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迈克尔·克莱顿-猎物-7

“过敏反应,”我说,“就是这个毛病?”  “非常严重的过敏反应。”  “它是由集群引起的?”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当然是的。”  “纳米大小的微粒会引起那样的过敏反应?”  “它们肯定能够……”  我说:“但是,你认为不是这样的。”  “对,我认为不是这样的。我认为,那些纳米微粒具有抗原性惰性。我认为你是对一种大肠菌毒素产生了反应。”  “一种大肠菌毒素……”我的脑袋一阵剧痛。我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呼出。我试图弄清楚她的意思。我的智力迟钝;我的脑袋疼痛。一种大肠菌毒素——  “对。”  “一种来自大肠菌的毒素?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对。很可能是蛋白水解毒素。”  “那样的毒素来自什么地方?”  “来自集群。”她说。  那说不通。根据里基的说法,大肠杆菌仅用于制造母体分子。  “但是,细菌不会存在于集群之中。”我说。  “我不知道,杰克。我认为它们有可能。”  她的观点为什么与众不同?我感到疑惑。这不是她的风格。在一般情况下,梅判断严谨,观点明确。  “这个嘛,”我说,“有的人知道。集群是人设计的。细菌要么是被设计进去的,要么没有。”  我听到她叹了一口气,好像我说的不对。  但是,我有什么没有弄明白呢?  我问:“你们收集被气压过渡舱吹落的那些微粒没有?你们将那东西从气压过渡舱中清陈出去了吗?”  “没有。气压过渡舱中的所有微粒都被焚化了。”  “那是一种聪敏的——”  “那是在系统中预先设计好的,杰克。作为一种安全特性。我们无法撤销它。”  “好吧。”现在轮到我叹气了。看来,我们没有任何集群智能体样本可供研究。我准备坐起来,她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放在我胸前,让我不要动。  “慢慢来吧,杰克。”  她说得对,因为坐起来这个动作使我的头疼得更厉害了。我把腿伸出去,在操作台边沿上摇摆。  “我昏迷了多长时间?”  “12分钟。”  “我的感觉就像挨了一顿狠揍。”我每次呼吸都觉得肋骨疼痛。  “你刚才呼吸很困难。”  “我现在仍旧困难。”  我伸手抽取了一张面纸,擤了擤鼻涕。大量黑色东西喷了出来,里边带有血迹和沙漠尘土。我擤了四五次鼻涕才弄干净。我把面纸揉作一团,正要扔掉。梅伸手拦住我:“我来吧。”  “不,没关系——”  “把它给我,杰克。”  她接过面纸,小心地放进一个小塑料袋里,然后合上封口。我这时才意识到我的脑袋有多愚蠢。当然,那张面纸上正好带有我想研究的微粒。我闭上眼睛,作深呼吸,等待我脑袋里的剧痛缓解一点。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房间里的强光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刺眼了。它看上去几乎正常了。  “还有,”梅说,“朱丽亚刚才来过电话。她说,你没有办法打电话找到她,她可能接受某种检查。但是,她想和你谈一谈。”  “嗯,嗯。”  我看见梅拿起那个装有面纸的小塑料袋,放进一个密封罐里,她拧紧盖子。  “梅。”我说,“如果集群中存在大肠杆菌,我们观察那张纸就可以知道。我们可以这样做吗?”  “我现在不能,我会尽快观察的。一个发酵装置出了点小毛病,我观察还需要显微镜。”  “什么样的毛病?”  “我还没有确定。但是,一个容器里的发酵量下降了。”她摇了摇头,“很可能不是什么严重问题。一直毛病不断。整个制造过程非常难以处理,杰克。让它运行就像手里同时耍弄100个球。我非常忙。”  我点头。但是,我开始觉得,她没有观察那面纸的真正原因是她已经知遵它带有细菌。她只是觉得那不应该由她来说。而且,如果那是真相,她也绝不会告诉我的。  “梅。”我说,“总得确人告诉我这里的真实情况,不是里基。我需要有人告诉我实情。”  那个想法促使我进了那里的一个小房间,坐在计算机前。项目工程师大卫·布鲁克斯坐在我的旁边。在谈话过程中,大卫不停地整理他的衣着——他拉直领带,弄平袖口,理好领子,抹平裤子大腿部位的褶皱。然后,他跷起一条褪,拉了拉袜子,接着跷起另一条腿。他伸手掸了掸他想像存在的灰尘。完成之后又重复那些动作。当然,这一切都是无意识的,我的头疼,我可能觉得他的行为使人难受。但是,我并没有注意它。因为大卫给我讲的新东西越多,我的脑袋疼得越厉害。  