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绝对是疯了,不仅仅县地板卜的这个混蛋,而且是-切都疯了。 “你们把我弄疼了!”他开始冲我和那个纽约警察嚷嚷,“你们把我的头弄疼了!” 疯子?我不知道。 仿效者? 转移注意力?第89章 旋风式袭击!它现在正在一分一秒地来临。一个愿意自杀的杀手。这就是这事为什么不能被阻止的原因。这也正是伯恩斯总统即将进棺材的原因。 克文‘霍金斯在这个喧闹、拥挤的会堂里轻而易举地就进入了一个最佳位置。他已经运用他的想像力和视觉技巧为自己创造了一个独特的本体。 霍金斯现在是一个穿着深蓝色裤套装的高个子、黑头发、浅黑皮肤的女人。他不是个非常好看的女人,他得承认,不过他也因此而不怎么可能引人注意了。 霍金斯还有一张联邦调查局的身份证,那东西厚厚的,盖着戳儿,可是真家伙。它证明他叫琳达·科尔,是纽约的一个特务。 这位新闻摄影师站在琳达·科尔在第六排的座位上,镇静地观察着人群。 快照。 快照。 他一张接一张地在心里拍了几张照片,大部分拍的是他的对手。联邦调查局、总统特别勤务处、纽约警察。其实,他不相信他有什么真正的对手。 旋风式袭击。谁能阻止它?没有谁能够。也许上帝能够。也许就连上帝也不能够。 不过,对手的绝对数目给他的印象很深。他们今天上午是正儿八经要极力阻挠杰克与吉尔。谁知道呢?也许他们会以数量和火力优势而取胜呢。那也不足为怪。 霍金斯只是不相信他们能够取胜。他们最后的机会在他进入这座建筑物之前--而不是现在。新闻摄影师对联邦调查局、总统特别勤务处、美国军方还有纽约警察。那对他来说似乎够公平的了。它看起来好像是一场相当公平的游戏。 他们精心的准备让他觉得很有讽刺意味。他等待着目标出现。每一件事情,每一个步骤,都在预料之中;旋风式袭击要起作用,这些都是必须的。 喇叭里开始播放《她是一面庄严的老旗帜》了,霍金斯和别的人一起鼓起掌来。他终究是一个爱国者。今天以后也许没有谁相信这一点了,但是他知道他是的。 克文·霍金斯是最后的真正的爱国者之一。第90章 没有谁挡得住刺客的子弹。 我的胸膛里有一团火在燃烧着。我在人群中快速移动着--在到处寻找克文·霍金斯。 我身体上的每一条神经都拉得紧紧的,在燃烧着。我的右手放在我的格洛克硬硬的枪托上。我不停地想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都可能是杰克或者吉尔。手枪在巨大而喧闹的人群中似乎很软弱无力。 我已经到了第二排,就在十到十二英尺高的主席台的右边。会堂里的光线似乎正在变昏暗,但也许是我头脑里面的光线吧。我心灵里面的光线? 总统正在踏上灰色的金属阶梯。他握握一个祝愿者的手。拍拍另一个祝愿者的肩。他似乎已经把危险这个概念赶出了头脑中。 萨莉在她丈夫前面爬阶梯。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的轮廓。我觉得也许杰克与吉尔也能。总统特别勤务处特工们似乎占据了主席台周围一切可以占据的地方。 当事情最后发生时我就在那儿。我离伯恩斯总统那么近。 杰克与吉尔怀着可怕的报复心下手了。 一颗炸弹爆炸了。可以想像得出的最大的雷鸣般的爆炸声在主席台附近响起了--甚至也许就在主席台上面。爆炸完全出乎围绕在总统身边的保安们意料之外。它在环形防线之内起爆了。 一片混乱!用了颗炸弹,而不是用枪!尽管会堂里面就在当天早晨还彻底搜查过炸弹,我一边往前冲一边想着。我注意到我的手在流血--也许是先前跟那个疯子扭打时弄出的血,但也可能是炸弹炸出来的血。 可以想见的最坏的后续行动开始展开,而且动作非常之快。人群中到处都有人拔出了手枪和防暴机关枪。似乎还没有人知道炸弹炸到了什么地方,或者炸得怎么样了,或者它实际上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或者这次爆炸到底为着什么目的? 前二十排的人和台上的人们全都趴在了地板上。 浓浓的黑烟滚滚冒向天花板、玻璃屋顶和悬垂着的钢梁。 空气闻起来像人的头发烧着的气味。到处都有人在尖叫。我弄不清有多少人受伤了。我再也看不见总统了。 炸弹是在主席台附近起爆的。离几秒钟以前伯恩斯总统站着跟人握手、闲聊的地方非常近。响声还在我的耳中震荡。 我紧张万分地拼命向主席台挤过去。没办法说清楚有多少人被炸伤了,要不甚至被炸死了。因为烟雾和突然疯狂动荡起来的人们的身体,我还是没能找到总统或者伯恩斯夫人。电视摄影师们正在抢拍灾难现场。 我终于看见一群总统特别勤务处特工紧紧围绕在总统的身边。他们扶他起来。总统活着;他安然无恙。特工们正开始护着他安全转移。总统特别勤务处保镖们表现得像总统的人盾一样,他们看起来没有受伤。 我拔出我的格洛克,为了安全起见,朝上冲着椽子举着。我喊道:“警察!” 几个别的总统特别勤务处特工和纽约警察局的侦探也做着同样的事情。我们在互相亮明自己的身份。尽量不让自己中枪,尽量不在可怕的混乱中射到别的人。人群中有几个人在歇斯底里地大哭着。 我推啊拉啊,不停地往总统进来的那个西南出口挤过去。撤离路线是预先确定的。 在闪闪发光的红色“出口”标志的那一边,一条长长的混凝土隧道通向该建筑靠河边的一个为特别客人准备的停车场。防弹的装甲车正等在那儿。还会有别的什么在等着?我不知道。当我尽我最快的速度往前移动时,一个声音在我脑中大叫着引起我的注意。杰克与吉尔总是先我们一步。他们没有炸死他!他们为什么没有炸死他? 他们是不犯错误的。 离总统和他的总统特别勤务处保镖们不到十二码远时,我突然想到了,我终于明白了别人还没有明白的问题。 “改变出去的路线!”我用我最大的声音喊了起来,“改变撤离路线!”第91章 没有人听见我在喊。在乱糟糟的人群中,我都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麦迪逊广场上太喧闹、太混乱了。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往前挤着,拼命地跟着前面排成密集队形的人群,他们从我那儿看起来就像是职业拳击赛场上的乌合之众。炸弹引起的烟雾已经造成了一种频闪闪光灯的效果。 “改变撤离路线!改变撤离路线!”我一遍又一遍地喊道。 我们终于进了粉饰一新的混凝土隧道。每一种声音都在墙壁上怪异地回响着。我就跟在最后一个总统特别勤务处特工的后面。 “不要走这条路!拦住总统!”我继续徒劳地大喊。 隧道里满是刚到的特别客人和更多的保安。我们在一股强大的反方向的人潮中往前挤。 现在改变路线太晚了。我推啊挤啊,越来越接近总统和伯恩斯夫人了。我拼命地在人群中搜寻克文·霍金斯的脸。现在仍然有机会阻止他。 我所遇到的每一张脸上都写着震惊。我所看见的每一双眼睛都恐惧地大睁着,而且它们也在细察着我的脸。突然,隧道中间响起了几声巨大的“啪”“啪”声。是枪声! 似乎有五颗子弹在围绕着总统的密集队形里面爆炸了。有人进入了环形防线之内。我的身体往下一顿,就好像我自己中了一枪一样。 五枪。 前三枪很快--接着又响了两枪。 一种哀号的声音正从我最后几眼瞥见伯恩斯总统的地方传来,从就在几秒钟以前子弹爆炸的地方传来。 我拼尽全力推开人群,朝疯狂的中心挤过去。 我感觉自己正在极力游出流沙区,让自己拔出身来。想要走动、推、搡,几乎都不可能。 五枪。