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卡莎脸一红,“遵命。”等侍女离开后,坦妮娅·玛瑞魏斯给了太后一个探询的眼色,“她干吗脸红啊?”“因为爱情,”这回轮到瑟曦咯咯发笑了,“她被咱们的奥斯尼爵士迷住了。”这是最年轻的凯特布莱克,胡子刮得也最干净,他和哥哥奥斯蒙一样黑头发,鹰钩鼻,笑口常开,缺点则是脸上还有提利昂的妓女留下的三道长长抓痕。“我认为,她喜欢他脸上的伤疤。”玛瑞魏斯夫人的黑眼睛里闪烁着淘气的光彩,“是吗?伤疤让男人看起来危险,危险中才有刺激。”“哟,你怎能讲出这种话来,我的好夫人?”太后揶揄,“再说了,如果危险中才有刺激,你怎么会嫁给奥顿大人?当然,我们都很喜欢他,可是……”培提尔曾评价说玛瑞魏斯家那代表丰收的巨号纹章简直是专门为奥顿大人设立的,因为他的头发像白菜,鼻子犹如甜菜根,脑袋瓜里装的多半是豌豆麦片粥。坦妮娅清脆地笑道:“我夫君是个宽厚的好人儿,委实谈不上什么危险,不过呢……希望陛下别小瞧了我,我爬上奥顿大人的床铺的时候可不是什么温柔**哟。”你们自由贸易城邦人净是些婊子,不是吗?不过这也算件好事,总有一天,她会好好利用这份信息。“噢,好夫人,你一定得告诉我,你那个……你那个危险的初恋情人是谁呢?”坦妮娅橄榄色的皮肤在她脸红时显得更黑了。“真糟糕,我不该多嘴的。陛下,就让我保留自己的小秘密吧,好吗?”“男人有伤疤,女人有闺秘。”瑟曦吻了她的脸,心想我很快就会把他挖出来。等多卡莎把奥斯尼·凯特布莱克爵士带到,太后便遣散了女人们。“来,和我一起来窗边坐坐,奥斯尼爵士。要酒吗?”她为两人都倒上酒。“你的斗篷很旧了,我想给你换身新的。”“换身新的?白袍子?谁死了?”“现在还没有,”太后表示,“你这么急着想加入你哥哥奥斯蒙的行列?”“御林铁卫?不,只要能取悦陛下,我愿做您的女王护卫。”奥斯尼咧嘴而笑,脸上的伤疤成了亮红色。瑟曦伸手在伤痕上梳理,“你可真大胆啊,爵士先生,你差点又让我不能自已。”“而您真好心,”奥斯尼爵士抓住她的手,粗鲁地吻她的指头,“我可爱的太后。”“知道吗?你是个坏蛋,”太后凑在他耳边低声倾诉,“不是真正的骑士。”她让他隔着丝裙服抚奶子。“够了。”“不,不够。我想要你。”“你要过我。”“只要了一次。”他再度抓住她的左乳,粗暴的挤压令她想起了劳勃。“一夜春宵奖励一位好骑士。你为我出色地服务,并因此得到回报。”瑟曦将手划过他股间,透过马裤,感觉到对方硬了起来。“昨儿早上,你在场子里摆弄新坐骑?”“那匹黑牝马?是啊,那是我哥哥奥斯佛利送的礼物。我为它取名‘午夜’。”真是个呆子。“战马骑着上战场,至于鱼水之欢嘛……还是要骑精神抖擞的小母马哦。”她微笑着挤了挤他那活儿,“告诉我实情,你是不是看上了我们的小王后?”奥斯尼爵士警惕地退开,“她很漂亮,但还是个孩子,我宁愿要女人。”“何不两者兼得呢?”太后轻声说,“替我摘下那朵小玫瑰,重重有赏。”“小玫……玛格丽?您的意思是玛格丽?”奥斯尼那活儿萎了下去。“她可是国王的老婆,不是连御林铁卫睡了国王的老婆都会被斩首的吗?”“那是前朝的故事了。”况且被睡的是国王的情妇,不是老婆,而情夫的首级是他全身上下唯一保留住的部分,伊耿三世当着情妇的面将他肢解。但此时此刻,瑟曦不想用这些恐怖的陈年往事吓唬奥斯尼。“托曼并非庸王伊耿,你别担心,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不多也不少。我要玛格丽的首级,不要你的。”他大吃一惊,“呃,您是指她的贞操吧?”“贞操当然也要——如果她还有的话,”瑟曦再度抚摩他的伤疤。“玛格丽会对你的魅力……视而不见吗?”奥斯尼给了她一个受伤的眼神。“她很喜欢我。