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雷迪思并没有被排除在外。”桑德斯道。 “而且说到底,”加文道,“她很年轻。” “她并不那么年轻。”桑德斯说。 “她当然很年轻。她实际上还是个毛头大学生,她拿到工商管理硕士才两年。” “鲍勃,”桑德斯说,“梅雷迪思·约翰逊已经35岁了,她完全不是毛头大学生。” 加文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他同情地看着桑德斯,说:“汤姆,你对这个职位的事感到失望,我可以理解。在你看来,梅雷迪思挑逗你是犯了错误,这一点我也可以理解。” “她不是挑逗我,鲍勃,她是强行要同我干那事。” 加文脸上闪过一丝愠怒。“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该知道。” “说得对,我不是小孩子,”桑德斯道,“可我是她的雇员。” “我知道她对你有着最高的评价。”加文说着把身体靠回了椅背。“就像公司里的每个人一样,汤姆,你对于我们的未来至关重要。你知道这点,我也知道这点。我想让咱们的队伍团结在一块。我不断地想到的,就是我们得体谅女人们。我们得给她们一点机会。” “可是我们不是在谈女人们,”桑德斯说,“我们是在谈一个具体的女人。” “汤姆——” “如果一个男人做了她所做的事情的话,你不会说什么给他一点机会的话。你会解雇他,把他仰面朝天地扔出去。” “也许是这样。” “瞧,问题就在这儿。”桑德斯道。 加文说:“我不敢肯定自己听明白了你这话的意思,汤姆。”他的语气里含着警告:加文不喜欢人家同他唱反调。多年来,随着他的公司在业务上的成功和财富上的增长,加文已经习惯了别人的尊敬。现在到了接近退休的年龄,他期望得到的是别人的赞同和服从。“我们有争取男女平等的责任。”加文说。 “很好。不过平等意味着没有特别的机会,”桑德斯说,“平等意味着一视同仁。你在要求的是对梅雷迪思不平等,因为你不愿意做你会对一个男人做的事情——解雇他。” 加文叹了口气。“如果这个案子一清二楚,汤姆,我会的。但是我认为这件事的具体情况并不那么清楚。” 桑德斯寻思是否该告诉他录音带的事,但转而一想,又没有那么做,而只是说:“我想是清楚的。” “可是在这种事情上,人们的看法总是不一致的。”加文从桌子对面探过身子。“这是事实,不是吗?总会有看法上的不一致。瞧,汤姆:她做了什么坏得不得了的事了?我是说,真正很坏的事情。她向你调情吗?很好。你可以断定:这该让你感到自豪,她毕竟是个美丽的女人嘛。比这坏的事情有的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把手放到你膝盖上,你可以说:不,谢谢。这就行了。你可以用一千种一万种的办法来处理这件事,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嘛。可是用这种……报复。汤姆,我得告诉你,我对你感到吃惊。” 桑德斯说:“鲍勃,她触犯了法律。” “这一点还没有见分晓呢,不是吗?”加文道,“你可以把你的私生活掀开来让陪审团审查,如果这就是你想要做的事的话。我自己是不会想这么做的。我看不出把这件事弄到法庭上会对谁有好处。这是一个无法取胜的场面,对所有人都是如此。” “你说什么?” “你不会想上法庭的,汤姆。”加文凶险地眯缝着眼睛。 “为什么不会?” “你就是不会的。”加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听着,我们还是呆在轨道上吧。我已经同梅雷迪思谈过。她同我的看法一样,觉得这件事已经失去控制,走得太远了。” “是吗?” “我现在也来同你谈,因为汤姆,我的希望是息事宁人,回到事情以前的状态中去——请听我说完——回到这个不幸的误会发生以前的状态中去。你接着干你那份工作,梅雷迪思也接着干她那份工作。你们两个继续像文明的大人一样一起共事。你们一起向前走,把公司建设好,让它的股票上市,一路走下去,每人每年挣上一堆钱,这有什么不对的?” 桑德斯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觉得正常的东西又回来了。他心里渴望着能逃开律师,逃开过去3天来的紧张,沉湎到事情往日的状态中去,这似乎就像洗热水澡一样地富有吸引力。 “我的意思是要你这样来看这个问题,汤姆。星期一晚上这件事刚刚发生的时候,并没有人吹哨子宣布你们犯了规。你没有去找人,梅雷迪思也没有去找人。我想你们两人都想让事情悄悄地过去。后来,第二天,发生了不幸的混乱和没有必要的争执。如果你准时到会,如果你和梅雷迪思对这件事的说法口径一致,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们两人会依旧在一起共事,你俩之间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始终是你们的私事。可是我们现在面对的情况却是这样。这是个大错误,真正的大错误。所以为什么不干脆把它忘掉,往前走,去发财致富呢,汤姆?这有什么不对的?” “没有什么不对的。”桑德斯终于开口道。 “好嘛。” “只是它行不通。”桑德斯说。 “为什么行不通?” 