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锁的首饰盒?” “是我锁的,我把钥匙穿在我脖子上的一条细链上。”她说着,将那条细链抬起来给我们看。 警官仔细检查了一下,耸耸肩膀。 “窃贼肯定是用了一把复制的钥匙,毫无问题,这把锁很普通,您将锁锁上后又做了什么?” “我把它放到最下面的这只抽屉里,我总是这么做的。” “你没有锁上抽屉吗?” “没有,我从来不锁抽屉。我的女仆在我上楼之前一直呆在房间里,所以根本没有上锁的必要。” 警官的脸变得严肃起来。 “当您到楼下用晚餐时,首饰还在那里,而且从那时直到现在,您的女仆一直没有离开房间,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呢?” 突然,好像她自己所面临的这一可怕处境第一次展现在她面前,那个女仆大声尖叫起来,扑倒在波洛身上,像飞流争瀑般地说了一大串不连贯的法语,那意思是——那警官的暗示太卑鄙下流了!竟然会怀疑我偷了女主人的东西!众所周知,警察都是这么愚蠢透顶,荒谬透顶!然而,像先生这样一个法国人——“不,是比利时人。”波洛纠正道,但是那个女仆对波洛的纠正毫不在意,她继续说着。归纳起来大约内容如下——先生绝不会站在一旁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我受到不明不白的指控,而那位卑鄙下流的酒店女服务员,却可以逍遥法外,不受任何怀疑。我从来也不喜欢服务员——一个粗野的爱红脸的东西,一个天生的小偷,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此人不诚实,而且一直对她存有戒心,每次在她整理房间的时候,我都严密地监视着她!让那些白痴笨蛋警察搜查她吧,如果在此人身上找不到女主人的珍珠项链,那才真的叫人奇怪呢! 虽然这通长篇大论说得又快又急,用的又是法语,但是那个女仆刻毒的、充满仇恨的言词以及自始至终大量丰富的手势,使那个酒店女服务员至少部分地明白了女个的意思。她的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如果那个外国女人说我偷了那条珍珠项链,那完全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她激烈地反驳道,“我从来也没有见过那条项链。” “搜她!”另一个女人尖叫道,“你们会发现结果会像我说的那样。” “你专会撒谎,你是个骗子——你听见了吗?”那个女服务员反唇相讥,“你自己偷了那条项链,你还想把它栽赃到我头上!啊,在夫人上楼之前,我在屋里只呆了三分钟,可是你自始至终都坐在这里,就像平时那样,像只猫瞪着眼睛盯着一只老鼠。” 警官把询问的目光又投向了那位女仆:“这是真的吗?你从未离开过房间?” “事实上,我从来也没有让她单独在这里,”女仆不情愿地承认道,“但是,我两次穿过这个门回到我的房间——一次是取一卷棉布,一次是去取剪刀。她肯定是在那个时候偷的东西。” “你一分钟也没有走开过,”女服务员愤怒地反驳,“只是跑出去立刻又返回来。如果警察真的搜查我的话,我会很高兴,我没什么好怕的。” 正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警官走过去开门,当他见到来人时,他的脸立时亮了起来。 “啊!”他说道,“确实很幸运,我派人去叫来了我们的一位女警员。也许您还会介意跟我们这位刚刚到的女搜查员到隔壁去一趟吧。” 他看着女服务员昂着头穿过屋子到隔壁去了,女搜查员紧随其后。 那个法国姑娘坐在椅子上呜咽起来。波洛仔细地查看着这个房间。我将这间屋子的主要摆设情况大致地勾勒在了一幅草图上。 “那扇门是通到哪里的?”他抬起下巴用目光示意靠窗户的那扇门问道。 “我想它是通到下一套房的。”那个警官说,“不管怎么说,它是从这边被锁住的。” 波洛走过去,推门试了试,然后打开了锁又试了下。 “另一面也上了锁。”他说道,“好吧,看来可以排除掉这一可能性。” 他又走到窗户前,逐一检查了每一扇窗子。 “啊,又是——什么也没有。外面边一个阳台也没有。” “即便是有的话,”那位警官不耐烦地说,“如果这位女仆从未离开过房间,我不明白这扇窗户会对我们有什么帮助。” “显而易见,”波洛并没有感到窘迫,“正像这位小姐所肯定的那样,她确实没有离开过房间——”他的话停了下来,那位酒店女服务员和那位负责搜身的女警员重新回到了房间。 “什么也没发现。”那位女警员极为简练地说道。 “事实上,根本就没有发现的希望。”女服务员一派清白无辜的神情说,“那个法国贼女人应该为自己感到羞耻,她竟然想玷污一个诚实女孩的清白。” “好了,好了,姑娘,这样就行了,”警官司打开了房门,“没有怀疑你了,你现在可以回去干你的工作了。” 酒店女服务员不情愿地走开,边走边指着女仆问道:“要搜查她吗?” “当然,当然。”警官答应着把她送出门,并把门关上。 女仆随女警员到了另外一个房间,几分钟后,她们就出来了,在她身上同样一无所获。 警官的脸变得更加严肃了。 “恐怕我不得不请您跟我们走一趟了,小姐。”他又转身对奥帕森夫人说,“很抱歉,夫人。但是,所有的证据都说明了一点,如果她没有把项链藏到自己身上,那么肯定是把它藏在这个屋子里的什么地方。” 女仆尖叫一声,抓住了波洛的胳膊。波洛弯下腰,在那姑娘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她满脸疑惑地抬头望着他。 “我的孩子——我想你最好还是不要拒绝。”然后他对警官说,“先生,您是否允许我做一个小小的实验呢?这纯粹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个人兴趣。” “那要看这是个什么样的试验了。”警官莫衷一是,语意含糊地说。 波洛又对女仆说道: “你说你到你房间里去拿过一卷棉布;棉布放在哪里?” “就放在那个五斗柜的上面,先生。” “那剪刀呢?” “也在那上面放着。” “小姐,如果请你再重复这两个过程,不知是否可以?你说你是坐在这儿干活的?” 女仆坐下来,然后在看到波洛的手势后,站起来穿过房间到了隔壁,从五斗柜上拿起一件东西又转身返了回来。 波洛一边仔细地看着她来回跑,一边注视着自己的端在掌心的那只大怀表。