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迈克尔·克莱顿-机身-14

齐格勒说:“美国人,身高5英尺9英寸到6英尺2英寸,35岁左右。”  凯西点点头,再一次对他感到佩服。  他按下一个纽,其中一台监视器显出视频画面:走在小路上的男人。录像带定格。“好吧,”齐格勒说,“我现在干什么?”  凯西说:“录像带上最后9分钟的内容是545航班上拍下来的。这台摄像机录下了整个事故过程。”  “真的吗?”齐格勒搓着两手说,“那应该是很有意思的。”  “我要知道,事故发生之前那片刻的不同寻常的声音是什么。我的问题是——”  “别跟我讲。”他举起手说,“我不想知道。我要自己不受任何影响地去看。”  “你什么时候可以有结果?”  “20小时以后。”齐格勒看看他的手表。“明天下午吧。”  “行。还有,杰伊,你如果不让别人碰这盘带子,我会非常感激……”  齐格勒木然地看着她。“什么带子?”他说。质保部晚6时10分  凯西6点过后回到自己办公桌前。有更多的电传件在等着她。  发件人:S.涅托,驻温哥华代表  收件人:C.辛格顿,质保部/事故组  副驾驶刘湛平在温哥华总医院手术后有并发症,据报仍昏迷但病情已稳定。承运人代表迈克·李今在医院。我将争取明天见到副驾驶,证实其病情并可能与其交谈。  “诺玛,”她叫起来,“提醒我明天上午给温哥华挂电话。”  “我会记下来的,”她说,“顺便说一声,这是给你的。”她递给凯西一份传真件。  这张纸好像是一本机上杂志的一页。最上方写着“本月优秀雇员”,下面是一幅墨色太黑、无法辨认的照片。  照片下是一段文字说明:“张约翰机长,太平洋航空公司高级飞行员,是公司本月优秀雇员。张机长的父亲就是名飞行员,张机长本人已飞行20年,其中有7年是为太平洋公司飞行的。当他不开飞机的时候,他喜欢骑自行车和打高尔夫球。照片上他正在兰潭岛海滩上与妻子宋和孩子艾莉卡、汤玛在一起。”  凯西皱着眉毛问:“这是什么?”  “我说不上来。”诺玛说。  “这是从哪儿发来的?”传真纸上方有电话号码,但没有发件人姓名。  “是拉蒂热拉的一家复印店。”诺玛说。  “在机场附近?”凯西说。  “是的,那是个繁忙的地方,他们也不晓得是谁发的。”  凯西盯着照片看。“它是从一本机上杂志上复印下来的?”  “太平洋公司的机上杂志。但不是这个月的。他们把座位背后口袋里的东西全送来了——乘客免税商品、安全须知、呕吐用小纸袋、机上月刊。但杂志上没有这一页。”  “我们能搞到过期的机上杂志吗?”  “我正在办。”她说。  “我希望能把这张照片看得更清楚些。”凯西说。  “我想也是。”诺玛说。  她又埋头去看写字台上其余的文件。  发件人:T.科曼,产品服务中心  收件人:C.辛格顿,质保部/事故组  我们已完成供国内外维修站地勤人员使用的N—22型飞机“虚拟灵活反应显示系统”的设计参数。光盘只读存储器播放装置已可别在腰间,视镜重量已减轻。此系统可让维修人员卷动并阅读维修手册12A/102—12A/406,包括图纸和部件剖面图。初稿将在明天分送征求意见。生产将于1月5日开始。  这种虚拟灵活反应显示系统是诺顿公司帮助客户改进维修的努力的一部分。飞机制造商早就意识到大多数飞行问题都是由维修不善引起的。一般来讲,维修得当的飞机可以飞上几十年。有些旧的诺顿N—5型飞机已经飞了60年,现在还在服役。而另一方面,一架维修不当的飞机可以在数分钟内就陷进麻烦——甚至机毁人亡。  解除管制之后,因为财务上的压力,各航空公司都在裁员,包括维修人员。他们还减少了每个起降往返之间的周转时间;飞机在地面停留的时间在有些情况下已经从两小时压缩到20分钟。