她的表亲们老爱取笑我的鼻子,说我的鼻子太大,但上回梅歌这么说的时候,玛格丽制止了她,还夸奖我的脸挺可爱。”“瞧,我的眼光果然没错。”“是,陛下,”男人狐疑地说,“可,如果我和她……和她……做了……?”“……做了丑事?”瑟曦尖声笑了两下,“与王后同床自是谋逆大罪,托曼别无选择,只能将你发配绝境长城。”“长城?”他沮丧地喊。想忍住笑实在很难。别笑,别笑,男人们最恨被人嘲笑。“黑斗篷与你的眼睛和头发很配。”“没人能从长城回来。”“我会把你弄回来,只要你替我杀一个男孩。”“谁?”“与史坦尼斯结盟的野种。放心,他年轻稚嫩,而我将额外拨给你一百精兵。”凯特布莱克在害怕,她能嗅出他的感觉,但他的自尊心不容许他将其表达出来。男人啊男人,全是一个样。“我杀过的男孩数不胜数,”他夸口,“只要这孩子一命呜呼,国王就会赦免我?”“不仅赦免你,而且提拔你当领主老爷。”只要你没给雪诺的弟兄们吊死。“你知道的,太后需要伴侣;需要一个无所畏惧的男人来保护她。”“凯特布莱克伯爵?”笑容在他脸上缓缓扩散,伤疤成了火红色。“噢,我喜欢这点子。高贵的领主……”“……方才配得上太后的卧床。”他忽然皱眉道:“可长城很冷。”“我很温暖,”瑟曦环住对方的脖子,“只消睡一个女孩、杀一个男孩,我就成了你的人。你有勇气吗?”奥斯尼想了一会儿,点点头。“我也是您的人,一切听您吩咐。”“很好,爵士先生,”她吻了他,并在抽身之前让他短暂地尝到了她舌头的滋味。“现在做这些足够了,其他的我们可以等。今夜,你会梦见我吗?”“会的。”他沙哑地答应。“和咱们的**玛格丽做爱时也会想起我?”她逗弄他,“当你进入她的时候,会想着我?”“会的,我会的。”奥斯尼·凯特布莱克发誓。“很好,去吧。”等他走后,瑟曦让乔斯琳替自己梳头,一边脱下鞋子,像猫一样舒展身体。天生我才必有用,她告诉自己,精妙的谋划让她很得意。若是宝贝女儿与下贱的奥斯尼·凯特布莱克私通的把柄被抓住,梅斯·提利尔将无话可说,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和琼恩·雪诺也不会奇怪奥斯尼到长城充军的原因。嗯,就安排奥斯蒙爵士去把弟弟和小王后捉奸在床吧,以确保其他两位凯特布莱克的忠诚。父亲,你看见了吗,你还会想尽快把我嫁出去吗?真遗憾哪,你和劳勃,还有琼恩·艾林、奈德·史塔克、蓝礼·拜拉席恩,你们统统都死了,只剩下我。当然,我没忘记提利昂,可他活不了几天了。夜里,太后召玛瑞魏斯夫人来卧室做伴。“你要酒吗?”她问对方。“小女王,”密尔女人咯咯笑道,“大骑士。”“行了,明日,我要你去见我的媳妇。”太后一边让多卡莎替她换上睡衣,一边吩咐道。“玛格丽女士总是乐于接见我。”“我明白。”太后没有忽略对方对托曼的小妻子的称呼。“告诉她,我赠送给贝勒大圣堂七根蜂蜡,以纪念咱们亲爱的已故总主教大人。”坦妮娅轻笑道:“您说得这样清楚,她便会送上七十七根蜂蜡,以表示自己更深刻的悼念。”“要尊重别人的虔诚信仰哦,”太后也笑了,“说了这个,你还要向她悄悄吐露,有人暗中仰慕她,某位优秀的骑士由于迷恋她,夜夜不得安寝。”“陛下,我可以问问是哪位骑士吗?”坦妮娅的大黑眼珠里闪动着淘气的火花,“莫非是咱们亲爱的奥斯尼爵士?”“或许吧,”太后说,“但你决不能在她面前直说出名字,让她慢慢打听,慢慢地求告你,懂吗?”“只要能取悦陛下,我什么都干。”屋外,冷风吹起,屋内,她们就着青亭岛的金色葡萄酒,一直聊到清晨。坦妮娅醉了,于是瑟曦从她口中套出了情人的名字。那是一位密尔船长,或者说是海盗,黑发披肩,一道伤疤横贯脸颊,从耳朵直到下巴。“我拒绝了他一百次,他却不以为意,”密尔女人告诉太后,“最后我莫名其妙就答应他了。我想,他这种人是无法拒绝的。”“我了解这种人。”太后淡淡一笑。“真的吗?