他脑子里闪过十几种回答:因为她能力不够;因为她是条毒蛇;因为她是个公司事务的玩家,有的全是门面功夫,而本部门是个必须造出产品来的技术部门;因为她是个撒谎者;因为我不敬佩她;因为她会故伎重演;因为她不尊重我;因为你待我不公平;因为她是你的红人;因为你选了她而没有选我;因为…… “事情已经走得太远了。”他回答道。 加文瞪着他。“事情可以再回去。” “不,鲍勃,回不去了。” 加文探过身子,压低嗓子说:“听着,你这个小臭杂种。这儿发生的事情我一清二楚。我招你进来的时候,你连狗屎和牛屎都分不清楚。我让你有了开始,我给了你帮助,我给了你机会,一直如此。可现在你想撒野吗?很好。你想看到苦头落到你身上吗?那就他妈的等着好了,汤姆。”说着他站起身来。 桑德斯说:“鲍勃,在梅雷迪思·约翰逊的问题上,你从来也听不进道理。” “喔,你认为我在梅雷迪思的事情上有问题吗?”加文刺耳地大笑起来。“听着,汤姆:她过去是你的女朋友,可是她头脑聪明,富有独立性,你摆布不了她。她甩了你的时候你很恼火。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以后,你要报复她了。事情就是这么回事。这同职业道德、犯法、性骚扰或者别的什么狗屁东西都不搭界。这是个人恩怨,而且为的是鸡毛蒜皮的事情。你撑了一肚子的屎,连眼睛都发黄了!” 说完他大步走过布莱克本身边,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餐馆。布莱克本在后面瞪了桑德斯一眼,然后便赶紧匆匆忙忙地追他的上司去了。 桑德斯走回自己的桌子时,经过了另外一个小隔间,里面坐着微软公司的几个人,其中有系统程序设计部的两个可恶家伙。有个人呼哧呼哧地发出猪喷鼻息的声音。 “嗨,小猪先生。”一个人压低嗓子在叫。 “叽!叽!” “那玩艺儿挺不起来喽!” 桑德斯又走了几步,然后转过身去。“嗨,伙计们,”他说,“起码我没有半夜三更地跟人约会,哈着腰,抓着两只脚脖子,同——”他报了一下微软程序设计部头头的名字。 他们全都哄堂大笑起来。 “嗬嗬!” “小猪先生开口说话喽!” “呼噜——呼噜。” 桑德斯说:“不管怎么说,你们这些家伙都在城里干啥呢?雷德蒙药房里的避孕膏都卖光了吧?” “吁!” “小猪发火啦!” 那几个人像毛头大学生似的笑得前仰后合。他们桌上放着一大罐啤酒。哄笑中一个人说:“要是梅雷迪思·约翰逊为我脱裤子的话,我保证不会叫警察的。” “绝不会的,乔斯!” “陪笑效劳!”□ 作者:迈克尔·克莱顿第三节 “硬邦邦的装药器!” “女士先请!” “空—通!空—通!” 他们擂着桌子,哈哈大笑。 桑德斯走开了。 加文在餐馆外面的人行道上怒气冲冲地来回踱步。布莱克本耳朵上贴着手提电话也站在那儿。 “这该死的车到哪儿去啦?”加文问道。 “我不知道,鲍勃。” “我叫他等着的。” “我知道,鲍勃。我正在找他。” “全能的基督啊,最简单不过的事情,连该死的汽车都管不好。” “或许他要上厕所呢。” “是这样吗?这要花多少时间?他妈的桑德斯,你能相信他的话吗?” “我不能相信,鲍勃。” “我简直搞不懂,他在这件事上竟然不要和我打交道。我在把身子往后仰,尽量让着他。我把他的工作还给了他,我把他的股票还给了他,我把什么都给了他。他要干什么?耶稣啊!” “他不是个能同全队配合的球员,鲍勃。” “你说对了。他不愿意见我们,可我们得让他坐到桌子上来。” “是要这样,鲍勃。” “他没有感觉,”加文说,“问题就在这儿。” “今天上午事情传开了,他不会高兴的。” “唔,他没有感觉!” 加文又踱起步来。 “车来了。”布莱克本指着街那头说。那辆林肯牌轿车正向他们开来。 “总算来了。”加文说,“你瞧,菲尔,我对在桑德斯身上浪费时间已经腻烦了。我们想表现出善意,可不起作用。总的情况就是这样。我们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有感觉呢?” “这点我一直在考虑。”菲尔说,“桑德斯在干什么?我是说他究竟在干什么?他在诽谤梅雷迪思,对吗?” “他妈的对极了。” “他毫不犹豫地对她进行诽谤。” “混帐的他是不犹豫。” “他所说的关于梅雷迪思的事情不是事实,不过诽谤的特点就在于它不必是事实,而只要是大家愿意相信是事实的某个东西就行了。” “所以怎么样?” “所以也许需要让桑德斯尝尝那是什么味道。” “什么是什么味道?你在说什么?” 布莱克本若有所思地望着正在开过来的轿车。“我觉得汤姆是个粗暴的人。” “噢,见鬼,”加文道,“他不是。我认识他多年了。他是只讨人喜欢的猫咪。” “不,”布莱克本揉揉鼻子说,“他不是猫咪。我觉得他很粗暴。上大学的时候他是橄榄球队员,是那种不太守规则的球员。在公司球队里打球的时候,他把人家撞得东倒西歪的。他性格里有一种粗暴的东西。说到底,男人大部分都是这样。男人是粗暴的。” “这是什么屁话?” “你得承认,他对梅雷迪思很粗暴,”布莱克本继续说着,“大声嚷嚷、吼叫、把她打倒、性,还有暴力。他是个失去控制的人。他比梅雷迪思高大得多。只要让他俩站在一起,谁都能看出这种差别。他高大得多,也强壮得多。你只要望望他就能看出,他是个欺负人的凶汉。他那漂亮的外表只是个掩护。桑德斯属于那种男人,他们虐待没有自卫能力的妇女,以此来发泄自己的恶意。” 加文沉默了一会。他斜着眼睛看看布莱克本。“你没法让人家相信你这话。” “我想我能让人家相信。” “头脑正常的人不会相信的。” 布莱克本说:“我想有人会的。” “是吗?谁?” “有人。”布莱克本说。 汽车开到人行道边停下来。加文打开车门。“好吧,”他说,“我所知道的,就是我们得让他来谈判。