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你和她谈过后打个电话给我好吗?” “一定。” “从某个方面说,这也是件好事。”卢伊恩说。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我们当场就给她提了一个大难题,”卢伊恩说,“我们倒要看看她是如何处理的。” 桑德斯转身便走,卢伊恩跟着他走了出去。“顺便问一句,”卢伊恩说,“你未谋得那个职位感到气愤吗?” “失望,”桑德斯答道,“不气愤,因为生气毫无意义。” “如果你问我有何想法的话,那么我会说,加文是在敲诈你。你受命于关键时刻,并充分显示了你能够管理这个公司的能力,结果现在他又用别人取代了你。” 桑德斯耸了耸肩。“这是他的公司。” 卢伊恩用手挽住桑德斯的肩,紧紧地搂了一下。“汤姆,有时你因为顾及自己的美德而显得过于通情达理了。” “我并不认为通情达理是一种缺点。”桑德斯说。 “过于通情达理就是一种缺点,”卢伊恩说,“你不能再让人随意摆布欺侮了。” “我只是在尽力和他们和睦相处,”桑德斯说,“公司独立后,我还想呆在这儿。” “是的,你说的是实话,你想呆下去。”他们一同走到电梯旁。卢伊恩问:“你认为就因为她是个女人,所以才得到这个职位吗?” 桑德斯摇了摇头。“谁知道?” “软弱的男人再次遇到了苦恼事。告诉你吧,有时我十分厌恶那种不断敦促你任命女人为官的压力,”卢伊恩说,“就拿这个设计组来说吧,女人占了40%,比其他各部门的比例都大,但她们还总是唠叨,为什么你不能再用些女人。女人越多,麻烦——” “卢伊恩,”他打断了对方的话,“现在时代不同了。” “但它并未向好的方面转化,”卢伊恩说,“它使人人感到受罪。你瞧,我当初在数通公司工作时,只遇到一个问题:你工作胜任吗?如果你工作胜任,老板就雇你;若是不胜任,你就离职,就这么干脆。那时,能力是唯一优先考虑的条件。而现在,公司的人材档案库中还要注明性别和肤色,若是性别和肤色符合要求,哪怕是工作不能胜任,我们也不能辞退他们。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碰到像星光驱动器这样的废品,因为人们不再负责,没有责任感。我们生产的产品不是理论,因为产品是实在的东西,如果产品的名声臭了,就会永远臭下去,没人愿意购买。” 桑德斯回到自己办公室所在的四楼,用电子通行卡打开了四楼的大门,然后匆忙地将通行卡塞进裤子口袋里,向走廊走去。他走得很快,思绪回到了刚才和卢伊恩见面谈话时的情景,特别令他气恼的是卢伊恩说的那句话:他任凭自已被加文摆布欺侮,他过于顺从别人,过于通情达理了。 可桑德斯不这么认为。桑德斯嘴上说公司是加文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加文是老板,那么他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桑德斯对自己未能得到那个职位是很失望,但仔细想想,也没人向他许诺过什么,从未许诺过,只是许多星期以来,桑德斯本人和西雅图公司的其他人都认为,桑德斯会得到那个职位。然而加文从未提过此事,菲尔·布莱克本也未提过。 因此,桑德斯感到自己没有任何抱怨的理由,如果说他感到失望,那么只是因为他这么想是自找的。谚语说的对:蛋尚未孵化先数鸡——高兴得太早了。 至于说他过于顺从别人,那么卢伊恩究竟希望自己干些什么呢?大惊小怪?还是大叫大嚷?这些都于事无补,因为不管桑德斯是否乐意,反正梅雷迪思·约翰逊坐了那把交椅。自己辞职吗?那更无任何好处,因为若是他辞职,那么他将损失公司独立后自己应得的好处,这样做自己才倒了大霉呢。 所以几经考虑,他所能做的就是接受梅雷迪思·约翰逊作为自己顶头上司的现实,并努力适应这个现实。况且他觉得,如果他和卢伊恩换个位置,尽管卢伊恩有满腹牢骚,他也只能和自己一样:笑嘻嘻地忍耐着。 但是,正如他反复思考过的那样,棘手的问题还是星光驱动器。卢伊恩小组已于下午拆散了那三个驱动器,然而他们仍然不清楚其故障所在。他们发现了铰合部分所用的配件与说明书上所规定的不一致,这点桑德斯是可以顺藤摸瓜查出来的。他很快就能查出为何他们不使用说明书上指定的配件。但是真正恼人的事还是驱动器运转缓慢的问题,它仍是一个谜,他们对此毫无线索,因而这就意味着他将—— “汤姆?你的卡掉了。” “什么?”他心不在焉地抬起了头,只见一位区域助理皱着眉头,手指着他经过的过道。 “你的卡掉了。” “哦。”他看见了躺在地上的通行卡,白色的卡片映在灰色地毯上。“多谢了。” 他返身去取它。显然,他的内心一定十分不安,因为在数通公司大楼里,没有通行卡是寸步难行的。桑德斯弯腰拾起了卡,将其塞进裤子口袋里。 忽然他的手指碰到了第二张卡,口袋里已有了一张卡。他皱着眉头,将两张卡一齐掏出来看了看。 地上的那张电子通行卡不是他的,是别人的。他看了片刻,竭力想认出哪张卡是他的。从图案上看,这两张卡没有什么区别:都有数通公司蓝色的标识语,一串压印的连着顺序的号码以及卡背面的磁性条形码。 他应该能记得自己的卡号的,但此时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急忙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想通过计算机查寻。他瞥了一眼手表,已是下午4点,离他与梅雷迪思·约翰逊见面还有两个小时,而为了应付这次会面,他要做许多准备工作。他紧锁眉头向前走着,一边用目光扫视着地毯。他一定要拿到生产报告,也许还有一份设计的详细说明书附在后面。