陛下您也见过这种人?”“比如劳勃。”她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着詹姆。但当她阖上双眼,出现的却是另一个弟弟,还有昨天早上那三位白痴。只不过这回装在他们袋子里的,却真真正正是提利昂的头颅。她把它涂上焦油,扔进卧房的夜壶中。(16Khttp://wwW..手机,手机问:http://WAP..电脑访问:http://wwW..Cn卷4:群鸦的盛宴 Chapter19 铁船长北风吹拂,无敌铁种号绕过陆岬,驶入圣地娜伽摇篮湾。维克塔利昂来到站在船头的“理发师”纽特身边。前方隐约可见老威克岛的神圣海岸,上方是荒草遍布的山岭,娜伽的肋骨从地底冒出来,仿佛巨大的白色树干,跟大帆船的桅杆一般粗细,高度则有桅杆的两倍。灰海王大厅的骨骼。维克塔利昂能感受到此处的魔力。“巴隆第一次自立为王时,就站在这些骨头底下,”他边回忆边说道,“他发誓为我们赢回自由,‘三淹人’塔勒便将一顶浮木王冠戴到他头上。‘巴隆!’铁民们高喊,‘巴隆!巴隆国王!’”“他们呼喊你的名字时也会一样响亮。”纽特评论。维克塔利昂点点头,但没“理发师”那么肯定。毕竟,巴隆有过三个儿子,还有一个非常宠爱的女儿。他在卡林湾对自己的船长们也是这么说的,他们都敦促他尽早下手夺取海石之位。“巴隆的儿子死光了,”红拉弗·斯通浩斯争辩,“而阿莎是女人,你是你兄长的得力助手,必须由你捡起他的剑。”维克塔利昂提醒他们,巴隆明令他扼守卡林湾,抵御北方人的反扑,拉弗·肯宁说,“狼仔们经受了数次重创,已不足为患,大人。而您若枯守着这片沼泽,听任铁群岛落入别人手中,有什么意义呢?”“跛子”拉弗补充道,“鸦眼是外人,他不了解我们。”攸伦·葛雷乔伊,铁群岛之王和北境之王。只需想想,便能唤醒他心中旧日的怒火,但是……“言语就像风,”维克塔利昂告诉他们,“鼓动船帆的才有用。你们要我跟鸦眼开战?兄弟对兄弟,铁种对铁种?”无论他俩之间有多少嫌怨,攸伦毕竟是他的兄长。弑亲者将遭到永世诅咒。但湿发发出选王会的号召之后,一切就不同了。伊伦是淹神的代言人,维克塔利昂提醒自己,假如淹神要我坐上海石之位……消息传来的第二天,他便将卡林湾的指挥权交给拉弗·肯宁,自己忙不迭地前往热浪河,铁岛舰队就停泊在河边的芦苇和杨柳丛中。波涛汹涌的大海和变幻无常的风浪拖延了他回师的速度,但回到家乡时,他只损失了一艘船。悲伤号和复仇铁种号紧跟着无敌铁种号绕过陆岬,后面是强手号、铁风号、灰灵号、科伦大王号、维肯大王号、达衮大王号等等,这些大船占了铁岛舰队的十分之一,其他较小的船只趁着晚潮航行,排成参差不齐的一列纵队,向后延伸好几里格。望着那些船帆,维克塔利昂·葛雷乔伊意气风发。舰队司令爱他的舰队更甚于男人爱妻子。已抵达的长船沿老威克岛的神圣海滩一字排开,延伸至目力极限,桅杆如长矛林立。深水处停靠着战利品:平底货船,宽身帆船,大帆船……都是劫掠或战斗中赢来的,它们吃水深体积大,无法靠近岸边。各船船头、船尾和桅杆上飘荡着熟悉的旗帜。“理发师”纽特眯起眼睛,“那是哈尔洛大人的海歌号?”“理发师”体格粗壮,罗圈腿,长胳膊,但他的眼神不如年轻时那么锐利了。当年他的飞斧非常精准,人们说他可以用斧子替人刮胡子。“是的,海歌号。”看来,就连“读书人”罗德利克也离开了他的书本,前来凑热闹了。“还有老卓鼓的怒吼者号和布莱克泰斯的夜行者号。”维克塔利昂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尖锐——他是铁岛舰队总司令,即便对方收起船帆,耷拉着旗帜,他也统统认得出来。“还有‘银鳍号’,它属于沙汶·波特利的某位亲戚。”维克塔利昂听说鸦眼淹死了波特利头领,而他的继承人死在卡林湾,但他还有兄弟和别的儿子。