所有这些都对维修人员产生高度的压力。诺顿公司和波音公司、麦道公司一样,都看到了帮助维修人员更有效地工作是完全符合自身利益的。这就是把修理手册做成一套光盘式的“虚拟灵活反应显示系统”为什么这样重要的原因了。  她继续看文件。  下一份是每周部件故障总结,编辑起来从而使联邦航空局能够更认真地跟踪部件问题。上一周里没有发生严重的故障。一台发动机的压缩机熄火;一台发动机的排气温度指示器不亮了;一个燃油过滤器阻塞灯错亮;一个燃料热度指示灯不亮了。  接下来是事故分析小组有关过去事故的更多的后续报告。产品服务中心在未来六个月里每两周就要检查一次所有的事故飞机,以确定事故分析小组的评价是否正确,并确保飞机不再发生新问题。然后他们就发出一份总结报告,就像她桌上的这份:  飞机故障报告  特许情报——仅供内部使用  报告号码:IRT—8—2776   今天日期:8月5日  飞机机型:N—20       事故日期:3月4日  航空公司:葡航       飞机机号:1280  报告人:拉莫内斯,服务代表  地点:葡萄牙  文档参考号:(a)AVN—SVC—08774/ADH  内容:起飞时主起落架故障  事件描述:  据报在等待起飞时“轮子不转”警示灯亮起,机组决定放弃起飞。前起落架轮胎炸裂轮舱起火后被地面救火车扑灭。乘客与机组人员通过撤离滑道疏散。未报告有伤员。  采取措施:  对飞机进行检查后发现以下损坏:  1.两翼阻力板损坏明显。  2.一号发动机受大量油烟污损。  3.内藏阻力板铰链整流罩有轻微损伤。  4.二号轮胎花纹已磨掉30%。前起落架轴心与活塞无损坏。  对人为因素进行检查后发现:  1.应要求航空公司进一步检查驾驶程序。  2.应要求航空公司全面检查修理程序。  飞机目前正处于修理过程中。航空公司正在检查其内部工作程序。                      戴维·莱文                      加利福尼亚伯班克                      诺顿飞机制造公司                      产品服务中心                      综合技术科  总结报告总是婉转圆滑。在这次事件中,她知道,地面维修人员是如此不称职,以致飞机马上要起飞了,前轮还是锁死的,导致轮胎爆炸,几乎引起一场非常严重的事故。但这份报告并没有说明这一点;你不得不在字里行间去寻找这个。这是航空公司的问题,但航空公司毕竟是客户,挑剔客户不是好办法。  凯西明白,最终太平洋公司545航班的事故也会用类似的轻描淡写的外交辞令来结束总结报告。但在此之前还有好多事要做。  诺玛又过来了。“太平洋公司办事处已经关门了。我只好明天再去找那份杂志。”  “行。”  “亲爱的?”  “什么事?”  “回家吧。”  她叹口气。“你说得对。”  “而且要好好歇歇,行吗?”格伦代尔晚9时15分  女儿在电话上留了个口信,说她要在艾米家过夜,爸爸也同意了。凯西对这很不高兴,她认为女儿在上学的日子里不该在同学家过夜,不过此刻她是无能为力的。她爬上床,把女儿的照片摆到床头柜上看着,然后转身开始工作。她在读TPA545的飞行磁带记录稿,检查每段飞行的经停坐标,核对火奴鲁鲁飞行控制导航中心与奥克兰无线电通讯中心的无线通讯文字记录稿。这时候电话响了。  “我是凯西·辛格顿。”  “喂,凯西。我是约翰·马德。”  她坐起身。马德从不往她家里打电话。她看看钟,已经过9点了。  马德清清嗓子。“我刚接到公关部本森的一个电话。有家电视网新闻专题部的人要求到厂子里头拍节目。他拒绝了。”  “噢——”这很正常,拍新闻的人是从来不许到厂区里头来的。  “后来他又接到那个《新闻线》节目一个叫马龙的制片人打来的电话。她说《新闻线》要求进入厂区,并且坚持说应该允许他们进入。她非常固执,本森让她别再提了。”  “啊哈。”  “他说他这事处理得有理有节。”  “啊哈。”她在等着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个马龙说《新闻线》正在做一段有关N—22的片子,她要求采访总裁。他告诉她哈尔正在国外,现在办不到。”  “啊哈。”  “然后她建议我们重新考虑她的要求,因为《新闻线》这段节目重点放在对飞行安全的关注上。我们的飞机两天内连出两次事,一次是发动机故障,一次是前缘缝翼打开,几名乘客死亡。她说她已和一些批评者谈过——没提他们的姓名,不过我也猜得出来——她希望能给总裁一个作出反应的机会。”  凯西叹了一口气。  马德说:“本森说他也许下周能为她安排采访总裁,而她说不,那不行,《新闻线》这个周末就要播出这段报导。”  “这个周末?”  “对,”马德说,“时间上讲不可能更糟了。播出前一天我要去中国。这是一个很受欢迎的节目,全国他妈的都会看到的。”  “是的。”她说。  “那女人后来说她希望公平处事,如果公司对外界的说法不作反应的话,那对公司的形象总是很不好的。所以,如果总裁无法到场和《新闻线》谈的话,也许别的地位高的发言人可以出面谈。”  “啊哈……”  “所以我明天中午打算在办公室见这个白痴。”  “面对摄像机?”凯西说。  “不,不。只是背景材料,没有摄像机。不过我们要谈到事故分析小组的调查,所以我想你最好也在场。”  “当然。”  “很显然他们将要对N—22型飞机做出非常可怕的报导,”马德说,“这都怪有线新闻网那盘该死的录像带。事情就是这样开的头。我们现在给搅进来了,凯西。我们只好尽最大的努力来对付它啦。”  “我会在那儿的。”她说。1马里纳机场晨6时30分  詹妮弗·马龙被床头柔和而持续不断的闹钟嗡嗡声吵醒。她把闹钟关上,回头看看睡在旁边的男人那晒得黑黑的肩膀,心里感到一阵恼怒。他是电视连续剧的替身演员,他们是几个月前相识的。他的那张脸棱角分明,身上肌肉发达,而且知道怎么讨她欢心,但是天哪,她恨那种完事后留下来过夜的男人。她曾经有礼貌地暗示过,但他干脆翻个身就睡着了。此刻他还躺在这里,打着呼噜。  詹妮弗不喜欢早晨一觉醒来之后,屋里还有个男人。她不喜欢他们呼吸时发出的声响,皮肤上冒出来的味儿和枕头上油腻腻的头发。即使是她看得上的人,即使是那些让她心旌摇荡的名人们,第二天早上在她眼里看来也只是一条条浑身湿透的搁了浅的鲸鱼。  好像这些家伙都太不知趣了。他们来了,得到了他们想得到的。她也得到了她想得到的。每个人都很快活。那他们为什么还不滚回自己的家呢?  她从床上爬起来,感到赤裸的皮肤上空调吹来的冷气。她走到衣橱那儿挑选要穿的衣服。她今天得扮演那种直截了当的严肃角色,所以她挑了一条牛仔裤,一件白色的阿格尼斯T恤衫和一件海军蓝的吉尔桑德牌外套。她把这些拿进浴室,冲了个淋浴。在她等待水热起来的时候给摄像师打了个电话,叫整个摄制组一小时后在大厅里准备好。  她冲淋浴的时候,脑子里又检查了一遍这天的工作计划。第一个是巴克,上午9点,她要以飞机为背景给他短短地拍上一段,让他热热身,然后停下来,再去他办公室拍余下的。  下一个是记者罗杰斯。没时间在他奥伦治县的办公室拍。她要在伯班克开始拍他,那是另一个机场,看上去不一样。他将谈到诺顿,他身后就是诺顿公司的建筑。  接着中午她要和诺顿的人谈。到那时,她应该已经了解另两个家伙的论点,她就可以试着吓唬吓唬诺顿,让他们乖乖地安排她去见总裁。  