他不知道梅雷迪思是否能看懂,但不管怎么说,他应该准备好这些材料。那么还需要什么材料呢?他不愿意这第一次会晤就忘带了什么材料。 他的思绪再次被过去的情景打断:一只打开的手提箱,一碗爆玉米花,还有那扇彩色玻璃窗。 “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你不理睬老朋友啦?” 桑德斯抬起了头,此时他正站在玻璃墙的会议室外面,只见会议室里一个人影背部弯成弓状坐在轮椅里,背对自己,正凝视着西雅图以天空为背景映出的轮廓。 “你好,马克斯。”桑德斯招呼道。 马克斯·多尔夫曼仍然看着窗外。“你好,汤姆。”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多尔夫曼高声大笑起来。“一定有魔力。你是怎么想的呢?有魔力吗?”他的声音里充满着嘲讽。“汤姆,我能看见你。” “怎么看见的?你的后脑勺长着眼睛吗?” “不,汤姆,我的面前有一个反射物,当然,我是通过玻璃的反光看见你的。刚才你低着头走路,活像一个被斗败的自鸣得意的傻瓜。”多尔夫曼又高声大笑起来,然后摇着轮椅转过来,只见他的目光炯炯有神,热切中透着讥讽。“你是一个前途无量的人,可现在怎么耷拉着脑袋啦?” 桑德斯情绪低落。“马克斯,我只能说今天运气不佳。” “那么你希望人人都了解你今天的心情?还是想得到别人的同情?” “不,马克斯。”他还记得以前多尔夫曼是如何奚落那些想得到同情的人,多尔夫曼曾说过,一个想得到别人同情的行政主管就不能算是一个行政主管,而是一块海绵,吸收着无用的东西。 桑德斯说:“不,马克斯,我只是在思考问题。” “啊,思考问题。哦,我喜欢思考问题,思考问题是对的。那么你刚才在思考什么问题呢,汤姆,思考你公寓里的那扇彩色玻璃窗吗?” 桑德斯尽管竭力保持镇定,但还是掩饰不住吃惊的表情:“你怎么知道的?” “也许这是魔力的作用,”多尔夫曼说完,粗声地大笑起来,“或者也许我能看出人的心思。你认为我能看出人的心思吗,汤姆?你会愚蠢到相信这话的地步?” “马克斯,我情绪不好。” “哦,那么我必须把嘴封起来。如果你情绪不好,我就立刻住口。我们必须不惜任何代价保护你的情绪。”他恼火地用手掌猛地拍了一下轮椅的扶手。“你以前告诉过我,汤姆,所以我才知道你刚才在想些什么。” “我以前告诉过你?什么时候?” “9年或10年前,肯定是那个时候。” “我告诉你什么?” “哦,你记不得了?怪不得你遇到麻烦了呢。最好盯着地上看长一些时间,这对你也许会有好处。是的,我是这么想的,眼睛一直盯着地上,汤姆。” “马克斯,请别说了。” 多尔夫曼咧嘴笑着,看着他。“我说这话惹恼你了?” “你总是惹我生气。” “啊,好,这么说也许还有希望,当然这希望是针对我而言的,不是针对你的。我老了,汤姆,希望对我这把年纪的人来说含义是不同的,你是不会理解的。这些日子里,我连自己想四处走走都无能为力了,必须请人推着我,最好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但一般说来漂亮的女人是不愿做这活的。因此我呆在这儿,没有漂亮的女人推着我。你就不一样啦。” 桑德斯叹了口气。“马克斯,我们能不能像普通人那样谈谈呢?” “这主意太棒了,”多尔夫曼说,“我非常赞赏。不过,什么叫‘像普通人那样谈谈’呢?” “我是说,我们能像普通市民那样随便聊聊吗?” “汤姆,如果这样做不为难你的话,那当然行。可我担心,你也知道,老年人是多么担心自己会为难别人啊。” “马克斯,你刚才说的彩色玻璃的事是什么意思?” 他耸了耸肩。“当然我是在谈梅雷迪思,还会是别的事吗?” “梅雷迪思什么事?” “我怎么会知道呢?”多尔夫曼恼怒地说。“我所知道的都是你告诉过我的,你对我说,你曾旅行去韩国或者日本,而每当你回到家后,梅雷迪思总会——” “汤姆,很抱歉打断你们的谈话。”辛迪说着,身体倚在会议室的门上。 “哦,没关系,”马克斯说,“这位美丽的人儿是谁,汤姆?” “我叫辛迪·沃尔夫,多尔夫曼教授,”她说,“我是汤姆手下的。” “哦,他有多么幸运!” 辛迪转身面向桑德斯。“这个时候打扰你真是很抱歉,汤姆,只是康利-怀特公司的一位行政主管现在就在你的办公室,我想你会很想——” “对,对,”多尔夫曼立刻插话道,“他必须去。康利-怀特,听起来多么重要。” “等一等,”桑德斯说着转向辛迪,“我和马克斯正谈得起劲呢。” “不,不,汤姆,”多尔夫曼说,“我们只是在闲聊过去的旧事,你最好去吧。” “马克斯——”□ 作者:迈克尔·克莱顿第五节 “你想和我再聊聊的话,而且你认为聊的事重要的话,那么就来见我。我住在‘四季饭店’,你是知道那家饭店的,它的大厅十分气派,天花板很高。饭店非常豪华,对老人来说它特别豪华。所以,你就快去吧,汤姆,”他的眼睛眯成了缝,“把这位美丽的辛迪留下来陪我吧。” 桑德斯犹豫起来。“提防着他,”他说,“他是个卑鄙的老家伙。” “卑鄙至极。”多尔夫曼咯咯地笑起来。 桑德斯顺着走廊向办公室走去,就在他走到门外时,他听见多尔夫曼在说:“美丽的辛迪,现在就请带我去大厅,那儿有一辆车在等着。如果你不怕会被一个老人迷惑住的话,那么路上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因为这家公司将发生许多有趣的事,秘书总是消息灵通的,你说是吗?” “桑德斯先生,”桑德斯一走进办公室,吉姆·戴利立刻起身打招呼,“真高兴他们找到了你。” 他们握了握手,桑德斯示意戴利坐下,自己则在办公桌旁落座。桑德斯对客人的来访并不感到意外,他已期待戴利或者其他投资银行家来访有好多天了。戈德曼萨克银行的人在分别和各个部门的工作人员谈话,仔细检查着公司合并的方方面面,其中多半时间花在了了解背景信息上。