有多少?四个?不,五个,而他们中没人有理由喜欢鸦眼。然后他看到了那艘单桅战舰,暗红色船身细长低矮,船帆漆黑犹如无星的夜空,此刻已然收卷起来。即使在停泊中,宁静号仍旧显得无情、残忍而迅捷。船头是一尊黑铁**像,单臂向外伸展。她腰身细窄,胸脯高傲地挺起,大腿修长而匀称,浓密的黑铁长发在脑后飘荡,她的眼睛由珍珠母制成,可她没有嘴巴。维克塔利昂双手紧握成拳——他曾用这双手打死四个男人和一个老婆。尽管星星点点的白发已从他头上冒出来,但他一如既往的强壮,拥有公牛般宽阔的胸膛和年轻人的平肚子。弑亲者将遭到神和人的永世诅咒,巴隆赶走鸦眼那天提醒过他。“他来了,”维克塔利昂告诉“理发师”,“收帆,划桨。传令下去,悲伤号和复仇铁种号出列,隔断宁静号出海的通道。其余舰队封锁海湾。没有我的允许,不管人还是乌鸦都不准离开。”岸上的人看见了他们的帆,朋友亲人们隔着水面互相吆喝打招呼,但宁静号甲板上形形色色的哑巴和混血杂种一言不发。无敌铁种号渐渐靠近,他不仅目睹了皮肤暗如沥青的黑人,还有矮小多毛,仿佛索斯罗斯猿猴般的家伙。一群怪物,维克塔利昂心想。他们在距离宁静号二十码处抛锚。“放条小船。我要上岸。”桨手们准备的同时,他扣上剑带;长剑悬在一侧腰间,另一边是一把匕首。“理发师”纽特系紧司令官肩头的披风,它由九层金丝织就,缝成葛雷乔伊家族的海怪形状,海怪之臂悬垂至靴。披风下面,他穿着沉重的灰锁甲,内衬黑色熟皮甲。在卡林湾,他不得不日夜穿戴盔甲,腰酸背痛总比肠穿肚烂好。沼泽深处住的是魔鬼,只要被他们的毒箭擦破一点皮,几小时之后,就会在号叫中送命,伴随着两腿之间止不住的一团团红色与褐色的排泄物。不管谁赢得海石之位,我都要回去解决那些沼泽魔鬼。维克塔利昂戴上一顶高耸的黑色战盔,铁盔打制成海怪形状,海怪之臂环绕脸颊,在下巴底下相连。小船准备好了。“我把箱子交给你保管,”他一边吩咐纽特一边跨过船沿,“不得有误。”这些箱子事关重大。“遵命,陛下。”对此,维克塔利昂不快地皱起眉头。“我还不是国王。”他爬进小船。伊伦·湿发站在波浪中等他,水袋悬在一条胳膊底下。牧师又瘦又高,但比维克塔利昂要矮一些,他的鼻子仿佛鲨鱼的鳍,从瘦骨嶙岣的脸上冒出来,他的眼睛犹如钢铁,胡须垂至腰间,一束束绳索般的长发随风拍打着大腿背后。“哥哥,”冰冷的白色浪花冲击着他们的脚踝,“逝者不死。”“必将再起,其势更烈。”维克塔利昂摘掉头盔,跪了下来。海水灌满他的靴子,浸透他的长裤,伊伦将盐水倒在他额头上。他们继续祷告。完毕之后,司令官问湿发伊伦,“我们的哥哥鸦眼何在?”“他住在巨大的金丝帐篷内,里面嘈杂喧闹。他身边尽是些不敬神的人和蛮夷番邦的怪物,比以前更糟糕。我们父亲的血在他体内变了质。”“还有我们母亲的血。”站在娜伽的肋骨和灰海王大厅底下的这片圣地,维克塔利昂不愿提及弑亲的话题,但许多个夜晚,他都梦见自己用铁拳砸向攸伦微笑的脸,砸烂血肉,令对方变质的鲜血喷涌而出。不行。我向巴隆立过誓。“都来了?”他问担任牧师的弟弟。“有地位的人都来了。所有的船长和头领。”在铁群岛,船长与头领是一回事,每个船长都必须是自己船上的国王,而每一个头领都必须是船长。“你是来继承兄长的王冠的吗?”维克塔利昂想象自己坐在海石之位上的模样,“假如那是淹神的意旨的话。”“浪涛会传达淹神的意旨,”湿发伊伦背转身去,“仔细倾听大海的声音,哥哥。”“是。”他想象自己的名字经由海浪轻声道出是什么样,由船长们喊出又是什么样。如果杯子传到我手里,我不会推辞。人群在他四周聚集,祝他好运,企图博取好感。每座岛上的人都来了:布莱克泰斯、陶尼、奥克伍、斯通垂、温奇,还有其他许多家族。老威克岛的古柏勒,大威克岛的古柏勒和橡岛的古柏勒齐聚一堂。连考德家的人也在,尽管每个体面人都鄙视他们。