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起诉,我们没有这方面的权力,但是很清楚他因为向这些律师提供情报而私下接受钱款。我们把他的案子报到司法部,司法部没能立案起诉。我们为此感到很不安。我们认为他该去蹲监狱,还有同他一伙的那些律师们。” “为什么没起诉呢?” “你得去问司法部了。司法部是由律师们组成的。律师当然不喜欢把别的律师送进监狱。这大约是一种职业互惠吧。巴克为律师们干活,他们就让他逃脱惩罚。巴克现在还在给律师们工作。他所说的一切都用来支持或煽动某起草率的诉讼案。他对航空安全并不真有兴趣。要是他真有兴趣的话,他还会为我们工作的,尽力为公众利益服务,而不是设法去捞大笔的钱。” 马蒂说:“如你所知,联邦航空局目前正在受到攻击……” 詹妮弗心想她现在最好是让马蒂停下来,再继续下去已没有任何意思了。她已经打算砍去这段采访的大部分内容。她只计划保留联邦航空局这个人在一开始说巴克只想出风头的那段话。那是最不会造成多大损害的评论,而且它会对这个段子形成一种平衡的反应。 因为她需要巴克。 “马蒂,我很抱歉,我们还得横穿城区呢。” 马蒂点点头,立刻对这人表示了谢意,并给这人的孩子签了名,然后在詹妮弗前头爬进了轿车。 “耶稣啊。”马蒂在汽车启动时说。 他透过车窗向联邦航空局的那人挥挥手,笑着表示再见,然后猛地坐回到座位上。“我搞不懂,詹妮弗,”他心怀叵测地说,“我要是说错了,你就纠正过来。我不得不说你手里没戏。你不过是有一些律师和拿他们钱的帮手们的胡说八道而已。你手里没有一点点实实在在的东西。” “我们内容很充实,”她说,“你会看到的。”她尽力想让人听起来有信心的样子。 马蒂很不高兴地呼哧了两声。 汽车开出来,朝北往峡谷那边驶去,驶向诺顿飞机公司。视频图像系统公司上午11时17分 “录像马上就好。”哈蒙说。他的手指敲打着操作台。 凯西在椅子里换了个姿势,感到一阵疼痛袭来。离采访还有几个小时,她仍旧不能决定怎样对付它。 录像开始走带。 哈蒙把每帧画面放慢三倍速,图像在慢动作中一抖一抖的。这种变化使得事件似乎更令人害怕。她静静地观看着,人的身体在翻滚,摄像机转着圈子,落下来,最后停在驾驶舱门下不动了。 “倒回去。” “倒到哪里?” “尽可能慢些。” “每次一帧?” “是的。” 画面往回倒。灰色地毯。摄像机从门下跳出来时一团模糊。驾驶舱里透出的灯光。驾驶舱前窗透过的强光。基座两侧两名飞行员的肩膀,左边是机长,右边是副驾驶。 机长朝基座伸过手去。 “停。” 她盯着这帧画面。机长的手伸过去,头上没戴帽子,副驾驶的脸朝前,没有面对机长。 机长把手伸出去。 凯西把椅子往控制台拉近些,仔细看着监视器。然后她站起来,朝屏幕凑得更近。 就在那儿,她想颜色艳丽。 但她对此又将干什么呢? 什么也干不了,她意识到了。她什么事情也不能干。她现在有准确的情报了,但她不可能既将它公诸于众,同时还能保住她的工作。她意识到,不管怎样她终归要失去她的工作。马德和埃格顿合谋设下这个圈套让她钻,让她和新闻界打交道。无论她是像马德要她做的那样去说假话,还是把真相讲出来,她都要倒霉。没有任何出路。 凯西看得见的唯一可能的解决办法就是不去接受这个采访,但她又不得不去。她现在真是一筹莫展哪。 “行啦,”她说着叹了一口气,“我看够了。” “你要干什么呢?” “复制一盘。” 哈蒙按了操作台上的一个钮。他在椅子里换个姿势,看上去很不舒服。“辛格顿女士,”他说,“我觉得我应该说点什么。在这里工作的人看过这盘带子,坦白地说,他们都很义愤填膺。” “我能想象得到。”