雷迪思的问题是她撒谎,”桑德斯说,“她很圆滑,想做了坏事而不被发觉。她有生以来确实做了许多坏事而没受到处罚,今天我倒要看看我能不能逼迫她扯一个非常大的弥天大谎。” 他看了下手表,已是8点45分。 15分钟后会议将开始举行。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会议桌的一边坐着15位康利-怀特公司的董事,约翰·马登位于其中间;另一边坐着15名数通公司的董事,加文坐在其中部。 梅雷迪思·约翰逊站在会议桌前面说:“下面,我们请汤姆·桑德斯讲话。汤姆,我想你是否能给我们大家说说星光驱动器目前的情况。” “当然可以,梅雷迪思。”桑德斯站起来,觉得心在剧跳。他朝会议桌前走去。“先给大家说一下它的背景。星光是我们的一个产品代号,它表示我们寄托科技革命希望的光盘只读存储器这一产品。”他转身看着第一张图。“激光盘是一只用来储存数据的小激光数据存储盘。它生产起来便宜,能用各种形式——单词,图像,声音,电视等等存储大量的信息,你可以把相当于600本书的信息存储在一只小的数据存储盘里,或者根据我们的研究表明,可以存储在一个半小时的录像带里,而且可以存储任何组合信息。举例来说,你可以用它生产出一本教科书,里面有课文、插图、电影片断、动画片等等。不久的将来,一片数据存储盘的生产成本只有10个美分。” 他注意看了一下会议桌两边的人,康利-怀特公司的人很有兴趣,加文皱着眉头,梅雷迪思则显得紧张。 “但是,为了能让光盘只读存储器顺利生产,必须先做两件事。第一件,我们需要一只手提式驱动器,就像这台一样。”他举起驱动器,然后将其传给康利-怀特公司的人观看。 “一节能用五小时的干电池,还有一个高质量的屏幕,你可以在火车上、汽车上或教室里使用,不管到什么地方,你都可以把它当作一本书使用。” 董事们看着它,用双手翻来覆去地欣赏着,然后他们又将目光转向桑德斯。 “另一个牵涉到光盘只读存储器技术的事情是它的速度较慢。”桑德斯说,“缓慢的速度直接影响存储那些奇妙的数据。但是我们已经成功地生产出的星光驱动器的样机,其速度是世界其他同类产品速度的两倍。如果装上附加的存储图像的存储器,其速度快得像一台小型计算机。我们争取在一年之内把这驱动器的单位成本下降到一只电视游戏卡的价格。现在我们正在生产这些驱动器,早些时候我们遇到过一些麻烦,但我们马上就会解决。” 梅雷迪思说道:“这方面的情况你能不能多说一些?从我和阿瑟·凯恩谈话的情况来看,我们至今还未弄清星光驱动器的症结所在。” “其实我们已经弄清楚了,”桑德斯说,“结果表明问题一点不严重。我估计只要几天时间就能彻底解决。” “真的吗?”她抬起了眉毛。“那么我们发现是什么问题了吗?” “是的,我们发现了。” “这真是鼓舞人心的消息。” “是的,是这样。” “确实是非常好的消息,”埃德·尼科尔斯说,“是不是设计问题?” “不是,”桑德斯答道,“我们这儿的设计工作没出一点差错,正如我们生产出的驱动器样机没有任何问题一样。问题出在马来西亚流水线上的装配方面。” “装配上有什么问题?” “结果表明,”桑德斯说,“流水线上没有适当的设备。我们应该使用自动安装器来卡住线路板上的控制芯片和高速缓冲随机存取存储器,可是流水线上的马来人是用手来安装芯片的,不加夸张地说,他们是用拇指把芯片推进去的。另外,结果表明装配线灰尘大,所以剖开透镜里存在着悬浮粒子问题。我们应该使用七级空气处理机,但我们配备的是只有五级的空气处理机。第三,结果表明我们应该从一个非常可靠的新加坡供应商那儿订购类似铰链杆和铰链夹这样的配件,但实际上这些配件来自另一个供货商,比较便宜,但缺乏可靠性。” 梅雷迪思显得很不自在,但只是过了片刻又恢复了常态。“不合适的设备,不合适的条件,不合适的配件……”她摇了摇头,“对不起,如果我说错了,就请批评,不过这条流水线不是你建立起来的吗,汤姆?” “是的,是我建起来的。”桑德斯回答,“去年秋天,我去吉隆坡和阿瑟·凯恩以及当地领班穆罕默德·加法尔一起建立起了那条流水线。” “那么我们怎么会遇到这么多的麻烦呢?” “遗憾的是,在流水线建好以后,有人提出了一系列判断失误的要求。” 