与里基不同,大卫思路清晰,将一切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了我。  艾克西莫斯技术公司签约制造可以用做空中摄像头的微型机器人集群。那种微粒被成功制造出来,在室内可以工作。但是,在进行室外测试时,它们在风中缺乏机动性。用于测试的集群被强风吹走。那是6周之前的事情。  “你们在那以后测试了更多集群?”我问。  “是的,许多次。在那之后6周左右时间里。”  “没有一次成功?”  “对,一次也没有成功。”  “于是,最初的集群都不见了——被风吹走了?”  “是的。”  “这就是说,我们见到的那些失控的集群并不是你们最初测试的集群?”  “对……”  “它们是污染的结果……”  大卫迅速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是什么,污染吗?”  “因为缺少了一个过滤装置而被排污风扇排入环境的那25千克材料……”  “谁说的是25千克?”  “里基说的。”  “哦,不,杰克……”大卫说。“我们向外排放了好几天。我们肯定排放了500或者600千克污染物——细菌、分子装配工。”  由此看来,里基再次轻描淡写地说了这里的境况。但是,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撒谎。那毕竟只是一个错误。况且,照里基的说法,这是建筑承包商的过错。  “明白了,”我说。“你是什么时候看见第一个沙漠集群的?”  “两周之前。”大卫说,边点头,一边抚平领带。  他解释说,那个集群最初出现时乱哄哄的,他们认为它是一团沙漠昆虫——叮人的小昆虫或者类似的什么东西。“它出现了一会儿,在大楼周围各处飞,然后就消失了。它像是一件偶然事情。”  他说,两三天之后又出现了一个集群,而且那时它的组织性已经较强了。“它表现出明显的群集行为,就是你见到的云状物的那种旋动。因此,它显然是我们制造的东西。”  “后来出现了什么样的情况?”  “那个集群像以前一样,在设施附近的沙漠里旋动。在那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我们试图发射无线电波来控制它,但是我们一直没有成功。后来——大约在那之后一周——我们发现这里的汽车全都无法动弹了。”他停了片刻,“我出去查看,发现车上安装的电脑全都停止了工作。近年来生产的汽车都安装了微处理器。它们控制许多东西——从燃油喷射、收音机到车门锁。”  “那些电脑至今还是不能工作吗?”  “对。实际上,那些处理芯片本身并没有问题。可是,记忆芯片全都被腐蚀了。它们真的化为灰烬了。”  我心里一震,噢,糟糕。我问:“你能解释是什么原因吗?”  “当然。那并不是什么大秘密,杰克。那种腐蚀具有伽马装配工的典型标志。这你知道吗?不知道?这样说吧,我们在制造中需要九种不同的装配工。每种都有不同的功能。伽马装配工破坏硅酸盐层中的炭材料。它们实际上在纳米层次上进行分割——将炭基层分子切成碎片。”  “于是,那些装配工就切碎了汽车电脑中的记忆芯片?”  “对,对,可是……”大卫犹豫片刻。他的样子好像说明我没有抓住问题的关键。他用力拉了一下袖口,伸手用指头摆弄领子,“杰克,你必须记住的事情是,这些装配工可以在室温条件下工作。无论如何,这里的沙漠热度甚至对它们更有利。温度越高,它们的效率就越高。”  我一时不理解他的意思。室温或沙漠热度到底又有什么不同呢?这个问题与汽车上的记忆芯片又有什么关系呢?突然,我终于明白了!  “他妈的,原来如此。”我说。  他点了点头:“对。”  大卫告诉我,一些复合体的混合物被排放到沙漠中,那些混合物按设计可以在装配装置中进行自动装配,在外边的环境中也可以自动装配。装配可以在沙漠中自主进行。显然,那就是正在出现的情况。  我特地提到这一点以便确定我的理解是正确的。“基本的装配从细菌开始。借助基因工程技术对那些细菌进行改造,它们可以从任何东西中得到养分,甚至垃圾也可以,所以,它们能够在沙漠中找到维持生命的东西。”  “对。”  “这就是说,那些细菌繁殖起来,开始生成分子,而那种分子又能够自动结合、形成更大的分子。很快就形成了装配工,那些装配工开始完成最后的工作,制造出新的微型智能体。”  “是啊,是啊。”  “这就是说,那些集群正在繁殖。”  “是的。它们在繁殖。”  “而且,这种单个智能体具有记忆力。”  “对。它们有。”  “它们而且不需要多少东西,那就是分布式智能的优势所在。它是协作性的。所以,它们有智能,因为有智能,所以它们能够从经验中学习。”  “是的。”  “‘掠食猎物’意味着,它们可能解决问题。所以,该程序产生足够的随机成分,以便让它们创新。”  “对。说得对。”  我的脑袋剧痛。