虽然尖端科技是他们渴望得到的重要东西,但银行家们对此都不熟悉。桑德斯估计戴利会问些星光驱动器的进展之类的问题,也许会问及空中走廊的事。 “感谢你抽空来见我。”戴利说着,用手挠了挠他那光秃的头。他是一个又瘦又高的人,坐下后那显眼的细长双腿和双肘反而使他显得更高了。 “我想问几个问题,呣,不对外公开的。” “行。”桑德斯答道。 “是与梅雷迪思·约翰逊相处的事,”戴利用一种抱歉的口气说,“如果你,呣,不介意的话,我很想对这次谈话保密。” “好的。”桑德斯说。 “我了解到在爱尔兰和马来西亚建立工厂的过程中,你出了很大力,而在如何执行生产计划问题上,公司内部引发了一番争论。” “是的,”桑德斯耸了耸肩,“菲尔·布莱克本和我的观点总不一致。” “依我看,你的做法合情合理,”戴利干巴巴地说,“不过我推测,在这些争论中,你代表的是技术专家的评价,而公司里其他人的观点表明了,呣,各种各样的担心。这样说合乎情理吗?” “是的,合乎情理。”他讲这些是啥意思? “好,鉴于以上那些争论,我想听听你的想法。鲍勃·加文刚刚任命梅雷迪思女士担任一个极其重要的职务,这是康利-怀特公司许多人拍手叫好的一步棋。当然,过早地评判她将如何履行自己在公司的新职责是不公正的。但是由于同样原因,我若是不去了解她过去所担任的职务,就是一种不负责的行为。你明白我说话的中心意思吗?” “不大明白。”桑德斯答道。 “我想要知道的是,”戴利说,“你认为梅雷迪思女士过去的工作经历与现在这家公司的技术业务有什么联系,特别是和数通公司的国外业务有什么联系吗?” 桑德斯皱着眉头,思绪拉回到了过去。“我所知道的是她和这些业务没有多少联系。”他说,“两年前我们在科克有过一场劳工纠纷,她作为解决纠纷的代表团成员前去平息了纠纷。她还为了平面显示器的关税问题去华盛顿找议员进行过游说疏通工作。另外,她在库珀蒂诺总部任业务审查组头头时,批准了在吉隆坡建立新工厂的计划。” “是的,确实如此。” “但我不知道除此之外她和我们的业务还有什么瓜葛。” “噢,好的,也许我得到的信息有误。”戴利说着,换了个坐姿。 “你听说了什么?” “不谈那些细节问题,只是提出了一个判断力的问题。” “我明白了。”桑德斯说。是谁向戴利说了梅雷迪思什么事情?肯定不是加文,也不是菲尔。是斯蒂芬尼吗?这事很难确定,但是戴利只会和某些高层官员谈话。 “我很想知道,”戴利说,“你是否考虑过她的技术判断力,当然我们只是私下说说。” 就在这时,桑德斯的电脑屏幕发出了三下嘟嘟声,一条电文闪现在屏幕上: 数通公司马来西亚分部与数通公司桑德斯办公室的图像连通还有一分钟。 发送人:阿瑟·凯恩 接收人:汤姆·桑德斯 戴利问:“出什么事啦?” “没什么,”桑德斯回答,“大概马来西亚方面要和我通过电脑交流信息。” “那么我就长话短说,好让你接收信息。”戴利说,“直截了当地说,在你们部门内,有没有人对梅雷迪斯·约翰逊是否胜任这个职务感到担心?” 桑德斯耸了耸肩。“她是新上司,这次人事调整你是清楚的,况且每次新老板上任都会有人担心这担心那。” “你的回答非常圆滑。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人担心她的业务技能?毕竟她还比较年轻,从异乡来,打破了原有的生活工作方式,遇到的是新面孔、新人员、新问题。调到这后,她就不能得到鲍勃·加文的直接庇护了。”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桑德斯说,“我们只能等待和观察。” “而且我还记得过去有一个不懂技术的人当过这个部的头头,遇到了麻烦……那个人叫,呵,是叫尖叫的弗里林吗?” “是的,他也没想到结果会是那样。” “那么梅雷迪思会遇到类似的麻烦吗?” 桑德斯答道:“我听人议论过。” “还有她的财政举措吗?她自己的财政计划,这是关键,你说是不是?” 桑德斯想:她有什么财政计划呢? 电视屏幕又发出了三下嘟嘟声。 数通公司马来西亚分部与数通公司桑德斯办公室的图像连通还有30秒。 “机器又叫你了。”戴利说着从椅子里起身。“你去忙吧,感谢你抽空接待我,桑德斯先生。” “别客气。” 他们握了握手,然后戴利转身走出了屋子。桑德斯的电脑连续发出三下嘟嘟声。 数通公司马来西亚分部与数通公司桑德斯办公室的图像连通还有15秒。 他在电脑监视器前坐下,将台灯调整到能照亮自己脸部的地方。计算机上的时间读数在倒计时。桑德斯瞥了眼手表,现在是5点钟——马来西亚是8点。阿瑟也许是在工厂呼叫他的。 屏幕中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矩形,接着很快向外扩展增大。他看见了阿瑟的脸,身后是光线明亮的装配线。这条崭新的装配线是现代化生产的缩影:整洁宁静,工人们身着上街时穿的衣服在绿色传送带的两边工作着。每个工作站装有一排日光灯,在屏幕上映出点点亮光。 阿瑟咳了一声,摸了摸下巴。“喂,汤姆,你好吗?”他说话时,他的影像模糊了。他的声音与图像不能同步,这是因为卫星发射在图像上会造成一点点耽搁,然而声音相对传送得快些。这种不能同步的现象使人在开始几秒钟内产生一种梦幻般的感觉,仿佛自己是在和水下的什么人讲话似的,慢慢地就会适应了。 “很好,阿瑟。”他说。 “哦,那好。这次新的人事调整,我听后很不舒服,你是知道我心里的滋味的。” “谢谢,阿瑟。”他怎么也不理解阿瑟远在马来西亚是如何听说这一情况的。不过,在任何一家公司里,流言蜚语总是不胫而走的。 “呣,汤姆,我站在这儿的地板上和你说话,”阿瑟说着指了指身后,“正如你看到的一样,我们的生产速度仍然十分缓慢,而现场检查也未有任何结果。