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再来一次,小姐。” 随着第二趟跑动的结束,他在他的记事本上写了些什么,然后把表放回了口袋里。 “谢谢您,小姐。还有您,先生,”——他朝那位警官司点点头——“谢谢您的特别准许。” 警官好像对他的极度礼貌感到非常高兴。在那位女警员和穿便衣的警官司的陪同下,女仆哭哭啼啼地被带离了房间。 然后,那位警官朝奥帕森夫人简单地道了一声歉,就开始搜索房间。他把所有的抽屉都拉开,也找一节壁橱,彻底地将床上的被褥翻了一遍,然后,又敲了敲地板;奥帕森先生站在一边,怀疑地看着。 “您确实认为您能找到?” “是的,先生,有理由相信。她没有时间将项链带出房间。夫人这么快就发现了项链失窃,从而阻止了她的原定计划。是的,它肯定是在房间里,这两个人中肯定有一个将它藏了起来——那位酒店女服务员不太可能做到这一点。” “不仅是不太可能,简直是不可能。”波洛平静地说。 “嗯?”警官瞪着眼睛。 波洛温和地微笑着。 “我来演示一下。黑斯廷斯,我的好朋友,请拿着我的表——千万当心,这可是个传家宝!刚才,我给那位小姐两次的来回过程讲过时了。她第一次离开屋子用了十二秒钟,第二次用了十五秒。现在,请仔细看我的动作。夫人,请将首饰盒的钥匙给我,谢谢您。我的朋友黑斯廷斯来发口令。” “开始!”我说。 随着我的话声,波洛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打开梳妆台的抽屉,从里面拿出首饰盒,将钥匙手插进锁孔,打开盒子,挑出一件首饰,然后又将首饰盒关上锁好,重新放回到抽屉里,并用力将抽屉锁上。他的动作快如闪电。 “怎么样,我的朋友?”他气喘吁吁地问我。 “四十六秒钟?”我回答。 “你们明白了吗?”他看着大家问。 “那位酒店女服务员根本就还会有时间把项链拿出去,更不要说是把它藏起来了。” “那么说,这件事一定是女仆干的了。”警官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重新开始搜索,他走进了隔壁女仆的房间。 波洛皱着眉头沉思着,突然,他向奥帕森先生问一个问题。 “这个项链——毫无疑问是被保险了吧?” 奥帕森先生觉得很奇怪,认为这不算什么。 “是的,”他犹豫着说,“是这样。”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奥帕森夫人眼泪汪汪地插话说,“我想要的是我的项链,它是独一无二的,不可能再买到一条和它一模一样的了。” “我明白,夫人,”波洛安抚地说,“我非常明白怀念旧物是正常的——是这样吗?不过,先生,如果不是那么多愁善感的话,毫无疑问,总会在这件事情上稍稍感到一丝安慰。” “当然,当然。”奥帕森先生相当不肯定地说,“可是——”他下面的话被警官胜利般的欢呼声打断了。他手里摇晃着一件什么东西,从隔壁走了进来。 奥帕森夫人尖叫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整个像是换了个人。 “噢,噢,我的项链!” 她一把抓住项链,用双手抱在胸前。 “在哪儿找到的?” “在女仆的床和床垫之间。她肯定是偷了之后,赶在酒店女服务员进来之前将它藏了起来。” “您能让我看看吗,夫人?”波洛轻声问道。他从她手里拿过那条项链,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略一鞠躬,又把它还给了奥帕森夫人。 “夫人,恐怕您得把它交给我们一段时间,”那位警官说,“我们要用它作提起诉讼的证据,不过,它将会尽可能早地归还给您。” 奥帕森先生皱了皱眉。 “有那个必要吗?” “恐怕是的,先生。这是例行公事。” “噢,让他拿去吧,爱德!”他的妻子喊道,“如果他拿着,我会感到安全些。如果想到有人可能还会将它偷走,我连觉都睡不安稳。那个可恶的女孩!我再也不会相信她什么了。” “好了,好了,亲爱的,别再这么大惊小怪的了。” 我感到有人轻轻拍了我的胳膊一下,回头一看,是波洛。 “我们该走了,我的朋友,我想这儿已经不再需要我们了。” 可是到了门外,他就犹豫起来,然后非常出乎我的意料,他竟对我说:“我很想看看隔壁的那间屋子。” 门没有锁,我们便走了进去。那个房间比奥帕森夫人的卧室大一倍,没有人住,灰尘落得到处都是。当我的这位敏感的朋友用手指在靠近窗户的桌子上画了一个四方形的时候,他做了一个很怪的鬼脸。 “我们仍然有必要呆在这里。”他冷静地观察着说。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窗户外面,皱着眉头像是陷入了沉思。 “唉,”我不耐烦地问道,“我们到这儿来干什么?” 他开口说道:“请原谅,我亲爱的朋友,我原来是想来看看这扇门是否在这边也被锁上了。” “噢。“我应了一声,抬眼看了看和我们刚刚离开的那个屋子连在一起的这扇门,它是锁着的。 波洛点点头,好像还在沉思。 “不管怎么说,”我继续道,“这有什么关系呢?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我希望你有更多的别的机会来展示你的才华。但是,像眼前的这桩案子,是像那位呆板傲慢的警官那类的白痴也不会搞错的。” 波洛摇了摇头。 “案子没有结束,我的朋友。在我们确定究竟是谁偷了那条项链之前,案子还不能说是结束了。” “可是,是那个女仆干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呢?” “凭什么?”我支吾了起来,“项链被找到——真真切切是在她的床上找到的。” “好了,好了!”波洛不耐烦地说,“找到的并不是那条真的珍珠项链。” “什么?” “那是件仿制品,我亲爱的朋友。” 他的话惊得我透不过气来,波洛依然平静地微笑着。 “那个好心的警官显然是对珠宝方面的知识一无所知。但是,眼下就要有一扬热闹好看了!” “跟我来!”我抓住他的胳膊叫了一声。 “去哪儿?” “我们应该立刻告诉奥帕森夫妇。” “我不这么认为。” “可是那个可怜的女人——” “天啊,正如你所说,那个可怜的女人如果相信那条珍珠项链安然无恙的话,今天晚上她会过得非常愉快。” “可是那个偷项链的人也可能携它逃跑!” “像平常一样,我的朋友,你说话总是不假思索,你怎么会知道奥帕森夫人今天晚上锁在首饰盒里的那条珍珠项链不会是一条假的呢;你又怎么能知道真正的盗窃案不是在更早的时候发生的呢?” “啊!”