我现在看到了所有的隐含意义,但是它们全都不妙。  “所以,”我说,“你跟我说的意思是,这个集群能够繁殖,进行自体维持,从经验中学习,具有协作性智能,能够通过创新来解决问题。”  “是的。”  “这意味着,从所有实际目的上讲,它具有生命。”  “是的。”大卫点了点头,“至少,它的行为给人感觉它是有生命的。在功能意义上,它是有生命的,杰克。”  我说:“真他妈的糟透了。”  布鲁克斯说:“告诉我。”  “我想知道,”我说,“这东西为什么没有早被毁灭掉。”  大卫没有吭声。他只是整理了一下领带,露出尴尬的神色。  “因为你们意识到,”我说,“你们所谈的是一种机械性瘟疫。这就是你们在这里制造出来的东西。它就像一种细菌性瘟疫,或者说一种病毒性瘟疫。只不过它是机械性生物。你们他妈的搞出了一种人造瘟疫。”  他点头:“是的。”  “它在进化。”  “是的。”  “而且,它并不受生物进化速度的限制。它可能进化得非常快。”  他点头:“它的确进化得更快了。”  “有多快了,大卫?”  布鲁克斯叹了一口气:“真他妈的太快了。它今天下午回来时就会太不一样。”  “它会回来?”  “它总是回来的。”  “它为什么会回来呢?”  “它想进来。”  “这是为什么?”  大卫不安地挪动身体。“我们只是假设,杰克。”  “说给我听一听。”  “一个可能性是,它有领地属性。正如你知道的,最初的‘掠食猎物’编码包括一种范围概念,一种领地概念;掠食者在那种范围之内漫游。此外,在那个核心范围之内,它确定了一种发源基地;集群以为基地在这个设施之内。”  我问:“这你相信吗?”  “不见得,不。”他犹豫了一下,“实际上,”他说,“我们大多数人认为,它是回来找你的妻子,杰克。它找朱丽亚。”第6天 上午11点42分   那就是我在脑袋痛得快要炸开了的情况下,给圣何塞医院打电话的原因。  “请找朱丽亚·福尔曼。”我告诉接线员她的名字的拼法。  “她在重症监护室。”接线员说。  “对,她在那里。”  “抱歉,你不能直接和她通话。”  “那么,转到hushi站。”  “谢谢,请稍等。”  我等着,没有人接。我再次转回到总机,最后接通了重症监护室的hushi站。hushi告诉我,朱丽亚在接受X光检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告诉她,朱丽亚这时应该回来了。hushi用不确定的口气说,她正在看朱丽亚的床位,她可以肯定地告诉我,朱丽亚不在病房里。  我说我会再打电话的。  我挂上电话,转向大卫:“朱丽亚在这一切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帮助我们,杰克……”  “这我知道。可是,究竟怎样帮的?”  “最初,她想把它哄回来,”他说。“我们需要把集群弄到大楼附近,然后通过无线电来重新控制它。所以,朱丽亚帮助我们使它接近大楼。”  “用什么办法?”  “嗯,她为它提供娱乐。”  “她提供娱乐?”  “我猜你会这样说。我们很快发现,集群具有初级智能。朱丽亚的主意是,像对待孩子一样招待它。她带着色彩鲜艳的积木和玩具出去,一些孩子喜欢的东西。集群看来对她有所反应。她对此非常激动。”  “那时接近集群安全吗?”  “是的,完全安全。它只是一个微粒云状物。”大卫耸了耸肩。“反正在头一两天后她决定更进一步,正式测试它。你知道,就是像儿童心理学家那样测试它。”  “你的意思是,教它。”我说。  “不是。她想测试它。”  “大卫,”我说,“那是一种分布式智能集群,它是一种网络。它会从你的行为进行学习,测试就是教学。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这个吗,只是一些游戏。她在地上摆放了三个彩色积木,两个蓝色的,一个黄色的,想看一看它是否会选择黄色。后来又用了正方体和三角形。诸如此类的东西。”  “可是大卫,”我说,“你们都知道,这是个失控的东西,在实验室之外进行了进化。难道没有人想到干脆把它消灭掉吗?”  “当然想过,我们大家都想。朱丽亚不让那样做。”  “为什么?”  “她想让它活着。”  “没有人提出异议?”  “她是公司的副总裁,杰克。她一直说,这种集群是一个幸运意外,我们碰巧搞出了某种意义非常重大的东西,它最终将挽救公司,我们决不能毁掉它。她——我不知道——她真的迷上了它。我是说,她为它感到骄傲。好像它是她发明出来的。她一门心思想干的事情是‘驯服它’。那是她的话。”  “嗯,行了。她是什么时候那样说的?”  “昨天,杰克。”大卫耸了耸肩,“你知道,她是昨天下午才离开这里的。”  我过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他说得没错。