设计人员是怎么说的?他们收到了那些装置吗?” “今天收到的,现在我还未得到什么消息,他们仍在检查着。” “呣,呣,好的,那些装置送给诊断组了吗?”阿瑟问。 “刚刚送去,我想会有结果的。” “是的,因为诊断组刚刚要我们用塑料袋将10只驱动装置热封后寄去,他们还特意强调它们必须在工厂内封好,所寄的装置必须是刚刚生产出来的。你了解这一情况吗?” “不了解,这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我去查查,然后告诉你。” “好的,这事我必须告诉你,因为我觉得这事蹊跷。我的意思是,10只驱动装置够多的了,海关将询问我们是否要一次寄出。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要热封,当然我们会用塑料袋包好后寄出,但并不封口的。为什么他们要封口呢,汤姆?”阿瑟的声音里充满了忧虑。 “不知道,”桑德斯说,“我会去了解的。我分析是这儿舆论压力的缘故,大家急切地想知道那些该死的驱动器不起作用的原因。” “嘿,我们也一样,”阿瑟说,“我们急得要发疯了,我说的是实话。” “你什么时候寄那些驱动器?” “呣,首先我得找一个封口机。我想星期三能寄出,你们星期四可以收到它们。” “不行,”桑德斯说,“你应该今天寄出,最迟明天。要我替你弄一台封口机来吗?也许我能从苹果公司那儿找一台。”苹果公司在吉隆坡开了一家工厂。 “不。但你的主意很好,我会打电话到那儿,看看苹果公司能否借给我一台热封机。” “那行。哎,加法尔怎么样?” “糟透了,”阿瑟答道,“刚刚我和医院通了电话,显然他是急性腹痛,呕吐,不想吃任何食物。当地土著医生说,他们无法找出病因,除非用念符咒的方法。” “他们相信符咒吗?” “相信得很,”阿瑟答道,“但这儿行巫术是违法的,行巫术者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所以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没人知道,显然他真的病了。” “好的,阿瑟。还有事吗?” “没有了。我马上去找封口机,一旦你得知结果就告诉我。” “我会的。”桑德斯说。通话结束了,阿瑟最后挥了挥手,接着屏幕一片空白。 将此通话储存进软盘还是数字磁带中? 他咔哒一声按下了“数字磁带”的揿钮,通话内容被储存进了数字磁带中。他从桌旁起身,想道,不管检查结果怎样,最好在6点钟与梅雷迪思见面前能知道结果。他走到外间辛迪的办公桌旁。 辛迪正背对着他笑着通电话,听见脚步声后便回过头,看见是桑德斯便止住了笑声。“喂,我要忙去了。” 桑德斯说:“请你将上两个月星光产品的生产报告找出来好吗?当然,要是能把这条生产线自开始以来的所有报告都找出来,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好的。” “替我打个电话给唐·彻里,我想知道他那帮诊断组的人是如何对付那些驱动装置的。”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见电子邮件的图标在闪着光亮,便按下键钮。就在他等着信号时,他瞥见了桌上的三份传真,两份来自爱尔兰,是例行的一周生产报告,另一份是奥斯汀工厂发来的要求修理房顶的报告,它在库珀蒂诺总部的运作部耽搁了一下,然后才由埃迪转给桑德斯,想请他努力一下,付诸实施。 显示器的屏幕亮了起来,他抬起头,看到了电文的第一行。 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个运作部的审计员,来到我们奥斯汀这儿,说要审核所有的帐簿,大家茫然不知所措。听说明天还要来一些审计员,他们来干什么?这里谣言四起,而且很难消除。我该怎么办?本公司到底卖不卖? 埃迪 桑德斯不能告诉埃迪现在所发生的事,他没有犹豫,迅速作出答复: 审计员于上周也去了爱尔兰。加文指示对公司进行一次全面检查,他们要了解一下所有的事情。告诉那儿的每个人,忘记这件事,返回各自的工作岗位。 汤姆 他按了一下“发送”的揿钮,电文很快发送完毕。 “你打电话来的?”唐·彻里未敲门便走了进来,在椅子上落了座,双手抱住头。“天哪,多忙的一天,整个下午我都在救火。” “说说看。” “我那儿来了几个康利-怀特的笨蛋律师,向我的人询问随机存储和只读存储之间有什么区别,问他们能否花时间解释一下。未及回答,其中一个笨蛋听到有人谈‘瞬间记忆体’,便立即问:‘它多久闪光一次①?’好像它是个闪光灯之类的东西。我的人只好忍受着这类滑稽的提问,我是说,我的人只适宜回答那些高智商的问题,他们不会为那些笨蛋律师开办补习班。你难道不能阻止他们吗?” ①flash一词既可解为闪光,又可解为瞬问。 “任何人也阻止不了。”桑德斯答道。 “也许梅雷迪思能阻止。”彻里说着咧嘴笑起来。 桑德斯耸了耸肩。“她是老板。” “是的。现在——你在想什么?” “你那些诊断组的人正在研究那些星光驱动器?” “对。其实,我们正在研究的是被卢伊恩那帮聪明灵巧的能人拆得乱七八糟的零件。为什么把它们先送给设计人员?以前不能、以后永远不能让一个设计人员靠近一台实实在在的电子设备,汤姆,只能让他们在纸上描图,只要不时给他们提供画图的纸张就行了。” “你们发现了什么?”桑德斯问,“是关于驱动器的。” “什么也没发现,”彻里答道,“可我们想出了一些从各个角度找出病症的办法。” “这就是你要阿瑟·凯恩直接从厂里寄给你10只热封好的驱动器的原因所在?” “说得对极了。” “阿瑟对此做法正莫名其妙呢。” “是吗?”