梅雷迪思显出关切的样子。“汤姆,我们大家都知道你工作能力极强,这种事怎么会发生的呢?” 桑德斯犹豫了。 他只犹豫了片刻的时间。 “这种事之所以会发生,是因为流水线作了改变,”他说,“产品的标准改变了。” “改变了?怎么改变的?” “我想这些事情该你向大家解释了,梅雷迪思,”他说,“因为是你下令作出这些改变的。” “我下令改变的?” “说得对,梅雷迪思。” “汤姆,你一定弄错了,”她冷漠地说,“马来西亚那条流水线我没插手干任何事。” “实际上你插手了,”桑德斯说,“你在去年11月和12月两次去了那儿。” “两次去了吉隆坡,是的,因为你粗暴地处理了与马来西亚政府的那场劳工纠纷,我去那儿解决了纠纷,可我并没插手流水线上生产的事。” “我要说你弄错了,梅雷迪思。” “我向你保证,”她冷冷地说,“我没弄错,我没插手流水线的事,也未作出任何所谓的改变产品规格的决定。” “实际上,你去了那儿,并检查了你曾下令作出的改变工作。” “对不起,汤姆,我没这么做,我甚至连实际的流水线也没看过一眼。” 她身后的电视屏幕上开始出现了录像新闻,录像的声音关掉了,只见穿着西服上衣、戴着领带的新闻广播员对着镜头动着嘴形。 桑德斯问:“你从未去过那家实实在在的工厂吗?” “绝对没去过,汤姆,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了你这件事——或是为什么你现在要说这件事。” 新闻播音员身后的屏幕上显示出马来西亚数通公司的建筑,接着便是工厂的内景。电视镜头对准了流水线,只见一个官方检查团在参观。他们看见了菲尔·布莱克本,还有他身旁的梅雷迪思·约翰逊,镜头慢慢地移向她,只见她在和一个工人交谈。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嘁嘁喳喳的交谈声。 梅雷迪思猛地转过身看着桑德斯。“这是一种无礼行为,这与会议内容无关,我不知道这盘录像是从哪儿弄来的——” “马来西亚三频道,英国广播公司制作的节目。对不起,梅雷迪思。”新闻片断结束了,屏幕一片空白。桑德斯做了个手势,辛迪走来,顺着桌子给每个人递上一只文件夹。 梅雷迪思说:“不管这盘所谓的录像带是从哪儿来——” 桑德斯说:“女士们先生们,如果你们打开文件夹,就会发现一叠业务经营修订组的备忘录,而该组在我们谈论的这段时期归梅雷迪思女士领导。请大家先看第一份备忘录,日期是去年11月18日。你们将会注意到它是由梅雷迪思·约翰逊签了名的,备忘录规定将对流水线作些改变以迁就马来政府的劳工要求。这份备忘录还特别强调不能配备自动化芯片安装器,而这方面的工作由手工完成。这个决定让马来人满意了,但这意味着我们无法生产出星光驱动器。” 梅雷迪思说:“不过你是知道的,马来人不给我们任何选择的余地,这点你忽略了。” “既然这样,我们就绝不应该在那儿建这家工厂,”桑德斯断然地反驳道,“因为我们按照那些修改过的标准是无法生产出预计产品的,容忍迁就是不行的。” 梅雷迪思说:“嗯,那也许是你自己的观点——” “第二份12月3日的备忘录表明,修改过的节省成本的做法减小了流水线上空气处理的能量,这和我制定的标准又一次不符,而这又是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无法生产出高性能的驱动器。概括地说,这些决定使驱动器的生产注定要失败。” “好,大家来看,”梅雷迪思说,“如果人人都相信这些驱动器的故障只是你的——” “第三份备忘录总结了业务经营修订组为公司节省的开支数额。”桑德斯说,“你们可以看到,备忘录声称工厂的运转成本削减了11%,其实产品装配缓慢已经抵消了这种节省,这还不包括由于我们产品上市的推迟而带来的费用增加。即使我们立刻恢复流水线的生产,那么这11%的节省转而变成生产成本的增加,增加的费用超过开办工厂费将近70%。第一年增加的费用是190%。 “下面请看下一个备忘录,”桑德斯说,“它解释了为什么这项削减成本的计划首先被采纳的原因。