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家里开车用创记录的时间赶往肯尼迪中心。杰伊·葛雷尔并不是惟一有点失去控制的人。我放了一个闪烁器在车顶上,像鬼在后面追着似的飞驶。 《西贡小姐》的下半场已经取消了。谋杀发生还不到一个小时,犯罪现场还有许多围观者。 我朝剧场大休息室走去时,几次听到有人在咕哝“杰克与吉尔”。惊恐显而易见地存在于人群中,几乎伸手可及。十点一刻当我赶到犯罪现场时,肯尼迪中心谋杀案的许多方面让我很困惑很苦恼。它与别的杰克与吉尔谋杀案有一些相同之处。留下了一张押韵的纸条。活儿干得很冷血、很专业。一枪致命。 但是这次有巨大的不同。他们似乎毁坏了他们的模式。是模仿杀手干的吗?也许。但我不这么认为。不过任何东西都不能,也不应该简单地排除。不能由我,也不能由办这案子的任何别的人简单地排除。 当我挤过新罕布什尔大街上好奇、害怕、甚至吓得目瞪口呆的围观者时,这个新的意想不到的转变不断地折磨着我。这个法学院学错误。“ “我上路了。”我告诉杰伊·葛雷尔,“我们在肯尼迪中心见。” 也许他们终于犯了一个错误。 我不这么认为。 那并不真是个什么大人物,亚历克斯。那是他妈的什么意思? 乔治敦大学一个二十三岁的法学院学生死了。老天。我搞不懂这件事,这一点都不合式。它把什么都改变了。它似乎破坏了模式。 我从家里开车用创记录的时间赶往肯尼迪中心。杰伊·葛雷尔并不是惟一有点失去控制的人。我放了一个闪烁器在车顶上,像鬼在后面追着似的飞驶。 《西贡小姐》的下半场已经取消了。谋杀发生还不到一个小时,犯罪现场还有许多围观者。 我朝剧场大休息室走去时,几次听到有人在咕哝“杰克与吉尔”。惊恐显而易见地存在于人群中,几乎伸手可及。十点一刻当我赶到犯罪现场时,肯尼迪中心谋杀案的许多方面让我很困惑很苦恼。它与别的杰克与吉尔谋杀案有一些相同之处。留下了一张押韵的纸条。活儿干得很冷血、很专业。一枪致命。 但是这次有巨大的不同。他们似乎毁坏了他们的模式。 是模仿杀手干的吗?也许。但我不这么认为。不过任何东西都不能,也不应该简单地排除。不能由我,也不能由办这案子的任何别的人简单地排除。 当我挤过新罕布什尔大街上好奇、害怕、甚至吓得目瞪口呆的围观者时.这个新的意想不到的转变不断地折磨着我。这个法学院学生不是个举国尽知的人物。那她又为什么被杀了?杰伊.葛雷尔曾称她是个无名小辈。葛雷尔说她也不是什么著名人物的女儿。她是和最高法院的法官托马斯·富兰克林一起去的,不过那好像也算不上一次名人潜随谋杀案。 夏洛蒂·金西本是一个无名小辈。 这次谋杀不符合那个模式。杰克与吉尔冒着巨大的危险在这样一个公共场所进行了这次谋杀。别的谋杀都是隐秘的事件,更安全些,更好控制些。 该死,该死,该死。他们现在到底想干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在改变吗?都升级了吗?他们为什么改变了模式?凶手们进入了另一个更随意的阶段吗? 是我没有领会他们独特的意图吗?是我们都没有领会他们正在创造的真正的模式吗?要不就是他们在肯尼迪中心犯了一个错误?也许他们终于犯了一个错误。 那是我们最乐观的希望。那会表明他们并不是不可战胜的。就让这他妈的是个错误吧!请让这是他们的第一个错误。结果是一样的,不管是谁干的,他都聪明地逃掉了。 六百英尺长的大休息室闲人已经被清空,只剩下警务人员、验尸人员和殡仪馆的人了。我看见了葛雷尔特工,朝他走过去。杰伊看上去好像几个星期没睡觉了,好像他再也睡不着觉了。 “亚历克斯,谢谢你这么快就赶来了。”这位总统特别勤务处特工说。至今为止,我都很喜欢和他在一起工作。他很聪明,一般很冷静,绝对没有人对他说三道四。他对自己的工作,尤其是对总统--无论是总统的官职还是总统本人都有一种老式的忠诚。 “发现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我问他,“除了另一具尸体、另一首诗以外?” 葛雷尔朝我们头顶上闪闪发光的枝形吊灯翻了翻眼睛。“啊,是的。当然,亚历克斯。我们发现了关于被谋杀的学生的更多情况。夏洛蒂.金西在乔治敦法学院刚上二年级。显然她非常聪明。她是在纽约大学念的本科。不过,作为一个乔治敦大学的学生,她的成绩只是平平,因此没有通过《法律评论》的考试。” “一个法学院学生怎么能合乎这个模式呢?除非他们真是朝富兰克林法官开枪,而居然打偏了。我在来这儿的路上一直在想找出一些联系来。但什么也没有想出来。除非杰克与吉尔也许在耍我们?” 葛雷尔点点头。“他们肯定在耍我们。首先,你的不正当性关系理论还是成立的。我们知道夏洛蒂·金西在乔治敦为什么成绩不出类拔萃。她把大好时光花在市里一些非常重要的男人身上了。你一会儿就会看见,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闪闪发光的黑头发一直垂到腰上。体形棒极了。道德却成问题。她本来是个了不起的律师的料子。” 我们俩朝那个死去的女人的尸体走去。那个法学院学生面背着我们躺着。她的尸体旁边是背的一个包。我看不见子弹孔,夏洛蒂金西甚至都没显出受到伤害的样子。她看上去好像只是决定要在肯尼迪中心的露台的地板上小睡一会儿的样子。她的嘴微微张着,似乎想最后吸一口河边的空气。 “往下说,现在告诉我吧。”我对杰伊·葛雷尔说。我知道关于谋杀也知道更多的情况。“她是谁?” “啊,她说到底还是个人物。这个姑娘是伯恩斯总统的情人。”他说。“她也在跟总统约会。前几天晚上他溜出白宫见她去了。这就是他们为什么杀她的原因。瞧,亚历克斯。就当着我们的面干。” 我朝这个死去的女人弯下腰去时,感到胸腔在剧烈地收缩。幽闭恐惧症又犯了。她非常漂亮。才二十三岁。正是一生中最灿烂的年华。一枪击中心脏,就把一切都结束了。 我念了念他们留在这个法学院学生手提包里的纸条。 杰克与吉尔来到国会山你的情人一无所知,先生。 她只是一粒炮灰不过现在她完了很快我们就要来找你了,先生。 这首诗好像好了一点儿。当然它也更放肆了。杰克与吉尔也是这样。愿上帝帮助我们大家,尤其是帮助托马斯·伯恩斯总统。 很快我们就要来找你了,先生。第47章 谋杀案发生的第二天早晨,我开了八英里路的车去弗吉尼亚的兰格利。我去见中央情报局的总督察兼中央情报局派到紧急事务小组的代表珍妮·斯特林。唐·哈默曼曾很明确地告诉我,中央情报局之所以参与这个案子的调查,是因为可能有一种国外势力在背后支持杰克与吉尔。即便只是胡乱猜测,也得查清楚。不知怎的,我怀疑,中央情报局参与此案原因可能不只这一点。今天是我查明真相的一个机会。 据推测,中央情报局可能有一条值得一查的线索。自从出了奥尔德里奇·爱姆斯丑闻,随后出台了《情报核定法案》以后,中央情报局就必须和我们别的机构一起分享他们所得的情报了。现在这是法律规定了的。 从我在臼冒第一次见到这位思冒祭以后,我瓤圯姆记侍民猬楚。珍妮·斯特林大多时候都在听别人讲话,但只要她一开口,就非常能言善辩、吸引听众的注意。唐·哈默曼告诉我,她在进中央情报局之前,曾在弗吉尼亚大学做过多年法学教授。现在她的工作是帮助中央情报局进行内部清理。这在我听来是个非常棘手的任务,肯定是件令人气馁的事情。哈默曼告诉我派她加入紧急事务小组是出于这个原因:她是中央情报局最有头脑的人。 她的办公室在那栋现代化的灰色大楼的第七层,那栋楼是中央情报局总部的中心。我察看了一下中央情报局的内部设计:许多极其狭窄的过道,到处都是绿色调的荧光灯,大部分办公室门上都装着密码锁。这就是威名赫赫的中央情报局,美国对外政策中的复仇天使。 珍妮·斯特林在她办公室外面铺着灰色地毯的走廊上迎接我,“亚历克斯博士,谢谢您来这儿。下次,我保证我们就在华盛顿见面。我想这次我们还是在这儿见面最好。我想今天上午我们谈完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其实,我喜欢开车来这儿,我需要解解闷。”我向她承认,“半个小时的时间我自个儿呆着。录音机里放着卡桑德拉·威尔逊的《黎明前的蓝光》。还真不错。” “我想我很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不过,相信我,你这一趟不会白跑的。我有些有意思的事情要跟你谈,亚历克斯博士。要中央情报局参与这个案子是大有理由的。你一会儿就明白了。” 