次等的谢牧德家族、维纺家族或奈特立家族的人跟古老骄傲的世家成员肩并肩挤在一起,人群中甚至有卑微的汉博利家族,他们是奴工与盐妾的后代。某位沃马克家的人拍拍他肩膀,两个斯帕家的人则将一袋酒塞入他手中。他深深啜饮,擦了擦嘴,让人们簇拥着来到篝火边,谈论战争、王冠和战利品,谈论在他统治之下的荣耀与自由。当晚,铁舰队的人们在潮线上搭起一座帆布大帐篷,好让维克塔利昂用烤乳羊、腌鳕鱼和龙虾宴请数十位著名的船长。伊伦也来了,但他吃鱼喝水,不若船长们大口灌下的麦酒似乎足以让铁舰队漂浮起来。许多人一口答应支持他:“强健的”弗拉莱格,“聪明的”艾文·夏普,“驼背”何索·哈尔洛——何索提出把女儿嫁给他当王后。“我无幸娶妻。”维克塔利昂告诉他。他的元配死在产床上,留下一个死产的女儿,续弦妻染上麻疹,而第三任……“国王必须有子嗣,”何索坚持,“鸦眼就带来了三个儿子,准备在选王会上展示。”“一群混血杂种。你女儿究竟多大?”“十二岁,”何索说,“美丽丰饶,刚刚初潮,头发是蜂蜜的颜色。她的胸脯现在还小,但臀部很好。她更像她母亲,不像我。”维克塔利昂明白他的意思是指那女孩并非驼背。然而当他想象她的模样,看见的却是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妻子。他一拳一拳地打她,自己却一直在哭泣,事后他抱她走下海滩,放到岩石之间,将她交付给螃蟹。“加冕后,我很乐意见见那女孩。”他说。何索最多也只敢期望这样的回答,于是心满意足地蹒跚着走开了。贝勒·布莱克泰斯更难满足。他坐在维克塔利昂身边,身穿羔羊毛黑绿皮纹外套,光滑的脸颇显得几分俊俏,黑貂皮披风别了一颗银制七芒星。由于在旧镇当过八年人质,他回来时成了青绿之地七神的信徒。“巴隆是个疯子,伊伦也是,而攸伦比他们两个更疯狂,”贝勒头领评论,“你呢,总司令大人?如果我喊出你的名字,你会不会终止这场疯狂的战争?”维克塔利昂皱起眉头。“你要我屈膝下跪?”“假如有必要的话。听着,我们无法对抗全维斯特洛——劳勃国王已经证明了这点——那将是一场灾难。巴隆说愿意为了自由‘付铁钱’,但结果呢?结果我们的女人用空床换来巴隆的王冠。我母亲就是受害者之一,面对现实吧,古道已经消逝,不会再回来了。”“逝者不死,必将再起,其势更烈。百年之后,人们将歌颂‘勇者’巴隆。”“最好叫他‘寡妇制造者’。我宁愿用他的自由换回我的父亲。你能给我吗?”见维克塔利昂不答,布莱克泰斯哼了一声,自行离开了。帐篷里的温度逐渐升高,烟雾腾腾。葛欧得·古柏勒的两个儿子打架时撞翻了一张桌子;威尔·汉博利赌输了,只好吃自己的靴子;小伦伍德·陶尼拉起提琴,而罗姆尼·维纺唱着《血杯》、《铁雨》等古代掠夺者们的歌谣;“**”科尔和艾德里德·考德要手指舞,当艾德里德的一根手指落进“跛子”拉弗的酒杯时,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笑声中有个女人。维克塔利昂霍地起身,看到她在帐篷的布帘边,正凑在“**”科尔的耳边低语,使得对方也跟着大笑起来。他原本希望她不要愚蠢地闯进他的大帐,然而见到她仍旧不自禁地露出几丝微笑。“阿莎,”他以威严的口吻喊道。“侄女。”她应声走到他身边,精瘦柔韧的身材,脚踏浸透盐渍的高筒皮靴,身穿绿羊毛马裤,褐色加垫上衣,无袖紧身背心的索带松开一半。“阿叔,”阿莎·葛雷乔伊在女人中算是高个子,但她得踮起脚尖才能吻到他的脸颊,“很高兴在我的女王会上看到你。”“女王会?”维克塔利昂哈哈大笑,“你喝醉了吗,侄女?坐下。我在海滩上没看到你的黑风号。”“我将她停在纽恩·古柏勒的城堡下面,然后骑马横穿这座岛。”她坐到板凳上,问也没问便径自拿过“理发师”纽特的酒。纽特没有抗议,他早已喝醉睡着了。“你留谁镇守卡林湾?”