去年秋天尼科尔斯先生和梅雷迪思女士在购买公司的谈判期间,梅雷迪思女士指出她可以证明降低高科技开发的成本是可能的,而这个问题正是尼科尔斯先生担心的原因,这是他们相约在——” “哦,天哪。”埃德·尼科尔斯注视着备忘录说。 梅雷迪思向前跨了一步,站在桑德斯跟前。“请原谅,汤姆,”她果断地说,“我真的必须打断你的话,并且不得不抱歉地说一句,这里不会有一个人被你的这种小小的文字游戏所迷惑,”她用手臂大幅度挥了一下,“他们不会被你所谓的证据所迷惑的。”她说话的声音此时更响亮了。“在这家公司最优秀的人才谨慎地做出这些管理决策时,你并不在场,你不理解这些决策外的用意。现在你所采取的错误态度,以及你举在手上用来说服我们的所谓的备忘录……这儿不会有人相信的。”她用同情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这都是无中生有,汤姆,无中生有的话,无中生有的措词。你说这番话完全是为了炫耀自己,毫无实际意义。你认为你能到这儿来猜出这个管理班子的意图吗?我现在告诉你,你休想!” 加文呼地站起来说:“梅雷迪思——” “让我说完,”梅雷迪思说,她满脸通红,气愤至极,“因为这很重要,加文,我要说的是这个部门问题的实质。回顾过去,是的,有些决定制定得也许是有问题;是的,我们尝试的一些创新措施也许是有些离谱,但是我们怎么也不能理解和原谅今天所见的行为。这是一个什么事都能做得出的人采取的早有预谋、伪装巧妙的态度。此人不择手段,一意孤行,为了给自己赢得名声而不惜牺牲他人的利益,恣意诋毁那些挡住她前进道路——我是说,挡住他前进道路——上的人的名誉,这种卑鄙无耻的品行就是刚才我们看见的……没有人会被这番表演所愚弄,汤姆,一分钟都不会。你是在要我们接受一种最恶毒的欺诈,但我们怎么也不能接受,这种行为是错误的,是完全错误的,所以我有责任打断你的话。对不起,你不能来这儿欺诈我们,这个阴谋绝不会得逞,以前也未得逞过。如此而已。” 她停下来喘着气,扫视了一下与会者。大家沉默不语,一动不动。加文仍然站着,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渐渐地,梅雷迪思似乎才意识到什么事出了差错。当她再次张口说话时,声音比刚才低多了。 “我希望我已经……我已经准确地表达了这儿每个人的观点,这就是我所想做的事。” 又是一阵沉默。接着加文说:“梅雷迪思,我想你是否要离开会议室几分钟。” 她吃惊地盯着加文好一会儿,然后说:“当然啦,加文。” “谢谢,梅雷迪思。” 她身体挺得笔直地走出了会议室,门在她身后咔哒一声关起来。 约翰·马登倾身向前说道:“桑德斯先生,请继续说下去。按照你的观点,流水线修复并完全投入生产需要多长时间?” 时值中午,桑德斯坐在自己办公室里,双脚跷在桌上,凝视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洒在先锋广场周围的建筑物上,天空明净如洗,万里无云。玛丽·安妮·亨特穿着一件西服走进来说:“我不理解。” “不理解什么?” “那盘新闻录像带。梅雷迪思一定知道有这么一盘带子,因为他们在拍摄时,她就在场。” “哦,她是知道,是这样,但她再也没有想到我会得到它,而且她决不会想到她会出现在节目中,她以为他们只会拍布莱克本。你是知道的,在一个穆斯林国家,在报道行政官员时,他们通常只拍摄男人。” “哦,是这样吗?” “但是三频道是政府办的电视台,”桑德斯说,“那天晚上报道这篇新闻时,马来西亚政府只是在数通公司的工厂改变劳工政策方面的谈判取得了部分成功,因为对他们来说,外国董事是不妥协、不合作的。这篇报道旨在保护他们财政部长萨亚德先生的名声,因此镜头对准了她。” “因为……” “因为她是个女人。” “外国女妖是穿西服的吗?不能和一个外国女人谈交易吗?”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不管怎么说,报道的中心人物是她。” “而你拿到了这盘录像带。” “是的。” 