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接着我能看见了。我一下子什么都看见了。 我觉得嘴里干得要命。我的眼里泪如泉涌。地堡似的隧道变得出奇的安静了。总统倒在灰色的水泥地面上。许多血正像小溪一样地流着,顺着他的白衬衫蔓延开来。鲜红的血从他的右脸流出来,要不也许伤口在他的脖子上端。从我站的地方看起来说不准。 枪击。处决式的。 专业化的射击。 杰克与吉尔,那些混蛋! 这是他们的模式,或者接近他们的模式。 我使劲地推开人群往前移。我看见了唐·哈默曼、杰伊·葛雷尔,然后是萨莉。一切似乎都像慢动作一样进行着。 萨莉正在努力想要靠近她的丈夫。第一夫人看起来没有受伤。不过,我还是怀疑她是否也是一个目标。也许是吉尔的目标? 总统特别勤务处特工们正在把伯恩斯夫人往后拉,想要保护她。他们想要她离开这场杀戮,离开她丈夫,离开可能的危险。 接着我看见了另一具尸体。就像有人给我肚子下面狠狠地击了一拳一样。没有人能预料到这种可怕的情景。 一个女人倒在总统附近。她被射中了右眼窝。她的喉咙上还有一处伤口。她看起来死了。一把半自动枪倒在她四肢摊开的尸体附近。 这是刺客吗? 是吉尔吗? 还能是别的什么人? 我的眼睛转回到一动不动的总统身上。我担心他已经死了。我不能肯定,但我相信他至少中了三枪。我看见萨莉终于碰到了她丈夫的身体。她正在控制不住地哭泣,不只是她一个人在哭泣。第92章 杰克一动不动地坐着,冷静地看着西街上纽约荷兰隧道附近那一大堆乱七八糟、保险杠抵保险杠的熄火了的小汽车和牵引式挂车。 他能听见他的黑色吉普车两边都有无线电报话器在嘟嘟嘟嘟地响着。他观察着这些小汽车里面一张张忧虑与慌乱的面孔。一辆暗绿色凌志车里一个中年女人泪流满面。千万个警笛在呜叫着,仿佛一群女鬼在市中心到处乱跑乱叫似的。 杰克与吉尔来到了国会山。现在大家都知道这是为什么了。或者至少他们以为他们知道了。 现在大家都明白这个游戏的严肃性了。 关上你们的新闻报道吧,他想告诉所有这些正在靠近这条出纽约的隧道的好心好意的人们。所发生的事情跟你们谁都毫不相干。 真的、确确实实跟你们不相干。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谁都不会知道真相的。至少,你们没法面对真相。就算我就在这儿停下来跟你们解释,你们也不会明白的。 当他最后驶进那条在哈得孙河底下蜿蜒延伸的长长而幽闭的隧道时,他尽量不去想萨拉·罗森。出了隧道,他在新泽西公路上往南行驶,接着上1-95公路进德拉华州,继续往南进发。 萨拉是过去,而过去没什么要紧的。过去并不存在,除非是作为将来的教训。萨拉走了。当他在公路上塔利维尔出附近的乡村饭店吃饭时他确实想到了可怜的萨拉。悲痛是很重要的。为吉尔,而不是为伯恩斯总统。她抵得上一打托马斯·伯恩斯。就算她从一开始就是被利用的,她的活儿也干得不错,干得近乎完美无缺。她曾经是他在白宫中的耳目。她曾经是他的情人。可怜的猴脸。 当天晚上大约七点钟当他接近华盛顿时,他发了一个誓:他不会再为萨拉而伤感了。他知道他能做到那一点。他能控制自己的思想。 他比克文·霍金斯强,克文确实是个非常好的战士。 他曾经是杰克。 但是现在他再也不是杰克了。 杰克再也不存在了。 他也再也不是萨姆·哈里森了。萨姆·哈里森曾经是一个幌子,一个必要的保护罩,是那个复杂的计划的一个部分。萨姆.哈里森再也不存在了。 现在他的生活又可以简单而且大体上很好了。他差不多到家了。他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很难完成的使命,但是他成功了。一切都进行得近乎完美无缺。 接着他真的到家了,把车停在熟悉的布满了五颜六色的贝壳、小鹅卵石和一些儿童玩具的圆形车道上。 他看见他的小女儿从屋子里跑来,她金色的头发飘扬着。他看见他的妻子紧紧跟在她的后面,也在跑着。从她的脸颊上滚下来,也从他自己的脸上滚下来。他不怕哭。他再也什么都不怕了。 上帝,仁慈的上帝,战争终于结束了。敌人,那个万恶的敌人,死了。好人们胜利了,世界上最宝贵的生活方式又可以多安全一会儿了--至少在他的孩子们的有生之年会很安全。 没有人会知道这事是怎么发生又是为什么发生的,或者说谁真正对此负责。 就像约翰·肯尼迪在达拉斯被刺杀一样。 像罗伯特·肯尼迪在洛杉矶被刺杀一样。 就像我们近代历史上的水门事件、白水事件以及大部分别的重大事件一样。事实上,我们的历史是不为人知的,它的真实正在被小心翼翼地掩盖住。这就是美国方式。 “我太爱你了。”他的妻子气喘吁吁地贴着他的脸旁边悄声说,“你是我的英雄。你做了这样一件大好而英勇的事情。” 他也相信这一点。他从心里深深知道这一点。 他再也不是杰克了。杰克再也不存在了。第93章 事情还没有结束! 另一起谋杀案的消息。他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宗谋杀案与枪杀伯恩斯总统有关。 杰伊’葛雷尔和我匆忙赶往半岛饭店。它就在市中心,过了第五街就是。早晨的悲痛已经让我们完全麻木了,我们仍然不能相信总统被枪击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了解了那起最新谋杀案的详细情况。是饭店的一个女服务员在十二层的一个套房里发现一具尸体的。在房间里还有杰克与吉尔写的一首诗。最后的诗? “纽约警方怎么说?”开车前往市中心途中我问杰伊,“具体情况如何?” “根据最初的报告,那个死者可能是吉尔。吉尔可能是被谋杀的。他们有理由相信纸条是真的。” 令人恐惧的谜中谜还在继续。这个死亡也是杰克与吉尔计划的一部分吗?我想很可能是的,还有更多层谜要揭开--一层又一层地揭开--然后才能触及令人恐怖的事情的核心。 葛雷尔和我乘一部镀金电梯上到罪案现场所在楼层。到处都是纽约警察。我看见急救医生、戴着带普列克斯玻璃面罩的防护帽的特警兵、穿制服的警察,还有凶杀案侦探。那场面一看就很混乱。我很担心证据被弄脏,担心消息会走漏给媒体。 “总统怎么样?”我们一到,一个纽约侦探就问,“说了什么话没有?有希望吗?” “他仍然在昏迷之中。当然,有希望。”杰伊·葛雷尔说。接着我们往前走,离开那一群侦探。 至少有一打纽约警察和联邦调查局的侦探挤在饭店的套房里。下面的街道上响着不祥的警笛声。教堂的钟声重重地敲响了,很可能就是第五街南边的圣帕特里克教堂的钟声。 一个金发女人的尸体躺在一张没铺好的双人床旁边毛茸茸的灰色地毯上。她的脸、脖子和胸脯都糊满了血。她穿着一套银蓝相间的慢跑运动服。 一副金边眼镜在她的耐克运动鞋附近的小地毯上。 她是被处决式枪杀的--就跟早期的杰克与吉尔的受害者们一样。一枪,靠近头部开的。 非常专业化。非常冷酷。 没有激情。 “曾经上过我们的嫌疑人名单吗?”我问葛雷尔。我们知道女死者名叫萨拉.罗森。作为白宫的一名工作人员,她曾经躲过了审查。在对工作人员的两次“彻底”的调查中,她都蒙混过关了,这可是一项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证据。 “据我们所知没有。她在白宫通讯处是个老人了。大家都很喜欢她的高效率和她的职业精神。她很受信任。老天,真是乱了套了。多大的祸害。她很受人信任,亚历克斯。” 她的左脸有一部分没有了,好像被野兽撕掉了一样。