凯西说。 “他们都在电视上见到过那家伙,那个律师,说什么你们正在掩盖事故的真正原因……” “啊哈……” “尤其有个人,在接待处,是个女的,认为我们应该把录像带交给政府,或是电视台。我是说,这简直是爆炸性的事。我们正坐在炸弹上。事关人的生命。” 凯西叹了一口气。她并不真正感到吃惊,但这反映了一个新问题,她也许不得不来对付它。“这是不是已经发生了?你是在告诉我这个吗?” “不,”哈蒙说,“还没有。” “但人们很关注。” “是的。” “你呢?你怎么想的?” “好吧,跟你说实话,我也伤透脑筋。”哈蒙说道,“我是说,你给公司工作,你就得忠心,我理解这一点。但如果这种飞机真有问题由于这些问题而死人……” 凯西的脑子飞速转动起来,考虑着目前的情势。现在没有办法弄得清这盘录像带已经复制了多少盘,也没有办法阻止或控制事态的发展。她对耍手段搞阴谋之类鬼鬼祟祟的事早已经觉得厌烦——航空公司、工程师们、工会、马德、里奇曼,所有这一切都使日常的工作矛盾重重,而身处困境之中的她却在努力要把人都团结起来,把事情搞好。 现在又冒出这家录像公司! 她问:“接待处的女人叫什么名字?” “克丽斯汀·巴伦。” “她知道你们公司和我们签订过一个不泄密协议吗?” “是的,但是……我猜想她认为她的良心占了上风吧。” “我需要打个电话,”凯西说,“用私人线路。” 他带她去了一间没人使用的办公室。她打了两个电话。回来时她对哈蒙说:“这盘磁带是诺顿公司的财产。未经我们授权,不能向任何人泄露。你和我们之间签过一个不泄密协议书。” “你的良心难道没有使你感到不安吗?”哈蒙说。 “不,”凯西说,“它没使我不安。我们正在进行调查,而且我们一定能把它弄个水落石出。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谈论一些你根本不明白的事。如果你泄露了这盘录像带的内容,你就会帮一个专事煽动的律师起诉我们。你和我们之间有不泄密协议,你要是违反了协议,你就得关门大吉,休想再做生意。脑子里好好想着点儿。” 她拿起录像带,走出房间。3诺顿质保部上午11时50分 凯西心情沮丧、怒气冲冲地闯进质保部她自己的办公室。一位上了点年纪的妇女正在等她。她自我介绍说她名叫玛莎·格尔申,是搞“传媒培训”的。从外表上看,她像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奶奶,头发灰白,后脑梳了个圆发髻,穿一件薄斜纹呢的高领套裙。 凯西说:“我很抱歉,我实在太忙。我知道是马德叫你来见我,但是我恐怕——” “噢,我知道你有多忙。”玛莎·格尔申说。她的声音非常镇定,给人以安慰。“你没有时间,尤其是今天。还有,你并不真想见我,对吧?你是不大把约翰·马德当回事的。” 凯西停下来。 她再一次打量这个让人愉快的女士,她满脸笑容地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你一定觉得你在被马德先生操纵。我理解这一点。既然我也认识他,我就必须说我对他的品行缺乏好感。你呢?” “一样。”凯西说。 “而且我也不认为他有多喜欢女人,”格尔申继续说,“还有,我怀疑他安排你在电视上谈话的目的实际上是希望你失败。天哪,我决不愿发生这种事。” 凯西瞪眼看着她。“请坐。”她说。 “谢谢你,亲爱的。”这位女士坐在长沙发上,薄斜纹呢套裙波浪般地铺下来。她的双手利落地摆在腿上。她的表情平和镇定。