玛丽·安妮点了点头说:“嗯,我懂了。”她离开了办公室,桑德斯又是一个人,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 过了一会儿,辛迪走进来说:“最新的消息是购买公司的事吹了。” 桑德斯耸耸肩。他显得无精打采,精疲力竭,因此他无心再过问这类事情。 辛迪问:“你饿吗?我给你去准备中餐。” “我不饿。现在他们在干什么?” “加文和马登在谈话。” “还在谈?已谈了一个多小时了。” “他们刚刚喊来了康利。” “只喊了康利吗?没有别人?” “没有,尼科尔斯已经离开了大楼。” “梅雷迪思呢?” “大家都没看见她。” 他仰靠在椅背上,凝视着窗外,忽然他的计算机响了三次哗哗声。 30秒后电视直接联按:数通公司马来西亚分公司—数通公司桑德斯办公室 发送人:阿瑟·凯恩 接收人:汤姆·桑德斯 阿瑟在呼唤,桑德斯厌恶地笑了。辛迪走进来说:“阿瑟想和你说话。” “知道了。” 15秒后电视直接联接:数通公司马来西亚分公司—数通公司桑德斯办公室 桑德斯调好台灯,然后靠在椅背上。屏幕闪现出亮光,然后便是闪烁的图像,最后稳定下来,他看见了阿瑟,身后是那家工厂。 “哦,汤姆,你好,我想还不太晚吧。”阿瑟说。 “什么不太晚?”桑德斯问。 “我知道今天有一个会,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阿瑟?” “嗯,有件事我一直没十分坦率地和你说,汤姆,是关于梅雷迪思的事。她在六七个月前对流水线作了改变,我担心她想把这事归罪于你,也许就在今天的会议上。” “知道了。” “这件事我感到很害怕,汤姆,”阿瑟低着头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要说了,阿瑟。”桑德斯说。 阿瑟歉意地笑了。“我本想早告诉你的,我真的这么想过,但是梅雷迪思非要说你会离开公司的。我不知道怎么办。她说胜利即将来临,并要我最好站在胜利者一边。” “你站错了队,阿瑟,”桑德斯说,“你被解雇了。”他举起手,啪的一下打在了前面的电视屏幕上。 “你在说什么?” “你被解雇了,阿瑟。” “可是你不能对我这么做呀……”阿瑟说。他的图像在渐渐淡出、缩小。“你不能——” 屏幕一片空白。 15分钟后,马克·卢伊恩从桑德斯办公室外面走过时,使劲拉了一下他那黑色T恤衫的领圈说:“我想我是个笨蛋。” “是的,你是笨蛋。” “只是……我那时不了解情况。”他说。 “是的,你那时不了解。”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刚刚解雇了阿瑟。” “天哪!还解雇了其他人吗?” “不知道,我们会知道怎样大改组的。” 卢伊恩点点头,紧张不安地走开了。桑德斯决定让他紧张一段时间,最后他俩的友谊还会恢复如初的,况且阿黛尔和苏珊又是好朋友,而且卢伊恩很有才干,公司还没有人能取代他。但是不管怎么说,卢伊恩会烦一阵子的,这对他有好处。 下午1点,辛迪走进来说:“有消息说,马克斯·多尔夫曼刚刚和加文、马登走进了会议室。” “约翰·康利呢?” “他走了,现在他和会计们在一起。” “那么,这就是一个好兆头。” “传说尼科尔斯被解雇了。”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呢?” “他一小时前乘飞机回家了。” 15分钟后,桑德斯看见埃德·尼科尔斯沿过道走来,于是站起来走到外间辛迪的桌旁说:“我记得你说过尼科尔斯回家了。” “嗯,那是我听来的,”她说,“真糊涂。你知道现在他们是怎样议论梅雷迪思的吗?” “怎样议论的?” “他们说她要留下来。” “我不相信。”桑德斯说。 “比尔·埃弗茨告诉斯蒂芬尼·卡普兰的助手,梅雷迪思·约翰逊不会被解雇,加文会百分之百地支持她,布莱克本将对马来西亚所发生的事承担责任,而加文仍然认为梅雷迪思年轻,这事不该怪她,所以她还保留原来的职务。” “我不相信。” 辛迪耸了耸肩。“这是他们说的。”她说。