然后……我们看看再说。后半天是那个怂恿事故受伤者起诉的律师,很简短。星期五是联邦航空局的什么人,搞搞平衡吧。星期五还有诺顿的什么人。马蒂要在诺顿公司外站着讲一段,脚本还没准备好,但她只需要很短的一段开场白,剩下的只要后期配上解说就行了。乘客登上飞机走向他们的末日。起飞和着陆,然后是一些惊心动魄的坠毁镜头。  于是她便大功告成了。  她从淋浴里钻出来时心里想,这个段子一定会成功的。现在只有一件事让她心烦。  就是那个还赖在床上的家伙。  他为什么不回家?质保部晨6时40分  凯西走进质保部办公室,诺玛抬头看她一眼,然后指指厅里。  凯西皱皱眉头。  诺玛用大拇指点了点。“我今天早晨进来的时候他就在这儿了。”她说,“电话不停地打了足足有一个钟头。瞌睡虫突然不打盹了。”  凯西沿着厅堂走过去。走到里奇曼办公室时,她听到他在说:“绝对不,我们很有信心最后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不,不。我肯定。没有任何线索。不了解。”  凯西把头伸进去。  里奇曼正仰靠在椅子里,双脚搭在办公桌上,一边正打着电话。看见凯西时他似乎吓了一跳。他用手捂住电话。“我一会儿就来。”  “好的。”她回到自己办公室里,整理着文件。她不想让他在自己身边。该打发他到什么地方去跑一趟差啦,她心想。  “早晨好。”他一边往里走,一边说。他很开心,笑呵呵的。“我拿到你要的联邦航空局文件了。我把它们放在你桌上了。”  “谢谢,”她说,“今天,我需要你跑一趟太平洋航空公司的办事处。”  “太平洋航空公司?不是在机场吗?”  “事实上,我认为他们是在洛杉矶的商业区。诺玛会把地址给你的。我要你把过期的机上杂志找回来,时间越往后推越好。至少要一年的。”  “哎呀,”里奇曼说,“我们不能让个跑外勤的去干吗?”  “这很急。”凯西说。  “但我会错过事故分析小组会的。”  “不需要你参加事故分析小组会。我要尽快拿到这些杂志。”  “机上杂志?有什么用?”他说。  “鲍勃,”她说,“赶快去把它们搞来。”  他不自然地笑笑。“你不是在想赶我走吧?”  “拿到那些杂志,交给诺玛,再给我打电话。”作战室晨7时30分  约翰·马德迟到了。他大踏步地走进房间,满脸怒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重重地朝椅子里一坐。“好吧,”他说,“我们开始吧。545航班的事到哪一步啦?飞行记录仪呢?”  “还没结果。”凯西说。  “我们需要那些数据——想办法搞到它,凯西。结构部分呢?”  “好吧,很困难,的的确确很困难啊,”多赫迪愁眉苦脸地说,“我还在担心那个坏销子。我认为我们应该更警惕些——”  “道格,”马德说,“我跟你说过了,我们到飞行测试的时候再来检查它。现在,液压部分怎么样?”  “液压部分良好。”  “电缆线路呢?”  “良好。当然我们还在外线。必须用冷渗法再确认一下。”  “好的,我们在飞行测试时再做。电气部分呢?”  罗恩说:“我们已经定下从今晚6点开始做循环电流测试,要做一整夜。如果有问题,我们明早就知道了。”  “现在有没有疑点?”  “就是右边机翼的那几个邻近传感器。”  “我们有没有检查过它们的功能?”  “做过了,看上去是正常的。当然,要真正对它们进行检查的话,我们就得把传感器从盒子里拆下来,再把它们从机翼里掏出来,那意味着——”  “把别的一切都耽误了,”马德说,“算了吧,别做了,动力部分呢?”  “还是零,”肯尼·伯恩说,“发动机良好。冷却系统的几个封条装倒了。我们还找到了冒牌的反向装置整流罩。