吉尔看上去好像很吃惊的样子。她的眼睫毛卷着。眼里没有恐惧。 她相信了杀她的人。扣动扳机的人是杰克吗?我注意到了伤口附近的污迹,是一个灰色的圆圈。是一次近距离射击。一定是杰克干的。专业化。没有激情。另一次处决。 但这真的是吉尔吗?我向尸体弯下腰去时在心里怀疑。雇佣杀手克文.霍金斯已经死在市中心的圣文森特医院里了。我们知道霍金斯是装扮成一个联邦调查局的女特工进的麦迪逊广场。他用震荡炸弹在他想要的地方、想要的时候袭击了目标。他装扮成一个女人一直等在出口隧道里。那招见效了。克文·霍金斯跟这个女人是什么关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留下了一首诗。某个人留下的。看起来跟别的诗差不多。” 杰伊.葛雷尔对我说。纸条装在一个塑料物证袋里。他把它递给我,“这是杰克与吉尔的遗嘱。”他说。 “绝妙的暗杀。”我咕哝说,更多的是对自己而不是对葛雷尔说的,“杰克与吉尔都死在纽约了。案子结束了,对吧?” 这位总统特别勤务处特工凝视着我,接着慢慢地摇了摇头,“这个案子永远也不会结束。至少在我们有生之年不会结束。” “我只是在说反话。”我说。 我读那张最后的纸条。 杰克与吉尔来到国会山 吉尔的理智驱使着她 做了她必须做的事情。 游戏结束了。 尽管死去的吉尔的事业是正当的。 “滚你妈的蛋,吉尔。”我低声对那具死尸说,“我希望你在地狱里因为你今天所做的事情而被焚烧。我希望有一个只为你和杰克而设的地狱。”第94章 枪杀事件在华盛顿引起的反响比任何地方都要强烈。托马斯伯恩斯有人爱,有人恨,但是他是这个城市的一个自己人,尤其是此时此刻。 克丽斯婷·约翰逊很震惊,她最亲密的朋友们、还有她所认识的大多数人也都是如此。索乔娜学校的教师和学生们完全被在纽约市所发生在总统身上的事情击垮了。这件事太令人震惊、太严酷,但又太令人不胜悲哀、太不真实了。 因为这次枪击事件,华盛顿所有的学校当天下午的课都取消了。她从学校一回家就一直在看电视上关于这次可怕的暗杀事件的报道。她仍然不能相信所发生的事情。没有人能够相信。总统还活着。现在没有人在对他开枪了。 克丽斯婷不知道亚历克斯是否去了麦迪逊广场,但她想像着他去男。她也为亚历克斯担心。她喜欢这位侦探的真诚和他内在的力量,而尤其喜欢他的同情心和脆弱。她喜欢他看人、说话、动作的样子。她还喜欢他教育他的儿子戴蒙的方式。这让她自己更想要个孩子了。她得和乔治谈谈这事。她和乔治得谈谈。 那天晚上他不到七点钟就回家了,这比他平时回家早了一两个小时。乔治·约翰逊与人合伙开律师事务所,工作非常努力。他三十七岁,长着一张光滑迷人的娃娃脸。他是个好人,尽管太自我中心了,而且说实话,有时候有点太霸道了。 不过克丽斯婷很爱他,他的优点和缺点她都能接受。当她在前门口热烈地拥抱他时她这么想着。在她的心里对此没有一丝疑问。 她和乔治是在霍华德大学认识的,从那以后他们就在一起了。她觉得事情就应该那样,就她而言,就会是那样。 “人们还在街上哭着。”乔治说。拥抱过后,他脱掉布鲁克斯兄弟牌羊毛套装的短上衣,松了领带,但没上楼去更衣。他今天夜里打破了他平常所有的模式。嗯,这对乔治来说是件好事。 “我没有投伯恩斯总统的票,但不管怎么说,这事真叫我难过,克丽斯婷。这事真是太可耻了。”他的眼睛里有泪花,这惹得克丽斯婷又开始哭了起来。 乔治一般不表露自己的感情,什么事都深藏不露。克丽斯婷被丈夫的情绪感动了。她被深深地感动了。 “我已经哭了好几次了。”她告诉乔治,“你是知道我的。我是投了总统的票,但那不是原因。原因只是好像我们正在失去对一切制度、对一切永恒的东西的敬意。我们正在迅速失去对人的生命的尊重。我甚至在六岁小学生的眼睛里面也看到了这一点。我在特鲁丝学校里每天都能看见这一点。” 乔治‘约翰逊再次拥抱妻子,紧紧地拥抱她。他身高五英尺十一,跟她一模一样高。克丽斯婷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头旁边。她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柑橘香味。她洒了香水去学校的。他是这么爱她。她跟别的女人不一样,跟他所见过的人都不一样。能够得到她、得到她的爱,能够像这么拥抱她,他感到幸运之极。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她问。她想今天晚上跟乔治谈谈,不愿意让他像平时常做的那样又从她面前消失。 “我当然知道。”他说,“每个人都有这种感觉,克丽斯。不过没有谁知道怎么去开始遏制这种情况。” “我去做点吃的。我们可以看看CNN的后续报道。”最后她说“我一方面不想看新闻,但另一方面又必须看。” “我帮你弄吃的。”乔治主动提出,这在他可是很难得的。她希望他能有更多时候像这样,而不是要发生一场全国性的悲剧才流露自己的感情。嗯,很多男人都是这个样子,她知道。婚姻中最糟糕的还不是这种事呢。 他们一起做了个蔬菜杂烩,开了一瓶夏敦埃酒。他们在电视机跟前还没有吃完晚饭,前面的门铃就响了。九点都过了一会儿了,他们没想到会有客人来,不过有时候也有邻居们来串串门。 CNN正在报道纽约大学医院里的情景,总统中枪以后就被火速送往那里了。亚历克斯跟别的许多曾在枪杀现场的官员们一起在电视上出现过,但他不愿对媒体讲太多话。亚历克斯看上去很焦虑、精疲力竭,但也很,嗯--很高贵。克丽斯婷没有告诉乔治她认识亚历克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说。她没有告诉过乔治亚历克斯一天深夜来他们家的事。当时他正在睡觉,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这就是乔治。 他还没有从沙发上起身,门铃又再次响了起来。接着,又响了一次。来者不管是谁,反正不愿走开。 “我去开门,克丽斯婷。”他说,“夜都这么深了,不知道到底会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 “好吧,反正已经来了。”他厉声说。克丽斯婷发现自己在笑。不耐烦的乔治又回来了。 “看在圣诞节的份上,我来了。来了。来了。等着吧,来了。”他一边说着,一边鞋子也不穿,就穿着袜子一瘸一拐地朝门口走去。 他从窥孔里看了看,然后阴沉着脸转身询问地看着克丽斯婷。 “是个白人小孩儿。”第95章 丹尼站在那个学校老师家刷得雪白、闪闪发光的阳台上。他穿着一件过大的军绿色雨披,这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在某种程度上给人的印象更深一些。这就是索乔娜学校的凶手本人!他现在正踌躇满志。不过即便在他这么极度亢奋之时,他也意识到他现在出了什么毛病。 他感觉很不好,而且他正在变得悲哀--事实上可以说是沮丧得要命。机器出了毛病了。医生们不明白他是两极失调还是行为失调。要是他们都不明白的话,那他到底该怎么办?那要是他有点儿容易冲动,情绪波动很大,是个不适应社会的人怎么办?导火线被点着了。他就要爆炸了。好像……管它呢。 他已经停止服用德帕克特了。就说“不”,行吧?他在一遍又一遍地哼着“唔唔唔”歌,“砸碎试验人形靶”。悲伤、愤怒的乐曲就像MTV的米尔扎克背景音乐一样在他的头脑中响个不停。 