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凝视着窗外。他告诉自己这只是谣言。过了一会儿,内部通话装置响起了蜂鸣声。“汤姆吗?梅雷迪思·约翰逊刚刚打电话来,她想马上在她的办公室见你。” 灿烂的阳光穿过一扇扇大窗户倾泻在五楼地板上,梅雷迪思办公室外间的助手已经离开了房间,门半开着,他敲了敲门。 “进来。”梅雷迪思·约翰逊说。 她站着,倚靠在桌边,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她在等待着。 “你好,汤姆。”她说。 “梅雷迪思。” “进来,我不会吃人。” 他走进来,让门还开着。 “我必须承认今天上午你超常发挥了自己的水平,汤姆,我惊讶的是你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知这么多的情况,而且你在会议上的表现十分善于随机应变。” 他一言不发。 “是呀,你确实下了很大功夫。你为自己感到自豪吗?”她用严厉的目光盯着他说。 “梅雷迪思……” “你认为你终于报复我了吗?好吧,我把情况告诉你,汤姆,你不了解所有事情的真相。” 她不再倚靠桌子,向桌子后面走去,这时他才看见桌上的电话机旁放着一只纸板箱。她站在桌子后面,把各种图表文件,还有一支笔座往纸板箱里放着。 “这件事都是加文的主意。三年来,加文一直在寻求买家,可他一个也没找着。最后他才派我出去寻找,我给他找到了一家,我走访了27家类型不同的公司,终于确定了康利-怀特公司。他们很感兴趣,我便使出浑身解数把公司卖给了他门,花去我很长时问。我已尽自己所能使这笔交易顺利进行。我确实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她气愤地把一些文件扔进纸板箱中。 桑德斯注视着她。 “当我把尼科尔斯毫不费力地交给加文时,加文非常高兴,”梅雷迪思说,“至于我怎么办这件事,他是不操心的,甚至连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只希望把这事办成。我为他骗了尼科尔斯这个笨蛋,因为对我来说,办成这事我就有可能得到现在这个职位,这是天赐的好运,是人生旅途中一次难得的机会。为什么我不应该拥有这个职位呢?是我做的这些工作,是我促成了这笔交易,我赢得了这个职位,我合情合理地战胜了你。” 桑德斯一声不吭。 “可是结果证明不是这样。当事情出现麻烦时,加文就不再支持我。人人都说他像慈父一样地对待我,可是他只是在利用我,他只是在做交易,为做成交易他可以不择手段,现在他正在干的所有事都是这样。就像其他混帐交易一样,谁受到伤害,又有谁去关心呢?大家继续忙自己的事。现在我只得找律师和公司交涉我的解雇待遇,其他人是不会来关心我的。” 她关上纸板箱,身体斜靠着它。“不过我战胜了你,公平而合理,汤姆。我不该落得这个下场,只是我被这个该死的系统欺骗了。” “不,你不是被计算机系统欺骗的。”桑德斯直视着她的眼睛说,“许多年来,你一直在性骚扰自己的助手;你利用自己的位子捞到了所能捞到的好处;你干事情一贯敷衍了事,而且偷懒;你一直生活在幻想中,说的三句话中有一句是假话。现在你为自己感到难过了,你责怪计算机系统怎么出了差错。可是你知道吗,梅雷迪思?计算机系统没有欺骗你,它只是揭露了你,抛弃了你,因为你从一开始干这事的时候,所有的表演十分拙劣。”他转动着脚跟。“祝你不管到了哪里都交好运。” 他离开了房间,在身后用力地带上门。 5分钟后,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还在生气,并在办公桌后面来回踱步。 玛丽·安妮·亨特走进来,她穿了一件圆领长袖运动衫和一条运动裤。她坐下来,将一双运动鞋放在桑德斯的办公桌上。“你在整理什么材料?在为记者招待会准备材料吗?” “什么记者招待会?” “他们定于四时召开记者招待会。” “谁说的?” “公关部玛丽安,她强调这个消息来自加文本人。