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说你们自己偷来的,对吗?那没什么好羞耻的,孩子。战争让许多诚实的百姓变成盗贼。”汤姆用手指敲了敲折叠起来的羊皮纸。“我付给你的是个好价钱。说实话比任何马值得都多。”热馅饼抓起羊皮纸,并打开它。“没有金币,”他大声抱怨说。“只有一些字。”“是的,”汤姆说,“对此我很抱谦。但战争之后,我会兑现,我是国王的人,以此名义担保。”艾莉亚推离桌子,站起身来。“你们不是国王的人,你们是强盗。”“如果你哪天碰到真正的强盗,就会知道,他们不付钱的,即使是用纸的也没有。我们要你们的马不是为自己,孩子,是为了国家好,这样我们就能来去更快,去需要战斗的地方战斗。为国王战斗。你要拒绝国王吗?”他们都看着她;射手,大柠檬,和那个面如菜色,眼神游移的丈夫。甚至站在厨房门口的沙玛也斜睨着。不管我说什么,他们都会拿走我们的马,她意识到。我们得要走着去奔流城了,除非……“我们不要纸。”艾莉亚从热馅饼手中拍掉那张羊皮纸。“你们可以用外头的那条小船换我们的马。但你们必须告诉我们怎么用它。”七弦汤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他那亲切的大嘴懊悔地笑开了。他大声地笑出来。安盖也加入进来,然后他们都大笑起来,柠檬斗篷,沙玛,还有那个丈夫,甚至那个伺候的男孩,他从木桶后面走出来,手臂下夹着一把十字弓。艾莉亚想要对着他们尖叫,但她反而开始微笑……“骑兵!”詹德利的喊声尖锐而警惕。门一下子被撞开,他站在那儿。“士兵,”他喘着气说。“沿着河边的路过来,有十几个。”热馅饼一跃而起,打翻了他的酒杯,但汤姆和其他人泰然自若。“没必要把上好的麦酒洒在我的地板上,”沙玛说。“坐下来安静点,孩子,兔子肉就要来了。还有你,女孩。不管你受到过什么伤害,已经结束,已经过去了,你现在跟国王的人在一起。我们会尽力保护你安全。”艾莉亚唯一的回应就是伸手到肩后去拔剑,但才拔出一半,柠檬就抓住了她的手腕。“我们现在不需要那样。”他扭转她的手臂,直到她的手放开。他的手指坚硬而布满老茧,强壮得可怕。又来了!艾莉亚想。又要发生了,就像在那个村子里,契斯威克,拉夫和马背上的山。他们要偷走她的剑,把她变回一只老鼠。她自由的那只手握住自己的酒杯,砸向柠檬的脸。麦酒从边缘涌出来,溅入他的眼睛,她听到他鼻子断裂的声音,看到血喷射出来。他吼叫着将双手捂住脸,她自由了。“快跑!”她一边尖叫,一边飞快地跑开。但柠檬立即追上了她,他的长腿跨一步等于她跨三步。她又扭又踢,但他轻松地将她提离地面,摇晃着抓在手里,而同时,血从他的脸上流下来。“停下,你这个小笨蛋,”他一边喊,一边前后摇晃着她。“快停下!”詹德利要过来帮她,但七弦汤姆拿着匕首挡在他面前。现在要逃太晚了。她可以听见外面的马和人声。过了片刻,一个人昂首阔步走进门来,是个泰洛西人,比柠檬还要高大,浓密的大胡子末端是明亮的绿色,但新长出来的却是灰色。后面进来两个十字弓兵,中间扶着一个受伤的人,然后是其他人……艾莉亚从来没见过比这队人更加衣装破烂的人马,但他们拿着的剑,斧子和弓一点也不破烂。有一两个人进来的时候好奇地瞥了她几眼,但没人说一句话。一个戴着生锈头盔的独眼人嗅嗅空气,咧了咧嘴,与此同时,一个长着一头黄发的弓箭手大声呼唤要麦酒。他们后面进来一个戴着狮纹头盔的长矛兵,一个跛腿的老人,一个布拉弗斯雇佣兵,一个……“哈尔温?”艾莉亚轻声低语。是他!在那胡子和纠结的头发底下正是胡伦儿子的脸,他以前总是牵着她的小马在院子里走动,跟琼恩和罗拔一起冲刺枪靶,在宴会的日子还会喝得太多。他瘦了,却更加强壮,而且在临冬城时,他从不留胡子,但那确实是他——她父亲的人。“哈尔温!”她挣扎着往前,试图挣脱柠檬铁一般的抓握。“是我,”她喊道,“哈尔温,是我,你不认识我了,不认识了吗?”泪水涌了出来,她发现自己像个婴儿一样在哭泣,就像个愚蠢的小女孩。“哈尔温,是我啊!”哈尔温的眼睛从她脸上移至她衣服上的剥皮人。“你怎么认识我的?”他怀疑地皱着眉说。“剥皮人……你是谁,某个伺候水蛭领主的小厮?”她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她有那么多名字。她难道只有在做梦时才叫艾莉亚·史塔克?“我是个女孩,”她抽泣着说。“我是波顿大人的侍酒女仆,但他要把我交给那山羊,因此我跟詹德利和热馅饼一起逃走。你一定认识我的!你以前牵过我的小马,在我还小的时候。”他瞪大了眼睛。“诸神保佑,”他说话的声音被噎住了一般。“绊腿的艾莉亚?柠檬,放开她。”“她打断了我的鼻子。”柠檬随随便便地把她扔到地上。“该死的七重地狱,她究竟是什么人?”“首相的女儿。”哈尔温在她面前单膝跪下。“临冬城的艾莉亚·史塔克。”卷三 冰雨的风暴 第十四章 凯特琳是罗拔,她听到狗舍沸腾起来的那一刻就知道了。