他的“疯狂按钮”似乎被钉住了--永远地钉住了。 他对杰克与吉尔很恼火。对亚历克斯恼火极了。对特鲁丝学校的校长很恼火。简直对地球上的每一个人都很恼火。他现在甚至对自己也很恼火。他把什么事都搞得他妈的这么一团糟。总是这个样子,永远会这个样子。 我是个没用的人,宝贝。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当一个穿着蓝色细条衬衫和西裤、戴着香蕉皮背带的黑家伙来应门时,他一下子回到了半现实生活中来。嗨,欢迎您到塞伯布斯来! 刚开始,丹尼不明白这个圆脸的黑家伙到底是什么人。他一直以为来开门的会是那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学校校长约翰逊夫人,要不也许是亚历克斯,要是亚历克斯没去纽约的话。他曾经在三个不同的场合见过亚历克斯和那个校长在一起。他猜他们俩有一腿。 他不知道那为什么会叫他生气,但那确实是叫他生气。亚历克斯就像他那个该死的爸爸,他的亲生父亲。另一个遗弃了他、把他看得狗屁不值的大笨蛋警察。而现在亚历克斯又在偷偷跟这个老师胡搞。 等等,等等,等一下,丹尼突然弄明白了一件事。灵光一闪。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一定是她的丈夫,对吧?当然他是她的丈夫。 “你好!我能帮你做什么吗?”乔治·约翰逊问阳台上这个模样怪怪、衣冠不整的小伙子。他不认识这一带送报纸的男孩,但也许这个就是。出于某种奇怪的原因,这个白人男孩让他想起了他和克丽斯婷一起看过的一部叫《孩子们》的令人不安的电影。这个男孩看起来好像现在生活中就出了什么麻烦。 从丹尼卑微的眼光看来,这个黑家伙好像非常不友好,傲慢得要命。尤其是作为那个一钱不值的老师的一钱不值的丈夫来说。这就更其叫他恼火了。让他眼里冒火,看见了差不多十二种浓淡不同的红色。把他给气疯了。 他感到一阵最可怕的狂怒正在袭来。丹尼尔飓风就要袭击米切尔维尔了。 “不不不不不不能!”他几乎是冲着他大喊了起来,“你就连你自己都帮不了。你他妈的当然帮不了我!” 丹尼猛地拔出他的半自动枪。乔治·约翰逊不相信地看着那枪。他赶紧从门边往后退。自卫地举起两只胳膊。 丹尼毫不犹豫地开了两枪,“吃枪子吧,你这个愚蠢的黑兔子!”他肆无忌惮地大叫道。那两颗子弹射进了乔治·约翰逊的胸膛。 他好像被人用大锤锤了一下一样从敞开的门里往后飞去。在奶油色的大理石地板上弹起来了一次。 这家伙肯定已经死了。血正从他胸脯上的两个窟隆里往外涌。这个索乔娜学校的凶手接着径直走进那个老师的家里。他从那个倒在地上的身体上踩过去,就好像它什么都不值似的。他感觉什么事都没有。 “那我就进去了,谢谢。”他对地板上的死人说,“您可帮了大忙了。” 克丽斯婷·约翰逊听到枪声时已经从沙发上站起身了。他已经忘了她有他妈的那么高。丹尼从前面的走廊里就可以看见她。她也能看见他和她丈夫的尸体。 她看上去再也不那么手握无限权力了。他一下子就杀了她的锐气。她也是活该。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就伤害了他的感情。她很可能注{芦热不{芦徨邢同豪了。 “记得我吗?”他朝她喊道,“还记得你是怎么侮辱我的吗,婊子? 在特鲁丝学校里?你记得我,是不是?” “啊,上帝。啊,乔治。啊,上帝,乔治。”她呜咽着说。她抽噎着哭不出来,弄得身体直发抖。她看起来好像要垮掉了的样子。他看见电视上是他妈的杰克与吉尔。该死。他们总是想占他的上风。就连现在,就连现在也是这样! 丹尼看得出她非常想逃跑。不过,却无路可逃。除非她直直地穿过观景窗,跳到她家的草坪上。她的手看上去好像被牢粘在了似的。很可能是惊呆了。 女士,这年头谁不是这样呢? “不要再叫了。”他自己高声尖叫着警告她,“不要再尖叫了,不然我也要对你开枪了。我能做到,我也会那么做的。我会把你像那个看门人一样射死的。” 他现在紧紧地堵着她了。他继续把史密斯和韦森手枪在身子前面伸着。他想让她看见他用枪用得很熟练,很在行--感谢罗斯福学校,他真是这样。 他的手有点儿抖,但那又怎么样?距离这么近,他不会打不中她的。 “嗨,你好,约翰逊夫人。”他说着朝他露出了他最阴森的冷笑,“我就是杀了夏耐儿和弗纳的那个人。大家都在到处找我。嗯,我猜你找到我了。”他告诉她,“恭喜你,宝贝。干得不错。” 丹尼现在在哭了,他记不起自己为什么这么伤心。他所确切知道的只是他气得暴跳如雷。对每一个人都很生气。每个人这次都搞得一塌糊涂。这是至今为止最糟糕的一次。 不高兴、高兴。不开心、开心。 “我是特鲁丝学校的凶手。”他重复说,“你相信吗?你明白了吗?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个伤心而悲惨的故事。你连记都不记得我了吗?我就那么容易让人忘记吗?我可确确实实记得你。”第96章 当天夜里大约十一点钟我匆匆忙忙赶回华盛顿。索乔娜学校的凶手正在猖狂。我曾预料到他要爆发了,不过猜对了也没谁给我什么奖赏。制止这爆发或许会有奖赏。 他在杰克与吉尔事件的同一天晚上爆发也许并不是偶然的事情。他想要比他们强,是吧?他想要很重要,想出名,想成为众人瞩目的中心。做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他受不了。 乘军用喷气式飞机的那段短暂的行程里,我尽量去想一些别的事情。我的情绪太低沉了,真恨不得从飞机上往下一跳了事。我浏览一下最新的报纸,报纸头版上都是关于伯恩斯总统和纽约枪杀事件的报道。总统在曼哈顿东三十三街的纽约大学医院里,情况极其危急。报道上说杰克与吉尔都死了。纽约医院的医生们不知道总统能不能挺过今天晚上。 我已经麻木了,很迷惘,心事重重,震惊造成的创伤已经把我带到了很危险的边界线上。现在情况变得更糟糕了。我不能肯定我是否能够处理好这件事,但是我别无选择。 凶手要求见我。他声称我是他的侦探,最近几天里他一直在给我家里打电话。 按照预先的安排,会有一辆警察巡逻车到安德鲁斯空军基地莱接我。从那儿我将会被带到附近的米切尔维尔,丹尼正在挟持着克丽斯婷·约翰逊作为人质。至今为止,他已经谋杀了两个小孩子、一个他自己的叫摩尔的同班同学,还有他自己的养父母。这真是猖獗到了极点,对于这个案子,市警察局本应该再多派一些人手去办的。 一辆警察巡逻车如约在安德鲁斯空军基地等候着。已经有人为我搜集了有关丹尼的材料。这个男孩从七岁起就在看精神科医生。 他曾经非常抑郁。早在七岁的时候他就已经明显地表现出了虐待动物的古怪行为。丹尼的亲生母亲在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去世了,而他为此而责备自己。他的亲生父亲自杀了。这位父亲曾经是弗吉尼亚的一名州警。又是一个警察,我注意到。很可能这个男孩的头脑里正在发生某种情感转移。 我们一走上约翰·汉森高速公路的支路,我就认出了夏日大街。乔治斯王子县的一名侦探和我一起坐在巡逻车的后座上。他叫亨利。他尽可能地向我简要介绍那种稀奇古怪的形势下人质的情况。 “据我们理解,亚历克斯博士,乔治·约翰逊已经被枪击了,而且他可能已经死在屋子里了。那个男孩不许我们把乔治弄走或者给他治疗。”亨利警官告诉我,“我告诉你,他是一个讨厌的混蛋。