珍妮·斯特林无疑跟五、六十年代中央情报局上层人士迥然不同。她说话带着一种随便、热情的中南部口音,然而她坐在中央情报局主管的位子上。她被看做是影响中央情报局彻底转变的关键人物。更确切地说,是决定中央情报局继续生存问题的关键人物。 我们走进她大大的办公室。办公室居高临下,把两边的林木和另一边一个种满植物的院子一览无余。我们坐到一张低矮的玻璃桌旁,桌子上堆满了公文模样的文件和书。墙上挂着她家人的照片。孩子们真可爱。我禁不住说。丈夫很英俊,又高又瘦。她本人很高,金发碧眼,不过有点儿笨拙,她可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她的笑容很友好,牙齿稍微有点儿复咬合,身上只露出一点点农场主女儿的痕迹。 “发现了一点儿重要的情况。”她说,“不过我先不说那个。我刚听说肯尼迪中心谋杀所用的枪不是前几次用的那一把。这就引出了一两个问题。至少,我心里是这么想的。肯尼迪中心的谋杀案会不会是一次模仿谋杀?” “我不这么认为。”我说,“除非这个模仿者和杰克与吉尔碰巧笔迹相同。不,最新的那首诗绝对是他们写的。我还觉得这次谋杀案符合名人潜随的条件。” “还有一个问题。”珍妮·斯特林说,“亚历克斯,这是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因此请你多包涵。我们的分析家一直在搜寻,但我们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关于职业杀手的心理学研究成果。我指的是军队、中央情报局等使用的雇佣杀手。你有什么资料吗?实际上我们没有对这个课题进行过充分的研究。” 我有一种感觉,我们正在悄悄进入珍妮·斯特林想要谈的话题。也许这也正是这位中央情报局内部事务部的头儿加入紧急事务小组的原因所在。军队和中央情报局的雇佣杀手。我知道有这样的人存在,而且少数人就住在华盛顿周边地区。我还知道他们是在什么地方注册了的,不过不是在专区警察局。或许正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有时候被称作“鬼怪”。 “任何心理学刊物都没有多少关于凶杀的文章。”我告诉珍妮.斯特林,“几年以前,我认识的一位乔治敦大学的教授搞过一次有趣的调查。他发现在他进行抽样调查的刊物上,有几千篇文章谈到了自杀问题,但谈凶杀问题的不到五十篇。我读过几个学生在约翰.杰伊和昆根科写的诊寸.谈市定的沿幺小棍转骄年丌旦特样盐相很难找到采访对象。” “我可以找一个人来给你采访。”珍妮·斯特林说,“我觉得这对杰克与吉尔案可能会很重要。” “你这是想干什么?”我突然有很多问题想问她。我的头脑里又响起了熟悉的警报声。 她的脸上浮上了一种稍带痛苦的表情。她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才又开口讲话,“亚历克斯,我们对一些极危险的特工进行过广泛的心理测试,军队也这样做过。我可以肯定,我自己甚至还看过一些测试报告。” 我的胃不停地收紧。我的脖子和肩膀也一样。不过我当然很高兴自己抽时间到兰格利来了。 “自从干这个工作以来,大概有十一个月了,我已经不得不打开了兰格利这儿和别处很多神秘的黑柜子3光是奥尔德里奇·爱姆斯一案,我就做多次深入的采访。你可以想像多年以来我们采取了多少掩盖办法。嗯,你可能想像不到。我自己以前也想像不到,而我还在这儿工作。” 我还是不太清楚珍妮·斯特林这是要干什么。不过,她已经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 “我们认为我们的一个雇佣杀手可能失去控制了。事实上,我们对这一点很肯定,亚历克斯。这就是中央情报局为什么。紧急事务小组的原因。我们认为我们的一个雇佣杀手可能就是杰克。”第48章 珍妮·斯特林和我开车穿过周围农村。这位中央情报局总督察开一辆新的旅行车,是一辆深蓝色的富豪轿车,她开起来就像开跑车一样。收音机里放着轻柔的博拉姆斯的音乐,我们前往华盛顿的一个富裕的城郊住宅区切维·切斯。我要去见一个“鬼”。一个职业杀手。一个我们的人。 噢,天哪!呸! “阴谋与反阴谋,诡计与变节,真特工,双重特工,假特工……丘吉尔不是用这样一些话描写你们这个行当的吗?” 珍妮·斯特林咧嘴大笑起来。她大大的牙齿突然非常醒目。她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人,但她的幽默感也很灵敏。这个总督察。 “无论从观念上还是在现实中,我们都正在努力改变过去那种状况。要么是中央情报局自己这么做,要么就是别人来找我们的麻烦。这是我之所以邀请联邦调查局和华盛顿警方参与此事的原因。我不想搞一般的内部调查,然后又下令进行掩盖。”她在令人想起理士满或者沙洛特斯威尔的高耸入云的古树下一边灵活地开着车,一边告诉我,“中央情报局再也不像几个自私自利的国会议员所称的那样是一个’邪教‘了。我们的一切都在改变。变得很快。也许还太快了点儿。” “你不赞成吗?”我问她。 “根本不是不赞成。是得改变。我只是不喜欢搞得那么沸沸扬扬的。我当然也不喜欢媒体的报道。那是一群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惹祸精!” 我们已经穿过农村,进了环城公路,现在正在进入切维·切斯。我们是前去会见一个叫安德鲁·克劳克的人的。克劳克以前是中央情报局的雇佣杀手:所谓的顶尖杀手,“鬼”。 珍妮·斯特林继续像她说话那样毫不费力地轻松地开着车。 她似乎做什么都是这个样子。真是个非常机敏、令人敬畏的人。我猜她必须这样。中央情报局的内部事务不得不要求极端严苛。 “那么,关于我们你听说了些什么,亚历克斯?”她终于问我了,“听到了一些什么流言蜚语?有些什么情报?” “唐·哈默曼说你是个直性子,而中央情报局眼下就需要这样的人。他认为奥尔德里奇·爱姆斯对中央情报局的损害比我们所了解的还要大。他还觉得莫伊尼汉姆的《结束冷战》议案是一个美国悲剧。他说在兰格利这儿他们叫你廉洁的珍妮。你们自己人这么叫你。他是你的一个狂热的崇拜者。” 珍妮·斯特林笑了,不过这笑是有节制的。她是一个很能控制自己的女人:在理智上,情感上,甚至是身体上都能自我控制。她很结实、健壮,一双惹人注目的琥珀色眼睛似乎总想更深一点地探究你的心思。她不满足于表面现象或者答案:这是一个好探员的标志。 “我并不真是这么个假正经。”她做了个生气的表情,“我刚到中央情报局的头两年在布达佩斯工作,是个很不错的社工。社工是我们给’间谍‘取的假名,亚历克斯。我在欧洲做间谍。做些无害的事情,主要是收集情报。” “那以后我去了军事大学。在麦克白恩要塞。我父亲是一个职业军人,和我母亲一起住在阿灵顿。他们都投了奥利佛·诺思的票。我热诚地信仰我们的政府形式。我还热衷于让它以某种方式更好地运转。我认为我们其实是可以做到的。我坚信这一点。” “这些在我听来都很不错。”我告诉她。确实是这样。除了关于奥利佛·诺思的那一部分以外。 我们正把车开到一所房子前停下。那房子离康涅狄格河和环形路非常近。这地方的建筑是殖民地复兴式的,三层,非常舒适、可爱,漂亮。迷人的苔藓爬过斜截头的屋顶,又从北边爬下去。 “这是你住的地方?”我笑着问珍妮,“但你不是假正经小姐吗?你不是廉洁的珍妮吗?” “对。这只是面儿光而已,亚历克斯。跟迪斯尼乐园,或者威廉斯堡,或者白宫一样。为了向你证明这一点,里面就有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在等着我们。”珍妮·斯特林说着眨了眨眼。 “在你的汽车里也有一个。”我也对她眨了眨眼。第49章 这个十二月底的下午异乎寻常的晴朗、阳光灿烂,气温接近六十度。因此安德鲁·克劳克和我坐在珍妮·斯特林位于切维.切斯的可爱的家的后院子里。 一个简朴的熟铁栅栏围着这座花园住宅。大门是暗绿色的,新近刚漆过,半开着。是一个安全上的漏洞。 中央情报局的雇佣杀手。顶尖杀手。鬼怪。他们真的存在。照珍妮’斯特林的说法,有两百多个。是一个自由职业者的名单。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美国是一个神秘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概念。