我们需要施加压力,让他坐到桌子上来。” 布莱克本道:“我想这可以安排。” 加文点点头。“这事交给你了,菲尔,一定要做到。”他钻进车里。布莱克本也跟着他钻进去。加文问司机:“你他妈的跑哪儿去了?” 车门砰的一声带上。车子开走了。 桑德斯和弗尔南德斯一起乘坐艾伦的车回调解中心。弗尔南德斯听完桑德斯所述的与加文的谈话内容后,摇摇头说:“你根本不该独自一人去见他,如果我在场的话,他就不敢这样对待你。他真的要你对所有女人们作出让步吗?” “是的。”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居然还找出了一个我们应该保护性骚扰者的堂而皇之的理由。这真是绝妙的一着。人人都该无动于衷地眼看着她干犯法的事,就是因为她是女人。这理由太妙了!” 听了她的话,桑德斯打起了精神,因为原先和加文的谈话搅得他心绪烦乱。他知道,弗尔南德斯在做自己的思想工作,要让自己振作起来,不管怎么说,她的话起了作用。 “谈话内容荒谬可笑,”弗尔南德斯说,“后来他还威胁你了?” 桑德斯点了点头。 “别再想了,这只不过是一种恐吓。” “你有把握吗?” “绝对有把握,”她答道,“他只是说说而已。不过至少你现在明白为什么她们说男人就是不懂这个道理的原因了。加文对你说的这些话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多年来叫嚷的如出一辙:站在性骚忧者的角度上来看这个问题吧,虽然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很不对,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大家回去上班,我们这个大家庭又会像过去那样和睦愉快了。” “令人难以相信他会说这些。”艾伦边开车边说道。 “是的,特别是在这种年代,”弗尔南德斯说,“不要再重复那些废话了。哎,加文有多大了?” “差不多60岁。” “怪不得他会那么说,布莱克本那时应该告诉他,根本不能接受他的意见。根据有关条文,加文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起码他必须调走梅雷迪思,而不是调走你。而且可以这么说,他应该将她解雇。” “我想他不会的。”桑德斯说。 “是的,他当然不会的。” “她是他的宠儿。”桑德斯说。 “更重要的是,她是他的副总经理。”弗尔南德斯说。他们的车朝山上的调解中心驶去,弗尔南德斯凝视着窗外的景物。“你必须认识到,所有这些决定都与权力有关,性骚扰与权力有关,公司反对处理性骚扰的事也与权力有关。权力是保护权力的。一旦一个女人进入了权力机构,她就会得到这种机构的保护,男人也是一样。同理的还有医生,他们是不会推翻其他医生的诊治意见的,至于医生是男是女毫无关系,只是医生是不会推翻同行的诊治意见的,就是这样。公司的董事是不愿调查对其他董事的投诉的,不管这些董事是男的还是女的。” “问题是女人谋不到你所说的那些职业。” “是的,不过现在她们就要得到这些职业了,而且现在她们可以像过去的男人那样为所欲为了。” “大女子主义者在造谣惑众。”艾伦说。 “住嘴。”弗尔南德斯说。 “把数字告诉他。”艾伦说。 “什么数字?”桑德斯问。 “男人投诉女人性骚扰占这类投诉的大约5%,相比较而言,这是个小数目,然而要知道,公司管理干部只有5%是女人。因此,这个数字表明,女性经理性骚扰男人的事件与男性经理性骚扰女人的事件,其比例相同。随着越来越多的女性在公司谋得要职,男子投诉性骚扰的百分比也在上升,因为性骚扰其实就是一个权力问题,而权力既不专属于男人,亦非为女子独享,谁掌了权就有机会滥用权力,而且女人会像男人一样频繁地利用权力。那个讨人喜欢的梅雷迪思女士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例子,她的上司是不会解雇她的。” “加文说,这是因为情况不明。” “那盘磁带已清清楚楚说明了情况,”弗尔南德斯皱着眉头说,“你把那盘磁带的事告诉给他了吗?” “没有。” “好,这么说我想再过两小时我们就可以办完这桩案子了。” 艾伦将车开进停车场,停好车,然后大家一起下车。 “那么,”弗尔南德斯说道,“我们就看看从她哪些重要人物入手,现在我们已经和她以前的老板联系上了——” “康拉德计算机公司,就是它,我们已准备就绪。” “还有在这家公司之前的那个公司。” “西曼特公司。” “是的,并且我们找到了她丈夫——” “我已打了电话去科斯塔公司找他。” “还有那个国际网络的地址呢?那人是不是叫‘艾弗兰德’?” “正在联系。” “很好。” “还有,我们有她商业学校和在瓦萨读书时的地址。” “最重要的是她最近的经历,把重点放在康拉德公司和她丈夫上面。” “好的,”艾伦说,“不过去康拉德公司了解情况难度很大,因为他们向政府和中央情报局提供计算机设备。我找他们时,他们只拿出无关紧要的设备保险单的副本和过去一些雇员的非秘密材料来搪塞我。” “那就请哈里打电话给他们,他善于对付这种假装糊涂的人。如果他们继续妨碍调查的话,他就会对他们的工作进行大改组。” “是的,他可能真的要这么做。” 艾伦回到车里,弗尔南德斯则和桑德斯向山上的调解中心走去。桑德斯问:“你调查了她过去所在的那些公司了吗?” “调查了。其他那些公司都不愿意提供以前供职的雇员不大光彩的材料,多年来他们只提供雇佣雇员的起止日期。