我迷惑不解了。 “事实一定是这样。”波洛兴奋地说,“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他领我走出那屋子,停下脚步好像在考虑什么,然后大步朝走廊尽头走去。来到服务员休息室门外停下来,里面各个房间的男女服务员正聚在一起,很明显,那个女服务员正在和大家讲着什么,好像是在重复她刚才的经历,其他人都带赞赏的表情侧耳倾听。说到一半,她停了下来,因为波洛像往常一样,礼貌地向她鞠了一躬。 “请原谅我打断了你的话,不过可否请你帮我打开通向奥帕森先生卧室的那扇门。” 那个女人很愿意地站起来,我们随她又向走廊这边走来。奥帕森先生的房间在走廊的另一侧,房门与他妻子的卧室相对着。那个女服务员用她的备用钥匙打开房门,我们走了进去。 当她正想离开的时候,波洛叫住了她。 “请稍等一会儿,你是否见过奥帕森先生的一张这样的名片?” 他伸出一张白色的名片,外观看起来很刺眼,好像不同寻常,那个女服务员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 “不,先生,我没有见过。不过,是位男服务员最常来奥帕森先生的房间。” “我知道了,谢谢您。” 波洛收回名片,那个女人离开了。波洛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满意地略微点了点头。 “请你帮我摇摇那铃,黑斯廷斯。摇三下,叫那个男服务员上来。” 我遵命照办,心里却充满了好奇和疑惑。与此同时,波洛迅速地将废纸篓倒在了地上,而且很快地将废纸篓里面的东西看了一遍。 过了一会儿,男服务员进来了,波洛向他提出了同样的问题,又将同样的名片递给他看,他的回答和那位女服务员一样,男服务员从来没有见过奥帕森先生所带的物品中有这样一张特殊的名片。波洛谢过了他,当他正要离开时,看到了地上打翻着的废纸篓和散落在地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很不高兴地将那些垃圾装进废纸篓,这期间,他不难听到波洛边沉思边随口讲出来的话:“那条项链的保险费很高……”“波洛,”我喊道,“我明白了——”“你什么也没明白,我的朋友,”他很快地说,“像往常一样,什么也没看到!太令人难以置信了——但事实正是如此。让我们回到我们自己的房间里去吧。” 我们沉默不语地走了回去,一到房间,波洛便出人意料地换了套衣服。 “今天晚上我要到伦敦去。”他解释道,“这件事刻不容缓。” “什么?” “绝对如此,真是胆大妄为。啊,这只小脑袋瓜可真够聪明的。事实就是这么回事,我要去查找证据,证实我的想法,我会找到的!想要欺骗赫尔克里·波洛是不可能的。” “总有一天你会变成一个自命不凡的庄稼汉的。”我对他的自负相当反感。 “别生气,我求求你,我亲爱的朋友。我指望你能出于我们的友谊而为我做件事。““当然可以。”我急切地说道,对刚才自己的坏脾气感到难为情,“什么事?” “你能帮我刷一刷我刚才脱下的那件衣服的袖子吗?你看,有些白粉末沾了上去,你肯定是看到我用手指在那个梳妆台的抽屉上画了一遍。” “不,我没有注意到。” “你应该注意我的一举一动,我的朋友。因此,我的手指上沾了一点儿粉末,出于一时的激动,我将粉末蹭到了衣袖上,对于我做事没有条理的习惯,我深感遗憾——这是和我一贯谨慎行事的原则是相违背的。” “可是那粉末是什么?”我对波洛所谓的一贯原则并不特别感兴趣。 “不是毒药,”波洛眨了眨眼睛,“我看得出你的想象力又被调动起来了。我该告诉你它是滑石粉。” “滑石粉?” “是的,做家具的人用滑石粉来使抽屉变得光滑顺手。” 我笑了起来。 “你这个家伙!我还以为你想到了什么至关紧要的东西了呢。” “再见,我的朋友。我在保护我自己,我要走了!” 他带上门走了。我一半是出于嘲笑,一半是出于朋友情谊,捡起了波洛留下的那件衣服,伸手拿起了衣服刷子。 第二天早上,没有任何波洛的消息,我就自己出动散步了,遇到了几个老朋友,并在他们的住处一起用了午餐。下午,我们一起坐车兜风,由于车胎被划破,耽搁了一些时间。当我回到“大都市”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 回到房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波洛,他看上去比以往更加机敏但也更加矮校他满面红光,心满意足地坐在奥帕森夫妇中间吃三明治。 “我亲爱的朋友,黑斯廷斯!”他大声叫道,站起身来迎接我,“拥抱我吧,我的朋友,调查进行得如此精彩绝伦!” 幸运的是,所谓拥抱只是象征性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开口问道。 “精彩极了,我是这样认为的!”奥帕森夫人肥胖的脸上堆满了笑,“我没对你说过吗,爱德?如果他不能帮我找回珍珠项链,那么谁也不会找到。” “你说过,我亲爱的,你是说过,而且现在证明你是对的。” 我茫然地看着波洛,他解释道: “我的朋友黑斯廷斯,像你们英国人常说的那样,‘对一切仍然一无所知’,请先坐下,我要给你讲一下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它如此美妙的结局。”“结局?” “啊,是的,他们被捕了。” “谁被捕了?” “那个酒店女服务员和男服务员。当然啦!你没怀疑到他们吗?难道看了我用滑石粉做的实验后你还没得到任何提示和启发吗?” “你说的是做家具的人用了滑石粉。” “他们当然用了——为了让顾客在买家具时抽屉滑动方便,开关起来容易一些。而现在有人想让抽屉打开关上时不带任何声音,谁能做到这点呢?很显然,只有那个酒店女服务员。这个计划如此地聪明绝顶,它不是一眼就能看得穿的——即使是赫尔克里·波洛的眼睛也没能一眼看穿它。” “听着,下面就是事情的经过。那个男服务员一直守在与这个门相隔的那个空房间里,他在等待。等到法国女仆离开了这个房间,那个女服务员闪电秀地迅速拉开抽屉,取出首饰盒,打开门锁,将首饰盒从门逢递过去,那个男服务员用一把复制的钥匙——这是他早已备好的——时间充裕地打开首饰盒,取出这条珍珠项链,然后等待时机。等到女仆又一次离开房间,唰!褚坏郎恋缫谎资魏杏直恢匦碌萘嘶乩矗呕氐匠樘肜铩!? “等夫人来到的时候,发现项链失窃。