而且。在别的任何地方也是如此。 然而在这儿,我就和他们中的一个在一起。 安德鲁‘克劳克和我是三点半钟开始谈话的。一辆鲜黄色校车停在栅栏旁边,让孩子们在这条安静的郊区街道上下了车。一个长着一头黄发的十岁或者十一岁的小男孩沿着车道跑过来,进了屋子。我想我认出了这是她办公室里照片上的男孩。珍妮·斯特林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小女孩儿。就跟我一样。她把她的社会工作带回家里来做,就跟我一样。真可怕。 安德鲁·克劳克是一个块头很大的人,不管怎么说,他看起来好像行动还很灵活。像一条梦想跳舞的鲸鱼。他可能四十五岁上下。很沉着,极其自信。敏锐的褐色眼睛盯着你死死不放。仿佛刺人你的五脏六腑。他穿着一件走了样的灰色西服和一件皱巴巴、脏兮兮的白色开领衫。褐色的意大利皮鞋。是另一类杀手,不过总还是个杀手,我在想。 珍妮.斯特林在我们驾驶途中向我提出了一个非常发人深思的问题:我以前追捕过的连环杀手和中央情报局以及军队所使用的雇佣杀手有什么区别?我觉得这些被批准杀人的杀手中有一个可能真的是杰克与吉尔中的杰克吗? 她这么认为。她肯定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需要加以查实,而且不能仅仅由他们自己人来查。 当我和克劳克漫不经心地、有时候甚至是心情愉快地聊着的时候,我在研究他。像那样和一个靠谋杀为生的人、可以说是大量杀人的杀人犯谈话,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过,这个杀手是每晚都可以回在福尔斯·丘吉的家,而且过着一种他所称之为“正常的、相当没有内疚感的生活”的。 有一刻安德鲁·克劳克告诉我:“我一生从来没有犯过罪,亚历克斯博士。从来连一张超速驾驶的罚单都没得过。”接着他大笑起来--有点不合适,我想。他笑得有点太响了。 “什么这么好笑?”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我没听到?” “你是那个,二百磅,六英尺四?差不多说对了吧?” “非常接近。”我告诉他,“六英尺三。二百磅差一点儿。不过谁算这个呢?” “很显然,我算,侦探。我严重超重,看起来都走形了,不过我可以把你就从这个院子里扔出去。”他告诉我。他这番话说得很令人不安,是以挑衅的口吻说的。 无论他能不能这么做,他需要告诉我。他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知道这点很好。他还是成功地让我受了点儿惊,让我格外小心起来。 “你可能会感到吃惊。”我对他说,“不过我说不准我是不是弄懂了你想说的意思。” 他又笑起来,一种小小的令人不快的鼻子哼哼声。和这家伙一起喝柠檬汁儿真可怕,“意思就是这样的。如果是我们的国家要求我这样做的话,我能做到而且我愿意做。这就是你对中央情报局,尤其是对像我这种身份的男男女女搞不明白的地方。”他说。 “那就帮我搞明白。”我说,“我的意思不是说你应该努力在斯特林的后院把我杀死,而是说你要继续说。” 他的一丝笑容变成了满面冷笑,“不用努力。这一点要相信我。” 他真是一个可怕的人。他有点叫我想起了一个叫格雷·查基的精神变态的杀手。他们对于自己的脸都没有什么自觉感情。就这么冷冷地盯着你不放,然后突然放声大笑。我身上起鸡皮疙瘩了。我想从桌子边站起来走开。 克劳克盯着我看了半天才接着讲。我能听见珍妮·斯特林的孩子们在屋子里的声音。冰箱门打开、关上的声音。冰块在玻璃杯里叮当作响的声音。小鸟在后面树上叽叽喳喳呜叫的声音。这是一个很怪异、很怪异的场面。我觉得有说不出的可怕。 “秘密行动有一个基本要求。在颠覆、蓄意破坏时,要比另一个家伙更擅长。我们可以做我们想做的任何事情。”克劳克非常非常慢、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而且我们常常干。你是一个心理学家和一个凶杀案侦探,对吧?你对此的真实反应是什么?你听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吗?” “没有规则。”我对他说,“这就是你正在告诉我的。你活着,你工作,在一个实际上没有控制的封闭的世界里面。你可以说你的世界完全是反社会的。” 他又用鼻子哼着笑了。我是一个不错的学生,我猜想,“这些全他妈没有。一旦我们受委托去干个活儿--那就没有规则了。一条也没有。想想吧。” 我当然得想想这个。我从此时此地就开始想了。我细想了克劳克努力要杀我这个想法--如果我们的国家要他这么干的话。没有规则。一个充满了鬼怪的世界。更可怕的是我可以感觉到他相信他所说过的每一句话。 我与克劳克谈完以后,至少是那个下午谈完了,我又和珍妮斯特林谈了会儿。我们坐在一个田园诗般、窗户很多的日光浴室里面,这间日光浴室俯视着田园诗般的后院。谈话的主题还是谋杀。我还没有从与刺客的谈话中反应过来。这个鬼。 “你觉得我们的克劳克先生怎么样?”珍妮问我。“让我很烦。让我很恼火。吓死我了。”我向她承认,“他真令人不愉快。不讨人喜欢。他还是个蠢货。” “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饭桶。”她赞同地说。接着她几秒钟什么也没说,“亚历克斯,中央情报局里面有人至少杀了我们三个特工。这是我当督察以来到目前为止所发现的不可外扬的丑事之一。是一件侦破不了的罪行。不过,凶手不是克劳克。安德鲁其实是在控制之 下的。他不危险。别的某个人很危险。老老实实告诉你吧,行动主管要求我们从外面带一个人进来查此事。我们绝对相信我们的一个雇佣杀手可能是杰克。很难说,也许吉尔也是我们的一个人。” 我有一会儿没有说话,只听珍妮说。杰克与吉尔来到了国会山。杰克会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刺客吗?吉尔呢?那么,他们为什么在杀华盛顿的名人?他们为什么威胁伯恩斯总统? 我的大脑里面直打转。我想到了各种可能性,各种联系和互不相干的情况。有两个变节的雇佣杀手逍遥法外。这和我至今为止听说过的别的任何事情都一样说得通。它向我解释了关于杰克与吉尔的一些事情,尤其是谋杀时没有激情、没有狂怒的原因。不过,他们为什么杀政客和名人呢?是有人委托他们干这事的吗?如果是,那是谁委托的?出于什么目的?他们的原因是什么? “我要问你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珍妮。一个自从我们到这儿以来一直在困扰着我的别的问题。” “说下去,亚历克斯。我想尽力回到你所有的问题。那就是说,如果我能做到的话。” “你为什么带他到这儿来谈话?为什么把安德鲁带进你自己家里来?” “这是一个安全的会面场所。”她毫不迟疑地说。她这么说的时候听起来是这么令人难以置信的肯定。我感到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直往上冒。接着珍妮·斯特林重重地叹息了。她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知道当我坐在她的家里的时候有什么样的感觉。 “亚历克斯,他知道我住在安德鲁·克劳克只要想来就可以来这儿。他们谁都可以来。” 我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我很清楚这种感受;我就有这种感受。这是我作为一个探员最大的一种恐惧。我最可怕的噩梦。 他们知道我们。 只要他们想来他们就能来我们家……任何时候他们想来都能来。 没有谁再是安全的了。 没有规则。 有“鬼怪”,有人魔,他们在我们生活中真实存在着。尤其是在我的生活中。有杰克与吉尔。 有索乔娜学校的凶手。第50章 第二天早晨七点刚过,我坐在阿黛尔·菲纳丽对面,把我所能说出来的一切一股脑地向她诉说。一句话,我向她倾诉衷肠。阿黛尔.菲纳丽博士做我的心理分析医生已经有六年了,我不定期地与她见面。视需要而定。如现在这种时候。她也是一个好朋友。 我有点儿语无伦次,乱嚷嚷。不过,这也正是地方,“也许我想离开警察局。也许再有什么可恶的凶杀调查我也不想参加了。也许我想离开华盛顿,或者至少离开东南区。