“拉弗·肯宁。少狼主死了之后,只剩下沼泽魔鬼骚扰我们。”“史塔克家并非唯一的北方佬。铁王座已任命恐怖堡领主为北境守护。”“你要教我打仗?你吃奶的时候我就已经上战场了。”“而且打输了。”阿莎喝下一口酒。维克塔利昂不喜欢别人提起仙女岛的事,“每个人年轻时都应该吃一次败仗,以免老了以后再失败。我希望,你不是来争夺王位的吧?”她以微笑揶揄他,“假如我是呢?”“很多人仍记得你小时候光着身子在海中游泳,记得你玩布娃娃。”“我也玩斧头。”“没错。”他不得不承认,“但女人的归属是丈夫,不是王冠。等我当上国王,会给你找一个。”“阿叔对我真好。等我成为女王,要不要给你找个漂亮老婆?”“我无幸娶妻。你返回群岛多长时间了?”“相当长,足以发现湿发叔叔唤醒的比他最初设想的多得多。知道吗?卓鼓家族企图夺取王位,还有人听‘三淹人’塔勒说马伦·沃马克才是黑心王真正的后嗣。”“瞎掰,国王必须在海怪家族中产生。”“鸦眼正属于海怪家族,而长兄优先于幼弟。”阿莎俯身靠近。“但我是巴隆国王的亲生骨肉,因此排在你们俩之前。听我说,阿叔……”沉默突然降临。歌声消失了,小伦伍德·陶尼放下提琴,人们纷纷转过头去。甚至匕首和盘子相碰的嗒嗒声也平息下来。十几个新来的人走进宴会帐篷。维克塔利昂看到“长脸”琼恩·密瑞,“褐牙”托沃德,“左手”卢卡斯·考德,吉蒙德·波特利双臂环抱在镀金胸甲前——那是巴隆第一次起兵期间,他从一个兰尼斯特船长身上扒下来的——橡岛的奥克伍站在他身旁。后面是“石手”、科伦·汉博利,火红的头发编成一根根辫子的“红桨手”,“牧羊人”拉弗,君王港的拉弗,以及“奴工”科尔。还有鸦眼,攸伦·葛雷乔伊。他看上去一点没变,维克塔利昂心想,他看上去跟嘲笑我之后离开那天一模一样。攸伦的长相在科伦大王几个儿子中最为英俊,三年的流放生活并没改变这点。他的头发仍如午夜汪洋般漆黑,没有一根白丝,而他的脸依然平整白皙,留着整洁的黑胡子。一片黑皮革遮住攸伦的左眼,但他的右眼像盛夏的天空一样湛蓝。他那只微笑的眼睛,维克塔利昂心想。“鸦眼。”他招呼。“是鸦眼国王,弟弟。”攸伦微笑道。他的嘴唇在灯光下又黑又蓝,好似淤青。“选王会才能决定谁是国王,”湿发站起来,“而不敬神的人将永不能——”“——坐上海石之位。说得好。”攸伦环视帐内。“巧的是最近我天天坐在海石之位上,却没人提出异议。”他那只微笑的眼睛烁烁闪光。“瞧,有谁比我更了解神灵呢?马神,火神,镶宝石眼睛的黄金神,雪松木雕的神,刻在山岩上的神,没有形体的神……我通通知道。我见到人们向他们献花,以他们的名义宰杀山羊、公牛和儿童。我听到人们用几十种不同的语言祈祷:治愈我萎缩的腿,让那位**爱上我,给我一个健康的儿子……保护我!保护我免遭敌人的伤害,保护我免受黑暗的侵袭,保护我,在马王、雇佣兵、奴隶贩子和我肚子里的螃蟹面前保护我!保护我免受宁静号的掠夺。”他狂笑不止。“不敬神?天哪,伊伦,我是世上最最敬神的水手!你侍奉的只是一个神,湿发,但我侍奉着成千上万个神。从伊班到亚夏,无论是谁,看见我的船帆就会祈祷。”牧师伸出一根瘦骨嶙岣的手指,“他们向树木,黄金做的偶像和羊头怪物祈祷。那些是虚伪的神……”“就是这样,”攸伦说,“为这不敬神的罪恶,我把他们杀光了。我让他们血洒大海,然后把自己的种子播进他们哭叫着的女人体内。你说得对,他们那些微不足道的、虚伪的神无法阻止我,你瞧瞧,我比你更虔诚,伊伦。或许你应该跪下向我祈福。”“红桨手”纵声长笑,其余人也跟着笑。“傻瓜,”牧师说,“一群傻瓜、恶仆和瞎子。你们就看不清站在你们面前的是个什么东西吗?”“是国王。”科伦·汉博利说。湿发啐了一口,大步踏入夜色之中。等他走后,鸦眼将微笑的眼睛转向维克塔利昂,“司令大人,你不向许久不见的哥哥问好?还有你,阿莎?你母亲还好吗?”