那个女服务员就要求搜身,做出清白无辜、堂堂正正的样子,然后不受丝毫怀疑地被准许离开了房间。他们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这条仿制的项链,在早上就被那个女服务员藏到了法国女仆的床下——天衣无缝,精彩绝伦,哈!” “那你去伦敦干什么?” “你还记得那张名片吗?” “当然记得,它使我迷惑不解——现在仍然搞不清楚。我还认为——”我迟疑不决,看了奥帕森先生一眼。 波洛开心地笑了起来。 “开个玩笑!这都是为了调查那个男服务员。那张名处理精心设计的,它的表面经过特殊处理——为的是取指纹。我一直赶到伦敦警察厅,请我们的老朋友贾普警督帮忙。我将事情的经过讲给他听。正像我怀疑的那样,结果这些指纹正是两个早已受到通缉的珠宝盗贼的指纹。贾普和我一起到这里,两个窃贼同时被捕了。那条项链在那个男服务员的衣服中找到了。很聪明的一对儿,但是他们因在具体实施的细节上疏忽而失败。我告诉过你没有,至少是在三十六个地方出了漏洞,不讲究细节操作——”“至少是三万六千个细节上出现了漏洞也行!”我打断他说,“可是他们在哪些细节上出了漏洞?” “我亲爱的朋友,作一个酒店女服务员或是男服务员都是一个很好的计划——但是不可以逃避自己的工作责任,他们留了一间空房没有打扫,因此,当那男服务员把首饰盒放在靠近那扇门的那张小桌子上的时候,首饰盒就在桌面上留下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痕迹——”“我想起来了!”我叫道。 “在此之前,我还拿不准,然后——我恍然大悟了!” 接下来的是一段沉默。 “我找回了我的珍珠项链。”奥帕森夫人唱歌一样地说。 “好,”我说,“我最好去吃点晚饭。” 波洛陪着我。 “这对你来说应该得到荣誉和奖赏。”我说。 “一点也不,”波洛回答说,“贾普和那位警官分享了这项荣誉。不过——”他拍了拍他的口袋——“我从奥帕森先生那里得到了这张支票。你怎么说,我的朋友?这个周末我们没有好好度假,下个周末我们再来一次怎么样——下次由我来付账。” ------------------ 亨特小屋的秘密 “不管怎么说,”波洛喃喃低语道,“现在我可能还死不了” 作为一个刚刚从流感中康复过来的病人,我对这种乐观的说法表示欢迎。我自己是这种病的第一个受害者,波洛紧接着也倒了下去。现在,他从床上坐起来,背后撑垫着枕头,脑门上搭着一条毛巾,正在慢慢地小口呷着一种很苦的药,那是我按照他的吩咐准备的。他的目光愉快地停在了壁炉架上整整齐齐排列着的一排药瓶上。 “是的,是的,”我的矮个子朋友接着往下说,“我又要重新活过来了,了不起的赫尔克里·波洛,令为非作歹之徒胆战心惊的克星!你自己想想看吧,我亲爱的朋友,在《社会内幕》上,竟然也登了一小段我的文章。啊,是的!就在这里:‘出来吧——罪犯们——都出来吧!赫尔克里·波洛——请相信我,姑娘们,他是有点像大力神赫拉克勒斯!我们这位倍受欢迎的大侦探不能对你们有任何制约了。因为什么呢?因为他自己也病倒了!,” 我大笑起来。 “这对你有好处呀,波洛。你正变成一个热门人物。幸运的是,在此期间,你并没有错过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 “这倒是真的。我不得不谢绝的几个案子并没有使我感到有任何遗憾” 这时,我们的房东太太将头探进门里。 “楼下有一位先生,他说他必须见您或者波洛先生,看上去他好像很着急;我带来了他的名片” 她把名片递给了我。“罗杰·哈弗林先生。”我读道。 波洛对着书架一抬下巴。我领会了,按照他的意思从书架上抽出《名人录》,波洛从我手中接过来飞快地翻动书页。 “第五代巴伦·温泽的第二个儿子。1913年与佐伊结婚,佐伊是威廉·克雷布的第四个女儿” “啊!”我说,“我还以为是那位女演员呢——只是她的名字叫佐伊·卡里斯布鲁克。我记得她在大战前嫁给了一个年轻人” “黑斯廷斯,你到楼下去听一听我们的客人遇到了什么特殊的麻烦吧,不知这是否会令你感兴趣?请向他表达我的歉意。” 罗杰·哈弗林是一位年龄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有风度,仪表堂堂,只是他的脸显得愁容满面,可以看得出他的内心正焦急万分。 “您是黑斯廷斯上尉吗?您是波洛先生的合作人,我听说过。今天他跟我到德比郡去一趟,是绝对必要的” “我恐怕这不可能,”我答道,“波洛生病了,正卧床休息,他得的是流感。” 他的脸一下子拉长了: “天啊,这对我可是个巨大的打击。” “您想和他谈的问题非常紧急吗” “天啊,是的!我舅舅,我在世界上最好最好的朋友,昨天晚上被人元耻地谋杀了。” “就在伦敦?” “不,在德比郡。今天早上,我在城里接到我妻子打来的电报,看了之后,我立刻决定到这里来,请求波洛先生来着手调查这个案子。” “如果您能原谅我一分钟的话,我要告退一会儿。”我说着,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我跑步上楼,和波洛简单几句话交待了案情,他从我的嘴里把所有的情况都问清楚了。 “我明白,我明白。你是想要自己去,不是吗?好,为什么不能呢?你到目前为止应当了解我的破案方法了。我向你要求的是每天你要详细地向我汇报案情的进展,再准确无误地按照我打电报或打电话给你的指示去做。” 我乐于从命。 一个小时之后,我就坐到了哈弗林先生的对面,我们是坐在飞速驶离伦敦、正行驶在苏格兰中部的列车上的一等车厢里。 “黑斯廷斯上尉,首先,你必须明白,我们现在要去的是亨特小屋,谋杀案正是在那里发生的;那只是一座处于德比郡荒原中部的狩猎小屋,我们真正的家靠近新市场。到了狩猎季节,我们通常是在镇上租一套房子,亨特小屋由一位看 门人负责照料,她相当能干,当我们偶尔到那里度周未的时候,由她供应我们所需的所有东西。当然,在狩猎季节,我们也从新市场带去一些我们自己的仆人。我的舅舅哈林顿·佩斯先生在最近三年,都和我们住在一起——你也许听说过,我的母亲就是纽约的佩斯小姐——他和我的父亲还有我的兄长从来都处不好,我认为我有点像他的儿子,虽然有 时候挥霍,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我的感情。当然吵,我是一个穷人,而我的舅舅很富有——换句话说,由他来支付我们的 开支!不过,除了某些方面,他并不是一个非常难处的人,我 们三个人在一起生活得相当融洽。