一个真正的小无赖。” “丹尼正在服用德帕克特治疗他的愤怒、消沉以及周期性的狂暴。我敢说他现在停药了。”我说。我在自言自语,尽量让自己准备好,去迎接就在这条看似宁静的大街上几个街段以外将要发生的任何事情。 这个男孩只有十三岁,这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已经杀了五次人了。他所做的事情就是:杀人。又是一个魔鬼。一个非常年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魔鬼。 我看到了辛普森,他比驻扎在约翰逊家房子外面的其他警察们要高半个头。我尽量把什么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有许多警察,但现场也有用军事手段伪装起来的穿防暴服的军人。大街上到处都是我径直朝辛普森走过去。他知道我需要听的事情,而且他会知道怎么跟我讲。“嗨,宝贝。”他带着一丝常有的讽刺性的微笑跟我打招呼,“很高兴你能赶上这个盛会。” “是啊,见到你我也很高兴。”我说。 “你的朋友想见你。想跟亚历克斯博士谈话。你有一些最该死的朋友。” “是啊。当然了。”我对辛普森说。他就是其中之一。“他们因为他是个孩子就没有使用火力吗?到目前为止情况就是这样吗?” 辛普森点点头。我说对了。“他只不过是另一个冷血杀手,亚历克斯。”他说,“你记住这一点。他只不过是另一个杀手。”第97章 一个十三岁的杀人凶手。 我开始非常密切地注意围绕约翰逊房屋周边而设的中间集结区的情况。地方警察部门尽管比较小,干这种事情却很在行。恐怖活动正在侵扰拉比·里奇和瓦科这样一些小镇,而现在,轮到米切尔维尔了。 一辆新型的深蓝色有篷载重汽车后面的门敞开着,上面装着电视监视器、最优良的音响设备,还有一个台式智能终端。一个技术员蹲在一棵被风吹斜的柳树附近用一支传声枪在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这种传声枪至少可以捕捉到一百多码以外的声音。 监视快照还有那个男孩的各种各样的照片都被钉在一块牌子上,牌子在一辆警车上面支着。一架直升飞机正把强烈的光柱投射到房顶和树上。这儿挟持人质的戏剧场面正按我们所了解并喜欢的方式展开着。 在此时此刻的郊区。 一个叫丹尼的十三岁的男孩。 只不过是另一个冷血杀手。 “他们让谁在跟他谈话?”我们蹭趾到离房子近一点的地方时我问辛普森。我看见一辆黑色的凌志车停在车道上。是乔治·约翰逊的车吗?“谁是这次的谈判师?” “他们一发现人质所处的情形,知道情况有他妈的多么糟糕,就让保罗·罗西到这儿来了。” 我点了点头,对于他们选了这个谈判师而感到了一点宽慰,“很好。罗西很厉害。他在有压力的情况下表现也很出色。那个男孩在屋里怎么跟外面联系?” “刚开始是用电话。后来他要求给他一个喇叭筒。大发了一通脾气。威胁说要马上枪杀那个老师和他自己。于是这个坏小子得到了他自己的喇叭筒。他现在在用那东西。他跟保罗并不完全像你说的那样‘合得来’。” “克丽斯婷·约翰逊呢?她仍然没事吧?你听见什么了?” “到目前为止好像还没事。她在危难之中表现得非常勇敢、镇定。我们觉得她正在以某种方式控制那个坏小子,不过只是一点点。她很厉害。” 我已经知道那一点了。她甚至比你都厉害,爸爸。我希望戴蒙的话百分之百正确。我希望她比我们全都要厉害。 我们谈话的时候,皮特曼路趾到辛普森和我的身边来了。这位侦探队长是我那个时候最不想见到的人了,绝对是最不想见到的。我仍然怀疑就是他“自愿”把我送进白宫去的。我抑制住了心头正在升腾的怒火,也忍住了我的自尊。 “联邦调查局的神枪手已经就位了。”皮特曼通知我们,“问题是,当局不让我们用他们。这个小混蛋已经出来到外面来了几次了。” 我对皮特曼保持着平和、冷静的态度。他仍然用一支枪指着我的头。我们彼此都知道这一点,“问题是,凶手十三岁。他很可能想自杀。我说。我只是凭手头资料在进行猜测,但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么猜是对的。他把自己逼上绝路,进了约翰逊的屋子里,然后开始尖叫来抓我。 皮特曼的脸变得怒气冲冲。他从脸一直红到了粗脖子,”他觉得他所干的那五次谋杀都很有趣。小混蛋已经这么告诉谈判师了。他说起那些谋杀来哈哈大笑。他正在特别要求见你。现在你觉得神枪手怎么样?“皮特曼走开之前反驳我说。 辛普森摇摇头,”连想都不要想进那里面去跟讨厌鬼丹尼斯玩什么游戏。“他说。 “我必须更了解他一点。为了做到那一点,我得跟他谈谈。”我咕哝着看着约翰逊家的房子。楼下有很多灯光。二楼上没有人。 “你对他已经他妈的太了解不过了,尽管你不承认这一点。你太了解这些疯子了,你自己都快要疯了。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你听明白了吗?” 我是明白了。我非常清楚我自己的强项和弱点。至少大部分时候是这样。不过也许不是在一个这样的晚上。 喇叭筒里的一个声音打断了我们的话。索乔娜学校的凶手决定讲话了。 “嗨!嗨,外面的家伙们!嗨,你们这些蠢货!你们忘了什么事了吗?还记得我吗?” 我第一次听见了丹尼的声音。他的声音听起来像一个孩子的。 带鼻音,很尖,普通得要命。十三岁。 “你们这些狗娘养的在拿我当傻子骗我,是吧?”他尖叫道,“我枣同笈势白芦的问斯阜的腺们皂在啦转l弥绦们静柚坦的墒错了,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保罗·罗西吹了一下他的电子喇叭筒,“等一下。事情真的不是那样的,丹尼。到目前为止,一直是你在说了算。你清楚这一点,丹尼。这我们可得说公道话。” “狗屎!”丹尼生气地回答道,“这全都是狗屎,光听听这话就让我恶心死了。你让我觉得恶心,罗西。你还让我厌烦透顶,你知道这一点吗,罗西?” “告诉我问题。”谈判师受到辱骂也依然不急不火,“跟我谈谈,丹尼。我想跟你谈。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这一点,不过我真的想跟你谈谈。” “我知道你是想谈,笨蛋。你的职责就是让我不停地跟你说话。 问题是,你骗人,你撒谎,你说你爱我。你撒谎!所以现在我把你开除了。我不要再听你说一句话,要不然我就杀了约翰逊夫人。那样就得怪你了。” “我马上就杀她。我向上帝发誓,我会那样做的。尽管她那么好,还给我做了一个煎蛋三明治。砰!……砰!……她死了!” 约翰逊屋子外面到处都站满了警察。他们开始放下他们深色的普列克斯玻璃面具。防暴盾慢慢举起来了。警察们正在准备冲进屋子里面去。要是他们真那么做,克丽斯婷·约翰逊非常可能会死。 “你的问题是什么?”谈判师小心翼翼地问那个男孩,“跟我说说。我们来想办法解决它,丹尼。我们可以想出一个对你有用的解决方法。问题是什么?” 一时间前面草坪和街上静得吓人。我能听见风匆匆刮过柳树和常绿树的声音。 然后丹尼尖叫起来了。 “我的问题是什么?我的问题是什么?你是这么个装腔作势的笨蛋就是我的问题之一……另一个问题是那个人在这儿。亚历克斯在这儿,而你们却没有告诉我。我得看电视新闻才知道! “你不多不少正好有三十秒钟的时间,亚历克斯侦探。还剩二十九秒。二十八秒。