彻里说,“那就让他莫名其妙吧,这样对他反而有好处,他不能插手这件事。” “我也想知道其中原因。” “这么说吧,”彻里说,“也许我们的主意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目前我们只得知有一块芯片好像有问题,这是卢伊恩那帮家伙留给我们的唯一线索,其余没有什么进展。” “芯片是坏的?” “不,芯片是好的。” “那你怎么说它好像有问题?” “你瞧,”彻里说,“我们这儿到处传播的流言蜚语够多了。我只能向你汇报说,我们正在检查芯片,还不知道结果,情况就是这样。我们将于明日或者星期三收到那些热封后寄来的驱动器,收到后一个小时内我们就应该知道结果。这样回答满意吗?” “你认为这是大问题,还是小问题?我必须知道这一点,”桑德斯说,“这个问题将在明天的会议上提出来。” “呣,目前我们还不知道答案,问题也许很大,也许很小,我们正在检查。” “阿瑟认为问题也许很严重。” “阿瑟的想法可能是对的,但是我们会解决的,我只能告诉你这些。” “彻里……” “我知道你很想得到明确的答复,”彻里说,“可你知道我无法告诉你答案吗?” 桑德斯凝视着他。“你本来可以打电话给我,为什么你要亲自来一趟呢?” “因为是你问我,我就直说了吧,”彻里说,“我遇到了一个小小的麻烦,还难以处理,就是性骚扰的事。” “又是一例?看来我们这儿尽出这样的麻烦事。” “人人都遇到过,”彻里说,“我听说联合通讯公司共发生这类诉讼14起,数字制图公司的诉讼案还要多,而微形系统公司就更可怕了,那儿的人都是猪。不过我还是想让你听听这个。” 桑德斯叹了口气。“好的。” “我的程序编制部有一个远距离数据库路径组,该组的所有人年龄较大:25至29岁。传真调制解调器小组的主管是个女人,她频繁地邀请其中一个小伙子出去玩,因为她觉得他讨人喜欢,但他总是拒绝她。今天中午她在停车场再次邀请他,遭到了他的拒绝。于是她跳进自己的车里,驾车猛地撞击他的车,然后开车离去。没人受伤,他也不想投诉,但是他又担心事情弄得不可收拾,所以就来向我咨询。我该怎么办呢?” 桑德斯皱着眉头。“整个过程就是这样吗?她对他如此恼火,就是因为他拒绝了她?还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事而引发了这场冲突?” “他说没做任何惹她恼火的事。他是一个非常正直的人,有幽默感,不老于世故。” “那个女人呢?” “她爱发脾气,这点毫无疑问。她经常朝小组的人发火,我要找她好好谈谈。” “停车场里发生的那件事,她是怎么说的呢?” “不知道。小伙子叫我不要找她谈这事,他说自己很尴尬,不想让事情恶化。” 桑德斯耸了耸肩。“你能帮他些什么呢?大家对这事都深感不安,但又不会议论……我不理解的是,彻里,如果一个女人撞了他的车,那么我估计他一定做了什么亏心事。很可能他和她睡过觉,后来不再想见她了,所以现在她怒不可遏。这是我的分析。” “也是我的分析,”彻里说,“不过,也许情况不是这样。” “汽车受到损害吗?” “不严重,尾灯撞坏了。他不想把事态扩大,所以我是不是不要管这事?” “如果他不愿提出诉讼,那就别问了。” “我可以和她随便聊聊吗?” “我不赞成。如果你批评她行为不当——即使是随便聊聊——那么你就是自找麻烦,没人会支持你,因为很可能你的那个小伙子做了什么事激怒了她。” “即使他说他什么事也没做?” 桑德斯叹了口气。“听着,彻里,他们总是会说什么事都没干的,我还从未听过有人这样说:‘你是清楚的,我活该。’这样的事从未听说过。” “那么,就不管这事?” “在卷宗里放一张条子,上面记着他向你述说的事情的过程,一定要写上你对这次事件的看法,然后就别想它了。” 彻里点点头转身走去,到门口时,他又停下,转过头来。“请告诉我,我们怎么如此深信这个小伙子一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呢?” “只是有这种可能,”桑德斯回答,“还是替我把那该死的驱动器修好吧。” 6点钟,他向辛迪道别,拿着星光产品的档案上楼来到梅雷迪思在五楼的办公室。太阳仍高悬在空中,阳光透过窗户直泻而入,仿佛此时还是下午时分,而非白昼的结束。 梅雷迪思被安排在五楼顶端的一间大办公室里办公,这里曾是罗恩·戈德曼办公的地方。梅雷迪思有一个新助手,也是一个女人,桑德斯估计她是从库珀蒂诺跟老板过来的。 “我是汤姆·桑德斯,”他说,“是梅雷迪思女士约我来的。” “我叫贝特西·罗斯,来自库珀蒂诺,桑德斯先生,”她边自我介绍,边看着他,“什么也别说。” “好的。” “人人都要说点什么,说什么国旗的事,我已听得腻透了。” “是的。” “一辈子都不想听。” “是的,很好。” “我马上通知梅雷迪思女士,说你已经来了。” “汤姆,”梅雷迪思·约翰逊朝桑德斯挥了挥手,另一只手握着听筒,“进来,请坐。” 站在她办公室的北面可将西雅图的闹市区一览无余:太空方尖塔、阿里塔、索多大楼,整个城市在夕阳下显得灿烂辉煌。 “我马上就讲完,”她转过脸对着话筒,“喂,埃德,我在和汤姆说话,我们将彻底讨论这个问题,他已带来了有关文件。” 桑德斯递上装有驱动器数据的文件夹。她用手指了指平放在桌子一角的打开的公文包,示意他将文件夹放进去。 她转过头对着话筒说:“喂,埃德,我认为预定的计划将顺利进行,当然没有必要凭一时冲动就停止不前……不,不……呣,如果你愿意,我们明天一早就首先办这事。” 桑德斯将文件夹放进了她的公文包中。 梅雷迪思在说:“对,埃德,对,完全正确。”她朝汤姆转过来,臀部的半边坐在桌边上,藏青色的裙子一直缩到大腿处。她没穿袜子。“大家一致认为这很重要,埃德,是的。”她的脚左右摆动着,那高跟鞋就要从脚上掉下来了。