玛丽安的助手已打电话给各家报社和电视台了。” 桑德斯摇了摇头。“太仓促了。”鉴于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记者招待会也应该安排在第二天。 “我也是这样想的,”玛丽点头说道,“他们一定会宣布合并公司的事已成泡影。你听见他们是怎么议论布莱克本的吗?” “没听说,他们议论些什么?” “加文给了他100万美元才算清帐。” “我不相信。” “他们是这样说的。” “问问卡普兰。” “大家都没看见她。估计她回库珀蒂诺总部处理合并公司失败后遗留下来的财务问题了。”玛丽站起来向窗户走去。“今天起码是个好天。” “是啊,好天终于来了。” “我想去跑步,再等下去我可受不了啦。” “我是不会离开大楼的。” 她笑了。“是的,我猜想你也不会的。”她在窗旁站了一会儿,然后说:“哦,你知道……” 桑德斯抬起头。“什么?” 玛丽指着下面的街道。“米尼万斯大厦,顶部有许多天线。我想记者招待会总要开的。” 下午4点,他们在楼下的大会议室里举行了记者招待会。加文站在会议桌顶端的话筒前,闪光灯此起彼落,频频地发出闪光。 “我一直认为,”他说,“女人在高科技公司里一定会表现得更出色。在我们走向21世纪的时候,美国女人体现了我们这个民族最为重要的一支未被充分利用的人才队伍,这一点在其他工业中得到了印证,同样也在高科技工业中得到了印证。因此,我极其高兴地宣布,作为我们和康利-怀特通讯公司合并工作的一部分,数字通讯公司西雅图分公司新的副总经理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女人,她是从我们库珀蒂诺总部人员中选派的。她已在数通公司效力多年,她足智多谋,具有献身精神,我确信她会在今后的工作中更好地发挥这方面的才华。现在我高兴地向大家介绍尖端产品计划部新的副总经理斯蒂芬尼·卡普兰女士。” 一阵掌声后,卡普兰走到扩音器前,将一团灰白色头发拂到脑后。她穿着一套深栗色西服,文静地微笑着。“谢谢,加文,还要感谢各位,是你们百般努力地工作才使该部名声宏扬、力量壮大。特别要说的是我盼望着和坐在这里的杰出的各部经理合作,他们是玛丽·安妮·亨特,马克·卢伊恩,唐·彻里,当然还有汤姆·桑德斯。这几位人才是我们公司的中流砥柱,在我们走向未来时,我希望和他们携手合作。至于我本人,无论是从个人角度还是从业务角度来说,都与西雅图息息相关,因此我已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我能来这儿工作的兴奋,或是兴奋的心情,而且我盼望能在这个伟大而美丽的城市里生活得长久,生活得愉快。” 桑德斯回到办公室后,接到了弗尔南德斯的一个电话。“后来我是从艾伦那儿听说的,你对此有准备吗?阿瑟·艾·弗兰德正在尼泊尔度假,他的办公室只有他的助手和他几位最信得过的学生才能进去。其实在他出走期间只有一位学生一直呆在他的办公室,那是化学系的一个新生,他叫乔纳森——” “卡普兰。”桑德斯说。 “对,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弗尔南德斯问。 “他是老板的儿子,斯蒂芬尼·卡普兰刚被任命为这个部的新头头。” 弗尔南德斯沉默了片刻。“她一定是个非凡的女人。”她说。 加文安排在四季饭店与弗尔南德斯会晤。黄昏时分,他们坐在饭店里紧靠着第四大道的一个昏暗的小酒吧里。 “你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路易丝,”他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主持正义未得到回报,一个天真无邪的女人代替一个聪明能干、富于心计的男人收拾了这个残局。” “得啦,加文,”她说,“这就是你叫我来这儿的原因吗?