两天前,我的舅舅对我们 最近一段儿在城里的快活日子感到厌倦了,就建议我们到 德比郡去住上一两天。我的妻了就打电报给看门人米德尔 顿太太,我们在当日的下午到了那里。昨天晚上,我有事返 城,但是我的妻子和舅舅仍然逗留在那里。今天早上,我收 到了这封电报。”说完,他把电报递给了我。 立即回来,哈林顿舅舅昨晚遭到了谋杀,请你 尽可能带一名好侦探,但务必回来——佐伊。 “那么,其他细节你仍然一无所知吗?” “是的,我想会出现在晚报上,而且毫无疑问,警察正在进行调查。” 大约三点钟,我们到达了一个小站。从那个小车站驱车五英里,我们来到了荒原中部一座小小的石头建筑物前。 “真是一个荒凉的地方呀。”我看了看周围,身上直发冷。 哈弗林点头称是。 “我要想办法卖掉它,我再也不能在这儿住了。” 我们推开门,沿着狭窄的小路向里面的那扇橡木门走去,这时,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里出来并向我们迎了过来。 “贾普!”我叫了一声。 那位伦敦警察厅的警督友好地对我咧嘴一笑,然后,才朝我的同伴打招呼。 “这位是哈弗林先生吧?我受命从伦敦赶来负责这起案子。如您允许的话,我想和您谈一谈,先生。” “我的妻子——” “我已经看到您的好夫人了,先生,还有那位看门人。我不会耽搁您太久的,不过,我现在急着要到村庄后面去看一看,这里应该查看的地方我已经都看过了” “可是我对所发生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确实如此,”贾普尽量使他平静下来说,“不过有一两个问题我还是想听一听您的意见。黑斯廷斯上尉在这里,他认识我,他会进屋把您到来的消息告诉他们的。顺便问一旬,黑斯廷斯,你的那位矮个子先生怎么样了?” “他得了流感,已卧床不起。” “他现在生病了吗?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难过,你来到了这里而他却没有来,这正是有车没有马,对不对?” 听了他这个不合适宜的玩笑,我朝那所房子走去。我摁了门铃,因为贾普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了,过了一会儿,一位身穿丧服的中年女人给我开了门。 “哈弗林先生过一会儿就到,”我解释说,“他被警督叫去问话了,我和他一起从伦敦来调查这起案子,也许您可以简单地告诉我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进来吧,先生。”她在我身后关上了门,我们站在了一个灯光昏暗的大厅里。她说:“事情发生在昨天晚饭之后,先生,有一个人到这儿来,他要见佩斯先生。听他说话的口音和佩斯先生相同,我就认为他可能是佩斯先生的一位美国朋友。我领他到枪支贮藏室,然后又去告诉佩斯先生。他并没有说他的名字,现在想起来是有点奇怪。当我告诉佩斯先生的时候,他看起来好像有些困惑,但是他对女主人说:‘对不起,佐伊,我过去看看这个家伙想干什么?’他就到枪支贮藏室去了。我回到厨房,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外面有很大的声音,好像他们在争吵,我就来到了这个客厅,与此同时,女主人也出来了,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一一声枪响,接着,就是死一般的沉静。我们两个都朝枪支贮藏室跑去,可是门被锁上了,我们只好绕到窗户那边。窗户是开着的,窗户里面躺着佩斯先生,身上中弹,血流不止。” “那个男子怎么样了?” “他肯定是在我们赶到之前跳窗户逃走了。” “后来呢?” “哈弗林夫人就让我去叫警察,这需要步行五英里的路。他们跟着我一起回来,警察在这儿待了一个晚上。今天早上从伦敦来的那位警察先生也到了” “那位来拜访佩斯先生的男子长得什么样?” 看门人想了想。 “他长着黑胡子,先生,大概是个中年人,穿着一件薄大衣,除了他说话像个美国人之外,我并没有注意他大多的情况。” “我明白了,现在,我是否可以见一见哈弗林夫人?” “她在楼上,先生,要我去告诉她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请告诉她,哈弗林先生和贾普警督在外面谈话;哈弗林先生从伦敦带来的这位先生急于要见到她” “好的,先生。” 我急不可待地想要了解所有的事实。贾普先我两三个小时赶到,他急于要走开的情形也是我迫切地想紧随其后的原因。 哈弗林夫人并没有让我等大久,几分钟之后,我听到了轻轻地下楼的脚步声,抬头一看,见一位非常美貌的年轻女人向我走来。她穿一件火红色的元袖长裙,勾勒出她苗条的身姿,她的黑发上戴着一顶火红色的小皮帽,即使目前发生了惨案,也压抑不住她旺盛的生命力和鲜明俏个性。 我做了自我介绍,她很快点头表示理解。 “当然,我经常听到您和您的同伴波洛先生的故事。你们俩在一起做了很多了不起的事情,对不对?我丈夫很聪明,能这么快把您找来。现在,您就间我问题吧,这是最简单的办法,对不对?您可以了解您想知道的有关这件可怕的事件的所有的事实。” “谢谢,哈弗林夫人。现在,请告诉我那个男人什么时间来这儿的?” ,‘肯定是在九点钟之前,我们吃过了晚饭,正坐在一起喝咖啡,抽香烟。” 。‘您的丈夫已经提前到伦敦去了吗?” “是的,他坐六点十五分的火车走的。” “他是乘车还是步行去车站的?” “我们自己的车没有开来,村里来的一辆车接他上了火车。” “佩斯先生当时表现是否和平常一样?” “毫无问题,一切都绝对正常。” “那么,您能给我描述一下这位来访者吗?” “恐怕我不能,我没有见到他。米德尔顿大太直接把他领到了枪支贮藏室,然后才来告诉我的舅舅。” “您舅舅当时说什么?” 。‘他看上去好像很生气,然后就立刻转身去了。大概五分钟之后,我听到他们的话音越来越大,我就跑出去到客厅里,差一点儿和米德尔顿太太撞到一起。然后,我们听到了枪声。枪支贮藏室的门是从里面反锁上的,我们只好绕到窗户那边去。当然,要费一些时间,那个凶手就可以借机逃走了。我可怜的舅舅,,——她呜咽起来——“被子弹打穿了头部。我当时就看出他已经死了,急忙叫米德尔顿太太去叫警察。我自己很小心,屋子里的任何东西都没碰,把现场保护得就像我当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我满意地点点头。 “那么,武器的情况怎么样了呢?” “好吧,我可以猜测一下,黑斯廷斯上尉。我丈夫的两支手枪原来都挂在墙上,现在其中一支不见了。我对警察讲了这点,他们把另外一支手枪取走了,当他们检查过子弹之后,我想他们会弄清楚的。” “我可以到枪支贮藏室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警察已经在那里调查过了。不过,尸体被移动了。” 她陪我来到犯罪现场,正在这时,哈弗林到了客厅,他妻子向我匆忙他说声抱歉,就向他跑去了。我被扔在那儿独自一人开始我的调查。 我一眼就看得出他们会相当失望的。在侦探小说中有可疑的线索,可在这个现场,我没有发现任何使我感到不寻常的蛛丝马迹,只有地毯上还留有一大片血迹,我判断那是那位死去的老人被枪打倒的地方。我十分认真地检查了所有的东西,还用我带的小照像机在这个屋里拍了几张照片。我又检查了一下窗外的那块地方,但是,那儿看来被脚践踏得乱七八糟,我断定不值得为此再浪费任何时间了。是的,我已经检查完了亨特小屋能向我表现出来的任何迹象,我必须回到村里和贾普面谈,于是,我向哈弗林夫妇道别,又坐上从车站把我们送来的那辆车离开了。 我找到贾普,他立刻带我去看尸体。哈林顿·佩斯个子又矮又瘦,脸刮得很干净,从长相上看,是个典型的美国人,他是从头的后部被枪打中的,手枪开火时,枪口离他很近。 “他转身走开了一会儿,”贾普说,“另外一个家伙就抓起一支手枪,朝他开火。哈弗林夫人交给我们的这支手枪里装满了子弹。我想,另一支手枪里肯定也装满了子弹。很奇怪人们竟能做出这种愚蠢透顶的事情,竟然把两支装满子弹的手枪挂在自己的墙上。” “你怎么看这件案子?”当我们转身离开停尸间的时候,我问道。 “唉,一开始我把眼睛盯在了哈弗林身上,嗯,是的!”说到这儿,他注意到了我惊奇的表情,他又解释道,“哈弗林过去有过一两次劣迹,当他在牛津上学的时候,他父亲的支票上就曾发现他模仿的签名。当然,后来事情平息下来了。再者说,他现在负债累累,而且又是他不愿向他舅舅透露的那类债务,否则的话,他的那位舅舅一定愿意帮助他。是的,我把怀疑的目标放到了他的身上,这也正是之所以想要在他见他妻子之前跟他谈话的原因,不过,他们交待的事情完全吻合,我还去过车站,毫无疑问,他确实是乘坐六点一刻的火车离开的,那趟列车到达伦敦的时间大约是十点三十分。据他说,他下了车直接去了他的俱乐部,如果他的话属实的话——哎呀,他不可能在九点钟的时候带着一把黑胡子向他的舅舅开枪!” “啊,是的,我还想问问你对那胡子的看法。” 贾普眨眨眼。 “我认为那胡子长得非常快——在从村子到亨特小屋之间这五英里的路上长出来的;我遇到的美国男人绝大多数把脸刮得很干净。是的,我们必须在佩斯先生认识的所有的美国人中寻找那位凶手。我先问了看门人,然后问了她的女主人,他们讲的事情都完全相符。不过,很遗憾,哈弗林夫人一眼也没有看见那家伙,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如果她看到的话,也许她会注意到一些对我们有用的情况。” 我坐下来写了一分钟,向波洛做了汇报,在我把这封信寄走之前,我还可以添加一些更新的消息。 从尸体上取下来的子弹证明是从一把左轮手枪里打出来的,这和警察从哈弗林夫人那儿拿到的那支枪所用的子弹完全相同。还有,哈弗林先生那天晚上的行踪已经被调查清楚而且得到了证实,结果表明,他确实是乘坐他所说的那趟火车到达的伦敦。第三点,案情有了一点令人鼓舞的进展,住在伊灵城的一位男子那天早上在赶赴城区火车站的时候,发现了一支塞在栏杆上的棕色纸袋,打开一看,他发现里面装着一把左轮手枪。他把那个纸袋交给了当地警察局,不到天黑,就核查清楚这正是那把我们正在寻找的左轮手枪,和哈弗林夫人提供给我们的那支枪一模一样,枪里少了一颗子弹。 我把这所有的一切都加进了我的报告里。第二天早上,我正在吃早饭的时候,波洛的电报来了。 当然,那位黑胡子的人不是哈弗林,只有你, 或者是贾普才会有这种想法。打电报告诉我看门 人的情况以及今天早上她穿什么衣服;另,把哈弗 林夫人的情况也同样向我描述一下。不要浪费时 间拍那些他们没有暴露出来的内部照片,那绝对 不会有丝毫的假象。 在我看来,波洛的写法和措词好像是不必要的、滑稽可笑的。我还可以想象出他忌妒我来到现场能够全权处理这个案子并观察到所有的现场情况,这一定使他不快。他要求我描述两个女人穿的衣服,在我看来简直是荒谬透顶。可是,我还是尽我所能照办了。 十一点的时候,波洛发来了回电。 请贾普逮捕看门人,以防为时太晚。 我被弄得不知所措,赶快把电报拿给贾普看,他从牙缝里轻轻骂了一旬。 “波浴先生有真本领,如果他这么说了,那里面一定有问题。我几乎没注意到那个女人,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就这样逮捕她,不过,我要派人把她监视起来。我们现在立刻行动,再去看一看她。” 但是已经为时太晚了,那位安静的中年妇女米德尔顿太太,一直显得那么正常和令人尊敬,却突然像是消失在了空气里。她的箱子还在,可是里面装的只是一些普通的衣物,根本看不到有关她身份的任何线索,也不能由此得出她到哪里去的任何结论。 从哈弗林夫人那里,我们了解到了我们能够了解的所有事实: “大约三个星期以前,我雇了她。那时,我们以前的看门人埃默里大太辞职了。她是从蒙特大街塞尔伯恩太大经办处来找我的,那是一个非常有名的地方,我所有的仆人都是从那儿雇的。他们给我选送了好几位妇女,只有这位米德尔顿太太似乎最合适。她的背景资料非常好,我当即就雇了她,而且通知了那家劳务经办处。我难以相信她会有什么问题,她是个非常安静的女人。” 整个案子当然还是一个疑团。很明显,这个女人她自己不可能开枪杀人,因为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哈弗林夫人和她同在客厅里。然而她肯定和凶手有联系,不然的话,为什么她突然会消失不见了呢?” 我将最新的情况给波洛打电报做了说明,并告知他我想立刻返回伦敦向塞尔伯恩劳务经办处做调查。 波洛的答复很迅速,他的电文如下: 到经办处调查毫无用处,他们可能从来就没 听说过她,请查明她第一次到达狩猎小屋时所乘 坐的是什么交通工具。 虽然满怀疑虑,我还是照办了。附近村子上的交通工具非常有限,只有两部老掉牙的福特牌汽车,还有两辆出租的马车。