她儿子已经回到了奔流城,跟灰风一起。只有那硕大的灰色巨狼的气味会使得猎犬们如此狂吠乱叫。他会来见我,她知道。艾德慕自从第一次拜访之后就没有回来过,他更喜欢跟马柯·派柏和派崔克·梅利斯特一起,听诗人莱蒙的关于石磨镇战役的诗文。但罗拔不是艾德慕。罗拔会来见我。至今雨已经下了好几天,冰冷灰暗的大雨正与凯特琳的情绪相符。随着每一天过去,她父亲变得越发虚弱,越发神志不清,他醒来时只会喃喃地说,“唐西,”,然后恳求原谅。艾德慕躲着她,戴斯蒙·格瑞尔爵士仍然拒绝让她在城堡自由走动,不管这看起来使得他有多难过。只有罗宾·莱格爵士和他手下人的返回才令她的心情有所好转,他们回来时拖着疲倦的步伐,浑身湿透。看起来他们是走回来的。弑君者设计弄沉了他们的战舰,并得以逃脱,韦曼学士述说道。凯特琳问她是否可以跟罗宾爵士谈谈,以获知更多情况,但这一要求被拒绝了。还有别的事情不大对劲。她弟弟回来那天,就在他们发生争执之前几个小时,她听到下面院子里有愤怒的嗓音。当她爬上屋顶看时,见有人群聚集在对面,城堡的大门边。一些马匹从马厩里被牵出来,上了鞍和缰绳,还有人在喊叫,但凯特琳离得太远,听不清内容。罗拔的一面白色旗帜躺在地上,骑士中有一人向着城门疾驰,从巨狼旗上践踏而过。其他几个人也依样而行。这些是跟艾德慕一起在浅滩作战的人,她想道。是什么让他们如此愤怒?是我弟弟轻视了他们,让他们受到了侮辱?她想她认得出派温·佛雷,他曾跟她一起行至苦桥和风息堡,然后又回来,还有他同父异母的兄弟马汀·河流,但从这么高的视角很难确认。将近四十人从城门奔出去,去往哪里她不得而知。他们没有回来。韦曼爵士也不肯告诉她,他们是谁,去了哪里,是什么让他们如此愤怒。“我在这儿是为了照顾你父亲,仅此而已,夫人,”他说。“你弟弟很快就会成为奔流城的领主。他希望让你知道什么,他一定会告诉你。”但现在罗拔已从西面回来,凯旋而归。他会原谅我的,凯特琳告诉自己。他必须原谅我,他是我的亲生儿子,艾莉亚和珊莎不仅是我的血亲,也是他的。她会将我从这些房间中释放,然后我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戴斯蒙爵士来找她时,她已洗完澡,穿好衣服,将栗色的头发梳理整齐。“罗拔国王从西面回来了,夫人,”骑士说道,“命令你在大厅见他。”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时刻,也是她惧怕的时刻。我是失去了两个儿子,还是三个?她很快就会知道。他们进去的时候,大厅里站满了人。每一双眼睛都看着高台上,但凯特琳认得出他们的背影:莫蒙特夫人打着补丁的锁子甲,大琼恩和他的儿子比厅里其他人的脑袋都要高,杰森·梅利斯特一头白发,臂弯中夹着带翼的头盔。泰陀斯·布莱伍德穿着他那华丽的鸦羽斗篷……他们中一半人现在想要吊死我。另一半也许只会把眼睛转向别处。她还有一种不安的感觉,缺了什么人。罗拔站在高台上。他不再是个孩子,她意识到,感觉一阵心痛。他现在十六岁,是个成年人了。战争将他脸上的柔和通通融掉,让他变得精瘦而坚强。他将胡子都剃掉了,但他栗色的头发没有剪掉,一直披到肩头。最近的雨水锈掉了他的锁子甲,在他白色的斗篷和外套上留下棕色的污渍。或许这些污渍是血。他头上是他们用青铜和铁为他打造的剑冠。现在,他戴着它更加自在了。他就象个国王一样戴着它。艾德慕站在拥挤的高台下,谦恭地低下头,罗拔正在表彰他的胜利。“……在石磨镇倒下的人们将永远不会被忘却。难怪泰温公爵跑去跟史坦尼斯作战。他受不住北方和奔流城的人。”这番话引发了一阵笑声和赞同的叫喊声,但罗拔举起手示意安静。“但是不要搞错。兰尼斯特人还会出征,在王国安稳之前,还需要赢得其他战斗。”大琼恩吼道,“北境之王!”并将一只带着链甲的拳头冲天举起。三叉戟河流域的领主们大叫“三叉戟河之王!”作为应答。大厅里击拳跺脚的声音变得如雷般轰鸣。在喧嚣当中,只有少数人注意到凯特琳和戴斯蒙爵士,但他们用胳膊捅捅同伴,渐渐的,她的周围安静下来。她高高抬起头,忽略那些眼睛。随他们怎么想。罗拔的决断才是重要的。看到布林登·徒利粗犷的脸在高台上,使得她感到舒心。一个她不认识的男孩似乎正担任罗拔侍从的工作。他后面站着一个年轻的骑士,穿着纹有贝壳图案的沙黄色外套,还有一个比较年长的,他的徽纹是桔黄色斜带上三个黑色胡椒罐,底色为绿色和银色相间的斑纹。他们中间是一位端庄的女士,年纪稍长,还有一个漂亮的少女,看来是她女儿。还有另外一个女孩,跟珊莎的年纪相仿。贝壳是某个小家族的徽纹,凯特琳知道;那个较年长者的纹章她不认识。囚犯?为什么罗拔要把俘虏带到高台上?戴斯蒙爵士护送她上前,乌瑟莱斯·韦恩将他的棍杖往地上重重一击。如果罗拔象艾德慕一样看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她从儿子眼中看到的似乎不是愤怒,而是别的什么东西……也许是忧惧?