向我解释吗?” “说实话,路易丝,这种性骚扰事件是无法控制的,现在我所熟悉的每家公司至少有十几例这种案子,什么时候有止境呢?” “我不烦那么多,”她说,“这种事情反正会被社会淘汰的。” “最终也许会,但是同时天真无邪的人——” “在我的这一行当中,天真无邪的人并不多见,”她说,“举例来说,我已注意到数通公司的董事会成员于一年前就意识到了梅雷迪思的这方面问题,但都无动于衷,听之任之。” 加文眨了眨眼。“这是谁告诉你的?这完全是假话。” 她沉默不语。 “而且你提供不出任何证据。” 弗尔南德斯抬起眉毛,一声未吭。 “这话是谁说的?”加文问。“我想知道答案。” “听着,加文,”她说,“其实有一种行为人们不再会宽恕:在电梯里挤压异性胸脯,邀请助手出差却只订一个房问。所有这些已成历史。但是今后如果你的雇员有类似这样的行为,不管这个雇员是男性还是女性,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你都有责任去阻止。” “是的,很好,不过有时难以弄清楚——” “对的,”弗尔南德斯说,“有这种走另一极端的情况。一个雇员不喜欢上司的庸俗语言,于是就提出了抱怨,有人告诉她这不是性骚扰,可后来,她的上司受到了指控,弄得公司人人皆知。他不能再和她一起工作了,人们在怀疑,总感觉不舒服,搞得公司一塌糊涂。这样的事我见过许多,这也是令人遗憾的。你知道,我丈夫和我在一家公司工作。” “哦。” “我们第一次相遇时,他约我出去约了五次,起初我拒绝了,但最后我答应了,现在我们的婚姻很美满。有一天他对我提起这事,说如果我们今天相遇,社会风气也像现在这样,那他也许就不会五次约我出去,他就会放弃了。” “是吧?这正是我想说的。” “我知道,但是这些事情最终会解决的,一两年后,大家就能看到新规定了。” “那好,不过——” “不过问题是还有第三种类型,居于上述两个极端的中间区域,”弗尔南德斯说,“这种行为属不能归类的棘手问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不清楚谁对谁干了什么事。我们碰见的这类投诉最多。到目前为止,社会倾向于把注意力集中在受害人的问题上,而不注意被告人的问题。可是被告也有困惑的问题。性骚扰起诉是武器,加文,而现在还没有抵御这种武器的优秀手段,大家都可以使用这个武器,许多人已经使用过。我想,这种情形还将持续一段时问。” 加文叹了口气。 “这正如你们拥有的那个模拟现实环境玩艺儿一样,”弗尔南德斯说,“那些环境貌似真实,但其实是假的。每天我们都生活在由我们的思想限定的现实环境里,这些环境正在改变,关系到女性的环境已经改变,而关系到男性的环境已开始改变。男人们不喜欢已经改变的那种环境,而女人们也不欢迎现在将要改变的这种环境,并且有人会利用这个环境。但是归根到底,这些问题都会得到解决。” “什么时候?这些问题何时得以了结?”加文摇头问道。 “等到女性总经理的比例占50%的时候,”她说,“这些问题就不存在了。” “你知道我是支持女人担任高级职务的。” “是的,”弗尔南德斯说,“而且我猜想你刚刚任命了一位杰出的女性。祝贺你,加文。” 梅雷迪思·约翰逊就要乘飞机回库珀蒂诺了,公司派玛丽·安妮·亨特开车送她。两个女人在车里默默地坐了15分钟,梅雷迪思·约翰逊穿着一件有带的短外衣弓着背坐着,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 当汽车驶过波音飞机制造厂时,梅雷迪思说:“不管怎么说,我都不喜欢这儿。” 玛丽谨慎地斟酌着语句说:“有优点,也有缺点。”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梅雷迪思问:“你是桑德斯的朋友吗?” “是的。” “他是个好人,”梅雷迪思说,“一直是这样,你知道,我们曾有过一段关系。” “听说了。”玛丽说。 “汤姆没做过错事,真的没做过,”梅雷迪思说,“他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处理随便讲的话。” “哦。”玛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