“我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的,”她说,“你如果也坐下来,兴许会更舒服些的。” 凯西坐下来。 “在采访前,只有几件事我想提醒一下,”格尔申说,“你知道,你将和马蒂·瑞尔登面谈。” “不,我不知道。” “是的,”她说,“这就是说,你将要对付他很特别的访谈风格。这会使事情简单些。” “我希望你是对的。” “我不会错的,亲爱的,”她说,“你现在舒服了吗?” “我想是的。” “我想看看你靠着椅背坐。就这样,靠后坐。当你身体前倾坐的时候,你显得过于急切,你的身体很紧张。朝后坐,这样你就能把别人说的话听进去,而且很从容。你也许在采访中要这样做吧。朝后坐,放松。” “好吧。”凯西说着靠后坐坐。 “放松了吗?” “我想是的。”凯西说。 “你通常都是像这样把两只手握在一起的吗?我想看看你把两手分开是什么样。是的,把手放在写字台上,就像现在这样。你把两手搭在一起就会使你觉得紧张。当你采取这种放开的姿势时就好多了。好的。这样是不是觉得自然?” “我想是的。” “你现在一定觉得压力很大,”格尔申说,“我打从马蒂·瑞尔登还是年轻记者的时候起就认识他了。克朗凯特不喜欢他,他认为马蒂狂妄自大而且华而不实。恐怕这个评价是很准确的。马蒂除了小聪明之外,没有一点实在的东西。他不会给你造成多少麻烦的,凯瑟琳,至少不会给你这种聪明女人造成多少麻烦。你一点麻烦都不会有的。” 凯西说:“你让我感觉好多了。” “我只是在告诉你那是怎么回事,”格尔申轻声说,“和瑞尔登打交道最重要的一点是,记住,你总是比他了解得更多。你在这个行业里干了好几年。瑞尔登是初来乍到。他也许今天早晨才飞过来,今天晚上又要飞走。他很聪明,能说会道,学起东西来很快,但他不可能达到你所掌握的知识的深度。记住这一点:你比他了解得多。” “好的。”凯西说。 “现在,由于瑞尔登手上几乎没有任何可以随意使用的情报,他的主要技巧就是巧妙利用你给他的情报。瑞尔登有杀手的名声,但是如果你仔细观察他的举动,你就会发现他实际上不过是个只会玩把戏的人。这就是他的把戏。他想法让你同意他的一连串陈述,于是你就频频点头,是的,是的——接着他会冷不防地从斜刺里狠狠给你一击。瑞尔登一辈子都靠玩这一手。有意思的是人们从来没弄明白。” “他会说,你是个女人。是的。你住在加州。是的。你有个好工作。是的。你喜欢生活。是的。那你为什么偷钱?你刚才一直在点头,突然你变得慌乱起来,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于是他得到了一种可以利用的反应。” “记住,他所要求的只是这种一个句子的反应。如果他没有得到,他就会循原路折回来,换个方式再问。他会一遍又一遍地回到这个题目上来。如果他不断地反复提到一个特定的话题,你就会晓得他还没搞到他想要的东西。” “好的。” “马蒂还有另一个花招。他会做出一个挑衅性的陈述,然后停下,等你来填补这个真空。他会说,凯西,你制造飞机,所以你一定知道飞机是不安全的……然后等待你来回答。但请你注意,他并没有真正问了个问题。” 凯西点点头。 “或者他会以一种不相信的口吻重复你说的话。” “我明白了。”凯西说。 “你明白了?”格尔申吃惊地说,两道眉毛高高挑起。这完全是模仿瑞尔登。“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你会被迫做自我保护。但你不必这样做。如果马蒂没有问出问题来,你就不必说任何话。” 凯西点点头,什么也不说。 “很好。”格尔申笑着说,“你会干得很漂亮的。