朱丽亚昨天离开这里,接着出了车祸,距今天仅仅才一天时间。但是,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那些集群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  “昨天有多少个集群?”  “三个。可是我们只看见两个。我猜有一个藏了起来。”他摇了摇头:“跟你说吧,其中一个集群就像变成了她的宠物。其他两个小一些,它会等着她出去,总是跟着她。有时,她出去时,它围着她旋动,就像因为见到她而感到激动。她也会和它说话,就像对待一条狗一样。”  我用手按着跳痛的太阳穴。“她也会和它说话,”我重复道。我的上帝。“别告诉我那些集群也有听觉感应器。”  “不,它们没有。”  “所以谈话是在浪费时间。”  “嗯,怎么说呢……我们认为,那团云状物离她很近,她的呼吸使一些微粒发生偏斜,形成了一种有节奏的模式。”  “那么,整个云状物是一个巨大的鼓膜?”  “在一定意义上,是的。”  “还有它是一个网络,所以它能学习……”  “对。”  我叹了—口气:“你是要说它会回话?”  “不,但是它开始发出奇怪的声音。”  我点了点头。我已经听到过那种奇怪的声音。“它是怎么发声的?”  “我们还不能确定,博比认为,那是使它产生听力的听觉偏差的回动。微粒在具有协作性的前部形成脉动,产生一种声披。那有点像音箱。”  我心里想,它肯定是类似的东西——即使它看来不太像是在那样做。集群从根本上讲是个由细小微粒构成的灰尘团。那种微粒既没有质量也没有能量束产生声波。  我的肭装里冒出一个念头。“大卫,”我问,朱丽亚昨天是不是出去和集群待过?”  “待过,是在上午。对。在她离开后几个小时,它们杀死了那条蛇。”  “在那以前,有没有动物被杀?”  “嗯 几天之前可能有一匹丛林狼,我无法确定。”  “那么,那条蛇可能并不是第一个猎物?”  “可能吧……”  “今天,它们杀死了一只兔子。”  “对,现在看来,它们进步很快。”  “谢谢你,朱丽亚。”我心里说。  我相当确定,我们见到的集群的加速行为是过去学习行为的一种功能。这是分布式系统的一个特征——在这一点上也是进化的一个特征;如果你愿意那样看,它可被视为一种学习行为。在两种倾向之下,它意味着,系统经历了一个长久、缓慢的起步阶段,接着出现的是不断增加的速度。  可以在地球的生命进化中看到完全相同的加速情况。在40亿年之前,最初的生命以单细胞的形式出现了。在随后的20亿年中,没有出现任何大的变化。后来,那种单细胞中出现了细胞核。变化开始加速。仅仅在那几亿年之后,生命突然出现了多样性。接着是数量更大的多样性。到了两三亿年之前,出现了高大的植物和体积庞大的动物,出现了结构复杂的生物,出现了恐龙。在所有这一切中,人类是后来者:400万年之前出现了直立行走的类人猿。200万年之前出现了早期的人类祖先。3.5万年之前出现了岩画。  以上过程中的加速度是巨大的。假如将地球上的生命史压缩为24小时,那么,多细胞生物就是出现在最后12个小时中,恐龙出现在最后4个小时中,最早的人类出现在最后40秒钟,现代人出现的时间还不足1秒钟。  原始细胞结合细胞核花费了20亿年时间——那是朝着复杂性迈出的第一步。但是,进化出多细胞动物仅仅用了2亿年——原始细胞结合细胞核所花时间的十分之一。而从使用低级骨头工具、大脑体积小的类人猿进化到现代人和遗传工程学只用了400万年时间。这就是速度快速变化的方式。  同样的模式也出现在基于智能体的系统的行为之中。智能体“打下基础”,完成早期工作用了很长时间;但是,一旦实现了那一点,其后的进步可能非常迅速。一个人无法跳过孩提时代;与之类似,也不可能省去基础性工作。初期工作是必不可少的。  但是与此同时,也不可能避开其后的加速过程。可以这样说,加速是内置在系统之中的。  教学使进展更为有效,所以我确定朱丽亚的教学是集群行为中的一个重要因素。她通过和它的简单互动,在具有无法预测的群体行为的生物中引入了一种选择压力。那样做是非常愚蠢的。  所以,集群——已在迅速发育——在将来甚至会更加迅速地发育。而且,由于它是一种人造生物,所以其进化并不是依据生物学时来进行的。它的进化是以小时来计算的。  随着每个小时的过去,要毁灭集群将会变得越来越难。  “好吧,”我对大卫说,“如果集群要回来,我们最好做好对付它们的准备。”我站起来,因为脑袋疼而畏缩了一下,然后朝门口走去。  “你有了什么主意?”大卫问。  “你觉得我有什么主意?”我问。“我们得设法把这些东西杀死。我们得把它们从地球上消灭干净。而且,我们必须立刻行动。”  大卫在椅子上挪动着身体。“我没问题,”他说。“可我觉得里基是不会喜欢的。”  “为什么不呢?”  大卫耸了耸肩:“他肯定不会。”  我一声不吭地等着。  