在凶杀案发生的当天,这几辆车都没有用过。我们询问哈弗林夫人的时候,她解释说她给过这个女人足够的钱,让她到德比郡去,那些钱足够雇一辆汽车或者马车把她送到亨特小屋。通常,车站还有一辆福特车随时备用,但是车站上没有人注意到那天是否来过一个长着黑胡子或者是其他什么样子的陌生人。在案发的那个傍晚,所有的事实都似乎可以表明那个凶手是坐一辆汽车来到现场的,那车就等在附近,以协助他事后逃跑。而且,还是同一辆车将那个神秘的看门人带走了。我还必须提一下,在伦敦的劳务经办处的调查表明波洛的判断完全正确,在他们的登记本上根本就没有叫米德尔顿的这个女人。他们收到哈弗林夫人要求替她物色一个看门人的申请之后,给她选派过各种各样的候选人。当她给她们送来代理雇金时,她并没有提她选中的是哪一个女人。 我有些垂头丧气地回到了伦敦,看见波洛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丝绸睡衣,正坐在壁炉旁的摇椅里。他很亲热地向我表示问候。 “我亲爱的朋友,黑斯廷斯!我见到你是多么高兴啊,我确实非常想念你!你这几天很开心吗,你是不是一直跟着贾普那家伙跑前跑后,你调查盘问得是否心满意足了呢?” “波洛,”我喊到,“整个案情疑点重重,怎么也解不开这个谜!” “我们不能被它表面的迷雾蒙住我们的眼睛,这倒是真的。” “确实不能。不过,这是个很难撬开的硬果壳。,, “嗅,不管它多么难办,我尤其擅长对付棘手的难题!我是个名符其实的、专啃硬果壳的小松鼠!难办不难办都难不倒我,我知道得很清楚是谁杀了哈林顿”“你知道了?你怎么弄清楚的?”“你们对我的电报所作的富于启示性的答复为我提供了事实真象。听着,黑斯廷斯,让我们检查一遍事实,把它理出一个头绪来,哈林顿·佩斯先生是一位拥有一大笔财富的人,他的死无疑会将这些财产遗留给他的外甥,这是第一点。大家都知道他的外甥负债累累,难以度日,此其二。大家又都知道他是一个——我们该如何称呼一个对自己道德约束相当松懈的人呢?此其三。”“可是,已经证实罗杰·哈弗林当天晚上乘火车去了伦敦。”“千真万确——所以,因为哈弗林先生在六点一刻离开了村庄,还因为佩斯先生不可能在他离开之前遇害,不然的话,在检查尸体的时候,大夫就会查明犯罪的时间。由此,我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得出结论,那就是哈弗林先生并没有开枪打死他的舅舅。但是,要记住,黑斯廷斯,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哈弗林夫人。”“这不可能!当枪声响的时候,看门人和她在一起。”“啊,是的,那个看门人。但是她失踪了。”“她会被找到的。”“我不这样认为。关于那个看门人,有些地方非常让人费解,你认为不是这样吗,黑斯廷斯?当时,我立刻就有这种印象。” “我想,她扮演了看门人的角色。然后,在适当的时候跑出来了。” “她的角色是什么?” “噢,假如说吧,由她供认出她的同谋,那位黑胡子的男人。” “嗅,不,那不是她的角色!她的角色正是刚才你所提到的,她只提供哈弗林夫人在开枪的一瞬间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而且没有人再能够找到她,我亲爱的朋友,因为她根本不存在!‘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正如贵国那位伟大的莎士比亚曾经说过的那样” “那是狄更斯说的话。”我替他做了纠正,难以抑制地觉得好笑,“可是,你的意思究竟是什么,波洛?” “我的意思是说佐伊·哈弗林在结婚前是一位女演员,你和贾普只在昏暗的客厅里看到过那位看门人,她身影模糊,中等年纪,穿着黑衣服,说话声音很轻,听上去模糊不清。结果的事实是,你,还有贾普,还有看门人叫来的那些当地警察,谁也没有见过米德尔顿和她的女主人同时同地出现在同一场合过。对那个聪明透顶,胆大妄为的女人来说,这简直是易如反掌的游戏。在去叫她女主人的过程中,她跑上楼去,套上一件鲜艳的长裙,拉掉灰白的假发,散开黑色卷发再戴上一顶帽子,然后,再涂上一点儿口红,那位聪明活泼,发出银铃般声音的佐伊·哈弗林就走下楼来了。没有人会特别注意那个看门人。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看门人与这桩案子毫无关系,而哈弗林夫人呢,却因此有了自己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 “可是,在伊灵城发现的那支左轮手枪怎么解释,哈弗林夫人总不可能把它放在那里吧?” “当然不是她干的,那是罗杰·哈弗林干的——但是,在他们的角色分配上却有一个失误,这使我得出了正确的结论。用在犯罪现场找到的手枪制造谋杀的人,应该立刻把它扔掉,他是不会带着它到伦敦去的,绝对不会。那样做的动机很明显,罪犯希望把警察的注意力从德比郡转移到一个很远的地方。他们急于把警察尽快从亨特小屋周围一带引开。当然了,经过鉴定,已经发现的那支左轮手枪不是佩斯先生遇害的凶器。罗杰·哈弗林去掉了其中的一颗子弹,把它带到了伦敦,直接去了他的俱乐部,以此表明他不在犯罪现场。然后,他急忙赶到伊灵,把装着手枪的那个纸袋放在后来发现它的那个地方,然后返身进城,整个过程只需要二十分钟,那个风姿绰约的女人,即他的妻子,在晚饭后,一声不响地向佩斯先生开了枪——你还记得吧,他是从背后被击中的。这是又一点干得很漂亮的地方!然后,她又重新给那支左轮手枪上了子弹,将它放回原处。后来就开始了她精心编导的小把戏” “真的令人难以置信。”我被波洛的叙述深深地吸引住了,“不过——-” “不过,这就是事实。我的朋友,事实的确如此。不过,要使这一对宝贝受到正义的审判,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贾普必须竭尽他的职责——我已经写信向他说明了所有的情况,不过——我还是很担心呀,黑斯廷斯,我们也许不得不随他们去听从命运的安排。啊,所有仁慈的众神哪!” “邪恶之树总是枝繁叶茂。”我提醒他。 “不过,那要付出很高的代价,黑斯廷斯,那总是要付出很高的代价的,我坚信不疑!” 波洛的预言得到了证实,贾普虽然被他推理的事实说服了,可是却不能找到足够的证据来对他们提出指控。佩斯先生的巨额遗产被转交到了谋害他的两个人手里。