要记住,你需要多长时间就拖多长时间。采访是录像式的,所以他们会剪掉停顿和暂停的部分。如果你不懂他的某个问题,就叫他再说明白些。马蒂特别擅长问出模糊不清的问题来诱导特定的回答。记住:他对他谈论的事情其实是一窍不通的。他只到这里来一天。” “我明白。”凯西说。 “还有,如果你看着他的时候不觉得难过的话,那就不妨看着他。如果你看着他心里难受的话,你就选一个靠近他头部的某个点看着,比如椅子靠背的一个角啦,他身后墙上的一幅画啦。你就集中注意力看着它作为替代。摄像机是不可能分得清你是不是真在看他。只要是能让你保持注意力的事,你就去做好了。” 凯西试了试,看着恰好是格尔申耳朵的地方。 “很好,”格尔申说,“你会干得很出色的。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凯瑟琳。你在一个错综复杂的企业里工作。如果你努力想向马蒂解释这种复杂性的话,你会失败的。你会觉得他毫无兴趣。他也许就会打断你。因为他没有兴趣嘛。很多人抱怨说电视缺乏中心。但这正是这种媒体的本质呀。电视根本不是关于信息的。信息是积极的、有吸引力的,电视是被动的。信息是冷静客观的,电视是情绪化的。它是娱乐性的。不管他说什么,不管他如何表演,实质上马蒂对你,或是你的公司,或是你的飞机,都是绝对没有丝毫兴趣的。人们为他表现的那一份天才而付他钱:向人们挑衅,想方设法让人们情绪爆发,勃然大怒,说出让人憎恶的话。他并不真想知道有关飞机的事。他要的是在传媒上抛头露面的那个时刻。你如果能明白这个,你就能对付得了他。” 她笑起来,还是那种老奶奶式的笑。“我知道你会干得很漂亮的,凯西。” 凯西说:“采访的时候你会在场吗?” “哦,不,”格尔申笑着说,“马蒂和我的故事说来话长哪。我们互相之间谁也不喜欢谁。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我们才会在同一个地方出现。我恐怕我们见了面就会互相吐唾沫的。”行政办公大楼下午1时 约翰·马德坐在写字台旁整理着文件——或者说道具——供凯西接受采访时使用。他要求这些文件必须完整,而且他还要求这些文件排列得井然有序。首先是二号发动机冒牌推力整流罩的配件记录。找到这个部件算是个好兆头。肯尼·伯恩虽然吵吵嚷嚷个没完,总还是干了件正确的事。推力整流罩是个大部件,这种东西所有的人都会不断提起的。况且它肯定是假货。普拉特与惠特尼公司看见的话会痛心地尖叫起来的:公司商标上那只闻名遐迩的老鹰让人给印反了。更重要的是,一个假冒伪劣的部件将把整个故事引向那个方向,它将把争吵和批评的热度冷却下来—— 他的私人电话响了。 他拿起话机。“我是马德。” 他听出来卫星电话发出的电流声。哈尔·埃格顿正在飞往香港的公司专机上给他打来电话。埃格顿说:“它是不是已经进行了?” “还没有,哈尔。还有一小时。” “一结束就给我来电话。” “我会的,哈尔。” “最好是好消息。”埃格顿说着把电话挂上。伯班克下午1时15分 詹妮弗心里很烦。她得暂时让马蒂一个人呆一会儿。在拍摄阶段让马蒂一个人呆着可不是个好主意:他是个焦躁不安、精力过人的家伙,他需要不断的关注。得有人搀着他的手,哄着他玩。马蒂就像《新闻线》节目所有的主持人一样——他们也许以前当过记者,但现在都是演戏的,他们有着演员的所有特性:自我中心,虚荣心极强,要求苛刻。他们让人厌恶透顶。就是那种货色。 她也知道,马蒂虽然对诺顿报道段子埋怨个没完没了,但说到底他担心的还是他自己的荧屏形象。他知道这个段子准备时间太短。