但是,现在出现了一种称作被迫自动公布的材料,还有一种叫无意中透露的材料,公司若不把过去雇员的不光彩行径提供给有关方面,那么将后果自负。所以我们可以设法吓唬他们,不过,他们最终还是有可能提供不出我们所需要的关键材料。” “你怎么知道他们能提供关键材料的呢?” 弗尔南德斯微笑着说:“因为梅雷迪思是个性骚扰者,而性骚扰者总有其固有的生活模式,决不会只干一次就作罢的。” “你认为以前她也这么干过?” “不要说傻话了,”弗尔南德斯说,“你是怎么想的呢?就因为她认为你如此可爱,她才这样干的吗?我肯定她以前干过这事。”他们从庭院里的喷泉旁走过,向调解中心大楼门口走去。“好吧,”弗尔南德斯说,“让我们把梅雷迪思女士的诡辩驳个体无完肤吧。” 一点半整,墨菲法官走进了调解室。她瞧着围坐在桌边的七个缄默不语的人,皱起了眉头。“双方律师见面了吗?” “见过面了。”赫勒答道。 “结果怎样?”墨菲问。 “我们未达成解决的办法。”赫勒回答。 “那好,就让我们从头来吧。”她坐下打开笔记本。“你们还想不想再讨论一下那天晨会的事?” “想,法官大人,”弗尔南德斯答道,“我还有一些问题要问梅雷迪思女士。” “好的。梅雷迪思女士呢?” 梅雷迪思·约翰逊戴上眼镜。“说实话,法官大人,我想先陈述一下。” “可以。” “我一直在思考那天晨会以及桑德斯先生陈述星期一晚上发生的事情这些事,”梅雷迪思慢条斯理地说,“渐渐悟出其中可能存在着某种误解。” “我明白,”墨菲法官凝视着梅雷迪思,用一种干巴巴的语调说道,“是这样。” “汤姆首先提出那天晚些时候我们见面喝杯酒,叙叙旧,记得当时我以一种他可能不满意的口气糊里糊涂地答应了他。” 墨菲法官没有动弹,大家也都没动,整个房间一片静寂。 “我想正确的说法是,我接受了他的建议,接着憧憬一种,呃,浪漫的插曲。坦率地说,我并不反对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因为几年以前,我和桑德斯先生就有着一种非常特殊的关系,记得那是一种非常激动人心的关系。因此我认为,公正的说法是我在期待着我们的重逢,而且我有可能想到这次见面会自然萌发旧情,而这正是我潜意识中所急切盼望发生的。” 赫勒和布莱克本神情严峻地坐在梅雷迪思身旁,毫无表情,两位女律师也毫无反应。桑德斯意识到,这一切是预先安排好的。下面会发生什么事呢?她为什么改变了说法? 梅雷迪斯清了清嗓子,接着又慢条斯理地说起来。“我认为,正确的说法是我愿意在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件中扮演一个角色,而且为了迎合桑德斯的口味,我可能在某一时刻行为过于鲁莽,在情感达到顶峰时,我也许逾越了礼貌的范围,忘却了我在公司里的地位。我想这是可能的。经过认真考虑后,我得出了答案:现在我对这一事件的认识和桑德斯先生对这一事件的回忆,与我早些时候的想法相比,要一致得多。”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墨菲法官一言未发。梅雷迪思·约翰逊在椅子里动了动身子,拿去眼镜,继而又戴上。 “梅雷迪思女士,”墨菲终于打破了沉默,“我的理解是,现在你同意桑德斯先生对星期一晚上的事件所做的陈述,是这样吗?” “从许多方面来说是这样,也许基本上就是这样。” 桑德斯突然明白了一切:他们已经知道那盘磁带的事。 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的呢?桑德斯本人也是两个小时前才得知的呀。莱文离开办公室后,和他一起吃的午餐,因此莱文是不可能告诉他们的。那么他们是如何得知的呢? “好,梅雷迪思女士,”墨菲说,“你也同意桑德斯先生的性骚扰起诉吗?” “不,法官大人,根本不同意。” “那么这我就不理解了。你改变了说法,你说现在你认为桑德斯先生对这一事件的观点基本来说是正确的,可你又不同意他有起诉你的权力,是不是?” “是的,法官大人,因为我说过,这一切是一种误会。” “一种误会。”墨菲重复道,脸上露出了怀疑的神情。 “是这样,法官大人,在这次事件中,桑德斯先生起着一种非常积极的作用。” “梅雷迪思女士,据桑德斯先生所说,你在他反对的情况下吻他,你在他一再反对下将他推倒在长沙发上,你在他一再反对下拉开了他裤子的拉链,而且你在他一再反对下脱去了自己的衣服。既然桑德斯先生是你的雇员,是否继续雇佣全由你决定,那么使我难以理解的是,这样一个由你引起的性骚扰案件还不明确,还有争议?” “我理解,法官大人,”梅雷迪思·约翰逊平静地说,“我知道我改变了说法,然而我之所以改口,是因为从这一事件的一开始就产生了一种误会,我确实认为桑德斯先生是在寻求和我进行性接触,而这种想法促使我做出了那些举动。” “你不同意你对他进行性骚扰这种说法?” “是的,法官大人,因为我认为当时桑德斯先生有一种明确的生理需要,是乐于参与这种事的,而且常常是他主动进攻。所以,现在我不得不自问,为什么他要主动进攻,继而又出人意外地突然撤退。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然而我心里有数,他对所发生的一切负有一半的责任。这就是为什么我会感到我们之间起码有一种误会的原因所在,而且我要说,对于我在这场误会中所扮演的角色,我表示歉意,一种真诚的、深深的歉意。” “你表示歉意,”墨菲恼怒地环顾了一下左右,“有没有人能向我解释这是怎么回事?赫勒先生呢?” 