不,那没有意义。他有什么好怕的?他是年轻的巨狼,三叉戟河与北境之王。她叔叔是第一个向她致意的。布林登爵士是一条最黑的鱼,他不在意别人会怎么想。他跳下高台,将凯特琳拉到臂弯中。当他说,“看到你回家了真好,凯特,”她不得不挣扎着保持镇静。“你也一样,”她低声说。“母亲。”凯特琳抬头望向她那威严高大的儿子。“陛下,我曾为你的安全回归而祈祷。我听说你受了伤。”“在猛攻岩崖城的时候一支箭穿过了手臂,”他说。“但愈合得很好。我受到了最好的照料。”“那真是诸神保佑。”凯特琳深深吸了口气。说出来吧。这无法逃避。“他们一定告诉你我干了什么。他们有告诉你我的理由吗?”“为了女孩们。”“我曾有五个孩子。现在只有三个。”“是的,夫人。”瑞卡德·卡史塔克伯爵推开大琼恩走上前,他的黑色锁链甲和又长又乱的灰胡子使他看起来象个阴沉的幽灵,他的长脸冰冷而痛苦。“我现在有一个儿子,以前有三个。你夺走了我复仇的权利。”凯特琳平静地面对他。“瑞卡德大人,弑君者的死不会换回你孩子的生命。他活着也许能换回我孩子的生命。”伯爵没有平息。“詹姆·兰尼斯特把你像个傻瓜一样玩弄。你只不过换来一堆空话,仅此而已。要不是你,我的托伦和艾德该得到更多。”“算了吧,卡史塔克,”大琼恩咕哝说,两条巨大的胳膊交叠在胸前。“这是一个母亲在犯糊涂。女人生来如此。”“一个母亲在犯糊涂?”卡史塔克伯爵转身面对安柏伯爵。“我说那是背叛。”“够了。”片刻之间,罗拔听上去更象布兰登,而不是他父亲。“不准有人在我耳边说临冬城夫人是叛徒,瑞卡德大人。”当他转向凯特琳,他的声音柔和下来。“我也但愿能让弑君者绑着锁链回来。你放了他,没有告知我,也没有征得我同意……但是我明白你所做的是为了爱。为了艾莉亚和珊莎,也因为失去布兰和瑞肯的悲哀。爱并不总是明智的,我已经学到。它会将我们引向愚蠢的行为,但我们循着内心而行动……不管它将我们带向何方。不是吗,母亲?”我就是这么做的吗?“如果我的内心将我引向愚行,我很乐意尽一切所能补偿你和卡史塔克大人。”瑞卡德伯爵的面容没有得到平息。“弑君者让托伦和艾德躺在了冰冷的坟墓里,你的补偿可以让他们暖和起来吗?”他从大琼恩和梅葛·莫蒙特中间挤过,离开了大厅。罗拔没有采取什么行动阻止他。“原谅他吧,母亲。”“如果你愿意原谅我的话。”“我已经原谅了。我明白爱至深切会让你无法考虑其他事情。”凯特琳低下头。“谢谢。”至少我还没有失去这个孩子。“我们必须谈谈,”罗拔继续说。“你和我的叔伯们。关于这事……还有其他一些事情。总管,宣布会议结束。”乌瑟莱斯·韦恩用他的棍杖敲击地面并高喊散会,三叉戟河的领主们和北地人一起移向门口。此刻凯特琳才意识到缺少的是什么。是那头狼。狼不在这儿。灰风在哪儿?她知道那巨狼跟罗拔一起回来了,她听见狗群吠叫,但他不在大厅里,不在她儿子身边,他应该在那里的。然而她还来不及想到要问罗拔,就发现自己被一圈表达善意祝愿的人们围住了。莫蒙特夫人扶着她的手臂说道,“夫人,如果瑟曦·兰尼斯特抓住我的两个女儿,我也会做同样的事。”不拘礼节的大琼恩用他那毛绒绒的大手使劲捏住她双臂,将她提了起来。“你的小狼仔曾经击倒过弑君者,如果有必要,他会再干一次。”盖伯特·葛洛佛和杰森·梅利斯特伯爵比较冷静,而裘诺斯·布雷肯近乎冷淡,但他们的话语相当有礼。她弟弟最后一个走向她。“我也为你的女儿们祈祷,凯特。我希望你对此没有怀疑。”“当然没有。”她亲吻他。“为此,我爱你。”当所有话都说完,奔流城的大厅空空荡荡,只剩下罗拔,三个徒利家的人,和凯特琳不认识的六个陌生人。她好奇地看着他们。“夫人,先生们,你们是新加入我儿子这边的?”“新加入的,”那个穿戴贝壳徽饰的年轻骑士说道,“但有非凡的勇气和坚定的忠诚,我愿向您证实,夫人。”罗拔看上去不大自在。“母亲,”他说,“请允许我介绍希蓓儿夫人,岩崖城领主加文·维斯特林的妻子。”那个较年长的女子仪态端庄地走向前。“她丈夫是我们在呓语森林俘虏的人员之一。”维斯特林,对了,凯特琳想。他们的旗帜是沙黄的底色上六枚白色贝壳。宣誓效忠兰尼斯特家的一个小家族。罗拔依次招乎其他陌生人走上前。“罗佛·斯派瑟爵士,希蓓儿夫人的兄弟。我们攻占岩崖城时,他是城堡守护。”胡椒罐徽纹的骑士点了一下头。他是个身材壮硕的人,鼻子断裂过,短短的黑胡子,看上去相当勇猛。“这是加文大人和希蓓儿夫人的孩子们。雷纳德·维斯特林爵士。”贝壳徽纹的骑士在浓密的小胡子底下微笑了一下。年轻,精瘦而粗犷,牙齿健康,一把厚密的栗色头发。“艾琳妮亚。”小女孩快速行了个屈膝礼。“洛拉姆·维斯特林,我的侍从。”“非常荣幸,”凯特琳说。罗拔已经赢得岩崖城的效忠?如果是这样,维斯特林家的人跟他在一起就没什么奇怪的了。凯岩城遭到如此背叛,一向不会柔顺地接受。自从泰温·兰尼斯特足够年龄上战场起就不会……那少女最后一个走上前,而且非常羞涩。罗拔握起她的手。“母亲,”他说,“我无比荣幸地向你介绍珍妮·维斯特林小姐。