大卫在椅子上坐立不安,显得越来越不自在了。“现在的问题是,他和朱丽亚在这个问题上意见一致。”  “他俩意见一致?”  “对。他俩完全一致。我是说,在这一点上。”  我问:“你想要对我说什么,大卫?”  “没什么,就是我刚才说的。他俩都认为,应该让那些集群活下去。我认为里基将会反对你的主意,如此而已。”  我需要和梅谈一谈。  我在生物实验室里找到了她,她正俯身坐在计算机监视器前,观察深红色培养基上细菌生长的图像。  我说:“梅,听我说,我已经和大卫谈过了,我需要——喂,梅,有什么问题吗?”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我想有的,”她说。“营养材料的问题。”  “什么样的问题?”  “最新的Theta-d 细菌材料的生长情况不正常。”她指着监视器上方一角上的图像,它显示细菌在光滑的白色圆圈中生长。“那是正常的大肠杆菌生长图像,”她说,“那是它应有的样子。可是,这里……”她将另外一个画面放在屏幕中央。圆形看来被虫蛀了似的,边界不规则,奇形怪状的。“这不是正常的生长,”她说着摇了摇头,“我担心这是噬菌体污染。”  “你的意思是一种病毒?”我问。  噬菌体是一种攻击细菌的病毒。  “对,”她说,“大肠杆菌易受到大量噬菌体的影响。当然,T4噬菌体是最常见的,但是Theta-d 细菌经过了遗传改造,可以抵抗T4噬菌体。所以,我怀疑这是一种新的噬菌体。”  “一种新的噬菌体?你的意思是它是最近演变出来的?”  “对。很可能是现存菌株的一种变异体,它不知怎么的避开了经过遗传改造的抗性。但是,这对我们的生产来说是一个坏消息。如果我们的细菌材料受到污染,我们就得停产。否则,我们就会将病毒扩散出去。”  “坦率地说,”我说,“停产可能是一个好主意。”  “我很可能得那样做。我试图将它隔离开来,可是,它看来有扩张性。除了清洗反应釜之外,我可能别无他法。使用新的材料重来,里基是不会喜欢这样做的。”  “你和他谈过没有?”  “还没有。”她摇了摇头,“我觉得他眼下不需要更多的坏消息了。还有……”她停下了话头,似乎想到了更好的表达方法。  “还有什么?”  “这个公司的成败在经济上对里基非常重要。”她转身看着我,“有天博比听见他打电话,谈到了他的优先认股权。他说话的口气忧心忡忡的。我觉得,里基认为艾克西莫斯技术公司是他赚大钱的最后机会。他在这里已经5年了。如果这个项目不能成功,他年龄太大,不适合在别的公司再去另起炉灶。他有妻子和孩子;他不能再用5年来赌博,等着看下一家公司是否成功。所以,他真的想让这个项目成功,真的在强逼他自己干下去。他不分昼夜地工作、思考。他每天睡觉的时间不足三四个小时。坦率地说,我担心这种干法已经影响了他的判断力。”  “我可以想像。”我说,“这种压力一定很可怕”  “他睡眠严重不足,这弄得他举止反复无常。”梅说,“我根本无法确定他将采取什么措施,或者说会有什么反应。有时我觉得他根本就不愿意消灭那些集群。否则,他可能是被吓坏了。”  “可能吧。”我说。  “不管怎样说,他举止反复无常,所以,在对付那些集群的时候,”她说,“如果我处在你的位置,我会非常小心的,因为这就是你要做的事情,对吧?去对付它们?”  “对,”我说,“那就是我要做的事情。”第6天 下午1点12分   他们都在大厅集中,带着电子游戏机和弹球游戏机。这时没有人玩。他们用焦虑不安的目光看着我,我跟他们解释我们得做事情。我的计划非常简单——集群本身要求我们必须得做什么,尽管我绕过了那个令人不安的事实。  简单说来,我告诉他们,有一个集群逃脱了,我们无法控制它,而且,那个集群显示出了自动组织行为。“无论什么时候你有一个高度自动组织元件,它就意味着,集群在受伤或被分开后能够自动重新组合起来,就像它面时我时作出的反应。所以,必须把这个集群全部彻底地消灭掉。这就是说,要把那些微粒置于热、冷、酸环境或高磁场中。从我观察到的它的行为来看,我们消灭它的最佳时间是在夜里,那时集群失去了能量,降到了地面上。”  里基嘀咕道:“可是我们已经告诉你了,杰克,我们在夜间无法找到它——”  “说得对,你无法找到它,”我说,“因为你没有给它做标记。听我说,外边是一片茫茫大沙漠,如果想要找到它的藏身之处,就必须给它做上明显的标记,无论它到哪里,你都可以跟踪它。”  “用什么给它做标记?”  “那就是我要讲的第二个问题,”我说,“我们这里有什么样的标记剂?”  回答我的是一脸茫然的面孔。  “想想吧,伙计们。这里是一处工业设施。你们肯定有某种东西,它可以给那些微粒做上标记、留下我们可以跟踪的尾巴。我说的是一种发出强烈光线的物质,或者一种具有特殊化学标志的信息素,或者是某种放射性元素……没有吗?”  更多的人一脸茫然。他们摇着头。  “嗯,”梅说,“当然,我们有放射性同位素。”  “好的,很好。”  我们这时已经有了一点进展。  “我们用它们来检查系统的泄漏情况。直升飞机每周送来一次。”  “你有什么样的同位素?”  “硒-72和铼-186:有时候也有氙-133。我不确定我们手里现在有哪些种类。”  “我们有哪些种类的半衰期元素?”  某些同位素会很快失去放射性,时间以小时或分钟来计算。那样的同位素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用处。  “半衰期元素平均时间为1周,”梅说,“硒是8天。铼是4天,氙-133是5天。精确地说是5.25天。”  “好的。这些同位素的任何一种对我们来说都适合,”我说,“我们为集群打上标记后,只需要放射性能维持一夜时间。”  梅说:“我通常将那些同位素放入氟代脱氧葡萄糖中。氟代脱氧葡萄糖是一种液体葡萄糖基。你可以进行喷洒。”  “那应该不错,”我说,“那些同位素存放在什么地方?”  梅凄凉地笑了笑。“在库房里。”她说。  “在什么位置?”  “外面。在那些停着的汽车附近。”  “好的。”我说,“我们出去取吧。”  “噢,看在上帝的分上,”里基说着举起了双手,“你的神经是不是出了毛病?你今天上午差一点死掉,杰克。你不能再出去了。”  “没有其他办法。”我说。  “肯定有的。等到天黑以后再说。”  “不行。”我说,“因为那意味着,我们要等到明天才能喷洒了。那样,我们要等到明天才能追踪和消灭它们。那意味着我们要等36个小时,而那种生物进化的速度非常快。我们不能冒那样的风险。”  “冒险?杰克如果你现在出去,你绝对不能活着进来。你有出去的这种想法也真他妈的疯了。”  在这个过程中,查理·戴文波特一直盯着监视器。这时,他转向大家:“不,杰克没有疯。”他对着我咧开嘴巴笑了。“这次我和他一起去。”查理开始独自哼起来:“天生狂野。”  “我也去。”梅说,“我知道那些同位素存放的位置。”  我说:“真的没有必要,梅,你可以告诉我——”  “不。我要去。”  “我们要临时制作一个喷栖器来用。”大卫·布鲁克斯小心翼冀地挽起了袖子,“大概是可以遥控的。那是洛西的专业。”  “好吧,我也去。”洛西·卡斯特罗说,看了大卫一眼。  “你们都要去?”里基的目光扫过我们,脑袋不停地摇。“这样做极其危险,”他说,“极其危险。”  大家默不作声。我们只是看着他。  后来,里基说:“查理,你他妈的能不能闭上嘴巴?”他转向我,“我认为,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出现,杰克 ”  “我认为,你没有选择。”我说。  “这里出我负责。”  “现在不是了。”我说。  我心里着起一阵恼怒。我想告诉他,他让集群在外面环境中进化,已经把事情搞砸了。但是,我不知道朱丽亚究竟做出了多少重大决定。结果,里基巴结上司,竭力讨好他们,就像孩子讨好父母。他对他们阿谀奉承;那是他在生活中往上爬的方式。那也是他的最大弱点。  但是,里基这时却倔犟地昂起下巴:“你不能那样做,杰克。”他说,“你们这帮家伙出去后是无法活着回来的。”  “我们当然可以,里基。”查理·戴文波特说。他指着监视器,“你自己看看吧。”  监视器上显示了外面沙漠的情况。午后的阳光照射在低矮的仙人掌上。远处有一棵生长不良的杜松树,在阳光下是一个黑点。我一时不明白查理在说什么。后来,我看见沙尘沿着地面吹动。我注意到,那棵杜松树偏向了一侧。  “对了,伙计们”查理·戴文波特说,“外面起大风了。大风,没有集群——记得吗?它们只得匍匐在地上。”他朝着通向配电房的通道走去,“做事要抓紧时间,我们动手吧,伙计们。”  大家鱼贯而出。我走在最后。使我大吃一惊的是,里基把我拉到一旁,用身体挡住了门。“对不起,杰克,我不想当着大家的而使你难堪。可是,我不能让你这样干。”  “你愿意让别的人去干吗?”我问。  他皱眉表示不满:“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最好面对现实,里基。这已经是一场灾难了。如果我们不立刻控制它,那么,我们就得请别人帮忙。”  “帮忙?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请五角大楼。请军队。我们得请人来控制集群。”  “不行,杰克。我们不能那样做。”  “我们别无选择。”  “可是,那会毁了公司的。我们再也无法得到资助了。”  “那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说。  我对沙漠里发生的事情感到愤怒。错误决策、操作失误和失职行为个接着一个,已经持续了数周甚至数月的时间了。看来,艾克西莫斯技术公司的每个人都在搞短期解决办法,表拼西凑,手段卑鄙。