我都等不及要见你了,笨蛋。我都等不及了。二十七。二十六。二十五……” 特鲁丝学校的凶手在发号施令了。一个十三岁的男孩。一次受命专场演出。第98章 “我是亚历克斯。”我对那个少年杀人犯喊道。我正站在约翰逊家霜打的草坪的外部边沿。我不需用喇叭筒,丹尼就可以听见我的声音。你的侦探在这儿。一切都正是按照你想要的样子进行的。 “我是亚历克斯侦探。”我又大喊道,“你说对了,我在这儿。不过,我是刚到的。我之所以来,是因为你要我来。我们在很认真地对待这事儿。没有谁在糊弄你。没有谁会那么做。” 至少,还不到时候。不过,只要给我个机会,我会好好收拾收拾你的。我记起了可怜的小夏耐儿。我记起了七岁大的弗纳。我想到克丽斯婷·约翰逊被困在屋子里面,和这个当着她的面枪杀她丈夫的小凶手呆在一起。我想要有个机会收拾丹尼。 丹尼突然对着喇叭筒大笑起来--是一种尖声尖气的女孩似的咯咯笑。非常吓人。那一群围观者和好事之徒里面有几个跟着那男孩一起笑了。知道你有些朋友在可真让人高兴。 “嗯,时间差不多到了,亚历克斯侦探。真高兴你能把我安排进你繁忙的日程里面去。约翰逊夫人也这么想。我们在这儿等啊,等啊,等着你来……那就快进屋里来吧。我们来开一个晚会。” 这个男孩在公然向我挑战,挑战我的权威。他需要成为主宰者。我在头脑中盘算着一切,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并考虑着后果。他可能患有偏执狂的精神分裂症。更有可能是两极失调或者行为失调。我必须和他谈谈才能探明其他情况。 不管怎么说,丹尼似乎还是有条理的。他看来好像在遵照着实际生活中的行为表现。我不知道他是否又在吃德帕克特了。 一个声音就在我身后说,“亚历克斯,该死,过这儿来。我想跟你谈谈。亚历克斯,到这儿来。” 我转过身去,去承担自己行为的后果。辛普森满脸阴沉沉的,“我们不需要再有一个人质到那里面去。”他斩钉截铁地说。他已经对我很恼火了。他的眼睛成了两颗黑珠子,他的眉头紧锁着,“你是没有听见他先前满口胡言,昨天大半个晚上都是那样。这个坏小子真的是疯了。这个小子整个他妈的疯了,亚历克斯。他所想干的只是另外再杀个人。” “我想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我说,“他是我能对付的那种小子。格雷·查基,卡萨洛瓦,丹尼。而且,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你有,宝贝。你只是昏了头了。” 我回头望望那房子。克丽斯婷在那里面,跟凶手在一起。要是我不进去,他会杀了她的。他这么说了,我也相信他做得到。那我还能有什么选择?而且,终归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对? 皮特曼队长示意他同意我前进了。这取决于我,亚历克斯博士侦探。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始穿过屋前潮湿而有弹性的草坪向屋子走去。我走到前门口去没花几秒钟,而新闻摄影师们已经喀嚓喀嚓拍了一大串闪光摄影照片。突然之间,所有的电视摄像机都对准我了。 我非常担心丹尼。他此时此刻极其危险。他现在正是杀性大发的时候。最近几个星期之内就五次滥杀无辜。现在他被困得走投无路了。更糟糕的是,是他自己把自己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的。 我伸出手去抓前面的门钮。我感觉很麻木,头脑不太清楚。我目不转睛地只看着粉得白白的门。 “门是开的。”门后面一个声音说。 一个男孩的声音。有点儿刺耳。没有喇叭筒将它放大,声音显得小而无力。 我推开前门,终于看见了傻乎乎自鸣得意的特鲁丝学校的凶手。 丹尼也就五英尺三四高。他长着一双细细的斜眼,像老鼠的眼睛一样;耳朵很大;头发理得乱七八糟的。他是个模样怪怪的男孩,显然是一个弃儿,一个怪物。我感觉到别的孩子们不会多喜欢他,他是一个独来独往的人,而且从大一直是这样。 他用一把史密斯和韦森半自动枪齐胸对着我。 “军校出来的。”他提醒我,“我是个射击高手,亚历克斯侦探。我打人靶子毫无问题。”第99章 我的心在那个应该是我胸膛的铁笼子里面铛铛作响。我的大脑里面仍然是一片巨大的嗡嗡之声,好像收音机里面恼人的静电噪音一样。我感觉太不像一个英雄警察了。我感到很害怕。这比平常要糟糕。也许因为凶手只有十三岁。 丹尼知道如何用他攥在手里的半自动枪。迟早,他会用的。那时对我来说,天底下惟一要紧的事情是把他手上的史密斯和韦森枪拿走。 我眼前的情景要求我格外小心:一个瘦瘦的长着青春豆的十三岁男孩拿着一把威力巨大、能致人于死命的手枪。一把半自动枪对着我的心脏。尽管丹尼的手很稳,他看起来精神上、身体上都好像比我以为的更抗不住了。他很可能代偿失调了。他的行为很可能要变得更加古怪了。他显然很不稳定,而且很容易受惊。这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出来。他的眼光就像一只关在玻璃罩子里的小鸟一样在到处乱扫。 他站在约翰逊家的门厅里,身体在轻轻地摇晃着。他拿枪对着我划着小小的圆圈。他穿着一件奇特的运动衫,上面印着“高兴,高兴。开心,开心”的字样。 他短短的头发汗得湿淋淋的。他的眼镜边上略略有点儿雾气。 镜片后面的一双眼睛雾蒙蒙、泪闪闪。他看上去真有那么点像特鲁丝学校的凶手。我怀疑是否有过人很喜欢丹尼。我可不喜欢。 他精瘦结实的身体突然“啪”的一声立得僵直,“欢迎加入,亚历克斯侦探,长官!” “你好,丹尼。”我尽可能用一种低调的、不带威胁性的方式跟他说话,“你要我来,现在我就来了。”我是那个要来收拾你的人。 他跟我保持着距离。极度紧张的神经和压抑着的惊人的愤怒把他弄得烦躁不堪。他是一个无人操纵的木偶。很难预测他接下去会做出什么事来。 几乎可以肯定他正忍受着因为停药而带来的痛苦。丹尼有一整套的症状:敌对行为、抑郁症、精神极度紧张、亢奋、行为退化等等。 一个十三岁的冷血杀手。我怎么从他把枪拿走? 克丽斯婷·约翰逊在他后面,站在昏暗的起居室里。她没有动。她在那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显得很遥远,而且很矮小,尽管她的个子那么高。她看起来又惊恐又伤心又疲惫。 在她右边是一个精雕细刻的壁炉,看起来好像是从某个大城市的褐砂石房屋里捡来的似的。我以前没看见起居室多大地方。我现在细细地打量着它。我想找点儿什么武器。任何能帮助我们的东西。 乔治·约翰逊躺在门厅里的奶白色地板上。要么是克丽斯婷要么是这个男孩,在他身上盖了一条红色的花格毛毯。这位惨遭杀害的律师看上去好像是想躺下来小睡一会儿似的。 “克丽斯婷,你没事吧?”我对着房间那边喊。她刚要开口说话,接着又住口了。 “她很好,伙计。她好得不得了。她没事。”丹尼厉声对我说。他发音不清楚,听起来好像嘴里含着什么东西似的,“她很好,没事。这儿倒霉的是我。就我有事。” “我明白你有多累了,丹尼。”我对他说。我怀疑他可能正感到头晕目眩、注意力减弱、口干舌燥。 “是啊。你说得对。你还有什么要为你自己说的?关于我的妄想性行为有什么高见?” 砰!他突然踢了一脚,把我们身后的前门关上了。这是一种更冲动的行为。我已经确定无疑地加入进来了。