要不也许我想跑到西弗吉尼亚去见凯特·麦克蒂尔南。现在一切简直糟透了,我要休一个长假。” “你真的想做那些事中间的某一件吗?”我说完以后,或者至少平静下来一会儿以后,阿黛尔问我,“或者你只是在说说气话而已?” “我不知道,阿黛尔。也许只是说气话吧。我还遇到了一个女人,我可能会对她感兴趣的。她已经结婚了。”我说着笑了,“我从来没有跟什么已婚女人有过瓜葛,所以她对我是绝对安全的。她再安全不过了。我想我是在倒退了。” “你想听我就此事给你个意见吗,亚历克斯?嗯,我不能给你什么意见。不过你自己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正在调查一宗非常糟糕的凶杀案。事实上,是两宗。我刚刚停止调查另一宗特别让我烦恼的。我想我可以自个儿解决那个问题。不过,你知道,很可笑。我怀疑我仍然想取悦于我的妈妈和爸爸,却做不到。我克服不了被遗弃的感觉。不能理性地看待它。有时候我觉得我的父母都死于一种致命的悲哀,而我的兄弟们和我就是他们悲哀的部分原因。我很害怕我自己也有这种悲哀。我想我妈妈和爸爸可能和我一样聪明,而他们也必定因此而受尽了折磨。”我妈妈和爸爸还很年轻的时候就死在北卡罗来纳了。我爸爸是酗酒而死的,我一直没有真正把它忘怀。我妈妈比我爸爸早一年死于肺癌。我九岁的时候,奶奶收养了我。 “你觉得悲哀可能在基因里面,是会遗传的吧,亚历克斯?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看这事。你看过《纽约人》上面关于双胞胎的文章吗?有一些证据可以证明基因理论。那种暗示真叫干我们这一行的恐慌。 “是作侦探的吗?”我问她。 阿黛尔对我的小玩笑未予评论。 “对不起。”我说,“对不起,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你知道当你把愤怒发泄出来了的时候我是多么高兴。” 她大笑起来。我喜欢和她谈话,因为我们的谈话可以像那样跳跃,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儿严肃正经,一会儿滑稽可笑,一会儿吐真言,一会儿说谎话,就是把所有困扰我的事情全都讲出来。阿黛尔·菲纳丽比我小三岁,但她比她这个年纪的人要聪明,也许也比我这个年纪的人要聪明。跟她见个面,聊一聊,比在我家阳台上弹布鲁斯还要好。 我又谈了一些,让自己痛痛快快地说个够,让自己的心灵自由舒展,感觉非常之好。一生中能有一个人你可以对他无所不谈,真是太好了。没有这么个人对我来说简直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这是我最近认识的一个人。”我告诉阿黛尔,“玛丽亚被杀害了。我伤心啊伤心啊,但我从来没有从这个损失中恢复过来。就像我从来没有从失去我妈妈和爸爸的损失中恢复过来一样。” 阿黛尔点点头,“要找到一个知音真是难于上青天。”她知道。她自己从来也没能找到一个知音,真可悲。 “失去一个也很难受--失去一个知音。因此,现在我当然极其害怕失去我所深爱的别的人。我逃避与人建立感情关系--因为最终可能还是会失去的。我不离开警察这一行--因为那可能也会是一种损失。” “但是你现在想这些事情想得很多。” “我一直在想,阿黛尔。有一件事要发生了。” “右一件绎寿毕了.我们R绎大大地韶时了。”阿黛尔最后说。 “好。”我说着又大笑起来。有的人为了好好笑一番,打开电视看《喜剧总站》。我则找我的心理医生。 “有许多仗要打。对你来说多好。我觉得你不在倒退,亚历克斯。我觉得你干得很漂亮。” “老天,我真喜欢跟你谈话。”我告诉她,“我们一个月左右以后再聊吧,等我哪根筋又不对的时候。” “我可等不及。”阿黛尔急切地搓着一双又瘦又小的手说,“同时,正如巴特·辛普森多次说过的,’别养奶牛,伙计。”‘第51章 约翰·辛普森侦探不记得自己以前一连这么多天又艰苦又难受地工作过。他不记得有他妈这么麻烦过。他有一些确实非常糟糕的凶杀案子要查,已经超负荷了。他还有索乔娜学校凶手的案子要查,而这个案子看起来好像一点儿眉目都没有。 肯尼迪中心谋杀案过后的那个早晨,辛普森在加菲尔德公园边的高消费阶层区--“西岸”调查。他在留心找亚历克斯所说的那个无家可归的嫌疑人,有人在夏耐儿被谋杀的那天下午见过他,不过从那以后就没人见过他了,因此就连这条线索也变得隐淡了。亚历克斯考虑这种复杂的案件时有一个简单的公式。首先,你得回答每个人都会问的问题:什么样的人会干这样的事情?什么样的疯子? 他决定在街上调查时要去一趟西奥多·罗斯福学校。这所限制慎严的军事学校在加菲尔德公园里上体育课、搞一些准军事演习。有一线可能性的是某个眼尖的学员看见过什么。 一个无家可归的白发混蛋,辛普森爬上这所军事学校前面灰色的石台阶时想着。一个办事马虎、没有条理的恐怖杀手,在两个犯罪现场都留下了指纹和别的线索,却还是没有人能抓到这个狗东西。每一条线索都进了死胡同。 为什么会这样?我们都犯了什么错误?他们把什么搞错了?不仅仅是他。亚历克斯和组里的其他人也搞错了。 辛普森是去找这个学校的校长的。负责的人。他曾在陆军中当过四年兵,其中两年是在越南。这所崭新的学校让他想起了战争中的后备军官训练队的中尉们。他们大部分是白人。在他看来,有几个人是无谓地牺牲了--有两三个人,是他的朋友。 西奥多·罗斯福学校由四栋料理得极其井井有条的红砖楼房组成,屋顶都是陡直的石板瓦。有两个屋顶上有烟囱,正吐着弯弯的青烟。这个地方的一切都在向他大喊着“条理”、“秩序”和“死去的白人中尉”。 他一边继续独自围着学校走,一边想,试想想,像这样一所学校却在东南区,在居民区的附近。这个想像让他笑了。他几乎可以看见五百个左右朝气蓬勃的单纯的年轻人,穿着品蓝军礼服、光可鉴人的靴子,戴着缀羽饰的礼帽。可真值得一看。甚至可能看了会有点好处。 “先生,您有什么事?”当他开始向这些楼中看起来像是教学楼的那一栋走去时,一个矮小的黄头发的学员走过来问。 “你在这儿站岗吗?”辛普森拖长声音轻轻地问,这种声调是他在阿拉巴马州长大的妈妈在他身上留下的最后的遗迹。 这个兵娃娃摇摇头,“不是,先生。不过我能帮您做什么吗?”“我是华盛顿警察局的。”辛普森说,“我需要和负责人谈谈。你安排一下吧,士兵?” “是,长官!” 长这么大还只有这个学员向他敬过礼,辛普森不得不忍住今天第一个,也许是惟一的一个,笑容。第52章 早晨九点钟,军校三百多名干干净净、伏伏帖帖的初中学员和高中学员们涌进了李将军会堂。学员们穿着正规的校服:灰色宽松裤、黑衬衣黑领带、灰色茄克衫。 索乔娜学校的凶手从他硬硬的木座位上看见那个高大的黑人男子走进会堂。他立刻就认出了他。这个笨蛋是约翰·辛普森侦探。 他是亚历克斯的朋友和搭档。 这可不是件好事。事实上,这可太糟糕了。这个凶手马上就开始惊慌起来,有点害怕起来。他不知道这个市局的警察是不是就要来抓他了。他们知道他是谁吗? 他想跑--但是现在跑不出去了。他只好坐着挨到结束,强撑到底。 这个凶手最初的反应是感到羞耻。他觉得他要病了。要呕吐或者怎么样了。他想把头埋到大腿里面去。他觉得像这样被抓住真是傻透了。 道貌岸然的威尔逊上校和那个侦探在那边站着,好像有他妈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就要发生似的。他坐的地方离他们大约有二十码远。每一个经过的学员都向大人们敬礼,就跟一群傻机器人似的。屋子里开始充满了叽叽喳喳疑虑的谈话声。 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要发生了吗?这种想法在这个凶手的头脑里面尖叫。警察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逮捕他吗?他被抓住了吗? 不过,他们怎么可能查到了他的什么?这说不通。这种想法稍稍让他平静下来。 一种错误的平静?一种错误的安全感?他不知道,他在硬硬的木座位上稍稍坐低一点,希望他能怎么样消失掉。 接着他又在座位上坐得直直的了。噢,该死!来了!当那个凶手侦探和威尔逊上校一起慢慢地朝讲台走去时,他紧紧地注视着。他的心跳就像一首白蟒神的歌里面的节奏乐器组一样。 大会开始照常是愚蠢的学员宣誓,“言行诚实、正直”,那一套废话。接着威尔逊上校开始谈“加菲尔德公园里发生的杀害两个孩子的可鄙的谋杀案”。 