他也知道它将是草率做成、不讲质量、吃力不讨好的。他害怕片子编辑过后,他面对的是个站不住脚的报道。他害怕他的朋友们会在四季餐厅的午餐上对这部片子做出不好的评论。他对新闻界的反应并不感兴趣。他关心的是他个人的形象。 詹妮弗明白,证据就在她手里。她刚离开只有20分钟,但当她的汤卡小车驶到拍摄地点时,她看见马蒂低着头在踱步,一副心烦意乱、闷闷不乐的样子。 真是典型的马蒂。 她从车里钻出来。他直直地朝她这边跑过来,开始抱怨,开始诉说他们应该赶紧撒手不管这部片子,给迪克去电话,告诉他这行不通……她打断了他。 “马蒂,看看这个。” 她掏出一盒录像带交给摄像师叫他放。摄像师把带子放进机子里,她就走到放在草地上的放像监视器旁。 “这是什么?”马蒂问,一边俯身看着监视器。 “看吧。” 录像带开始播放。开头是一个婴儿在母亲的大腿上。婴儿在咂自己的脚趾。 马蒂看看詹妮弗。他的浓眉竖了起来。 她什么话也不说。 录像带继续播放。 太阳的强光照在监视器上,所以细节不大看得清,但已经是相当清楚了。人们的身体突然在半空中翻滚。马蒂一边看,一边屏住了呼吸,变得兴奋起来。 “你从哪儿搞到的?” “心怀不满的雇员。” “哪儿的雇员?” “一家为诺顿公司工作的录像店。某个体面的公民认为应该把它公开出来。她给我打了电话。” “这是诺顿的带子?” “他们在飞机上找到的。” “叫人难以相信,”马蒂一边看录像一边说,“真叫人无法相信。”身体在翻滚,摄像机在乱动。“这太让人震惊了。” “这难道不是妙极了吗?” 录像在继续。很好。太棒了——比有线新闻网的那盘还要棒,更有力,真是刮刮叫。因为这台摄像机完全不由人控制,四处乱蹦,所以这盘录像展现的飞行中发生的事件有更好的感官效果。 “还有什么人手里有这盘带子?” “没有人了。” “但你那位心怀不满的雇员可以……” “不,”詹妮弗说,“我答应我们会付给她一笔合法的费用,只要她不把带子给别人。她会坐在那儿等的。” “所以这是我们的独家报道。” “对。” “一盘来自诺顿飞机公司内部的真实的录像带。” “对。” “那我们就真算有了妙不可言的报道!” 渡过难关啦!她一边心里想,一边看着马蒂走到铁丝网那边,开始准备拍他那个站着解说的镜头。这个段子保住啦! 她知道她可以指望马蒂的合作。当然,这盘新录像并没有对已掌握的信息增加任何新内容,但马蒂是老手。他知道他们的这个段子的生死存亡完全系于实际的现场素材。如果这些现场素材发挥了作用,其他任何东西都是可有可无的。 这盘录像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于是马蒂现在又振奋起来。他来来回回地踱步,眼睛不时透过铁丝网瞟一瞟诺顿飞机公司的厂房。整个形势对马蒂来讲真算是十全十美了:从公司内部搞到的一盘录像,还有妨碍、拖延及欲盖弥彰的花招等等。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利用它的。 在女化妆师重新给他的脖子上打粉时,马蒂说:“我们也许应该把带子给迪克送去。这样他也能过过瘾。” “已经送去了,”詹妮弗说着指了指一辆朝公路开去的小车。 迪克要不了一个钟头就能看到带子。他看到时会兴奋到极点的。 他当然会拿它派用场的。他会用其中的一些片断来预告周六晚播出的节目。“诺顿灾难令人震惊的最新报道!天空中可怕的死亡之连续镜头!《新闻线》独家播出,周六晚10时!” 他们会每隔半小时就播一遍这段预告,直到节目正式播出。到了星期六晚上,全国都将观看。 马蒂现场站立主持的小段子完全是即兴式的,而且干得很漂亮。