加文大人的长女,我的……呃……我的夫人。”闪过凯特琳脑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那不可能,你只不过是个孩子。第二个则是,况且你已经许配给另一个。第三个是,圣母慈悲,罗拔,你都干了些什么?到了此刻她才回想起来。为了爱而做的愚行?他干净利落地把我象兔子一样罩在陷阱里。我似乎已经原谅他了。她的恼怒中混合了一种带着沮丧的钦佩;这出戏上演得就象戏剧大师一样巧妙……或者说,象国王。凯特琳别无选择,只有握住珍妮·维斯特林的手。“我有了个新的女儿,”她说道,声音比她意愿的要生硬。她亲吻那受到惊吓的女孩双颊。“欢迎来到我们的大厅与炉火旁。”“谢谢,夫人。我会成为罗拔真正的好妻子,我发誓。也会尽力做个贤明的王后。”王后。对了,这个漂亮的小女生是王后,我必须记住这一点。无可否认,她很漂亮,栗色卷发和心形的脸,还有那羞涩的笑容。苗条,但臀部形状很好,凯特琳注意到。至少她生孩子没有问题。希蓓儿夫人打断了更多对话。“我们很荣幸加入史塔克家族,但也非常疲劳。我们在短时间内从远方赶来。也许我们可以先回自己房间,这样您就能跟儿子聊聊天了?”“那样最好。”罗拔亲吻珍妮。“总管会为你们找到合适的住处。”“我领你们去他那儿,”艾德慕爵士自告奋勇。“您真是好人,”希蓓儿夫人说。“我也必须去吗?”那男孩洛拉姆问。“我是你的侍从。”罗拔笑了。“但我暂时不需要随侍。”“哦。”“陛下没有你已经渡过了十六年,洛拉姆,”贝壳徽饰的雷纳德爵士说。“我想,再多几个小时也无碍。”他牢牢拉住弟弟的手,带他离开大厅。“你妻子很可爱,”当他们都走出了耳力所及范围之外,凯特琳说道。“而且维斯特林家族看起来很值得敬重……尽管加文大人是向泰温·兰尼斯特宣誓效忠的,不是吗?”“是的。杰森·梅利斯特在呓语森林俘虏了他,将他关押在海疆城作为人质。当然,我现在将释放他,虽然他不一定愿意加入我。恐怕我们没有征得他同意就结了婚,而这一婚姻将他置于极其危险的境地。岩崖城并不强大。为了对我的爱,珍妮可能失去一切。”“而你,”她柔声说道,“失去了佛雷家族。”他怔了一下,说明了一切。她现在明白了那些愤怒的声音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派温·佛雷和马汀·河流那么急促地离开,走时还将罗拔的旗帜践踏在地上。“我能不能问一下,你的新娘带来多少军队,罗拔?”“五十个。十来个骑士。”他的声音阴郁,正如她所料。在孪河城缔结婚约的时候,老瓦德·佛雷派了一千名骑马的骑士和近三千名步兵替罗拔送行。“珍妮聪明美丽。也很善良。她有一颗温柔的心。”你需要的是剑,不是温柔的心。你怎么能这么做,罗拔?你怎么能这么不计后果,这么愚蠢?你怎么能这么……这么……幼稚。然而此刻责备无济于事。她只是说,“告诉我怎么发生的。”“我攻占了她的城堡,而她攻占了我的心。”罗拔笑着说。“岩崖城守备很弱,因此我们猛攻一晚就攻下来了。黑瓦德和小琼恩带领登城部队越过城墙,同时我用攻城锥突破了主城门。就在罗佛爵士向我们投降,交出城堡之前,我的手臂上中了一箭。起初看起来没什么,但是它感染了。珍妮让人把我抬到她自己床上,一直照料我直到退烧。大琼恩带来消息,关于……关于临冬城的,关于布兰和瑞肯,那时候她跟我在一起。”他说出弟弟们的名字似乎很困难。“那一晚,她……她安慰我,母亲。”凯特琳不用说也明白珍妮·维斯特林向她儿子提供了什么样的安慰。“然后你第二天就娶了她。”他看着她的眼睛,突然之间既骄傲又可怜。“唯有这么做才正直名誉。她温柔甜蜜,母亲,她会成为我的好妻子。”“也许。但那不会让佛雷侯爵满意。”“我明白,”她儿子说,显然受到了打击。“除了战斗,我把一切搞得一团糟,不是吗?我以为战斗是最困难的部分,但是……如果我听你的话,把席恩留着做人质,我就仍然统治着北方,布兰和瑞肯就仍然活着,安全地待在临冬城里。”“也许是。也许不是。巴隆公爵仍然可能会冒险发动战争。上次他向王冠伸出手时,付出了两个儿子的代价。他也许觉得这次只需付出一个,是笔不错的买卖。”她触碰他的手臂。“佛雷家的人怎么样了,在你结婚之后?”罗拔摇摇头。“关于史提夫伦爵士,我也许可以补偿一下,但莱曼爵士就象石头一样顽固,而黑瓦德……那家伙的名字不是由他胡子的颜色而来,我敢保证。他太过分了,居然说他的妹妹不会在意跟一个鳏夫结婚。如果不是珍妮求我仁慈一点,我就杀了他了。”“你让佛雷家族受到了严重的侮辱,罗拔。”“我根本不想这样。史提夫伦爵士为我而死,而奥利法就象任何一个国王的侍从那样忠诚。他请求留在我这儿,但莱曼爵士把他跟其他人一起带走了。他们所有的军力。大琼恩催促我攻击他们……”“在敌群环绕中跟自己人斗?”她说。“那将会是你的末日。”“是的。我想也许我们可以为瓦德侯爵其他的女儿安排婚配。温德尔·曼德勒提出可以娶一个,大琼恩告诉我说,他的叔叔们希望再婚。