她微笑着看着桑德斯,他感到很不自在,向后退了一点。“我向你保证,埃德。是的,完全正确。” 梅雷迪思将听筒放在身后的机座上。她在扭转身子向后倾去时,露出了藏在丝绸衬衫下的双乳。“好了,没事了。”她坐直身体,叹了口气。“康利-怀特公司的人听说星光产品有了麻烦,埃德·尼科尔斯于是急切地跳了出来。其实,这已是今天下午关于星光产品的第三个电话了。你是知道星光产品对本公司是多么重要的。来一杯咖啡怎么样?” “很好,”他回答,“景色太美了。” “是啊,城市美极了。”她一只手撑住桌子,双腿交叉起来。她发现他在注意自己,便说:“夏天我不喜欢穿袜子,我喜欢这种赤裸着的感觉,天热时不穿袜子多凉快。” 桑德斯说:“从现在起至夏末,天气都是这个样。” “我必须告诉你,我讨厌这种气候,”她说,“我是说,过了加利福尼亚,气候就……”她放直双腿,微笑起来。“不过你喜欢这儿的气候,是不是?你在这儿看来生活得很自在。” “是的。”他耸了耸肩。“你已适应两天了。”他指了指她的公文包。“你想看一遍这些星光产品的材料吗?” “当然啦。”她边说边从桌子上滑下来,这下离他更近了。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不过,我想先请你帮个忙,希望不要介意,只是一点小忙。” “当然不介意。” 她往边上一站。“为我们俩倒酒。” “好的。” “看看酒是不是够冰。”他朝放在小桌上的酒瓶走去。“我记得你总喜欢喝冰的。” “是这样。”他边说边转动着放在冰块中的酒瓶。其实他现在并不喜欢喝太冰的酒,虽然过去他喜欢喝很冰的酒。 “过去我们有许多有趣的事。”她说。 “是的,”他说,“是有许多。” “我发誓,”她说,“我常常在回忆过去我们年轻时所做的事,我认为那是一段最美好的时光。”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不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她说话。他倒好酒。 “是啊,”她说,“我们有着一段美好的时光,我常常去品味。” 桑德斯想:我从未回忆过。 她问:“你呢,汤姆?你回忆过那段时光吗?” “当然啦。”他手端酒杯向她走来,给她一杯,然后碰杯。“我当然想过那些事,我们这些结过婚的男人都会品味过去。你是知道的,我已是有家小的人。” “是的,”她说着点了点头,“我听说婚姻很美满。有几个孩子?三个?” “不,只有两个,”他笑道,“也许会有三个吧。” “你太太是律师?” “是的。”此时他释然了许多,妻子和孩子的话题不管怎样多少使他那紧张的心理平静了些。 “我不知道人们是怎么结婚的,”梅雷迪思说,“我也尝试过,”她摊开双手,“付了四次生活费给那狗狼养的,我才获得了自由。” “你嫁给了谁?” “科斯塔公司的一个会计师,他很精明、幽默,但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一个典型的淘金主义者,我付了他三年的钱,他是一个地道的卑鄙小人。”她挥了挥手,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她看了看手表。“来,坐下来谈谈星光驱动器糟到什么地步。” “你想看档案吗?我将它放在了你的公文包里。” “不,”她拍了拍身旁的长沙发椅,“你亲自讲给我听。”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 “你很精神,汤姆,”她仰倚在沙发上,踢掉高跟鞋,扭动着全裸的脚趾。“天哪,多么忙碌的一天。” “压力大吗?” 她喝了口酒,拂去挂在脸上的一缕头发。“了解了许多事情。很高兴我们能在一起工作,汤姆,我觉得你好像是我唯一能够信任的朋友。” “多谢,我会努力配合你工作的。” “那么就说说,驱动器的情况糟到什么地步?” “呣,很难说。” “就告诉我吧。” 他感到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把有关情况全告诉她。“我们制作的样机非常成功,但是从吉隆坡生产线上生产出的驱动器的转速离100毫秒还相差很远。” 梅雷迪思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还不知道,我们正在想办法。” “那条生产线是刚刚建立的吗?” “两个月前建立的。” 她耸了耸肩。“我们在新的生产线上碰到了问题,这是正常的,不是像你们说的那样糟透了。” “可是问题是,”他说,“康利-怀特是因为我们的技术才想买我们公司的,他们特别看中了我们的光盘驱动器。到今天为止,我们还不能像允诺的那样提供合格的驱动器。” “你想把这些告诉他们吗?” “我担心他们会在预定的计划到期时提起这事。” “也许会提,但也许不会。”她仰靠在沙发上。“我们必须记住我们工作的真正重点。汤姆,我们都看见过那隐约出现在生产上的大问题,但一夜之间就可能消失,驱动器也许就属这种情况。我们正彻底检查星光驱动器生产线,找出了一些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也许是这样,可我们对此也心中没底。其实,问题可能出在控制芯片上,这就是说要换掉新加坡那家供应商。若不是这样,问题也许就更严重了,就是设计上有问题了,而设计就是在我们这儿进行的。” “有可能,”梅雷迪思说,“但正如你所说的,我们对此也心中没底。我认为现在我们没有必要去猜测,特别是在目前这种关键时刻。” “可是老实说——” “这不是老实的事情,”她说,“而是根本的现实问题。我们来讨论一下,一点一点地认真讨论。