现在他们回到车里,朝诺顿公司大门驶去。他们甚至比预定时间早了几分钟。 “公司联系人是谁?”他问。 “一个叫辛格顿的女人。” “一个女人?”眉毛又高高挑起,“怎么回事?” “她是副总裁,将近40岁,而且是事故调查组的成员。” 马蒂把手伸出来说:“把档案和笔记给我。”他开始在车里看起来。“你现在明白我们得做些什么,对吧,詹妮弗?这个段子还没定下来排在60分钟的那一档播出。这盘带子大约可以放4分钟,或者4分半钟。有些部分你可以放它两遍——要是我就会这么做。所以你就不会给巴克和别的人多少时间了。重点是这盘录像和诺顿公司的发言人。这是片子的核心。所以这里头没什么选择。我们必须狠狠打击这个女人,一点不错吧?” 詹妮弗什么也不说。她在等待,让马蒂继续翻看档案材料。 “等一等。”马蒂说。他正盯着档案。“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没有。”詹妮弗说。 “这是颗重磅炸弹啊,”瑞尔登说,“你从哪儿搞到的?” “三天前,诺顿碰巧把它夹在一套背景材料包里送给我的。” “这个巧合太糟啦,”马蒂说,“尤其对辛格顿女士来说更是这样啦。”4作战室下午2时15分 凯西穿过厂区,正朝图像分析中心走去,突然她的手机响起来。是驻温哥华的飞行服务代表史蒂夫·涅托打来的。 “坏消息,”涅托说,“我昨天去过医院。他已经死了。死因是脑水肿。迈克·李当时不在,于是他们就问我能不能去辨认尸体,而且——” “史蒂夫,”她说,“别在手机上谈。给我发电传。” “行。” “但别发到这里来。发到尤玛的飞行测试机场去。” “当真?” “是的。” “行。” 她把手机关掉,走进4号飞机库。机库地面排列着塑料带。她想和林洁谈谈他们找到的那顶飞行帽的事。那顶帽子至关重要,而且这点现在对凯西而言也是越来越明确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事,马上给诺玛去电话。“听着,我想我知道那份机上杂志的传真件是从哪儿发来的了。” “这很重要吗?” “是的。在机场给圣蒂奈拉医院打个电话,找一个叫梁凯依的女乘务员。你就按我说的这样跟她讲。你最好记下来。” 她在电话中如此这般地讲了几分钟,然后挂断电话。突然间,她的手机又响起来。 “我是凯西·辛格顿。” 马德嚷着说:“看在老天的分上,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4号飞机库,”她说,“我正在——” “你应该在这里,”马德尖声叫着,“准备接受采访。” “采访是4点钟呀。” “他们把它提前了。他们现在已经来了。” “现在?” “他们都到了,摄制组,所有的人,他们正在架机器做准备。所有的人都在等你。是现在,凯西。” 她坐在椅子里,一位女化妆师忙着在她脸上涂脂抹粉。作战室里满是人,有的正往灯架上安装摄像大灯,有的用胶带在天花板上贴泡沫片。还有人在桌上和墙上粘贴话筒。一共两个摄制小组在装机器,每组用两台摄像机——共计四台摄像机,对着不同方向。桌子两旁各摆放了一把椅子,一把是给她的,还有一把是给采访者的。 她认为让他们在作战室里录制节目是不恰当的,她不明白马德怎么会同意的。她认为这么干对这间屋子来说是极不尊重的。他们曾经在这里辛勤劳作、激烈争辩和艰难探索,奋力想搞清楚飞机飞行中发生的各种各样的情况,而现在他们却把它弄成一件电视节目的道具。这实在让她觉得有失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