但这些都不可能造成这次事故。”  “好的,动力部分的问题排除了。航空电子控制系统呢?”  文庄说:“航空电子控制系统经检验在正常范围之内。”  “自动驾驶仪怎么样?飞行员企图争夺手控驾驶权?”  “自动驾驶仪情况良好。”  “我知道了。”马德朝屋子四周打量一下,“我们还是一无所获,是不是这样?调查进行了72小时,我们对545号航班发生的事还是他娘的什么也不知道。这就是你们要告诉我的吗?”  会议桌四周。一片沉默。  “基督啊。”马德愤愤地说。他敲着桌子。“你们这些人到底明白不明白?我要这桩事件快快地解决了。”2塞帕维达大道上午10时10分  弗里德·巴克正在解决詹妮弗的所有难题。  作为片子的开头,詹妮弗需要一个步行去上班的镜头,配上马蒂的画外音简介(“我们和前联邦航空局官员,现在是一名颇有争议的航空安全斗士弗里德·巴克谈过。”)。巴克提议用塞帕维达大道作为拍摄地点,广阔视野里是洛杉矶国际机场的南跑道。这很理想。他还谨慎地提起过去还没有哪个摄制组使用过这个场景。  接下来,她需要一个工作的镜头,还是画外音(“自从离开联邦航空局以后,巴克一直在坚持不懈地让公众对飞机设计缺陷引起关注——特别是诺顿公司N—22型飞机的设计。”)。巴克提议拍摄他的办公室的一角,他的身后是摆满一本本厚厚的联邦航空局文件的书架,他面对摄像机,端坐在一张高高堆着技术手册的写字台旁,专心致志地翻阅这些手册。  再下去,她需要他那烂熟于心而且过甚其辞的夸张独白,要他讲得比较具体些,这样瑞尔登在采访中就不用花时间来涉及这些。巴克也打算这样做。他知道空调、冰箱、电话和所有别的噪音来源的开关所在,拍节目的时候,他们需要把它们都关掉。巴克还准备好了一台监视器,随时可以在他做评论时播放有线新闻网播出的545航班录像带。监视器是一台演播室水准的索尼一束三枪式,放在房间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这样他们可以在拍摄中使用上头的画面。机上有一个视频插口,他们可以直接选取画面,并与他的口头评论同步进行。巴克用的是一英寸录像带,所以图像的质量非常好。他甚至还有一架N—22型飞机的大模型,他可以使用模型上机翼与机尾的可拆卸部分来演示飞行中究竟出了什么乱子。这架飞机模型就放在他写字台上的一个架座上,所以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道具。巴克的打扮也挺适合现在的角色。非正式的衬衫和领带,让人联想起一名工程师,一副权威的派头。  巴克也很上镜。他看上去很放松。他的回答简短干脆,从不使用晦涩难懂的行话。他似乎明白她会怎样编辑录像,所以就尽量不让她受到任何限制。比方说,他在回答问题的过程中不去伸手碰飞机模型。相反,他总是先把问题回答完,然后再说:“说到这里,可以看一下这架模型。”等到她表示同意了,他才重复一遍刚才的回答,同时拿起模型飞机。他做的一切都很熟练自然,没有任何支支吾吾或累赘笨拙。  当然巴克不仅在电视上,在法庭上也是很有经验的。唯一的问题是他并未表现出强烈的感情色彩来——没有震惊,也没有义愤。与此相反,他的口气、他的风度、他的姿势语言暗示出一种深刻的痛惜和遗憾。发生这种情况真是不幸。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改正失误真是不幸。这么多年来掌权人就是不听他的话更是不幸。  “几年来这种飞机的前缘缝翼一共已经出过八次问题了。”他说。他把飞机模型举在脸前,把它转了个身,这样在摄像灯光照耀下不会反光。“这些就是前缘缝翼。”他说着从机翼前拉出一块滑板。