如果瓦德侯爵通情达理……”“他并不通情达理,”凯特琳说。“他很骄傲,极易被过错激怒。你知道的。他想要成为国王的外祖父。单凭两个年迈的老家伙和七大王国最胖的家伙的次子,你无法使他满足。你不仅违背了誓约,还娶了一个小家族的新娘,怠慢了孪河城的荣誉。”这番话让罗拔激动起来。“维斯特林家的血统优于佛雷家。他们是古老的家族,是先民的后裔。在大征服之前,岩石国王们常常跟维斯特林家族通婚,而且三百年前,还有另一位珍妮·维斯特林是梅葛国王的王后。”“所有这一切只会往瓦德侯爵的伤口上洒盐。他一直痛恨那些古老的家族把佛雷家当作爆发户那样瞧不起。如果按他的意思来说,这不是他头一次受到这样的侮辱。约翰·艾林不愿领养他的孙子,我父亲拒绝他把一个女儿嫁给艾德慕。”她弟弟加入了他们,她朝弟弟点点头。“陛下,”黑鱼布林登说,“也许我们最好在私下里继续讨论这一话题。”“是的。”罗拔听上起很疲惫。“我要喝一杯红酒。去接见室吧,我想。”当他们步上阶梯时,凯特琳问了从一进大厅起就困扰着她的问题。“罗拔,灰风在哪里?”“院子里,正在吃一条羊腿。我告诉狗舍总管,确保他有食物。”“你以前总是让他待在身边。”“大厅不是适合一头狼待的地方。他会变得坐立不安,你已经看到过。又吼又咬的。我不该带他上战场的。他已经杀了太多人,现在一点也不怕人了。珍妮在他边上总是很不安,而且他吓坏了她的母亲。还有关键的一点,凯特琳想。“他是你的一部分,罗拔。害怕他就是害怕你。”“我不是狼,不管他们叫我什么。”罗拔听起来生气了。“灰风在岩崖城杀死一个人,在灰标城杀死另一个,在公牛口六七个。如果你看到——”“我在临冬城看到布兰的狼撕开一个人的喉咙,”她尖锐地说,“我喜欢它。”“那不一样。岩崖城的那个是珍妮从小认识的骑士。你不能责怪她会害怕。灰风也不喜欢她的舅舅。每次罗佛爵士一接近他,他就呲牙咧嘴的。她感到一阵寒意掠过。“让罗佛爵士去别处。马上。”“去哪里?回到岩崖城,好让兰尼斯特人把他的脑袋插在尖木桩上?珍妮爱他。他是她舅舅,而且还是个好骑士。我需要更多象罗佛·斯派瑟那样的人,而不是更少。我不会仅仅因为我的狼似乎不喜欢他闻起来的味道而放逐他。”“罗拔。”她停下来抓住他的手臂。“我曾经告诉过你,把席恩·葛雷乔伊留在身边,而你没有听。现在,听我的。让这个人离开。我不是说你必须放逐他。找一项任务,需要一个有勇气的人,某项光荣的职责,是什么任务并不重要……但不要让他留在你身边。”他皱起眉头。“我要让灰风嗅一嗅我所有的骑士吗?或许还有其他人的气味他也不喜欢。”“任何灰风不喜欢的人,我都不想让他靠近你。这些狼不仅仅是狼,罗拔。你必须明白这一点。我想也许是诸神派下来给我们的。你父亲的神,北方的远古诸神。五只幼狼,罗拔,五只幼狼给五个史塔克家的孩子。”“六只,”罗拔说。“还有一只给琼恩的。是我发现他们的,记得吗?我知道他们有多少,从哪儿来。我原来跟你想的一样,那些狼是我们的护卫,我们的保护者,直到……”“直到?”她提示性地问。罗拔抿紧了嘴。“直到他们告诉我席恩谋杀了布兰和瑞肯。他们的狼没起到什么作用。我不再是个小男孩了,母亲。我是个国王,我可以保护自己。”他叹了口气。“我会为罗佛爵士找个任务,某个让他离开的借口。不是因为他的气味,而是让你放心。你已经受够了折磨。”在其他人转过楼梯拐弯之前,凯特琳欣慰地轻轻亲吻他的脸颊,这一片刻,他又成了她的孩子,而不是她的国王。霍斯特公爵的私人接见室是大厅楼上的一间小屋子,比较适合私秘的讨论。罗拔就座高位,脱下王冠,将它置于身边的地上,凯特琳摇铃传唤上酒。艾德慕正往他叔叔的耳朵里灌输石磨镇之战的全过程。等到仆人们进来然后又出去之后,黑鱼才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想我们已经听够了你的自夸,侄儿。”艾德慕被搞糊涂住了。“自夸?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黑鱼说道,“你应该感谢陛下的容忍。他在大厅里大演其戏,才免得让你在自己的人面前难堪。如果是我,我会严斥你的愚笨,而不是赞扬你在浅滩上干的蠢事。”“优秀的人们为了守卫浅滩而死去,叔叔。”艾德慕听起来很生气。“怎么了,除了幼狼,就没人能赢取胜利?我抢走了本应属于你的荣耀吗,罗拔?”“陛下,”罗拔冷淡地纠正道。“你承认我是你的国王,舅舅。还是你连这点也忘了?”黑鱼说,“给你的命令是守住奔流城,艾德慕,仅此而已。”“我守住奔流城了,而且我打花了泰温公爵的鼻子……”“确实如此,”罗拔说。“但打花鼻子不能赢得战争,不是吗?你有没有想到过问问自己,为什么公牛口战役之后我们在西面留了这么久?你知道我没有足够人手威胁兰尼斯港或者凯岩城。”“为什么……还有其他城堡……金钱,牲畜……”“你认为我们留下来打劫?”罗拔怀疑地说。“舅舅,我要泰温公爵来西面。”“我们都是骑马的,”布林登爵士说。“兰尼斯特军主要是步兵。