威尔逊接着说:“市局的警察正在公园和附近地区调查。也许西奥多·罗斯福的某个学员无意中看见过什么可能对警察的调查有帮助的东西。也许你们中的某个人能在某些方面帮助警察。” 那这就是这个堂堂的凶杀案侦探到这儿来的原因了。一次他妈的官方调查。他妈的正在进行中的两起谋杀案的调查。 不过,这个凶手还是屏着呼吸。当辛普森朝讲台上的话筒走过去的时候,他的眼睛张得大大的,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这个高高的黑人在这一屋子制服、短发、多半脸色红润的人里面可真高大。他是个庞然大物。他穿着黑色的便装皮短大衣,灰色衬衣,戴着黑色领带,看起来还很酷。他伫立在讲台前,那讲台似乎只适合威尔逊那么高的人。 “我在越南时在几个看起来跟你们差不多大的中尉手下当过兵。”侦探对着话筒里说。他的声音很冷静、很深沉。接着他笑了,大多数学员也笑了。他很有台风,非常潇洒。看起来还真是像模像样的。这个凶手觉得辛普森正在朝下面的学员们笑,但他不能肯定。 “我今天早晨到你们学校来的原因。”侦探接着说,“是我们正在调查加菲尔德公园以及跟它有关的一切东西。两个小孩子在那儿被残酷地杀害了,都是上个星期的事。两个孩子的头颅都被打碎了。毫无疑问,凶手是一个恶魔。” 这个凶手真想冲辛普森伸出中指。凶手不是一个恶魔。你才是个恶魔,巫师。凶手比你以为的还要沉着冷静得多。 “据威尔逊上校告诉我,你们很多人放学后穿过公园回家。另外有些人在公园里搞越野赛跑,你们还在公园里踢足球、打长曲棍球。我会把分区的电话号码留在学校办公室里的。如果你们看见了什么可能对我们有帮助的情况,可以随时打那个电话,白天晚上都行。” 这个索乔娜学校的凶手没法把他的目光从这个说话这么冷静这么自信的高大的凶手侦探身上挪开。他不知道自己可不可能是这个人的对手。就更不用提那个该死的亚历克斯侦探了,亚历克斯让他想起他自己的亲身父亲--一个警察。 他觉得他可以是他们的对手。 “有谁有什么问题吗?”辛普森在台上问,“无论什么问题?有问题的话,现在问正是时候。正是地方。大胆问吧,年轻人。” 这个凶手真想从座位上大叫。他有一种莫大的冲动,想要高高地举起右臂,主动给以一些真正的帮助。他最后把他的双手压在屁股底下,就坐在手指上。 我无意中在加菲尔德公园里看到了一点东西,先生。我可能正好知道是谁用一根八英寸长、用电线加固了的棒球棒杀死了那两个孩子。 其实,说实话,是我杀了他们,先生。我就是杀小孩的凶手,你这个软蛋!要是你能,就来抓我吧。 你比我大。你比我大得多。但是我比你要聪明得多。我只有十三岁。我已经这么棒了!就等着吧,等我再长大一点。瞧着吧,你们这些蠢货。第四部 我们去狩猎第53章 我和小猫罗茜一起躺在沙发上,做了一大堆噩梦。罗茜是一只漂亮的红褐色阿比西尼亚猫。她行动非常敏捷,自由自在、不受约束,野性未脱,又非常讨人喜欢。她跑动起来让我想到比她大得多的非洲猫。一个周末的早晨她就那么出现在我们家里,我很喜欢,就留了下来。 “你不会有一天离开我们的,是吧,罗茜?就像你突然到来一样突然离开?”罗茜整个身体都摇了摇,“这是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她在告诉我,“不会,绝对不会。我现在是这个家里的一分子了。” 我睡不着。就连罗茜呼噜呼噜的声音也不能让我放松。我已经累得精疲力竭了,但是我的头脑里面还在猛地转个不停。我在数谋杀案的数目,而不是在数羊。大约十点钟时,我决定出去兜兜风,清清脑子。也许去找找灵感。也许会对这两个谋杀案的哪一个有一个更清楚的洞察。 我开着车窗行驶。外面的气温是零下三度。 我不清楚自己要去哪儿--然而潜意识里我是知道的。精神病专家让退缩减少了。 两宗谋杀案都在我的头脑里使劲地快速转动。它们在危险的平行轨道上。我不停地回顾又回顾与中央情报局雇佣杀手安德鲁·克劳克的谈话。我在努力把他所说的跟杰克与吉尔谋杀案联系起来。这些“鬼怪”中会有一个是杰克吗? 我发现自己在纽约大道上,它也是第五十号公路,最后拐进了高速公路。克丽斯婷·约翰逊住在这条路的外边,在环形路乔治斯王子县的那一边。我知道克丽斯婷住在勇。我在夏耐儿被谋杀后第一个跟她谈过的警察的办案笔记里查过。 这么做真是疯了,当我朝她住的小镇--米切尔维尔方向驶去的时候,心里想。 那天晚上早些时候,我曾跟戴蒙谈过学校里现在的情况,接着又谈到了的老师。我最后终于把话题绕到了校长身上。戴蒙有时候就像个小袋獾精一样,他看穿了我的伎俩。 “你喜欢她,是吧?”他问我,他的眼睛像两盏灯一样发着光,“你真的喜欢她,是吧,爸爸?大家都喜欢她。就连奶奶都喜欢她。她说约翰逊夫人跟你是一类人。你喜欢她,对?” “约翰逊夫人没有什么不让人喜欢的。”我对戴蒙说,“不过,她结婚了。别忘记这一点。” “你别忘了。”戴蒙说着像辛普森一样笑了。 而现在夜已经比较深了,我在这儿开车穿过郊区的居民区。我到底在干什么?我在想什么?是不是我跟疯子打交道打得太多了,最后自己也染上了一点疯气?或者我其实是在听从一个比较好的冲动? 我看到夏日大街了,向右拐了个急弯。轮胎发出微弱的嘎吱声,刺破了居民区的宁静。我不得不承认郊区就是在夜里也很漂亮。大街上都灯火辉煌。有许多圣诞灯和贵重的节日装备。有便于雨水溢流的宽宽的路沿。宽宽的人行道。每一个街角都立着殖民地风格的灯竿。 我疑心每天克丽斯婷·约翰逊离开这块安全、可爱的地方去东南区工作是不是很难受。我想知道她个人的守护神是什么。我想知道她为什么每天工作那么长时间。还有她丈夫是什么样的人。 然后,我看见克丽斯婷·约翰逊深蓝色的车停在一栋殖民地风格的砖面大房子的车道上。我的心跳了一下。突然,一切对我来说都变得真实了。 我继续顺着沥青路面的街道往前开,直到远远过了她的房子。然后我把车靠路沿停下,把前灯关了。努力让我大脑里面的轰鸣声停止。我盯着谁停在街上的一辆锃亮的白色福特探险者的尾部。我盯了至少有九十秒钟,在想这辆白色的探险者能够在华盛顿的街道上放多久然后再被偷走。 我清醒地想到这也许不是个多好的主意。亚历克斯并不完全赞同亚历克斯博士的举动。这真的接近于不适当的行为了。这么把车停在一个漂亮的城郊居民区的黑暗之中也并不真是个明智的想法。 几个治疗专家的笑话在我的脑海里滚动。学会一次忧虑一天。你仍然处在倒霉的童年经验里。如果你真的很快乐,你一定在自我克制。 “回家去吧。”我在黑暗的汽车里大声说,“就说不。” 不过,我还是坐在黑暗中,听着我头脑里面偶尔夸张的叹息声、响亮的争论声。从敞开的车窗里我能闻到松树的气味和谁家烟囱里飘来的烟味儿。我的汽车发动机冷却时发着轻轻的叮当声。我了解一点点这一带的情况:成功的律师和医生们,城市设计者们,马里兰大学的教授们,几个安德鲁斯空军基地的退休官员。非常好,非常安全。不需要屠龙者到这儿来。 那好吧,去见她。去见他们俩,克丽斯婷和她丈夫。 我想关于我为什么到米切尔维尔来,我可以编造一些借口来唬人。只要情况需要,我有东扯西拉的本事。 我又开动了汽车,我那辆老波尔谢。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这么做有什么后果。我把脚从刹车上拿开,汽车自己缓缓移动了起来。缓缓地,我缓缓地前进。 我就那样走了整整一个街区,听着车轮嘎吱嘎吱从几片树叶上碾过的声音,还有偶尔碾着一颗小石子“砰”的一声。每一个声音在我听来都放大了,非常响。 我终于停在了约翰逊的房子前面。就在它前面。我注意到了割得齐刷刷的草坪和修剪得很好的紫杉树。 说真话的时刻。作决定的时刻。危机时刻。 我能看见屋子里灯火通明。约翰逊屋子里有人好像还没睡。深蓝色的梅塞德斯小轿车静静地靠着紧闭的车库门停着。 她有一辆好车和一个漂亮的家。克丽斯婷·约翰逊不需要你给她找什么可怕的麻烦。不要把你的魔鬼带到这儿来。她有一个做律师的丈夫。她自己过得很好。 她说她丈夫叫什么来着--是乔治吗?律师说客乔治。富有的律师说客乔治。 车道上只有一辆车。她的车。车库的门关着。我可以想像另一辆车在里面,也许是一辆凌志。也许还有一个露天烤肉餐用的煤气烤架。草坪动力割草机,薄金属片鼓风机,也许还有两辆周末游玩骑的山地自行车。 我关上发动机,走出我的汽车。 屠龙者来到了米切尔维尔。第54章 我当然是对克丽斯婷·约翰逊感到很好奇,而事情也许比这还要更复杂一点。你喜欢她,是吧,爸爸?也许喜欢?