他把手缩回去,然后说,“你们可以看到特写镜头。”  “我晚了一步,没拍下来,”摄像师说,“你能再来一遍吗?”  “当然可以,你用广角了吗?”  “两个加倍广角。”摄像师说。  巴克点点头。他停顿片刻,接着重又开始。“几年来这种飞机的前缘缝翼一共已经出过八次问题。”他再次把模型举起来,不过这次他事先就把它转过来,所以不反光了。“这就是前缘缝翼。”他说着把机翼前的滑板拉了出来。他再次停下。  “这次拍下来了。”摄像师说。  巴克继续说:“前缘缝翼只在飞机起飞和降落的时候才打开。在飞行过程中,它们是折叠起来收进机翼里的。但众所周知的是,诺顿公司N—22型飞机的前缘缝翼在飞行过程中会自动打开。这是设计上的错误。”他又暂停片刻。“我现在要把事情是怎样发生的演示给你们看,拉出广角来让你们看到整个飞机。”  “拉广角。”摄像师说。  巴克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然后说:“这种设计错误的结果就是,当前缘缝翼打开的时候,飞机的机头就会朝上,像这个样子,构成失速的危险。”他把模型微微翘了翘。“在这种情况下,几乎不可能控制;如果驾驶员试图恢复水平飞行,飞机就会做出过度的反应,立刻进入倒栽状况。驾驶员再次修正,企图使飞机从倒栽状况中解脱出来。结果飞机立刻又进入爬升状态,然后又是下栽。接着再次爬升。545号航班上发生的就是这样一回事。这就是乘客死亡的原因。”  巴克暂停片刻。  “现在我们结束模型的话题,”他说,“所以我现在把它放下来。”  “好。”詹妮弗说。她一直从放在地上的监视器上观看巴克。此刻她在考虑她可能很难剪接从广角镜头到放下模型的这一段。她真正需要的是重复一遍——  巴克说:“飞机倒栽,然后爬升,接着再一次倒栽。545号航班上发生的就是这样一回事。这就是造成乘客死亡的原因。”带着一脸的遗憾,他把模型放下。尽管他动作很轻,但他的手势看上去是在暗示着飞机的坠毁。  詹妮弗并没有看走眼。这不是什么采访,实际上倒成了一场表演。这年头,讲究技巧已不是什么少见多怪的事。越来越多的采访对象似乎都对摄像机角度和剪接过程挺在行的。她曾经见过公司经理浓妆艳抹地接受采访。刚开始的时候,搞电视的人对这种新的矫揉造作感到不可思议,但到后来也就习以为常。毕竟他们的时间很紧张。他们总是匆匆忙忙地从一处奔到另一处。一个预先准备好的采访对象,不管怎么讲,总算使他们的活儿干得轻松多了。  但就是因为巴克干得太顺畅了,拍摄过程也太顺利了,她就不想让巴克这么肤浅地走走过场。她今天工作的最后一部分就是问一些基本的问题,以防马蒂到时候时间不够或是根本忘记问。  她说:“巴克先生?”  “嗯?”他朝她这边转过来。  “检查一下镜头距离。”她对摄像师说。  “远了点。朝摄像机跟前挪近一点。”  詹妮弗挪动一下椅子,这样她就正好坐在镜头旁。巴克稍稍动了动,面对她现在的位置。  “他现在看上去好多了。”  “巴克先生,”詹妮弗说,“你以前当过联邦航空局的雇员……”  “我曾经为联邦航空局工作,”巴克说,“但后来离开了这个部门,因为我不同意他们对制造商放任不管的态度。诺顿公司的飞机就是这些马虎放纵政策的结果。”  巴克再次显示了他的技巧:他的回答是一种完整的陈述。他明白他更像是在摄像机前侃侃而谈地做些评论,而不是对一个问题进行回答。  詹妮弗说:“围绕你离开联邦航空局的事有一些不同的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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