没有人关注长期后果。  “听着,”我说,“你面对的是一个失控的集群,它显然是致命的。你再也不能耽误时间了。”  “可是,朱丽亚——”  “朱丽亚不在这里。”  “可是,她说了——”  “我才不管她说了些什么,里基。”  “可是,公司——”  “去他妈的公司吧,里基。”我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难道你还不明白?你不会出去的,你害怕那东西,里基。我们必须消灭它。如果我们不尽快行动,我们就得请别人帮忙!”  “不行。”  “必须干,里基。”  “我们会负责弄好的。”他咆哮着大叫一声。他的身体僵硬,瞪眼怒视。他伸手抓住我的衬衣领子,我站在那里,两眼盯着他,我没有动。里基两眼瞪了我一阵,然后松开抓我的手。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弄平我的衣领。“真见鬼,杰克……”他说,“我在干什么呀?”接着,他咧嘴露出了他那种自我贬低的冲浪运动员的笑脸。“抱歉。我想我肯定受到了压力的影响。你是对的,你肯定是对的。去他妈的公司。我们得这样做。我们得立刻消灭那些东西。”  “对,”我说着仍然看着他,“我们必须这样做。”  他停下来。他把手从我的衣领上移开:“你觉得我的行为怪异,对吧?玛丽也觉得我行为怪异。她前几天是这样说的。我的行为怪异吗…’  “怎么说呢……”  “你可以告诉我。”  “可能是紧张不安……你睡眠怎么样?”  “不多两三个小时。”  “你可能应该服用安眠药。”  “我服用了。看来效果不大。原因是他妈的压力。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周了。这个地方会影响人的。”  “我想那是肯定的。”  “对。不管怎样说,就这样吧。”他转过身体,似乎突然感到了尴尬。“你看,我的无线通话机是开着的,”他说,“我会一直和你们保特联络。我非常感激你,杰克。你给这里带来了理智和秩序。在外面一定……一定要小心,好吧?”  “我会的。”  里基挪向了一边。  我从他身边走出了门。  在前往配电房的半路上,空调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梅放慢脚步,和我一起走。  我告诉她:“你真的不必出去,梅。你可以通过无线通话机告诉我怎样处理那些同位素。”  “我担心的并不是同位素,”她说着,降低了声音,以便让轰鸣声掩盖她自己的话音:“是那兔子。”  我不确定我是否听清了她的话:“是那什么?”  “那兔子。我需要再次检查那只兔子。”  “为什么?”  “你记得我从兔子的胃部取下的组织样品吗?怎么说呢,我几分钟之前在显微镜下进行了观察。”  “结果?”  “我担心我们遇到了大麻烦,杰克。”第6天 下午2点52分   我第一个跨出大门,半眯着眼睛适应沙漠的阳光。尽管已快到下午3点了,太阳还是那么明亮,那么炙热。一阵热风袭来,弄皱了我的裤腿和衬衣。  我把头戴式耳麦上的话筒对准嘴巴,然后说:“博比,你听到没有。”  “我听见了,杰克。”  “看到图像没有?”  “看到了,杰克。”  查理·戴文波特笑着出来,他说:“你知道吗,里基,你真是一个大笨蛋。这你知道吗?”  我听到里基的声音从头戴式耳麦中传来,“别说了。你知道我不喜欢恭维话。专心干活吧。”  梅接着从里边出来。她的肩上挎着一个双肩包。她对我说:“去取同位素。”  “它们重吗?”  “装它们的容器重。”  这叫,大卫·布鲁克斯出来了,洛西紧跟在他身后。她踏上沙土地时做了一个鬼脸,“哎哟,好烫!”她叫道。  “对呀,听我说,你会发现沙漠往往都这样烫。”查理说。  “少说废活,查理。”  “我才不会在你身上白费工夫呢,洛西,”他打了了一个嗝。  我忙着观察地平线上的动静,但是什么也没有看见。那些汽车停放在大约50码之外的一个停车棚内。停车棚的尽头是一幢安装着狭小窗户的方形白色混凝土建筑。那就是库房。  我们开始朝库房走去。  洛西问:“那地方有空调吗?”  “有。”梅说,“不过里边仍然很热。它的隔热效果不行。”  “它是密封的吗?”我问。  “实际上不是。”  “那就是说,没有密封,”戴文波特说着,哈哈大笑起来。他对着头戴式耳麦问:“博比,现在的风力多大?”  “17节。”博比·伦贝克回答说,“很强的风力。”  “这风什么时候能停下来?日落以后吗?”  “很可能吧。还有3个小时。”  我说:“时间够了。”  我注意到,大卫·布鲁克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朝着那幢建筑艰难地行进。洛西紧跟在他的身后。  “可是你无法确定,”戴文波特说,“我们全都可能被烤焦的。