赫勒摊开双手说道:“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告诉过我她想在这儿说的话,我认为这是一种非常勇敢的举动,她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追求真理者。” “哦,我想说几句。”弗尔南德斯说。 墨菲法官说:“弗尔南德斯女士,鉴于梅雷迪思女士这种完全不同于以前的陈述,你认为在你提问前是否要稍作休息?” “不要休息了,法官大人,我现在就准备提问。”弗尔南德斯回答。 “知道了,”墨菲困惑不解地说,“行,好的。”墨菲法官清楚地感到,除了她以外,屋里的其他人都知道一件事情。 桑德斯仍然感到纳闷的是,梅雷迪思是如何知道那盘磁带的事的。他向菲尔·布莱克本看去,布莱克本坐在桌子的另一端,面前放着那蜂窝式移动电话,他正忐忑不安地摆弄着电话机。 桑德斯想:电话录音带,一定是它。 一定是数通公司派了什么人——很可能是加里·博萨克——检查了桑德斯的所有电话记录,以便找出攻击他的材料。博萨克一定检查了桑德斯用蜂窝式移动电话打的全部电话记录,检查后发现,星期一晚上有个通了45分钟的电话,而且非常显眼的是通话时间非常长,费用特别大。博萨克一定看到了通话时间并推测出所发生的一切了,他意识到,星期一晚上桑德斯在那特殊的45分钟里没用那部电话打过电话,所以只能有一种解释:这部蜂窝式移动电话接到了一台电话录音机上,当然里面是装有一盘录音带的。梅雷迪思知道这一情况后,对自己的说法作了相应的改动,这就是她现在改口的原因。 “梅雷迪思女士,”弗尔南德斯说,“我们先澄清几个事实性的问题。你刚才说你确实派了助手去买酒和避孕套,你也确实要她把门锁上,并且为了能和桑德斯先生进行性接触而确实取消了你原定的七点钟约会,是这样吗?” “是的,是这样。” “换句话说,你过去是在撒谎。” “我刚才已说了自己的观点。” “然而我们现在不是在谈论什么观点,我们谈的是事实。如果以上所述都是事实的话,那么我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你觉得桑德斯先生要为星期一晚上在那个房间所发生的事负有一半的责任。” “因为我感到……我感到桑德斯先生是怀着明显的与我做爱的念头来到我办公室的,而他后来否认了这种念头。我感到他给我设了圈套,他劝诱我,继而责骂我,因为我只是纯粹应付他。” “你认为他给你设了圈套?” “是这样。” “这就是你认为他要负一半责任的理由?” “是的。” “他是用什么方法设圈套的?” “哦,我认为这很明显,事情已经发展到那么深的地步,而他突然从沙发上起来,说他不想干了,所以我说这是一个圈套。” “为什么?” “因为一个人不能在事情发展到如此深的地步时就突然停止不干,这显然是一种富有敌意的行为,是故意让我难堪,叫我出丑。我是说……人人都会明白这一点的。” “好吧,我们就来仔细地回顾一下那特定的时刻,”弗尔南德斯说,“根据我的理解,我们在谈论的是你和桑德斯先生在长沙发上的那段时间,此时你们俩均已半裸。桑德斯先生的双膝跪在沙发上,而你仰躺着,短裤已脱去,对不对?” “基本说来是对的,”她摇了摇头,“你这样说太……粗俗。” “然而这就是当时的情景,不是这样吗?” “是的,是这样。” “好,当时你是不是说,‘不,不,求你别这样’,而桑德斯是不是这样回答的,‘你说的对,我们不应该这么干’,然后就起身下了沙发?” “是的,”她说,“他是这么说的。” “那么,你说的误会是指什么呢?” “我说‘不,不’这话时,意思是‘不,我不能等了’,因为当时他在拖延时间,有戏弄我的意思,而我要他继续进行。然而他却离开了长沙发,这使我非常生气。” “为什么?” “因为我想和他干这种事。” “可是,梅雷迪思女士,你是说‘不,不’的呀。” “我知道自己说过的话,”她不耐烦地说,“可是在那种场合,我对他说话的真正意思是再清楚不过的。” “是吗?” “那当然,他十分清楚我说这话的意思,但是他偏偏不承认。” “梅雷迪思女士,你听过‘不就是不’这句俗语吗?” “当然听过,不过在那种场合——” “很抱歉,梅雷迪思女士,不就是不,难道还有其他意思不成?” “在这个案子中情况就不同,因为在那特定的时候,人躺在沙发上,他是非常清楚我说那番话的意思的。” “你是在说你清楚说这话的意思。” 梅雷迪思已不掩饰自己的愤怒表情。“他也明白。”她厉声说道。 “梅雷迪思女士,当男人们听到‘不就是不’这个成语时,你说他们该怎样理解呢?” “不知道,”她愤怒地举起双手,“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我是在试图告诉你,男人们懂得,他们必须按照女人所说的字面意思去行事,那么‘不’就是否定的意思,所以男人们就不能主观地认为‘不’的意思是‘也许’或者‘是的’。” “但是在那种特殊场合,我们俩的衣服都已脱光,事情又发展到那么深的——” “这些与那句话有什么联系吗?”弗尔南德斯问道。 “哦,别胡诌,”梅雷迪思说,“两人在一起时,先是身体的轻微接触,然后是轻轻地接吻,继而是轻轻地拥抱,接着是用力地拥抱,接下来脱光衣服,等等。很快他们就会有一种尽快发生那种事的欲望,而且他们是不会弃之不干的,弃之不干是一种故意行为,而他这么干了,他让我落入了圈套。” “梅雷迪思女士,难道女人就没有权利弃之不干吗?难道女人就不能拥有这种改变主意的神圣的权利吗?” “有这个权利,只是在那种场合——” “梅雷迪思女士,既然女人有权改变主意,那么男人不也一样吗?