他还是非常小心地跟我保持着距离--他一直把半自动枪对着我。 “我能非常准地射中这个狗娘养的。”他说,以防我先前没有听清楚。这更加强了我对他的看法:极度偏执狂,非常焦虑、紧张。 他过于关心我怎么看他、我觉得他有多能干。我想他是这样的。他把我和他的亲生父亲给弄混了。那位遗弃了他和他母亲的警察父亲。我是在乘车过来的途中才想到这一层的,不过这么想是有道理的。事实上,完全符合他的情况。 我提醒自己,这个神经紧张、骨瘦如柴的可怜男孩是一个杀人犯。要我去恨这么个魔鬼并不难。然而,这个男孩也有某种可怜可叹之处。丹尼身上有一种非常孤独非常古怪的东西。 “我相信你开枪能开得非常好。”我轻声告诉他。我知道这是他想听见的。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是一个冷血杀手。我相信你是一个丧失人性的小家伙,很可能还是无可救药的。 我怎么才能把你的枪弄到手? 我觉得我可能不得不在你杀我和克丽斯婷·约翰逊之前先杀了你。第100章 我看着他运动衫上的“高兴,高兴。开心,开心”那几个字。我完全知道这种说法是从嘎来的。 《尼克罗蒂恩》。儿童电视。戴蒙和珍妮很喜欢它。在某种程度上,我也喜欢。《尼克罗蒂恩》是关于家庭的,它很可能让丹尼非常生气。 他对我咧嘴笑了!他的表情那么可怕,像个疯子一样。 接着他轻声说话了,就像我刚才说话那样。他熟练地模仿着我对他关心的样子。他的直觉很敏锐,也很残酷。这又一次让我害怕了。还让我想向他冲过去,打得他灵魂出窍。 “你用不着轻声轻气的。这儿没有谁在睡觉。嗯,除了看门人乔治以外没有谁在睡觉。” 他大笑起来,陶醉于那种疯狂而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合时宜之中。他可真是精神变态了。丹尼是个典型的杀人狂,即便他只有十三岁。 “你没事吧?”我再次问克丽斯婷。 “没事。真的没事。”她轻声说。 “他妈的给我闭嘴!”丹尼对我们俩大喊大叫道。他拿枪对准克丽斯婷,接着又转回来对着我,“我说什么都是当真的。” 我意识到我没法把枪从这个男孩手里拿开。我得试试别的办法。他看起来快要爆发了,很快就要爆发了。 我决定马上采取一个行动。 我把全部注意力放在这个男孩身上,试图揣测他的弱点。我观察着他,却好像没在看他一样。 我慢慢地、不慌不忙地朝起居室的窗户走了几步。那儿放着一条古老的非洲挤奶凳。我向外扫了一眼保持一定距离交错排列在屋前草坪上的那一排排警察。我能看见到处都是防暴盾和普列克斯玻璃面具、身穿战斗服的人、防弹背心和枪什么的。老天,场面可真壮观。这一切都是这个坏小子引起的。 “可别转什么花花肠子。”他在房间那一面告诉我。 我已经玩了个花样了,丹尼小子。我已经行动了。成功了!你搞得明白吗?你有你自己以为的那么聪明吗,讨厌鬼? “干吗不呢?”我问他。他没有回答我。他要杀死我们了。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么? 我靠近窗户真的是大有用意的。我要让我自己和克丽斯婷·约翰逊站在起居室里相对的两边。 我已经这么做了。我已经采取那个行动了。 丹尼好像没有注意到。 “你现在觉得我怎么样?”他吼叫道,“我跟杰克与吉尔那些笨蛋比怎么样?跟了不起的格雷·查基比怎么样?你可以跟我说实话。不会伤害我的感情的。因为我没有什么感情。” “我会跟你说实话的。”我对他说,“因为那是你想听到的。任何凶手都没给我留下什么印象,你也不会给我留下什么印象。在那方面不会。” 他的嘴都气歪了。他咆哮着说:“是吗?那好,你也不会给我留下什么印象,狗屁亚历克斯博士。不过,谁拿着枪呢?” 丹尼死死地盯着我看了好半天。他在眼镜镜片后面的两只眼睛好像交叉着。瞳孔只有针尖那么大。他看上去好像马上就要对我开枪了。我的心在狂跳。我朝房间对面的克丽斯婷·约翰逊望去。 “我必须把你杀了。你知道这一点。”他说,好像这是天底下最合情合理的事似的。突然,他用一种很厌倦的声音说话了。真令人措手不及,“你和克丽斯婷必须被干掉。” 他的眼光扫到她的身上。他的眼睛成了两个黑洞,“黑婊子!而且是个鬼鬼祟祟、喜欢操纵别人的婊子。你在你那个倒霉的学校里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怎么敢对我那么无礼!”他又吼开了。 “那不是真的。”克丽斯婷说。她马上接过去说,“我那是想保护院子里的小孩子们。那跟你没有什么关系。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我怎么会知道呢?” 他使劲地一跺那穿着黑靴子的脚。他很任性、不耐烦、不饶人。 他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个讨厌的小无赖。 “别跟我说我他妈的知道什么!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你不能钻到我的肚子里去!谁都不能!” “你为什么觉得你必须杀别的什么人?”我问。 他又对我发起火来。拿枪指着我,“你他妈别想蒙骗我!你敢那样!” “我不会那样做的。”我摇摇头,“没有人喜欢谎话,或者企图玩弄卑鄙手段的人。我不喜欢。” 突然,他把史密斯和韦森枪猛地转向克丽斯婷。 “我必须杀人,因为……那是我干的事。”他又大笑起来,咯咯地.呼哧呼哧地,像个魔鬼一样。 克丽斯婷·约翰逊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事了。她知道得在丹尼爆发之前做点什么。 那个男孩又转向我了。他转动着屁股,看起来简直是得意洋洋的。他在观看他自己如此动作,我意识到。他喜欢这么干。 “你一直想骗我。”他说,“这就是你之所以装这种罗杰斯先生的腔调说话的原因。往后退,离我远一点,这样你就不会显得这么庞大这么吓人了。我把你全看透了。” “你说对了。”我说,“但也不完全对。我一直在这么说话……非常温柔地说话……是为了不让你注意我实际上正在干什么。你把你自己的游戏玩砸了。你完全输了!你这个小傻瓜!你这个狗娘养的小老鼠!”第101章 “你没法把我们俩都打死。”我告诉丹尼。 我用一种清晰而坚定的声音说。同时,我把自己的身体侧了侧。让他更难射中目标。 我朝大大的起居室里靠我这边又走了一步。拉大了克丽斯婷·约翰逊和我之间的距离。 “你他妈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亚历克斯?跟我讲,亚历克斯!我命令你!” 我没有回答他。让他自己回过味儿来吧。我知道他会的。他是个聪明的坏小子。 丹尼盯着我看看,然后又很快地回过头去看克丽斯婷。他明白了。尽管我下的圈套很微妙,他也终于看出来了。 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的脑袋。他知道我干了什么了。如果他对我们中的一个开枪的话,另一个就会冲到他前去。他不能有最后的辉煌了。 “你这个浑蛋。”他对我咆哮道。他的声音很低沉,充满了威胁,“那我就先杀了你!” 他举起史密斯和韦森。我正逼视着他和枪管,使他不敢正视我,“跟我说话,你这个笨蛋!” “够了!”克丽斯婷在房间的另一边大喊道。