是的,我是喜欢她--很喜欢。我觉得无论如何,我必须见到她,即使这让我觉得非常尴尬,非常愚蠢。爬出汽车时我突然有了一个很好的见解: 走开会多么愚蠢。 而且,克丽斯婷·约翰逊是我所调查的那个复杂的凶杀案的关系人之一。我想和她谈话有一个非常合乎逻辑的理由。她学校里的两个学生被杀了。她的两个孩子。为什么是那所学校?凶手为什么去?在离我家那么近的地方? 我向前门走去,居然很高兴地看到所有微微发亮的廊灯都被开得通亮了。我不想让她丈夫或者米切尔维尔的任何邻居看到我趁着夜色黑暗靠近这座房子。 我摁了门铃,听到了悦耳的铃声,像一尊门廊雕塑一样等着。屋里什么地方一只狗大叫起来。接着克丽斯婷·约翰逊出现在前门口。 她穿着褪色的牛仔裤,一件皱巴巴的黄色水手领毛衣,白色的半长袜,没有穿鞋子。一把玳瑁梳子把她的头发梳向一边,她戴着眼镜。她看上去好像在家里工作。这么晚了还在工作。我们俩就像一个豆荚里的两颗豌豆一样那么相像,对吧?嗯,也不全对。实际上,我离我的豆荚太远了。 “亚历克斯侦探?”她很吃惊,这样也可以理解。我自己也有点吃惊我站在。 “那个案子没有出什么问题。”我马上叫她安心,“我只是还有几个问题。”这是真的。不要对她撒谎,亚历克斯。你不要胆敢对她撒谎。一次也不要对她撒谎。永远不要。 于是她笑了。她的眼睛似乎也笑了。它们很大,很深的棕色,我不得不马上停止凝视它们,“就是在当前这种情况下,你也真的工作得太晚、太拼命了。”她说。 “今天晚上我放不下这件可怕的事情。其实有两个案子。所以我到这儿来了。如果时间不合适的话,我明天再到学校里去。没问题。” “不,进来吧。”她说,“我知道你有多忙。我可以想像得到。请进来。屋子里太乱了,就跟我们的政府一样,所有那些常见的补白文章也都是这样。” 她领着我穿过一个铺着奶白色大理石的入口,经过起居室,起居室里摆着看起来很舒服的组合沙发,有很多种土色:赭色、浅暗橘黄色和深赭色。 不过,她没有领我参观。也没有再问我为什么到这儿来。突然有点儿太沉默了。我的洒脱劲儿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她把我带进大大的厨房。她走到冰箱前,那是一个大的双门冰箱,她“呼”的一声把它打开了,“我看看,有啤酒、无糖可乐、太阳茶。 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冲咖啡或者热茶。你真的工作太拼命了。真的。” 她现在说话听起来又有点像老师了。是一种理解的语气,但又在温和地提醒我我还有需要改善的地方。 “啤酒听起来不错。”我告诉她。我环视了一下厨房,它至少比我们家的大两倍。有几排定做的白色柜子。天花板上有一个天窗。冰箱上贴着一张宣传“为无家可归者徒步旅行”的小传单。她有一个很好的家--她和乔治有一个很好的家。 我注意到墙上一个框子里面绷着一块刺绣的布。上面是斯瓦希里的话:Kwendamzuri。这是一句告别语,意思是“走好”。一个温柔的建议?说给聪明人听的话? “我很高兴听见你说要啤酒。”她笑着说,“这可能意味你今天的工作至少快要结束了。现在差不多十点半了。你知道吗?你的生物钟上现在是几点?” “有这么晚了吗?我真的很抱歉。”我对她说,“我们可以明天再谈。” 克丽斯婷给我端来一杯海纳肯啤酒,给她自己倒了一杯冰茶。一张独立的柜台式长桌把厨房分成了两半,她在我对面的桌子边坐下。屋子里远不像我进来时她预先告诉我的那么乱。收拾得很精心。墙上陈列着特鲁丝学校学生画的一些好看的、可爱的画儿。我还注意到一个框子里面绷着一张漂亮的土布。 “哦!怎么了,博士?”她问,“什么风把你吹到环路外面来了?” “要说实话吗?我睡不着。我开车兜风。我开到这儿来了。然后我想到一个好主意,也许我们可以好好地谈谈这个案子……要不也许我只是需要跟什么人谈谈。”我终于承认了,而且感觉很好。至少是方向很对头。 “嗯,可以。没事。我可以理解。我自己也睡不着。”她说,“自从夏耐儿被杀以来我的弦一直绷得紧紧的。接着可怜的弗纳又被杀了。我正在修剪植物,电视上放着《急诊室的故事》作背景噪音。真可悲,你说是吗?” “其实不是的。我觉得这并不奇怪。《急诊室的故事》很好看。顺便说一下,你家里很漂亮。” 我从厨房里可以看见起居室里的电视。那台庞大的索尼电视正在放着那部关于医生的电视剧。一只黑色的小猎犬从一条窄窄的走廊那方向悠悠地走过来。走廊里有一架楼梯,铺着米灰色地毯,“这是麦格。”克丽斯婷告诉我,“她也在看《急诊室的故事》。麦格喜欢看好的情节剧。”狗用鼻子挨擦我一下,接着舔舔我的手。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想告诉她,但我这么做了。 “我有时候夜里弹钢琴。我们家房子有一个阳台,因此那可怕的喧闹声不是太吵孩子们。要么是那样,要么就是他们已经学会在那喧闹声中进入梦乡了。”我说,“夜里一点钟弹一点儿格什温、博拉姆斯、杰利·罗尔·莫顿的曲子从来没有妨害过谁。” 克丽斯婷·约翰逊微笑着,似乎这种谈话让她觉得很轻松自在。她是一个非常自持的人,非常能把握自己。从第一天晚上开始我就注意到这一点了。我感觉到了这一点。 “戴蒙有几次在学校里说过你夜里弹钢琴。你知道,他偶尔向老师们吹吹你。他除了非常聪明以外,还是个很好的孩子。我们非常喜欢他。” “谢谢你。我自己也非常喜欢他。他很幸运,我们家就在索乔娜学校附近。” “是的,我想他是很幸运。”克丽斯婷赞同地说,“华盛顿有许多学校都糟透了,真可悲。特鲁丝对在那儿上学的孩子们来说是个奇迹。” “你创造的奇迹?”我问她。 “不,不,不。那是许多人的功劳,我的功劳最小了。我丈夫的律师事务所捐献了一些钱。我只是让这个奇迹继续存在。不过,我相信奇迹。亚历克斯,你太太去世了多久了?”她突然改变了话题。不过克丽斯婷把这个问题问得很亲切随便,很有分寸,很自然,即便问题本身不是这样。但这还是叫我吃了一惊。我意识到如果我不想回答,就不必回答。 “很快就五年了。”我告诉她,在一定程度上是屏住呼吸说的,“实际上,到今年三月就满五年了。当时珍妮还是个小婴儿。她还不到一岁。我还记得那天晚上回到家里抱住她的情景。她不知道她在安慰着我。” 我们俩在厨房的长桌边越谈越自在、随意。我们都敞开心怀谈了很多。刚开始是闲聊。然后谈的是比较重大的问题。谈到了索乔娜学校的凶手。也许有些话对调查有帮助。就那么一直谈到了差不多半夜时分。 最后我告诉她我必须回家去了。她没有反对。她眼里的神情告诉我她理解今晚这里所发生的一切,这一切对她都没问题。 在前门口,克丽斯婷又让我吃了一惊。她在我脸颊上匆匆轻吻了一下。 “以后再来,亚历克斯。”她说,“要是你又需要找人谈谈的话。我会在我这豪华的房子里侍弄我的灌木。Kwendamzuri。” 我们就那样分手了。走好。我们生活中一个奇怪的时刻的一个奇怪的场面。我不知道她的律师丈夫在不在家。他在楼上的卧室里睡觉吗?他真的叫乔治吗?他们还在一起吗? 那是要某一天去解开的谜,不过不是在那一天。 开车回家的途中,我沉思着是否应该为自己那么不合习俗地突然去克丽斯婷’约翰逊的家而感到后悔。我拿定主意我不应该后悔,我甚至在以后跟她约会时也不会为此而感到尴尬。她让我这样有了可能。她令人难以置信地好接近。绝对令人难以置信。这在某种程度上有点令人痛苦。 回家以后,我又弹了一个小时左右的钢琴。先是贝多芬,然后是莫扎特。古典音乐很适合我的心情。我上楼去,悄悄看了一下戴蒙和珍妮。我轻轻地吻他们的脸颊,就像克丽斯婷吻我的一样。我最后在楼下的沙发上睡着了。在那儿我没有为我自己感到遗憾,不过我真的觉得很孤独。 我一直睡到有几声尖锐的电话铃声把我吵醒,使我像电流穿过身体一样兴奋起来。 又是杰克与吉尔。第55章 蒂森斯角里的蒂森斯风雨街廊和附近的蒂森斯街角商业区一起,是美国、也许还是世界上最大的购物中心之一。萨姆·哈里森早上六点刚过就把车停在了这个巨大的街廊停车场里。 尽管维萨斯和耐曼·马科斯、施瓦茨和蒂尔金格里斯特要到十点钟才开门,但那儿至少已经停了一百辆车了。马里兰硬面包圈是开着的,空气里满是从这家当地很受欢迎的面包店里传出来的香味。不过,杰克可不是到蒂森斯角来吃一个滚烫的蓝莓硬面包圈的。 他从购物中心的停车场慢跑到麦克里恩的索桥路。他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菲勒夹克和运动短裤,看起来好像就是这个每座房子要三十万到一百五十万美元的社区里的人。