难道桑德斯先生就不能改变初衷?” “改变初衷是一种故意行为,”她的脸上显露出一种执拗不屈的表情,“他让我落入了圈套。” “我要问你,桑德斯先生在这种场合是否拥有和女人一样的权利,哪怕是在最后一刻,他有没有权利弃之不干?” “没有这种权利。” “为什么?” “因为男人不同于女人。” “他们怎么不同?” “哦,天哪,”梅雷迪思气愤地说,“我们谈的都是些什么?是艾丽丝漫游仙境?男人和女人就是不同,对此人人皆知。男人不能控制住自己的冲动。” “桑德斯先生显然能够控制住。” “是的,作为一种敌意行为,他能控制住,因为他很想羞辱我。” “可是当时桑德斯事实上说的是,‘我感到这样做不合适。’难道这话不是真的?” “我记不清他的原话了,但是他的行为充满着敌意,有损于作为一个女人的我的尊严。” “我们想一想,”弗尔南德斯说,“谁对谁有敌意,谁有损于谁的尊严。难道那天晚上开始那段时间桑德斯先生没对这种事情提出过异议吗?” “没有,确实没有提出过异议。” “我认为他提出过异议。”弗尔南德斯瞧着自己的笔记本,“一开始,你不是对桑德斯先生说‘你真帅’以及‘你的牙齿总是这么坚硬漂亮’这些话的吗?” “不知道,我也许讲过,但想不起来了。” “他是怎么回答的?” “我记不得了。” 弗尔南德斯说:“那好。在桑德斯先生对着话筒讲话时,你是不是走过去,将话筒从他手里拿开,然后说‘忘了那个电话吧’?” “也许我这样说了,可我真的记不得了。” “你是不是就在这时开始吻他的?” “不太清楚了,我想不是这样。” “那就让我们来看一看,事情还会以其他什么方式发生呢?桑德斯先生站在窗户旁,对着自己那只蜂窝式移动电话讲着什么,而你呆在办公桌的另一只电话机旁。他会突然中断电话,放下电话机,走过去和你亲吻吗?” 她稍作停顿,然后答道:“不会。” “那么谁先吻对方的呢?” “我想是我。” “在他说‘梅雷迪思’、反对你吻他的时候,你没睬他,反而用力吻起来,并且说‘天哪,我想你想了一整天了,我是欲火中烧,好久没像样地做爱了。’是这样说的吗?”弗尔南德斯用一种平淡单调的语气重复着这些话,仿佛她在读一部书稿一样。 “我也许说……我想可能是这么说的,是这样说的。” 弗尔南德斯又将目光射向自己的笔记本。“这时他说:‘梅雷迪思,等等。’说话的语气清清楚楚地表明他在反对这么做,而你说:‘哦,不要说了,不,不,哦,天哪。’对不对?” “我想……可能我这么说了。” “只要考虑一下,你能说桑德斯先生的这些陈述是你忽视的反对意见吗?” “如果是的话,这些话也不是一种非常清楚的反对意见,绝不是。” “梅雷迪思女士,你认为桑德斯先生在整个性接触过程中一直充满着激情吗?” 梅雷迪思踌躇了片刻,桑德斯几乎能看出她在思索,她想推断出那盘磁带录下了多少内容。终于她开口说道:“有时他富有激情,有时激情不够,这是我的观点。” “你是不是说他的心理是矛盾的?” “可能是,或多或少是。” “是还是不是呢,梅雷迪思女士?” “是。” “好的。这么说来,桑德斯先生在事件的整个过程中有着矛盾的心理,他本人已将其原因告诉了我们:因为昔日的情人、今日的上司邀请他去办公室谈公事,因为他已是结过婚的人。你认为这些是不是他心理矛盾的合乎情理的原因呢?” “我猜想是的。” “在这种心理矛盾的情绪中,桑德斯先生直到最后一刻才断然作出决定,他不能再进行下去,而且他直截了当地对你讲述了他的感受。这样说来,为什么你要把这个过程描绘成一种‘圈套’呢?我认为我们有充足的证据来证明,事实恰恰相反——是一个事先毫无准备、身临其境又进退两难的人对你完全控制局势的一种充满人性的反应。这不是两个旧日情人的重逢,梅雷迪思女士,虽然你主观认为是这样;这也不是两个地位平等的人相见。事实是,你是他的上司,而你又控制了会面安排的方方面面。是你安排的时间,是你买的酒,是你买的避孕套,是你锁的门,然而在他不能使你满足时又是你责骂他这个手下雇员,而且你现在还在继续这么做。” “你是在尽量地为他的所作所为添光加彩,”梅雷迪思说,“可我要说的是,让人等到最后一刻才突然终止,实在令人气愤难平。” “是的,”弗尔南德斯说,“如果女人在最后关头拒绝的话,男人也会感到难堪的。但是女人可以说,男人是无权生气的,因为女人可以在任何时候弃之不干。这难道不对吗?” 梅雷迪思烦躁地用手指敲着桌子。“瞧你说的,”她说,“你想在这儿编造一个耸人听闻的要案,而又想掩盖基本事实。我到底做了什么大不了的错事?我向他提出了一种要求,就是这么回事。如果桑德斯先生不感兴趣,那么他只要说一声‘不’,但他从未这样说过,一次也没说过,因为他想让我落入他的圈套。他气愤的是他未得到那个职位,因而他用诽谤这个他唯一能够采取的方式进行报复。这只是一种见不得人的竞争方式,是对别人人格的诋毁。我在商界是个成功的女性,他嫉恨我的成就,所以想跳出来伤害我,而你所说的这么一大堆事情都回避了那个主要的、不能回避的事实。” “梅雷迪思女士,这个主要的、不能回避的事实就是,你是桑德斯先生的上司,并且你对他的行为是非法的,因而这实际上就是一件耸人听闻的案子。” 一阵沉默。 布莱克本的助手走进屋来,递给他一张纸条。布莱克本看后,将其递给赫勒。 墨菲问道:“弗尔南德斯女士,下面你是不是准备向我解释一下?” “是的,法官大人。原来他们那次幽会被一盘录音带录了下来。” “真的吗?你听过没有?” “听过了,法官大人,它证实了桑德斯先生的陈述。” “你知道这盘录音带吗,梅雷迪思女士?” “不,不知道。” “也许梅雷迪思女士和她的律师也想听听,也许我们都应该听一听。”墨菲直视着布莱克本说道。 