我们计划让泰温公爵高高兴兴地追上一段,直到海岸边,然后从他身后溜过去,横穿黄金大道,占据稳固的防守位置,在一个我的斥侯找到的地方,地形对我们极为有利。如果他在那儿攻击我们,将会付出沉重的代价。但如果他不进攻,则会被困在西面,距离他需要去的地方千里之遥。并且始终靠消耗自己土地上的资源过活,而不是我们土地上的。”“史坦尼斯伯爵就快要攻下君临城了,”罗拔说。“他也许能帮我们一笔勾除乔佛里,王后,还有小恶魔。然后我们也许可以讲和。”艾德慕的眼光从叔叔移到外甥。“你们从没告诉我。”“我告诉你守住奔流城,”罗拔说。“这一命令有什么地方你无法理解的?”“当你在红叉河阻住泰温公爵,”黑鱼说,“你拖延了他足够长的时间,刚好让苦桥来的骑手赶上他,带来消息说东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泰温公爵立即让部队掉头,在黑水河源头附近跟梅锡斯·罗宛与蓝道·塔利会合,强行军直到翻斗瀑,他发现梅斯·提利尔和两个儿子正等在那里,带着一支庞大的军队和一支驳船队。他们顺流而下,在距离君临城半天马程的地方登陆,袭击史坦尼斯后方。”凯特琳记得蓝礼国王的朝廷,她曾在苦桥见过。千百朵金色的玫瑰在风中舞动,玛格丽王后的羞涩笑容和轻柔语声,她的兄弟百花骑士太阳穴上缠绕着血色的亚麻布。如果你非得投入女人的怀抱,我的儿子,为什么不能是玛格丽·提利尔呢?高庭的财富和力量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能让一切变得不同。或许灰风还会喜欢她的气味。艾德慕看上去蔫蔫的。“我一点也不想……一点也不,罗拔,你必须让我补偿。我将在下一场战斗中率领前锋。”补偿,弟弟?还是为了荣誉?凯特琳很怀疑。“下一场战斗,”罗拔。“嗯,很快就会到来。一旦乔佛里成亲之后,兰尼斯特家就会再次跟我开战,我毫不怀疑,这一次,提利尔的军队将跟他们并肩开拔。而且我也许还要跟佛雷家作战,如果黑瓦德回到……“只要席恩·葛雷乔伊坐在你父亲的座位上,手上沾染着你弟弟们的鲜血,这些其他的敌人都必须等一等,”凯特琳告诉儿子。“你的首要职责是保护自己的人民,赢回临冬城,并把席恩吊在乌鸦笼子里让他慢慢死去。否则就永远放弃王冠,罗拔,因为人们将明白你根本不是个真正的国王。”从罗拔瞧着她的样子来看,她可以断定,已经很久没有人胆敢如此坦率地跟他说话了。“当他们告诉我临冬城陷落,我立即就想去北方,”他说,带着一丝辩解的意味。“我想要让布兰和瑞肯自由,但我以为……我做梦也想不到席恩会伤害他们,真的。如果我……”“说‘如果’已经太晚了,要营救也太晚了,”凯特琳说。“剩下的只有复仇。”“我们从北方得到的最新消息是,罗德里克爵士在托伦方城附近击败了一支铁岛人的部队,并且在赛文堡集结军队,要夺回临冬城。“罗拔说。“此刻他也许已经成功了。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如果我去北方,三叉戟河流域怎么办?我不能要求三叉戟河流域的领主们遗弃自己的人民。”“不,”凯特琳说。“留下他们,让他们自己守卫自己,靠北地人赢回北方。”“你怎么让北地人去北方?”她弟弟艾德慕问道。“铁岛人控制了日落海。葛雷乔伊家还守着卡林沟。从来没有一支军队从南面攻下卡林沟。即使是朝那里行军也是疯狂的行动。我们可能会被困在堤道上,铁岛人在前,愤怒的佛雷家族在后。”“我们必须重新赢回佛雷家,”罗拔说。“有了他们,我们还有一些成功的机会,不管那机会有多么小。没有他们,我看不到希望。我愿意给瓦德侯爵他所要求的一切……道谦,荣誉,土地,金钱……一定有某样东西可以抚平他的自尊心……”“不是某样东西,”凯特琳说。“是某个人。”卷三 冰雨的风暴 第十五章 琼恩“你觉得够大吧?”雪花星星点点地落到托蒙德宽阔的脸上,在他的头发和胡子间融化。巨人们在猛犸象的背上缓缓地摇晃着,两骑一排地经过。琼恩的矮种马被这一奇景吓坏了,惊恐地往后退却,但究竟是猛犸象还是它们的骑手吓着了他,却很难说。连白灵也退后一步,呲了呲牙,仿佛无声的咆哮。巨狼身材硕大,但是猛犸象更大,而且它们数量众多。琼恩用手抓住马匹,将他稳住,以便数清有多少巨人从牛奶河沿岸飞舞的雪花和苍白的雾气中出现。他数到五十好几的时候,托蒙德说了些什么,使他忘记数到了多少。肯定有数百个。不论已经有多少走了过去,他们似乎还是不停地走来。在老奶妈的故事中,巨人是体型特别大的人类,住在巨大的城堡里,用巨剑战斗,他们穿的鞋可以让一个男孩躲在里面。这些却不大一样,更像熊而不是人类,而且跟他们骑的猛犸象一样多毛。他们都坐着,很难说究竟有多高大,也许十尺高,也许十二尺,琼恩想。也可能十四尺,但不会再高了。他们隆起的胸膛也许可以认为跟人类的一样,但手臂悬得太长了,而且他们的下半截躯干看上去比上半截宽一半。他们的腿比手臂短,但非常粗,而且根本不穿鞋;脚宽宽扁扁的,又黑又硬,长着角质的茧。