在这种压力、这样的情形之下,她可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你杀的人已经够多了。”她对丹尼说。 丹尼开始惊惶失措了。眼睛狂乱地向外瞪着,头像装在转轴上似的转个不停,“不,我杀那些他妈的没用的笨蛋还没有杀够。我才刚刚开始呢!”他脸上的皮肤在脸骨上绷得紧紧的。 他把史密斯和韦森猛地转向克丽斯婷。他的胳膊伸得像通条一样直。他的全身都在颤抖,身体向左边倾斜。 “丹尼!”我大叫一声他的名字,开始朝他移动。 他迟疑了一瞬。接着他猛一拉枪,开火了。枪口在封闭的空间里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鸣。 他朝克丽斯婷开枪了! 她极力往旁边躲闪。我说不好她是否躲开了。 我继续向他扑过去,然后我跳了起来。 丹尼猛地把枪口朝我转回来。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强烈的仇恨。他的身体因为狂怒、惧怕和绝望而直抖。也许他能把我们俩都杀了。 我比他所想像的动作更快得多。我已经到了他的胳膊和伸出的枪的半径范围之内了。 我朝丹尼猛扑上去,好像他是个成年人、一个手持武器、充满危险的成年人一样。我用全身朝他扑过去。我喜欢这种接触。 丹尼和我在地上滚成一团。我们扭在一起,胳膊乱挥,腿乱蹬。枪又响了。我还没有感到什么撕心裂肺的疼痛,不过我闻到了血腥味。 那个男孩尖声哀号起来。他哀号了!我猛地把枪从他手中抢了过来。他想要咬我,咬破我的皮肉。接着他咆哮起来。 他的病开始发作,可能是因为停药的缘故。一阵猛烈的活动正在他大脑内爆发。他的胳膊和腿都在剧烈地抽搐。他的骨盆在往前甩。 他的眼睛往上翻,身体突然软绵绵的了。泡沫从他嘴里涌了出来。他的胳膊和腿继续像连枷一样不断地挥动着、抽搐着。有一两秒钟他可能失去了知觉。他继续流着涎,嘴里继续一哽一哽地发出咯咯的声音。 我在他身边轻轻地拍他。他的嘴唇呈青灰色。他的眼睛终于又翻回了原位。开始飞快地眨动。这阵发作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没精打采地躺在地板上,这个疯狂的坏小子这时候成了一堆软泥。 外面的警察已经听到了枪声。他们现在都进来了。起居室里到处都是人、防暴机关枪、拔出的手枪。许多叫喊声和无线电接收机发出的又响又粗的叫声。克丽斯婷·约翰逊朝她丈夫身边走过去。还有两个急救医生也过去了。 等我抬头再看时,克丽斯婷正跪在我的身边。她好像没有受伤,“你没事吧,亚历克斯?”她声音嘶哑地低声问。 我还在按着丹尼。他好像对身边的事情没有感觉。他浑身直流油腻腻的冷汗。这个索乔娜学校的凶手这会儿看起来又伤心又迷惘,脑子糊涂极了。十三岁。杀了五个人。也许更多。 “癫痫大发作?”克丽斯婷问。 我点点头,“我想是的。也许只是因为太兴奋了。” 丹尼正在说着什么,但我听不见说的是什么。他结结巴巴的,嘴里仍然在吐着白色的泡沫。 “你说什么?什么事?”我问。我的声音嘶哑,喉咙很痛。我自己也在发抖,也出了一身汗。 他说话的声音非常微细,简直好像他体内再也没有魂魄了,“我害怕。”他告诉我,“我不知道我在哪儿。我总是很害怕。” 我朝这张仰望着我的又小又骇人的脸点点头,“我知道。”我对这个小杀手说,“我懂你现在的感觉。” 这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第102章 屠龙者活下来了,不过我还剩几条命呢?我为什么要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医生,治治你自己吧。 我在约翰逊家的屋子里又呆了一个多小时,直到那孩子和乔治·约翰逊被抬走。有一些问题我得问了克丽斯婷·约翰逊才好写报告。然后我给家里打电话,跟奶奶说了说话。我告诉她请她上床睡觉去。我没事,基本上安然无恙。至少今天晚上是这样。 “我爱你,亚历克斯。”她在电话里轻声说。奶奶的声音听起来简直跟我一样疲惫而嘶哑。 那天晚上,真是奇迹中的奇迹,她竟然听我说完了话而没有打断我。 夏日大街上的好事者终于散了。就连最穷追不舍的记者和摄影师们也都走了。克丽斯婷的一个妹妹在这可怕的时候已经赶过来陪她了。我离开之前紧紧地拥抱了一下克丽斯婷。 她仍然在颤抖。她所经受的创伤,非常可怕,难以言表。那样一个夜晚,对我们俩来说都够受的,“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一切都这么不真实。”她告诉我,“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噩梦,但是我总在想这一定是一个噩梦。” 辛普森凌晨一点钟开车送我回家。我的眼睛感觉好像没有了眼睑似的。我的大脑还在以每小时一百万英里的速度转动,还在发着嗡嗡的巨响,还是过于激动。 我们这世上的人正在变成什么样子?格雷·查基?邦迪?山边扼杀者?科雷希?麦克威?一个一个又接一个。曾有人问甘地怎么看西方文明。他回答说,“我想那可以是个很好的理念。” 我不怎么哭。我哭不出来。我所认识的许多警官也是这样。我希望我有时候也能哭一哭,把恐惧和痛恨发泄出去,但那并不容易做到。我的身体里面有什么堵着了。 我坐在我们家里的楼梯上。我本来是要去我卧室里的,但还没走到。我在争取哭出来,但我哭不出来。 我想到了我妻子玛丽亚,她是几年以前被人从车上开枪杀死的。玛丽亚和我在一起过得非常和美。这并不是我专拣好的方面回忆。我知道爱可以有多么好--我知道这是我一生中所做过的最好的事情--然而现在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我在拿我的生命冒险。我不断告诉大家我没事,但我并不是那样的。 我不知道黑咕隆咚的我呆在想了多长时间。也许是十分钟,也许远远不只那么一会儿。屋子里安安静静的,给人一种亲切的、几乎是舒服的感觉,但那天夜里我得不到抚慰。 我听着我多年以来一直在听的声音。我还记得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跟奶奶一起在长大,想知道有一天我会变成个什么人。现在我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了。我是一个多重凶杀案专家,要办最大、最可恶的案子。我是屠龙者。 我终于爬完了剩下的楼梯,顺路进了戴蒙和珍妮的房间。他们俩在我们这个小小的屋子里两人合用的卧室中睡得正熟。 我喜欢我儿子戴蒙和女儿珍妮睡觉时的样子,那么放心,那么天真无邪。我可以久久地看着他们睡觉,即便在这样一个极其糟糕的夜晚也不例外。我数不清有多少次我悄悄进来探望,就那么站在门口。有一些晚上是他们给了我前行的力量,让我没有一下子垮掉。 他们是戴着稀奇古怪的心型太阳镜入睡的,就像叫做“清白”的演唱组里的小孩子们戴的那种眼镜。那样子非常漂亮。也非常珍贵。我坐在珍妮的床边上。我静悄悄地脱下我的靴子,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到地板上,没有弄出一点儿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