赫勒将那张纸条放进口袋,然后说:“法官大人,我提议休息10分钟。” “好吧,赫勒先生,案情又有发展,因此批准你的提议。” 外面院子里,乌云低垂,像是又要下雨了。喷水池那边,梅雷迪思与赫勒、布莱克本聚在一起。弗尔南德斯望着他们说:“我真不理解,他们一伙又在那儿谈了起来,有什么好谈的呢?他们的当事人撒谎,然后又改了口。梅雷迪思犯有性骚扰罪,这已确定无疑,我们已把它录了下来,那么他们还要谈些什么呢?” 弗尔南德斯皱着眉头,凝神注视了一会儿。“告诉你吧,我不得不承认,梅雷迪思是个极其精明的女人。”她说。 “是的。”桑德斯说。 “她既聪明又沉着。” “呣,呣。” “在公司里爬得很快。” “是的。” “那么……她怎么会让自己陷进这种事情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桑德斯说。 “我是说,为什么她上任的第一天就来找你干这种事?而且愿望是如此的强烈?给自己招惹这么多的麻烦?她聪明反被聪明误。” 桑德斯耸了耸肩。 “你认为这只是因为你的魅力使她不可抗拒吗?”弗尔南德斯问。“从各个方面来看,我对此表示怀疑。” 他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他最初认识梅雷迪思的时候,那时她在为产品展示作讲解,每当客户提出问题而她回答不出时,她总是喜欢交叉起双腿。“她总喜欢用自己的女性美来分散人的注意力,她擅长这么做。” “我相信这一点,”弗尔南德斯说,“那么现在她要分散我们什么注意力呢?” 桑德斯未作回答,但是本能告诉他,别的什么事正在进行。“谁知道人在私下里会怎样呢?”他说,“我过去有段时间了解这个女人,那时她像天使一样可爱,不过她喜欢男人追她,直到把她俘虏为止。” “呣,呣,”弗尔南德斯说,“这就对了,我并没有轻易相信梅雷迪思的话,因为梅雷迪思给我的印象是自控力很强,而她和你在一起的行为说明她完全失去了自控力。” “你自己说过,这种人有其固有的生活模式。” “是说过,也许是这样。不过为什么会发生在第一天呢?为什么会如此迫不及待?我想还有其他原因。” 桑德斯说:“原因与我有关吗?你认为我还能说出其他原因吗?” “我猜想你能,”她严肃地看着他说道,“不过,我们今后再谈吧。” 艾伦从停车场走来,走近后便摇起头来。 “有什么收获?”弗尔南德斯问。 “没什么好消息,我们是在到处使劲。”他说着,敏捷地翻开笔记本。“言归正传吧,我们查了那个国际网络的地址,这条电文源于‘U区’,‘艾弗兰德’原来就是阿瑟·艾·弗兰德博士,他是华盛顿大学一位无机化学教授。这个人名对你有用吗?” “没用。”桑德斯回答。 “我并不感到惊奇,发这条电文时,弗兰德教授正在尼泊尔北部为尼泊尔政府做顾问呢。他已在那儿呆了三个星期,七月底可望回来。因此,电文不大可能是他发出的。” “有人利用了他的国际网络地址,是不是?” “他的助手说这不可能,因为他外出后,他的办公室是锁着的,除了她这个助手外,没有人进去过,因此没人碰过他的计算机终端。他的助手说,她每天进去一次,替弗兰德博士的电传邮件回电作答,除此之外计算机是关着的,而且除她以外没人知道电文密码,所以我也不知道。” “这条电文会不会是从那间锁着的办公室里发出来的呢?”桑德斯皱着眉头问道。 “不知道,我们仍在查询,但目前它还是个谜。” “好的,很好。”弗尔南德斯说,“康拉德计算机公司呢?” “康拉德公司态度十分强硬,他们说只向雇佣公司,也就是说数通公司提供该雇员的情况,对我们则什么也不说。他们还说,雇员所在的公司没有提出查询要求。我们追问时,康拉德公司的人就打电话给数通,而数通公司回复说,他们对康拉德公司可能提供的所有信息不感兴趣。” “呣。” “其次就是她的丈夫。”艾伦说,“我和一位在科斯塔公司工作的人谈过,那人说她丈夫恨她,一谈起她就能数落她的许多不是。可是他正和新认识的女友在墨西哥度假,要到下周才能回来。” “糟透了。” “还有诺维尔公司,”艾伦说,“他们手头只有近五年来的材料,五年前的档案材料全冷藏在犹他州的总部。他们不知道我们需要什么材料,但他们说,如果我们付费,他们乐意找出所需的材料。时间需要两周。” 弗尔南德斯摇了摇头。“不行。” “是的。” “我强烈地感到,康拉德计算机公司想扣押什么材料。”弗尔南德斯说。 “也许是这样,不过我们得好言相求,设法拿到那份材料,不能再等了。”艾伦看着院子那头的那伙人,“结果怎么样?” “没有结果,他们还在拼命抵抗。” “还在抵抗?” “是呀。” “天哪,”艾伦说,“谁是她的后台?” “我很想知道。”弗尔南德斯回答。 桑德斯敏捷地打开自己的蜂窝式移动电话,接通了他办公室的线。“辛迪,有什么消息吗?” “只有两条,汤姆,斯蒂芬尼·卡普兰问她今天能否和你见个面。” “她说原因了吗?” “没有,但是她说事情并不重要。另外,玛丽·安妮来找过你两次。” “可能想来剥我的皮。”桑德斯说。 “我不这么认为,汤姆,她可能是唯一非常——我想——牵挂你的人。” “好吧,我给她去电话。” 他拨起玛丽·安妮的号码来。这时,弗尔南德斯用肘轻轻抵了抵他的肋部。他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材苗条的中年女子由坡下的停车场朝他们走来。 “小心。”弗尔南德斯说。 “为什么?她是谁?” “她是康妮·沃尔什。” 康妮·沃尔什大约45岁,一头灰发,脸上的表情总让人觉得讨厌。“你是汤姆·桑德斯吗?” “是的。” 她掏出一只磁带录音机。