然而,复仇女神并没有永远垂青他们。后来,当我在报纸上读到罗杰·哈弗林夫妇在飞往巴黎的途中,因飞机失事而遇难身亡的消息时,我知道正义终归会得到伸张。 ------------------ 首相绑架案 既然战争和战事都已成为过去的事情,我认为我现在可以无须担心,向世人透露一下我的朋友波洛在民族危机时刻所起到的重要作用。这件事一直作为机密,没有只言片语向新闻界透露过。但是,既然需要保密的时代已经过去,我觉得它应该被公之于世,让全英国的人都知道我的这位风趣、古怪的矮个子朋友对英国做出的重要贡献。他的过人才智使英国避免了一场重大的灾难。 有天晚饭过后——我将不指明具体的日期,只说那时正处于英国的敌人正在鹦鹉学舌般地喊叫缔结和约的时期就足以使大家明白了——我和我朋友正在他的房间里坐着聊天。从军队退职之后,我被安排从事一项新工作。每天晚饭之后,我到波洛这里来,和他谈谈他手头遇到的任何令人感兴趣的案子已经成了我的一个习惯。当时,我正和他讨论人们都在议论的那个敏感的话题——一次对英国首相戴维·麦克亚当先生的未遂的暗杀行动。报纸上披露出来的那条消息很显然是经过了国家有关部门的严格审查,没有报道任何细节,只是首相幸运地脱险,子弹只轻轻擦过了他的面颊。 我认为我们的警察应该感到耻辱,竟然如此粗心大意,几乎使这样的一件阴谋在我们国家得逞。我也很能理解暗藏在英国的德国间谍会不惜高昂代价来冒险采取这样一次行动:正像首相的同事们给首相起的绰号那样,“斗士麦克”向当时盲目地、普遍地接受的所谓和平妥协的势力进行了毫不留情的坚决斗争。 他不仅仅是英国的首相——他本人简直就代表着英国的形象;如果没有他的力量和领导,就会使英国陷入瘫痪状态而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波洛正忙于用一块海绵擦试一件灰色套装;从来也没见过像赫尔克里·波洛这样衣着讲究的人,整洁和秩序是他的特殊嗜好。现在,屋里到处充斥着苯的气味,他很难和我全神贯注的谈话。 “再过一会儿,我就可以和你好好聊一聊了,我的朋友,我马上就要干完了。这一小块没污——它太让人讨厌了——我要除掉它——好了!”他挥了挥手上的海绵。 我又点上了一支烟,笑了。 “最近有什么有趣的事吗?”过了一两分钟,我问他。 “我帮了一位——该怎样称呼这种人呢?——‘清洁女工’找到了她的丈夫。这是非常棘手的一件事,很需要动些脑筋,因为我有一个想法,就是当他被找到的时候他会不高兴。你会怎样想?就我来说,我很同情他;他是一个有辨别能力的人,他不愿失去他的独立。” 我笑了起来。 “好了!这块油污终于去掉了!现在,我听候你的差遣。” “我刚才问你,你对企图谋杀麦克亚当有什么看法?” “简直是小孩的把戏!”波洛迅速地说道,“我根本没有把它当成一件严肃的问题来想。用来福枪来搞暗杀——从来也不会成功。那是一种陈旧过时的武器。” “这次几乎就要成功了。”我提醒他。 波洛不耐烦地摇了摇头,他正准备申辩的时候,房东太太探头进来,通知他楼下有两位先生急于要见他。 “他们不肯说他们的名字,先生,但他们说事情非常重要。” “让他们上来吧。”波洛说着,仔细地将他的灰裤子叠了起来。 几分钟后,两位来访者被领进了房间。一见他们,我的心就猛跳起来。来的原来是两位国家要人,一位是埃斯泰尔勋爵,众议院领袖;他的同伴伯纳德·道奇先生是陆军部的要员,据我所知,他是首相的一位密友。 “你是波洛先生吗?”埃斯泰尔勋爵有些怀疑地问。我的朋友略一躬身。这位大人物看了看我,有点犹豫地说:“我的事情很机密。” “当着黑斯廷斯上尉的面,您可以无拘无束。”我的朋友说着,向我点头示意让我留下来,“他不够绝顶聪明,是的!但是,对于他的谨慎和守口如瓶,我可以保证。” 埃斯泰尔勋爵还在犹豫,但是道奇先生却突如其来地插话道:“噢,那就快说吧——别绕弯子了!目前,在我看来,整个英国都会知道我们很快就会陷入困境难以自拔;时间就是一切。” “请先坐下,先生,”波洛彬彬有礼地说,“您来坐这把大椅子好吗,勋爵大人?” 埃斯泰尔勋爵有些吃惊地问:“您认识我?” 波洛微笑着说:“当然认识。我每天读带照片的报纸,又怎么会不认识您呢?““波洛先生,我是因为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情来这里请您帮忙的,我必须要求你们绝对保守秘密。” “您已经听赫尔克里·波洛说过了——我无须重复!”我的朋友趾高气扬地答道。 “这件事与首相有关。我们正处于极度的困境之中。” “我们几乎无路可走了!”道奇先生插话道。 “那么说他的伤势很重了?”我问。 “什么伤势?” “枪伤呀。” “噢,那事。”道奇先生用不值一提的口吻说,“那都过去了。” “正如我的同事所言,”埃斯泰尔勋爵接着道,“那已经过去了,幸运的是子弹打偏了。我希望对于第二次尝试,也能够说是我们的幸运。” “那么说又有了一次?” “是的。虽然不是同样的性质,波洛先生,这次的情况是首相失踪了。” “什么?” “他被绑架了!” “这不可能!”我呆头呆脑地喊起来。 波洛向我投来目光,要我注意,我明白现在我最好闭口不言。 “不幸的是,表面上看来似乎不可能的事情,却恰恰成了事实。”勋爵说。 波洛又看了看道奇先生:“刚才您说过,先生,时间就是一切,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俩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埃斯泰尔先生说:“波洛先生,您肯定已经听说了,盟军会议即将举行。” 我的朋友点了点头。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会议的时间地点没有向外透露任何消息。但是,尽管事情对报界保密,可在外交圈内已是人人皆知的了:会议将在明天,也就是星期四晚上在凡尔赛举行。现在你可以明白我们所面临的严峻局势了,我也不向您隐瞒首相与会是多么的至关重要。在我们中间,德国间谍鼓吹和煽动起来的所谓和平不抵抗的思想已经十分活跃。大家一致认为,首相旗帜鲜明的立场和坚定的个性将会给会议带来转机,他的缺席可能会导致极为严重的后果——很可能是不合时机的和灾难性的所谓暂时和平。我们目前找不到一个可以代替他的人,只有他才能够代表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