“不好,”阿莎说,“有人让她做了寡妇。”攸伦耸耸肩,“我只听说风暴之神卷走了巴隆。他是谁杀的?告诉我,侄女,我会亲自替他复仇。”阿莎也站起身,“这个人的名字你跟我一样清楚。你离开了三年,然而我父亲大人去世才一天,宁静号就回来了。”“你是在指控我吗?”攸伦和蔼地问。“我需要指控你吗?”阿莎尖锐的语气令维克塔利昂皱眉。如此对鸦眼讲话很危险,即便他的眼睛仍在微笑,仍然兴味盎然地闪烁着。“我能操控风向?”鸦眼询问他的党羽。“不能,陛下。”橡岛的奥克伍说。“没人能控制风。”吉蒙德·波特利道。“若是您能就好了,”“红桨手”道,“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永不停航。”“你听到了吧,这是三位勇士的证词,”攸伦说,“巴隆去世时,宁静号正在海上。你若不相信叔叔的话,叔叔准许你询问船员。”“询问一群哑巴?天啊,真他妈管用。”“你应该找个管用的丈夫。”攸伦再次转向他的追随者们。“托沃德,我忘了,你有老婆吗?”“只有一个。”“褐牙”托沃德咧嘴一笑,揭示出他的外号由何而来。“我还没结婚。”“左手”卢卡斯·考德宣布。“那是有理由的,”阿莎说,“女人们也鄙视考德家族。别那么伤心地看着我,卢卡斯,你还有一只手嘛。”她的手握成管状前后蠕动。考德咒骂起来,鸦眼用一只手抵住他胸口,“这就是你的礼貌吗,阿莎?取笑卢卡斯的缺陷?”“缺陷?哼,都怪我,我没法把他的小鸡鸡剁下来,一劳永逸地帮上忙。论扔斧子,我不比任何男人差,但目标这么小……”“这女孩简直忘了自己的身份,”“长脸”琼恩·弥瑞吼道,“巴隆让她以为自己是男人——”“对你,你父亲也犯了同样的错误。”阿莎说。“把她交给我,攸伦,”“红桨手”提议,“让我打她几顿屁股,打得跟我的头发一样红。”“来试试看,”阿莎说,“不怕当‘红太监’的话就试试看。”她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把飞斧。她将它抛到空中,然后灵巧地接住。“这就是我的丈夫,阿叔,谁想要我,先过他这关。”维克塔利昂一拳砸在桌子上。“我不允许在这里发生流血事件。攸伦,带着你的……狐朋狗党……离开。”“我本来期待得到你更热情的欢迎,弟弟。我比你年长……很快就是你法定的国王了。”维克塔利昂的脸沉下来。“选王会召开后,我们来看看谁将戴上浮木王冠。”“这点我们意见一致。”攸伦伸出两根手指碰碰左眼上的眼罩,告辞离去。其他人像群杂种狗一样紧跟着他。他们走后,一片沉默,直到小伦伍德·陶尼继续拉起提琴,人们才又开始畅饮葡萄酒与麦酒,但许多宾客已然失去了胃口。艾德里德·考德抱着血淋淋的手首先溜了出去,接着是威尔·汉博利,何索·哈尔洛,以及好几个古柏勒。“阿叔。”阿莎将一只手搭到他肩膀上,“跟我一起走走,要是你愿意的话。”帐外起风了。云层掠过月亮苍白的脸,犹如战舰,竞相奋力冲刺,达到撞锤速度。星星稀少而黯淡。无数长船沿海滩停歇,桅杆高耸,仿佛岸边的森林。维克塔利昂听见搁在沙滩上的船壳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船上的绳索在风中呜咽,旗帜猎猎飘荡。远处深水海湾里,停泊的大船上下摇晃,雾气缭绕中只能看见阴沉沉的影子。他们沿海岸行走,行在潮线边,远离营地与篝火。“告诉我实情,阿叔,”阿莎道,“为何攸伦走得如此突兀?”“鸦眼经常出去打劫。”“但从没离开那么久。”“他驾驶宁静号去了东方,那是一段漫长的航程。”“我问的是他为什么离开,不是他去了哪里。”见他不答,阿莎续道,“宁静号起航时我不在,我率黑风号绕过青亭岛,前往石阶列岛,去跟里斯海盗竞争。当我回家,攸伦已经离开,而你的新婚妻子却死了。”“她只是个盐妾。”