“我是《邮报》记者康妮·沃尔什,我们能谈谈吗?” “绝对不行。”弗尔南德斯说。 沃尔什将目光转向她。 “我是桑德斯先生的律师。” “我知道你是谁。”沃尔什说着又转向桑德斯。“桑德斯先生,我们报纸想刊登一篇有关数通公司性别歧视诉讼的报道,我的线人告诉我,你打算对梅雷迪思·约翰逊的性歧视提出诉讼,是这样吗?” “他无可奉告。”弗尔南德斯边说边走到沃尔什和桑德斯的中问。 沃尔什将目光跳过律师的肩膀,说道:“桑德斯先生,你和她是昔日的情人,而你的诉讼是一种算清旧帐的方式,这也是真的吗?” “无可奉告。”弗尔南德斯说。 “我看他很想回答我的问题。”沃尔什说,“桑德斯先生,你不必听她的,如果你想说什么就说,我真的认为你应该借此机会为自己辩护,因为我的一些线人还在说,你在那次幽会期间生理上虐待了梅雷迪思女士。这些都是人们准备向你提出的非常严肃的指控,我想你对此一定想作出回答。你对她的辩解想说些什么吗?你从生理上虐待她了吗?” 桑德斯张开了口准备说话,然而弗尔南德斯向他使了个警告的眼色,接着将手放在他的胸口上,然后对沃尔什说:“这些辩解是不是梅雷迪思女士告诉你的?因为在场的除了桑德斯先生外,只有另外一个人,那就是她。” “我不会随便胡诌的,我这消息来自消息十分灵通的线人。” “线人是公司内还是公司外的?” “我不能说。” “沃尔什女士,”弗尔南德斯说,“我不打算让桑德斯先生接受你的采访。不过,在刊登这些毫无根据的说法之前,你最好和《邮报》的法律顾问商量一下。” “这些说法不是没有根据的,我有非常可靠的——” “如果你们的法律顾问对这些说法有什么疑问的话,你可以叫她打电话给布莱克本先生,他会解释清楚你们在这个问题上采取的做法是不是合法的。” 沃尔什冷漠地微笑着。“桑德斯先生,你想说些什么吗?” 弗尔南德斯说:“还是去找你们的法律顾问吧,沃尔什女士。” “我会找的,不过这与采访毫无关系。这个问题你是保密不住的,布莱克本先生也保密不住。说句朋友间的话,我必须告诉你,我真不知道你会为这么一个案子做辩护。” 弗尔南德斯倾身靠近她,微笑着说:“要是你早点来我这儿的话,我就会把一些事情解释给你听了。” 她陪着沃尔什先是走开几步,然后向院子另一头走去。 艾伦和桑德斯呆在原地未动。艾伦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想知道她们现在正在说什么吗?” 康妮·沃尔什说:“随你怎么说都没关系,反正我是不会把线人的名字告诉你的。” “我不是要问你线人的名字,我只是告诉你,你的说法是错误——” “当然你会说——” “有材料证明那是错的。” 康妮·沃尔什愣住了,皱起了眉头。“材料?” 弗尔南德斯重重地点了点头。“对。” 沃尔什想了想。“不过这不可能,”她说,“你嘴上说说而已。当时在场的只有他们俩,他只是口头说些不利于她的话,根本没有什么可作为证据的材料。” 弗尔南德斯摇了摇头,一声未吭。 “那材料会是什么呢?是录音磁带吗?” 弗尔南德斯淡然一笑。“我也不能说。” “即使有的话,那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她轻轻捏了一下他的屁股?她开了几句玩笑?有什么了不起的事?男人们这样干了几百年了。” “这个案子问题不在——” “我插一句。这家伙被轻轻捏了一下后,就大声叫嚷对方要杀他,对于男人来说,这属不正常的行为。这家伙显然憎恨女人,认为女人低人一等。只要看一眼他,一切就清楚了。毫无疑问,他在那次幽会期间打了她,于是公司只好请来大夫检查一下她是否被打成脑震荡。况且我有几个可靠的线人告诉我,他有性虐待是闻名的,他和妻子闹矛盾已有多年,事实上,她已带着孩子离开本市,并准备提出离婚申请。”沃尔什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注视着弗尔南德斯。 弗尔南德斯只是耸了耸肩。 “这是事实,他妻子已经离开了本市,”沃尔什断然说道,“出人意外。她带走了孩子,而且没人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现在就请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弗尔南德斯说:“康妮,作为桑德斯先生的律师,我所能做的就是告诉你,那个材料和你线人所说的性骚扰看法抵触很大。” “你能给我看看那个材料吗?” “绝对不行。” “那么怎么能让我相信它存在呢?” “无法让你信服,你只是知道我已告诉过你它确实存在。” “如果我不相信你的话会怎样呢?” 弗尔南德斯笑了。“一个新闻记者必须对这类问题做出自己的判断。” “到那时你又会说我是不顾后果了。” “如果你坚信原来的说法,那么就是这样。” 沃尔什向后退了一步。“听着,也许你掌握了某种技术性的法律证据,也许你还并没掌握这种证据。不过就我所知的而言,少数女人卑躬屈膝地主张男子统治一切,你就是这少数女人中的一个。如果你还有一点自尊,就别为那些男人干肮脏的勾当。” “康妮,其实受男子统治一切思想毒害最深的人就是你。” “一派胡言。”沃尔什说,“告诉你吧,你掩盖不了事实。是他引诱她的,接着他痛打了她。他们是昔日的情人,他有怨恨,他凶暴残忍,他满脑子大男子主义。告诉你吧,不等我看到案子的结果,他就会感到无地自容的。” 桑德斯问:“她要把刚才的话登在报纸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