他的游戏中的一个重要的规则是:永远显得合适,显得适应环境,很快你就会真的这样的。 他一头短短的浅棕色头发,身材修长,看上去好像可能是个美国航空公司或者三角洲航空公司的商业飞行员。或者也许就是这一带的许多专业人员之一,是个医生或者律师--或者诸如此类的人。他绝对看起来很适合这个环境。他与环境浑然一体。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得独自完成这次谋杀。吉尔不应该到麦克里恩村这儿来。这次谋杀由他独自完成可真棘手。这次谋杀就是对杰克与吉尔来说,就是对游戏中的游戏来说,都是超标的。 今天早晨的谋杀可能会极其危险。这个目标可能知道有人会来找他。四号将会是很难对付的一个,干起来会很费劲。当他朝这个漂亮宁静的郊区里他最后的目的地稳步慢跑过去时,他考虑着这一切。 当他过街跑到利文斯通路上时,他试图把心里这一切全抛开,只想横在他前面的这次可怕的谋杀。 他再一次成为那个残忍的名人潜随者杰克了。他只过一会儿就要证明这一点。 这次谋杀将会很困难,是至今为止最困难的一次。这个他就要杀的人曾经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 在生死攸关的游戏中,这并不重要。 他没有最好的朋友。他根本就没有朋友。第56章 我是萨姆,萨姆就是我,他边跑边想着。 但他并不真的叫萨姆·哈里森。 他没有淡亚麻色的头发,也不穿胸口口袋上有圣子图像的时髦的慢跑服。 我到底是谁?我变成什么样子了?当他的双脚重重踏在人行道上时,他问自己。 他知道利文斯通31号的那座房子有一个复杂的保安系统保卫着。他什么都预料到了。 他现在用一种加快了的步伐在跑了。最后他终于从这条碎石路上拐开了,消失在了下层灌木和松树之中。他在树林里还继续跑着。 他的状态良好,甚至还没怎么出汗。寒冷的天气帮了忙。他很敏捷,精神饱满,做好了再次谋杀的准备。 他估计他可以靠近房子,也许可以近到离房子只有十码的地方而不被人看见。然后猛地一下冲到车库。 在那很短的一段时间内,他可能会暴露在外面。完全地暴露。没有别的办法,上天可以作证,他曾经努力想要想出一个可供替代的进攻计划。 他将要进攻一座位于麦克里恩的房子。这看起来是多么令人难以置信。这就像一场战争。一场在家里进行的战争。一场革命战争。 从稀疏的树林里他可以看到另外两座殖民地风格的房子。也都还没有开灯;利文斯通路上似乎还没有谁起来。至今为止,他的运气一直不错。他的运气,或者说他的技术,或者也许是两者的结合。 就他所知,利文斯通31号没有人醒了。他只有到了房子里面才能肯定,而那时再往回走可能就晚了。 联邦调查局的人可能正在屋子里面等着他,或者就在这树林里埋伏着。现在没有什么东西会让他感到吃惊了。不管是对他还是吉尔,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 他决定从树林里走出去,看起来很平静,看起来很随意的样子。 就好像他就是这儿的人似的。他轻轻地抬起车库的门时没有弄出多大声响。他很快地弓身躲到没完全打开的门底下,他进去了。 他笔直朝诺通保安盒走去,键入了密码。郊区的高级保安措施原来不过如此。其实没有什么有力的保护。对于像他这样的人来说没有。 他进入了这座房子的主要部分。他的心在胸膛里跳得像一个撞锤在连续猛击。现在他的脖子上出了一层薄汗了。他能想像得到艾登的脸。他就像正站在艾登旁边一样能看到他。 房子里面一切都很宁静,都静悄悄的,井然有序。冰箱发着轻轻的嗡嗡声。孩子们的艺术作品和一张学校的午餐菜单用磁铁贴在门上。这让他的心往下沉。艾登的孩子们。 小艾登九岁。切瑞丝六岁。他妻子梅瑞尔,三十四岁,比她丈夫小十五岁。这是她的第二次婚姻,是他的第三次。他最后一次看到他们在一切的时候,他们看起来很相爱。 杰克很快地移进起居室。他止住了呼吸。 有人在起居室里面! 杰克急忙朝左边转过去。他猛地举起手枪,对准那个人。老天,那只是他妈的一面镜子!他在看着自己的影子。 他勉强松了一口气,接着继续他的使命,他的心还在怦怦直跳着。他急忙穿过起居室。这儿是这么熟悉,许多回忆渗进了他的意识里。令人痛苦的回忆。他把它们抛在一边。 他开始爬上铺着毛茸茸的地毯的楼梯,接着停了片刻。他第一次感到了迟疑。 不能有任何迟疑!不允许有迟疑和动摇!在这件事上不能有。在杰克与吉尔的游戏中不能有。 他记得楼上的走廊,很了解这座房子。他以前来过这座房子里--作为一个“友好的人”来过。 主卧室是右边最后一间。 卧室里可能有武器。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有一把一把自动枪用胶布粘在床底下。 他知道。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要是艾登已经听到了他的动静,那就什么都完了。游戏就会在这儿结束了。杰克与吉尔就完了。 关键时刻到了。他的头脑里出现了怪念头。太多了。 前一天晚上他去看了一部喜剧片。不过尽管他放声大笑了几次,那电影却并没有让他放松。恶心的故事;他甚至更恶心;美国是别再想了,他告诫自己。就干吧。卓有成效地干。现在就干!赶快干!动手! 杰克杀美国的名人!各种各样的名流大亨。这就是他做的事情。做杰克!但他并不真是杰克!他并不真是萨姆·哈里森!别想了,当他急急忙忙地顺着走廊朝主卧室走去时,他再次命令自己。做杰克。第57章 杰克--不管他到底是谁--离主卧室还有三四步远的时候,卧室锃亮的木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个子高高的、谢顶的男人走出来到了走廊里。胳膊和大腿上满是汗毛。骨头突出的双脚光着,脚趾张开着。还只是半醒不醒的。正把嘴张得大大的打着呵欠。 他就穿了条蓝色的格子拳击裤,别的什么都没穿。他的体形很好,看起来还很强壮,短裤松紧带上面只有一点点瘪。在华盛顿掌握了那么多年的实权,还是那么令人望而生畏。 艾登·康沃尔将军! “你!你这个狗娘养的!”当他猛然看见杰克在楼上走廊里时他低声说,“我就知道可能是你。”是的,艾登·康沃尔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他已经解开了这个谜,其实是许多个谜。他明白杰克与吉尔是怎么回事了。明白了它将会怎么样。它为什么要那样:为什么必须那样。为什么它不能回头。 杰克用无声伯雷塔开了两枪,目标倒下了。杰克急忙快步向前,在这个没有生命的躯体轰然落地之前把它接住了。 他用胳膊抱着这个躯体,慢慢地把它放到地毯上。不管“朋友”二字现在意味着什么,这人都是他的朋友。他跪了很久。他的心在碎裂。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这次谋杀会是多么难受。直到这一个瞬间。 他低头看着这个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前成员、白宫杰克与吉尔紧急事务小组成员受惊的蓝灰色眼睛。 一只猎狗已经被铲除了。就是这么回事。杰克与吉尔对追捕者狠狠回击了一下!他们又一次显示了他们的力量。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他在艾登·康沃尔的胸膛上留了一张名片。 杰克与吉尔来到国会山直捣你们的警戒哨。 你们曾经安然无恙可他们轻易就发现了 你们防御工事的漏洞。 走廊里有声音!他抬起头来。艾登的儿子!“噢,上帝,不。”他大声叫了出来,“噢,上帝,不。”他感到全身上下都不舒服。他想从这座房子里跑开。 这个男孩已经认出了他。他怎么会认不出来?小艾登甚至认识他的孩子。他知道的太多了。亲爱的上帝啊,饶恕我吧。请饶恕我。 杰克又开枪了,这是战争。第58章 十二月十日早晨八点,我被召到白宫去参加紧急事务小组的会议。前几天我已经在那儿惹了一些麻烦。我搞的内部调查引起了骚动,让某些人很不开心。国会山的大人物们不喜欢被人怀疑--但他们所有的人都有嫌疑,至少在我的本子上是这样。 我一进西侧楼杰伊·葛雷尔就抓住我了。杰伊的目光没精打采、了无生气、非常呆滞。他紧紧地抓着我的肩膀,“亚历克斯,我得跟你谈一会儿。”他说,“事情很重要。”