没有脖子,巨大沉重的脑袋从肩胛骨间向前伸出,他们的脸扁平凶残。老鼠一般的小眼睛只不过象珠子那么大,陷在角质的皮肤当中几乎看不见,但他们不断地嗅着,嗅觉跟视觉一样重要。他们没有披着兽皮,琼恩意识到。那是毛发。乱蓬蓬的毛皮覆盖着他们的身体,腰部以下比较密,上部比较稀疏。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臭气令人窒息,但有可能是猛犸象的。乔拉姆吹响了冬之号角,将巨人们从地下唤醒。他寻找十尺长的巨剑,但只看到棍棒。大多数只是枯树的断枝,有些仍然拖着残破的分枝。少数有石球扎在末端,形成巨大的槌子。歌谣从来没有说那号角可以让他们重回睡眠。向他们走来的巨人当中,有一个看上去比其余的年长。他的毛皮是灰色的,带有白色条纹,他所骑的猛犸象比其他的都要大,同样也是灰白相间。当他经过时,托蒙德朝着他喊了些什么话,用一种刺耳铿锵的语言,琼恩无法领会。那个巨人张开嘴唇,露出满嘴巨大结实的牙齿,他发出一声一半象打嗝,一半象轰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琼恩意识到他是在笑。那头猛犸象转过它那巨大的脑袋,短暂地看了他们俩一眼,这头巨兽笨拙地走过时,一根巨齿从琼恩头上掠过,它沿着河边在柔软的泥浆和新雪上留下硕大的足印。那个巨人用跟刚才托蒙德一样的粗犷语言冲着下面喊了些什么。“那是他们的王吗?”琼恩问。“巨人没有国王,就跟猛犸象一样,雪熊也没有,灰海里的巨鲸也没有。那是玛格·玛·屯·多·威格。强壮的玛格。如果你愿意,可以向他下跪,他不会介意的。我知道你那爱下跪的膝盖又痒痒了,总是想要向着某个什么王下跪。但小心别让他踩到你。巨人的眼睛不好,也许看不到有只小乌鸦就在脚底下。”“你跟他说了些什么?那是古语吗?”“是啊。我问他是不是他父亲生的,他们看上去太象了,只是他父亲的气味要好一些。”“他跟你说什么?”雷拳托蒙德咧开缺齿的嘴笑了。“他问我边上骑马的是不是我女儿,脸颊又白又光滑。”野人抖落手臂上的雪,圈转马匹。“可能他以前从没见过不长胡子的男人。来吧,我们回去。如果在惯常的位置找不到我,曼斯会大发脾气。”琼恩调头跟着托蒙德回去队列的前端,他的新斗篷沉重地挂在肩头。它是用没有清洗过的羊皮做的,有毛的一面穿在里面,就像野人们建议的那样。它能很好地防雪,在晚间,它很暖和,但他还保留着黑斗篷,折叠起来放在马鞍底下。“你真的曾经杀死过一个巨人吗?”他们向前骑行时,他问托蒙德。白灵安静地在他们边上慢跑,在新落下的雪上留下爪印。“啊,你为什么要怀疑象我这么强壮的人呢?那是在冬季,我还是个半大的男孩,就跟一般的男孩一样傻乎乎的。我走得太远,我的马死了,然后遭到一场风暴的袭击。真正的风暴,不是现在这种象撒面粉一样的。哈!我知道在它结束之前我就会冻死。因此我找到一个熟睡的巨人,割开她的肚子,就这么爬进去。她确实让我相当暖和,但那臭气快把我熏死了。最糟的是,春天到时她醒过来,把我当成了她的孩子。在我逃离之前足足喂了我三个月的奶。哈!不过有时候我还挺想念巨人奶的味道。”“如果她喂你奶,你不能杀死她。”“我根本没有,但你千万不要传出去。巨人克星托蒙德听上去比巨人婴儿托蒙德强多了,那是千真万确的。”“你怎么获得其他名字的?”琼恩问。“曼斯叫你吹号人,是吗?红厅的蜜酒王,熊夫,千军之父?”他特别想听的是关于吹号那个,但他不敢问得太直接。乔拉姆吹响了冬之号角,将巨人们从地下唤醒。他们就是这么来的吗,还有他们的猛犸象?曼斯·雷德已经找到乔拉姆的号角,把它交给雷拳托蒙德来吹吗?“所有乌鸦都那么好奇吗?”托蒙德问。“好吧,故事是这样的。那是另一个冬季,比我在巨人肚子里渡过的那个还要冷,没日没夜地下雪,雪花象你的脑袋那么大,不是象现在这样的小东西。雪下得如此之大,整个村子都被埋住了一半。我在我的红厅里头,陪着我的只有一桶蜜酒,也没什么事可做,只有喝酒。我喝得越多,就越想住在附近的那个女人,一个强壮漂亮的女人,一对奶子比你见过的都大。她的脾气很坏,那家伙,但是,哦,她也会很热和,在隆冬季节,男人需要她的热和劲。”“我喝得越多就越想她,越想她,我的那玩意儿就越硬,直到我再也受不了了。我真是个傻瓜,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在毛皮里,脸上蒙一块羊毛布,就出去找她了。雪下得太大了,我打了一两个转,风穿透我的身子,把骨头都冻僵了,但是我终于找着她了,跟我一样全身裹在毛皮里。“那女人脾气很糟,当我抱住她的时候,她反抗得相当激烈。我费劲全力才把她带回家,脱掉她的一身毛皮,但我这么做的时候,哦,她比我记忆中的还要热烈,我们好好地享受了一阵子,然后我就睡觉了。第二天早晨,我醒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阳光闪耀,但我的状态却无法享受阳光。