我们已告诉他们,我们生产出了一只星光驱动器。” “是这样。” “我们已制造出一只样机,并且做了严格的实验。” “是的。” “样机如旋风般地在工作,其速度是日本生产的最先进的驱动器的两倍。” “是的。” “我们已告诉他们,我们正在生产这种驱动器。” “是的。” “那好,”梅雷迪思说,“我们已把大家都确信无疑的消息告诉了他们,我指的是驱动器的情况。我可以说我们将满怀胜利的信心去工作。” “呣,也许是,不过我不知道我们是否能够——” “汤姆,”梅雷迪思用手抱着膀子,“我一直欣赏你的直率,你要知道我是多么地欣赏你的专业才能和你解决问题恰到好处的方法。还有更多的理由使我充分相信,星光驱动器的难题将会顺利解决。我们知道,基本说来这是一个优秀产品,就像我们当初生产出的样机一样。就我个人来说,我对它充满信心,以你的能力能够使它按预定计划正常地生产出来。明天开会时我会直言不讳地提起这件事的。”她稍作停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你说呢?” 她的脸和他贴得很近,她的双唇半张着。“我说什么?”他问。 “能不能在明天会议上直言不讳地提这件事?” 她的眼睛呈淡蓝色,接近灰色。他已忘了那双眼睛,就像忘了她的眼睫毛有多长一样。她的头发松软地挂落在脸前,双唇红润,目光中充满着一种轻柔怡和的神情。“可以,”他说,“没问题。” “很好,那么至少这个问题解决了,”她微笑着向他举起酒杯,“愿意再尽一次主人之谊吗?” “当然愿意。” 他从沙发上起身,朝放酒的地方走去。她一直在看着他。 “很高兴你没有放纵自己,汤姆。你坚持锻炼吗?” “一周两次,你呢?” “你总是长着一口漂亮的长牙,漂亮坚硬。” 他转过身。“梅雷迪思……” 她咯咯地笑起来。“很抱歉,我情不自禁地说了这些,因为我们是老朋友了,”她显出关切的神情,“冒犯你了吗?”□ 作者:迈克尔·克莱顿第六节 “没有。” “我不能想象你会变得过于拘谨,汤姆。” “没,没有。” “你是没变,”她大笑起来,“还记得那晚我们把床弄坏了吗?” 他倒着酒。“我们并没弄坏床呀。” “不,我们弄坏了,你把我压在床脚的竖板上,然后——” “我记得——” “起初我们压坏了床脚的竖板,接着床板坍了下来,可是你还不想住手,我们将身体上移,就在我快抓住床头板时,整个床倒了……” “我记得,”他说,想打断她的话,阻止她说这些。“那段日子棒极了。听着,梅雷迪思——” “接着是不是楼下的那个女人喊了起来?还记得她吗?那个立陶宛老妇女?她想知道是不是有人死了或者什么的?” “是的,听着,还是谈谈驱动器……” 她接过酒杯。“我的话使你很不自在,怎么——你认为我是在挑逗你吗?” “不,不,我并没感到很不自在。” “很好,因为我一点没感到很不自在,我发誓。”她饶有趣味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仰起头,露出那长长的颈子,啜着酒。“其实,我——啊!啊!”她突然痛苦地缩起了身子。 “怎么啦?”他边说边关切地向前倾过身子。 “我的颈子,忽然痉挛了,就在那儿……”她的双目因疼痛仍紧紧闭着,她指着脖子旁的肩膀处。 “我该怎么——” “揉一揉,捏一捏——那儿——” 他放下酒杯,揉着她的肩膀。“这儿吗?” “是的,啊,用劲——捏——” 他感觉到她肩膀上的肌肉松弛下来。她叹了口气,慢慢地前后动着头,然后睁开眼睛。“啊……好多了……不要停止揉。” 他继续揉着。 “哦,多谢了,感觉真舒服。这儿的神经出了问题,有轧痛感,特别是碰着这个部位时,就更加……”她左右前后地扭动着头,看看疼得怎样。“你揉得很好,不过你双手的功夫一直是这么好的,汤姆。” 他不停地揉着。他想停下,因为他感到一切都错了:他不该和她坐得这么近,他本来也不想碰她的;但是他又有一种接触她身体的舒服感觉,对此他也感到莫名其妙。 “双手揉得真舒服。”她说,“啊呀,我结婚那时,心里一直想着你。” “是吗?” “那还用说,”她答道,“我曾对你说过,他在床上糟透了,我恨那种对自己行为都稀里糊涂的男人,”她闭起了双眼。“你就从未有过这种问题,从未有过。” 她叹了口气,肌肉松弛了许多,她的身体好像在向他倾去,酥融在他的体中,融化在他的手中,这种感觉清清楚楚。最后他用手又柔和地捶了捶她的肩膀,然后将手拿开。 她睁开眼睛,会意地笑了。“听着,”她说,“不要担心。” 他转过身,喝起酒来。“我不担心。” “我是说,不要担心驱动器的事情。如果结果表明我们真的遇上了麻烦,需要更高一层管理机构的协调,我会设法解决的。不过现在我们不必操之过急。” “好的,很好,我认为你说的很有道理。”再次谈及驱动器的事,他心中暗自舒了口气,此时他又回到了安全地带。“你会把这事提交给谁?直接向加文汇报吗?” “我想这样做,想不拘形式地处理这件事。”她瞧着他,“你变了,是这样吗?” “没有……我仍然和以前一样。” “我认为你变了,”她微笑道,“以前你揉我时就从未停止过。” “梅雷迪思,”他说,“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你掌管了这个部,我是你的部下。” “哦,别说傻话了。” “是真的。” “我们是同事,”她板起了脸,“这儿的所有人都不会真的相信我的才能比你高,他们只是让我来管理,仅此而已。我们是同事,汤姆,所以我只是想我们能保持一种坦率友好的关系。” “我也是这样想的。” “很好,我很高兴我们对此意见一致。”出乎意外地,她迅速向前倾过身,轻柔地吻着他的双唇。