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这位总统特别勤务处特工。他看起来很不舒服。两只眼睛下面都有黑圈。有别的什么事发生了。我看得出来。 “艾登·康沃尔今天清晨被谋杀了。在麦克里恩他的家里。是杰克与吉尔于的。他们又给我们打电话了。好像我们是航天地面指挥中心似的给我们打了进来。”他又悲哀又不相信地摇着头,“他们杀了艾登九岁的儿子,亚历克斯。” 我发现自己都站不稳了。杰伊·葛雷尔说的这个消息我搞不懂;它与到目前为止杰克与吉尔的风格不相吻合。他们这些该死的东西!他们不断地在改变规则。他们一定是故意那么做的。 “我想现在就去那儿。”我告诉他,“我得看看那座房子。我得到那儿去,而不是呆在这儿。” “我听见了,不过等一下,亚历克斯。”他说,“等一下。让我告诉你还发生了什么事情。情况变得更糟糕了。” “怎么会变得更糟糕?”我问他,“老天,杰伊。” “相信我,是更糟糕了。你就听我说吧。” 葛雷尔特工在白宫的走廊里一边继续压低了声音跟我讲话,我们俩一边朝紧急指挥中心走去,所有人都在那儿集合。离会议室还有几步远时,他把我拉到一边。他的声音仍然是一种很急迫的低语。 “总统总是五点差一刻被一个专门负责的特工叫醒。每天早晨都是这样。今天早晨,总统穿好衣服,下楼去书房。他在看早报,还有起床前就为他准备好了的行政摘要。” “今天早晨发生了什么事?”我问杰伊。我都开始出汗了,“发生了什么事,杰伊?” 他原原本本地一一说来,“五点钟时,书房的电话响了。那是一条秘密电话线。是吉尔打来的。她打电话来是要跟总统谈谈。她接通了总统的电话,而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我的头不由自主地前后摇动起来。杰伊·葛雷尔的话我同意: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把总统当做谋杀目标,这个想法、这种概念非常令人恐慌。而至今为止,我们还无力阻止它,这一个事实就更是糟糕了。 “我想我明白为什么那个电话是不可能接通的,不过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告诉我吧。”我说。我需要听他告诉我。 “每个打到白宫的电话都要通过一个秘密的交换台。然后这个电话还要由白宫通信系统的另一个接线员监听,那个接线员其实是我们情报部门的人员。每一个电话都是这样,除了这个以外。这个电话完全绕过了控制系统。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是怎么打进来的。但它确实就打进来了。” “这个不可能打进来的电话一把它录下来了吗?”我问葛雷尔。 “录了,当然录下来。它已经被送到联邦调查局总部和白橡树的贝尔大西洋公司去处理去了。吉尔用了另一种过滤方法改变声音,不过可能会有方法把它查清楚的。我们动用了小贝尔公司高科技实验室一半的人马。” 我又摇了摇头。我听见了,不过我一点儿也没法相信,“吉尔说什么了?” “她一开始就自报家门。她说,‘嗨,我是吉尔。’我敢说这比总统平时早上喝的那杯咖啡更给他提神。接着她说,‘总统先生,你做好死的准备了吗?”’第59章 我得看看那座房子。我得到康沃尔将军和他儿子被杀害的那地方里面去看看。我得感受凶手的一切,感受他们的杀人手法。 我的要求得到了满足。那天早晨九点钟之前,我到了麦克里恩。十二月的天是灰色的,阴云密布。当我接近康沃尔家的房子,接着又从前门走进去时,它看起来很不真实,很荒凉很寒冷。里面也很寒冷。要么是康沃尔家在拒绝承认冬天的来临,要么就是他们在省暖气费。 双重谋杀案发生在二楼。艾登·康沃尔将军和他九岁的儿子还仰面躺在楼上走廊里。 这是一次冷酷的、有计划的、非常专业化的谋杀。可怕的谋杀现场看上去就像是从案例讲义上摘下来的,也许甚至是从我的一个笔记本电脑上摘下来的。它是法医课本上的东西,简直太像了。 屋子里到处都是联邦调查局的技术人员和验尸官。屋里可能有二十个人。 我刚到屋里就开始下大雨。在我之后来的汽车和电视新闻车都开着前灯。非常恐怖。 珍妮·斯特林在楼上的走廊里找到了我。这位中央情报局的总督察第一次看起来惊惶失措了。这种连续不断的极大的压力让我们每个人都忧虑重重。有些人正在追逐美国总统,而且他们非常精于此道。他们还极其残忍。 “亚历克斯,你本能的反应是什么?”珍妮问。 “我的反应并不能让我们的任何工作变得容易一些。”我说, “我所见到的惟一真正持续不变的模式是杰克与吉尔真的没有什么模式。除了那些纸条、那些诗歌以外。这两起谋杀当然好像没有什么性动机。而且,照我理解,艾登·康沃尔是一个保守党,不像别的受害者那样是自由党。这个转变可以击倒许多关于杰克与吉尔的看法。” 当我跟珍妮·斯特林谈话的时候,我对杰克与吉尔留下的纸条有了另一种想法。这首诗可能在告诉我们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联邦调查局的语言分析特工还没有发现什么,不过我不在乎。这诗很可能是吉尔写的,不管这诗是谁写的,写诗者都想告诉我们点什么……他们做这一切出于一个明确的法则吗?出于想创造而不是想毁灭的欲望?这些诗歌一定意味着什么。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一点。 “你那边怎么样,珍妮?有什么发现吗?” 珍妮摇摇头,用她大大的牙齿咬咬下嘴唇,“什么也没有。”第60章 那一天非常漫长,调查工作依然困难重重,希望渺茫。那天晚上十点钟,我到了费城大道上的联邦调查局办公楼。当我乘电梯上十二层去的时候,我的大脑在飞快地转动。那栋楼里的灯光很眩目,就像在华盛顿上空燃着小小的篝火。我估计杰克与吉尔那天夜里让很多人都熬夜了。我只是其中一个。 我是去联邦调查局听那天清晨吉尔打给总统的电话的录音的。所有重要的证据正在对我开放。我正在得以进入内部。我甚至被允许在白宫里引起混乱了。我了解了所有关于可怕的多重杀手的情况,小组大部分别的成员还没有那种荣幸。 没有规则。 我被保安带到了十二层上的一间电子听音室。一部日本电气公司的录音机正在等着我。一份复制了吉尔声音的磁带已经放进去了。录音机开着。正在不停地转着。 “这是一份复制品,亚历克斯博士。不过非常接近原件,给你听这个就可以了。”我被告知。一个留着长发什么的联邦调查局技术员接着告诉我,他们可以肯定这声音已经被改变或者经过电子过滤了。联邦调查局的专家们不相信能从磁带上识别出打电话者。杰克与吉尔再一次小心翼翼地盖住了他们的尾巴。 “我跟贝尔实验室的一个熟人谈过。”我说,“他也是这么说的。还有几个专家也证实了那一点,那我就相信了吧。” 那个模样新潮的联邦调查局技术员最后把我一个人留在那儿听电话录音。我就想那样。有一会儿我就只是坐在办公室里,凝视着街么杀害无辜的人呢?你们为什么要杀我,吉尔? “噢,对我们所有的行动,有一个非常好的理由,一个完全令人满意的解释。也许我们只是喜欢炫耀拥有吓唬所谓的世界上最有权力的。也许我们喜欢替所有那些被你们用高高在上的决议和强力命令所吓唬过的小人物们带个口信。不论如何,被杀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总统先生。他们都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而该死。” 接着吉尔笑了起来。电子改变过的声音几乎是孩子气的。 我想到了艾登·康沃尔的小儿子。一个九岁的孩子怎么该死了?那么,我很恨吉尔--不管她是谁,不管她的动机是什么。 伯恩斯总统没有退缩。总统的声音很从容不迫,很冷静,“让我跟你说清楚一件事:你们吓不倒我。也许你们该害怕,吉尔。你和杰克。我们现在正在接近你们。在这个世界上你们无处隐藏。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再也没有了。” “我们当然会记住这一点。非常感谢您的警告。您真是太大度了。也请你记住这一点--你死定了,总统先生。暗杀你已成定局了。” 那是磁带的末尾。吉尔最后对伯恩斯总统讲的话,讲得那么沉着大胆,那么肆无忌惮。 清晨的流行音乐唱片节目播音员吉尔。诗人吉尔。你是谁,吉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