任何时候都有可能的。”他又笑了起来,他笑的方式使来气。  里基说:“查理,你干吗不闭上你的臭嘴?”  “你干吗不出来让我闭上呢,大孩子?”查理说,“怎么啦?你的静脉被(又鸟)屎给堵上啦?”  我说:“集中注意力吧,查理。”  “嘿,我是集中的,我是集中的。”  大风刮着沙土,在地上形成一层褐色烟雾。  梅走在我身旁。她看着远处的沙漠,突然说:“我想看一看那只兔子。如果你们想走,你们先去吧。”  她转向右边,走向兔子尸体。我和她一起去,其他人变为一个小组,跟在我们后面。看来大家都想待在一起。风力仍然很强。  查理问:“你为什么想看它,梅?”  “我想检查一点东西。”她一边走,一边戴上手套。  头戴式耳麦嘎的响了一声。里基问:“请你们谁告诉我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我们去看那只兔子。”查理说。  “为什么要看?”  “梅想看它。”  “她以前已经看过了。伙计们,你们在外边,暴露在危险中。我才不会那样慢慢闲逛的。”  “没有谁在闲逛,里基。”  这时,我能够看见在远处的兔子了,滚动的沙尘使它模糊不清。过了片刻,我们全都站在了兔子尸体前面。大风把尸体吹成了侧卧姿势。  梅蹲下来,使它背朝着天,然后拨开了尸体的胸腔。  “奇怪。”洛西说。  我吃惊地发现,暴露在外的兔肉不再光滑,不再呈粉红色。它的各个部分变得粗糙了,一些部分看上去似乎被擦刮过。而且,它覆盖着一层乳白色的膜。  “看来它好像在酸液中浸泡过。”查理说。  “对,确实像。”梅说。她说话的声音使人觉得恐怖。  我看了一下手表。所有这一切都是在两个小时之内发生的。“它怎么啦了?”  梅已经掏出了故大镜,正在俯身仔细观察那动物。她四处检查,快速地移动放大镜。她说:“有的部分被吃掉了。”  “吃掉了?被什么东西吃的?”  “细菌。”  “等一等,”查理·戴文波特说,“你认为是Theta-d 细菌干的,你认为是大肠杆菌在吃它?”  “我们能快就会知道的。”她说。她把手伸进随身携带的小袋,取出了几个装着无菌拭子的玻璃试管。  “不过,它死亡的时间还很短。”  “已经够长了,”梅说,“还有,高温加快了细菌的生长速度。”她用拭子一根接着一根地涂抹动物尸体,然后将拭子分别放进不同的玻璃试管中。  “那么,Theta-d 细菌的繁殖肯定非常迅速。”  “在良好的营养来源条件下,细菌会迅速繁殖的。进入对数生长期后,它们每两三分钟就增长一倍。我认为这里出现的就是这种情况。”  我说:“那么,如果真是这样,它意味着集群——”  “我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杰克。”她立刻说。她看了我一眼,微微地摇了一下头。那意思很明显:现在别说了。  但是,其他的人却被搪塞过去。  “梅,梅,梅,”查理·戴文波特问:“你是说,集群杀死了兔子是为了吃掉它?是为了喂养更多的大肠杆菌,最终是为了制造更多的纳米集群?”  “我可没有这么说,查理。”她的声音镇定,几乎是安慰性的。  “可是,你是那样看的,”查理继续说,“你认为,集群消耗哺乳动物组织以便进行繁殖——”  “对。那是我的看法,查理。”梅小心翼鬟地放好拭子,站了起来,“但是,我已经提取了培养细胞组织。我们把它们放在卢氏琼脂糖中培养,看一看会出现什么情况。”  “我打赌,如果我们一个小时以后再回来看,这种白色的东西肯定全没了,我们会在兔子身体表面看到黑黑的一层。新的黑色纳米微粒。用不了多久,就会产生足够的微粒来形成一个新集群。”  她点了点头:“对,我也这么认为。”  “这样说来,那就是野生动物在附近绝迹的原因了?”大卫·布鲁克斯说。  “是的。”她用手背把一缕头发梳理好;“这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  大家沉默了片刻。我们围着兔子的尸体站着,背对刮得呼呼响的大风。那尸体正在被迅速消耗,在我的想像中,我几乎看见了它在我眼前被吞噬的情景,一种实时画面。  “我们最好除掉那些可恶的集群”查理说。  我们转过头,向停车棚走去。  大家都不说话。  没有什么可说的。  我们朝前走着。一些在沙地上跳动的小鸟突然从乔利亚仙人掌下飞了起来,在我我们面前叽叽喳喳地叫着旋转。  我对梅说:“不是说没有野生动物吗,但是这里有小鸟?”  “看来真的有。”  那一群小鸟旋转回来,在距离我们100码之外落了下来。  “可能它们太小了,没有被集群看上眼,”梅说,“它们身上没有多少肉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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