但自从将她交付给螃蟹之后,他没碰过别的女人。等当上国王,我必须娶妻。娶一个真正的岩妻,做我的王后,为我生子。国王必须有子嗣。“我父亲拒绝提起她。”阿莎说。“提那些无可挽回的事毫无益处。”他对这个话题感到厌烦,“我看见了‘读书人’的长船。”“我施尽浑身解数才把他拉出藏书塔。”那么,她至少获得了哈尔洛家族的支持。维克塔利昂的眉头越皱越紧。“你不可能统治铁群岛。你是个女人。”“原来铁岛之王是比赛撒尿决出的?”阿莎大笑,“阿叔,听你这么说我很难过,不过你也许是对的。我跟船长和头领们喝了四天四夜的酒,倾听他们说的话……还有他们不愿意讲出口的东西。我的手下坚定地支持我,外加许多哈尔洛家的人,我还得到了特里斯·波特利,以及其他少数人的支持。但这不够,远远不够。”她踢起一块岩石,溅入两艘长船之间的水中。“我考虑呼喊阿叔的名字。”“哪一个?”他问,“你有三个叔叔。”“加上舅舅一共四个。阿叔,听我说,我会亲自把浮木王冠戴到你头上……只要你同意跟我共治。”“共治?那怎么可能?”这女人什么意思?她想当我的王后?维克塔利昂发现自己以一种前所未过的方式看待阿莎,命根子也随之变硬。她是巴隆的女儿,他提醒自己,他还记得她小时候朝一扇门反复扔斧子。于是他双臂环抱胸前,“海石之位上只能坐一人。”“那就阿叔坐吧,”阿莎说,“我站在你身后,警卫你的后背,并在你耳边低语谏言。没有哪个国王能独自统治,即使是铁王座上的龙王也需要有人辅佐。国王之手。任命我为你的国王之手,阿叔。”铁群岛之王从不需要国王之手,遑论女人了。船长和头领们醉酒时会笑死我的。“当我的国王之手?你想干什么?”“终结这场战争,以免被战争所终结。我们已经赢得了一切能赢得的东西……若不见好就收,转眼间,所有战利品都可能化为乌有。我对葛洛佛夫人极尽礼数,她发誓她的夫君会跟我们讲和,倘若我们交还深林堡、托伦方城和卡林湾,她保证北方人将割让海龙角和整个磐石海岸。那里虽然地广人稀,却比整个铁群岛加起来还大十倍。和约缔结时将交换人质,从此双方互为犄角,以防铁王座干涉——”维克塔利昂哑然失笑,“这个葛洛佛夫人把你当白痴耍,侄女。海龙角和磐石海岸已在我们手中,换什么换呢?临冬城燃烧焚毁,化为灰烬,少狼主丢了脑袋,腐烂成泥。我们即将占有整个北境,正如你父亲大人梦想的那样。”“等到长船能在森林里行驶的那天,你的话才能成为现实。听着,一个渔夫或许能钓到灰色海怪,但他若不割断绳线,就会被拖进海底。北境实在太大,又住满了仇视我们的北方人,我们无法控制。”“回去玩你的布娃娃吧,侄女,让战士们来赢取胜利。”维克塔利昂给她看看自己的拳头。“我的两只手可是完好无缺,不多也不少。”“有个人需要哈尔洛家族。”“驼背何索提出把女儿嫁给我当王后。只要我答应,便拥有了哈尔洛家族。”这话似乎让那女孩吃了一惊,“哈尔洛家族属于罗德利克大人。”“罗德利克没有女儿,只有书籍。何索将成为他的继承人,而我将成为国王。”大声讲出来,这话显得很真实。“鸦眼离开得太久了。”“有的人离得越远便显得越可怕,”阿莎警告,“有胆你就去篝火间走走、听听。人们讲的故事中既没提及你的力量,也没赞美我的美貌。他们谈论的只有鸦眼,谈论他见识的远方土地,谈论他强暴过的女子,谈论他杀死的男人,谈论被他洗劫的城市,谈论他在兰尼斯港焚烧泰温公爵舰队的手段……”“狮子的舰队是我烧的,”维克塔利昂强调,“我亲手将第一支火炬扔上他的旗舰。”“但整个计划由鸦眼制订。”阿莎把手搭上他胳膊。“他杀了你妻子……对吗?”巴隆严令不准提及此事,但巴隆已死。“他让她怀了孩子,我不得不下手。我也想杀了他,可巴隆不准在自家厅堂里发生弑亲行为。他放逐了攸伦,永远不准回来……”“……只要巴隆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