我全身布满一道道伤口,那玩意儿被咬掉一半,而地板上是一张母熊皮。很快,自由民们就传说在树林里有一头光秃秃的熊,身后跟着两只非常怪异的熊崽。哈!”他拍了一下粗壮的大腿。“但愿我还能找到她。跟她睡觉真不错,那头熊。从来没一个女人能这样反抗我,也不能给我生这么强壮的儿子。”“你找到她又能怎么样呢?”琼恩微笑着问。“你说她咬掉了你的那玩意儿。”“只有一半。我的那玩意儿是其他人的两倍长。”托蒙德喷着鼻息说。“那么,关于你……他们把你带来长城的时候真的把你那玩意儿给割掉了?”“没有,”琼恩说道,感觉受到了羞辱。“我想那一定是真的。否则为什么拒绝伊格蕊特呢?她根本不会反抗你,在我看来。那女孩想要你,那太明显了,一看就看得出来。”实在太明显了,琼恩想,似乎队伍里一半的人都看出来了。他研究起飘落的雪花,好让托蒙德看不到他脸红。我是守夜人的一员,他提醒自己。那为什么他感觉就象一个害羞的少女?他白天大部分都跟伊格蕊特在一起,大多数晚上也是。叮当衫不信任“投奔过来的乌鸦”,曼斯·雷德对此并非视而不见,因此在他给了琼恩新的羊皮斗篷之后,他提议他也许要跟巨人克星托蒙德一起骑行。琼恩愉快地同意了,就在第二天,伊格蕊特和长矛里克离开叮当衫的队伍,也加入了托蒙德的行列。“自由民愿意跟谁一起走,就跟谁一起,”女孩告诉他,“我们受够了那一堆骨头。”每天晚上他们扎营的时候,伊格蕊特总是将她睡觉时垫的毛皮铺在他的边上,不管他离火堆近旁还是隔得远远的。有一次,他醒来发觉她依偎着自己,她的手臂搁在他的胸前。他躺着听她的呼吸听了好久,试图忽略下腹部的紧绷。游骑兵经常同睡一张皮垫子来取暖,但他怀疑取暖不是伊格蕊特想要的全部。之后,他利用白灵来将她隔开。老奶妈从前讲的故事里,为了名誉的缘故,骑士和他们的女士同睡一张床时,中间会放一把剑,但他想,这一定是头一次巨狼代替了剑的位置。即便如此,伊格蕊特仍然坚持不懈。前天,琼恩犯了一个错,说希望有热水洗澡。“冷一点好,”她立即说道,“如果之后有人帮你取暖的话。河水只有一半结冰,快去吧。”琼恩笑着说,“你会让我冻死的。”“所有的乌鸦都害怕鸡皮疙瘩吗?一点点冰不会杀死你。我会跟你一起跳下去来证明这一点。”“然后这一天余下的时间里都穿着湿衣服,冻在我们的皮肤上?”他反对道。“琼恩·雪诺,你什么都不懂。你不要穿着衣服下去。”“我根本不会下去,”他坚决地说,然后他就听到雷拳托蒙德在朝着他吼叫,要他过去(他并没有叫他,但那没关系)。因为她的红发,野人们都认为伊格蕊特极其美丽;自由民当中红发很少见,有红发的人据说是被火亲吻过的,应该会幸运。也许会幸运吧,但红色是肯定的,不过伊格蕊特的头发乱七八糟一团,琼恩忍不住想要问她,是否只有季节更替的时候才梳理。他知道,在领主们的庭院里,那女孩一定只不过被认为是相貌平平。她有一张农民的圆脸,一个扁平的鼻子,稍稍有些歪斜的牙齿,而且她的双眼分得太开。琼恩第一次看见她就注意到了这一切,就在他的匕首抵到她喉咙上的时候。但是后来,他注意到其他一些东西。当她咧嘴笑时,歪斜的牙齿似乎并不碍事。也许她的眼睛分得太开,但它们有着漂亮的蓝灰色,而且是他见过最生动的眼睛。有时候她用沙哑的声音低声吟唱,那会令他感动。还有时候,她抱着膝盖坐在炊火边,火焰与她的红发交相辉映,她望着他,只是微笑……啊,那也会触动某些东西。但他是守夜人的一员,他已经立过誓。我将永不娶妻,永无土地,永无子嗣。他曾在鱼梁木面前说过这些话,在他父亲的诸神面前。他不能反悔……他也不能向熊之父雷拳托蒙德承认他那么不情愿的理由。“你不喜欢那女孩?”他们经过另外二十头猛犸象的时候托蒙德问他,这些猛犸象驮着的不是巨人,而是高高的木塔,其中有一些野人。“不,但是我……”我说什么他会相信呢?“我仍然太年轻,不能结婚。”“结婚?”托蒙德大笑着说。“谁说结婚了?在南方,男人必须跟每个上过床的女孩结婚吗?”琼恩可以感觉到自己又脸红了。“叮当衫要杀我的时候,她替我说话。我不想损害她的名誉。”“你现在是个自由民,伊格蕊特是个自由民的女子。如果你们睡一块儿,哪会有什么不名誉?”“我也许会让她怀上孩子。”“对啊,我但愿如此。一个强壮的儿子,或者一个活泼欢笑的女孩,被火亲吻过的,那有什么害处?”他一时说不上话来。“那孩子……那孩子会是个私生子。”“私生子比其他孩子要虚弱?更加容易得病,更加容易夭折?”“不是,但——”“你自己就是私生子出生。如果伊格蕊特不想要孩子,她会去森林女巫那里,喝一杯月茶。一旦种子种下,你就不用管了。”“我不要生一个私生子。”托蒙德摇了摇他那毛发杂乱的头。“你们爱下跪的人真是愚蠢。如果你不想要这个女孩,为什么要偷她?”“偷?我从没……”“你有,”托蒙德说。“你杀了那两个跟她在一块儿的,还把她带走,你说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