“那儿的情况很糟糕吗?” “并不糟糕。” “天知道,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去马来西亚检查一下那条装配线,马来西亚有许多美丽的海滩,你去过关丹吗?” “没有。” “你会喜欢那地方的。” “那当然啦。” “我将为你导游,在那儿多呆一两天,享受一下日光浴。” “梅雷迪思——” “不必告诉任何人,汤姆。” “我已是结了婚的人。” “你也是一个男人。” “这又说明什么呢?” “哦,汤姆,”她用一种嘲讽而严厉的语气说,“不要让我相信你在这方面从未有过一点冒险行为,我了解你,还记得吗?” “你很久以前是了解我的,梅雷迪思。” “人是不会改变的,这方面是不会变的。” “呣,我想他们是会变的。” “哦,来吧,我们将一道工作,我们自己也可以快活一下。” 他不愿让这事如此发展下去,他感到自已被推进了一个可怕的深渊。他一阵愠怒,洁身自好感油然而生,于是他说:“现在我已是有家室的人啦。” “哦,我是不关心你的私生活的,”她淡淡地说,“我只关心你此时此刻的表现,只工作不玩耍,汤姆,这对你有害无益。一定要保持快乐,”她向前倾过身去,“来吧,就轻轻的一吻……” 内部电话铃响了起来。“梅雷迪思。”助手的声音传来。 她厌恶地抬起了头。“我告诉过你,不要打电话进来。” “很抱歉,是加文先生的电话,梅雷迪思。” “那好,”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办公桌旁,大声地说,“不过这个电话后,贝特西,不要再呼我了。” “是,梅雷迪思。我想请问一下,大约10分钟后我可以离开吗?我必须见那个房东,谈谈我的新公寓。” “好吧。我的包裹拿来了吗?” “就在这儿。” “拿进来,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谢谢,梅雷迪思,加文先生在二号线。” 梅雷迪思拿起话筒,又倒了些酒。“鲍勃,”她说,“你好。什么事?”她声音中那种亲昵随便的态度是让人无法忽视的。 她和加文通着话,背对着桑德斯。他坐在沙发上,心乱如麻,不知怎么地,他有一种被驯服和无能为力的感觉。那位助手提着一只用棕色纸袋装着的小包裹走进屋来,将包裹交给梅雷迪思。 “那当然,鲍勃,”梅雷迪思还在说着,“我不大赞成,我们肯定会处理这事的。” 那位助手微笑地看着桑德斯,等待着梅雷迪思打发她走。他感到这样坐在沙发上很不自在,于是站起身,走到窗旁,从口袋里掏出移动式电话,拨着马克·卢伊恩的电话号码,因为他答应给卢伊恩去电话的。 梅雷迪思在说:“这是个很好的主意,鲍勃,我认为我们应该照这主意去做。” 桑德斯听见拨通电话后的铃声,接着便是录音电话开始工作的声音,一个男人声音传来:“听到‘嘟’一声后请留言。”接着一声“嘟”的声音传来。 “马克,”他说,“我是汤姆·桑德斯。我已和梅雷迪思谈过了星光产品的事,她的观点是,我们的生产刚刚起步,生产线还不稳定,她认为我们不能肯定出现了什么能导致生产停顿的严重问题,而且我们应该于明天向那些银行家和康利-怀特公司的人把这个情况按正常程序提出来……” 助手经过桑德斯时,对他报以一笑,然后走出了屋子。 “……另外,如果以后我们的驱动器真的有了麻烦,需要上面过问的话,那么我们到那时会想法对付的。我已把你的想法告诉了她,现在她正和鲍勃交谈,因此我们明天可能会在会上谈起这事,并且……” 助手走向办公室的那扇门,稍作停顿后便拧起了门锁,然后走到门外,在身后带上了门。 桑德斯皱起眉头。她出门后把门锁了起来。她不大可能自作主张这么干,而很可能是他掉入了一个圈套之中,这是一个预先计划好的陷阱,其他人都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唯有他不清楚。 “……呣,不过,马克,如果这一切有重大变化的话,我会在明天会议前和你联系的,而且——” “电话别打了,”梅雷迪思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并且边说边向他靠过来,将他的手拉下来,用身体紧紧地压向他的身体。她的双唇紧贴着他的嘴,他莫名其妙地将电话放在窗台上,他们吻着,她扭动着身体,然后他们转过身,歪倒在沙发上。 “梅雷迪思,等等——” “哦,天哪,我一直想得到你,”她用近乎饥渴的语气说道。她再次吻着他,翻到他的身上,抬起一条腿压住他。他的处境十分尴尬,但他感到自己在情不自禁地配合着她……突然间他的脑海里闪现出一幅幅画面:他在追求她、他的妻子孩子、过去一些事件的回忆、和她在森尼韦尔公寓里一起弄坏床的情景,还有他妻子各种神态的形象。 他感到受人控制,处于危险之中。他仰面躺下的那一瞬间,他感到不管怎么说自己是默认了一种他不能完全理解、也不能完全承认的事实。这么做日后会有麻烦的。他不愿意和她一起去马来西亚,他也不想和自己的上司保持这种关系,甚至他连一夜也不想和她过。因为这种事往往会被别人察觉,人们便会在冷饮机旁议论,在过道相遇时会投来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况且自己的配偶迟早会发现,这是常事,接下来便是猛地关门,见离婚律师,谁抚养孩子的问题。 他不愿发生上述事件,现在他的生活已安排妥当,一切井井有条,他有自己的义务,过去和他有过往来的面前的这个女人对这些一无所知,她是自由的,而他不是。想到此,他动了动身体。 “不,”他说,“我们不应该这么干,梅雷迪思。”他扣紧皮带,向后退了一步。 她盯着他,既震惊又无法相信,宛如一个人从睡梦中惊醒一样。“你是说着玩的……” “这不是个好主意,我对这种事情感到不舒服。” 突然间,她的双眼透出暴怒的光芒。“你他妈的混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