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采舰长,正如前面所说,当时不在兵舰上,对大屠杀一无所知。到下午2点,忽然看见一队士兵,他当即感到出了事。他向前迎去,才知道真实情况。为了不使伙伴惊惶。他禁止把消息吐露给他们。 当时,蛮人占领了所有高地。克劳采舰长命令把工具拆卸下来,次要的埋掉,工棚烧掉,带着60人退却。 土人们在后面追,喊着:“塔古力杀了马利荣了!”水兵要去报仇,被克劳采制止了。在他们到达海岸和登划子时,有1000左右土兵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大划子一驶到海里;石头象雨点打来,4名水兵向岸上开枪,打死了土人们的酋长。 克劳采舰长上了马斯加兰号,立刻派一只大划子到毛突阿罗岛上去,一队兵驻在岛上去过夜,病员都回了兵舰。 第二天,又有一队兵来到了岛上增防。法国人进攻了这个村子,6个酋长都被杀了。淡水继续补充。 最后,一切工作都完成了。还剩下要做的是侦察一下16人中是否还有活着的,并为死者报仇。于是一只大划子载着许多士兵到了塔古力的村庄。那阴毒胆小的酋长逃走了。肩上还披着马利荣舰长的大衣。在塔古力屋里搜出刚烧过的脑盖骨,上面还有牙啃的印子;还有一条人腿用木串子穿着;又一件硬领衬衫,糊满了血,是马利荣的;此外还有一些衣服,佛德利古的手枪,小艇上的质形徽章和一些破烂的布条。在另一个村里,又搜到许多人肠子,都洗得干干净净的,煮熟了。 收集完了杀人与吃人的证据,那些遗骸也都恭恭敬敬地掩埋了;然后一把火烧了村子。1772年7月14日,两只兵舰离开了这惨痛的淡海地区。 新西兰人一向不讲信义,喜欢吃人。库克在1773年第二次来新西兰旅行时证实了这一点。 库克的经历是这样的:12月17日在他率领下的由佛诺舰长指挥的一只船昌号,放了一只大划子去登陆,目的是要采集一些野草。这只划子一去就不见回来了。上陆去的是一个候补少尉和九名海员。佛诺舰长很不放心,就派薄内中尉去找他们。薄内到了那划子着陆的地方。据薄内报告,“发现一幅屠杀与野蛮的惨象,讲起来叫人毛骨悚然;我们好几个同伴的头,肠子,肺都零散地丢在沙滩上,旁边还有几只狗在吞食。”在结束这一连串血腥纪录之前,我们还应该提一提1815年兄弟号被新西兰人攻击和1820年桑普生指挥的波以德号上全体船员被杀的事。最后,在1892年3月1日,瓦吉他地方的酋长艾那拉罗抢劫了悉尼的英国双桅船霍斯号,他手上的那群土人杀害了好几名水手,并且把尸体都煮熟吃掉了。 新西兰这吃人的海岸,正是那由醉鬼指挥由笨蛋驾驶的麦加利号所要到达的地方呀! 第三十七章 倒楣的麦加利号 叫人劳累的航程老是走不完。2月2日麦加利号自开船已经6天了,还望不见奥克兰的边岸。风倒是顺的,一直是西南风,但海流是逆着的,船不倒就算好事。浪凶,船落到浪槽里勉强爬起来,船每摆动一次,桅杆就激烈地摇晃一次。 幸亏哈莱是个慢性子人,他不要求船走得快,也没有把帆拉得太紧,否则全船桅杆不可避免地都要倒下来。门格尔希望这副坏船架子都这样应付到目的地,不要出什么岔子。 天不断地下着雨,海伦夫人和玛丽只好在船舱里,然而她们都叫不出苦来。她们有时也到船甲板上。 女客们一回到舱里,大家就想办法给她们解闷。巴加内尔本想讲故事给大家消遣,但效果不好。大家对归国的旅途灰心丧气。最可怜的要数哥利纳帆爵士了。不管雨淋浪打,都得呆在甲板上。只要风一停,他就拿起望远镜固执地搜索着天边,他仿佛在向那默默无言的大海问话。他总是沉不住气,面部流露出痛苦不安的神情。一切都感到力不从心了! 门格尔不管风吹雨打,寸步不离跟着他。这一天,哥利纳帆了望了天边,比平时更加殷切,特别是在海雾偶然打开了一个缺口时。约翰走近他,问道: “阁下,在找陆地吗?” 哥利纳帆摇摇头。 “我想你也该急着要离开这只双桅船了,”那青年船长又说。“照规矩,我们在36小时前就应该看到奥克兰的信号灯火了。” 哥利纳帆不回答。他老是望着,望着,并把望远镜对准上风那边的地平线上望了一分钟多。 “陆地不是在那边,”约翰·门格尔说。“请阁下向右舷望去。” “为什么向右舷望去呢,约翰?”哥利纳帆回答。“我不是在找陆地呀!” “你找什么,爵士?” “找我的游船呀!找我的邓肯号呀!”哥利纳帆气哼哼地回答,“它一定是在那里,在那一带海面上冲着海上的波澜,干着海盗的罪恶勾当!它是在那一带,我告诉你,约翰,就是在那条船上,在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之间!我猜想我们一定会遇到它!” “愿上帝保佑我们不要遇到它罢,爵士!” “为什么呢,约翰?” “阁下忘记了我们现在的处境了!如果邓肯号来追捕我们,我们怎么办呢?连逃都无法逃呀!” “逃,约翰?” “当然要逃呀,爵士!不过逃也是逃不掉的,我们一定会被俘去,听凭那些匪徒摆布的,要知道彭·觉斯这个人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我们死倒不在乎!我们一定要自卫到流尽最后一滴血!但我们死了又怎样呢?你要想到哥利纳帆夫人呀,爵士,还要想到玛丽小姐!” “可怜的女人啊!”哥利纳帆自言自语,“约翰,我的心已经碎了,有时我感到失望侵袭到我的心里来。我觉得仿佛还有个什么新的不幸在等候着我们,仿佛天在和我们作对!我非常害怕!” “您吗,爵士?” “不是为我自己而害怕,我是为了我爱的人们,也是为了你爱的人们。” “您放心,爵士,”青年船长说,“现在不要害怕了,我负责麦加利号,你了望邓肯号,只是为要躲开它!” 门格尔说得对。一遇到邓肯号就该麦加利号倒楣;而在这一带海盗可以横行无忌在狭窄的海面上,这种遭遇是很可能的。然而,至少,这一天,那只游船并没有出现,当天的夜里——自吐福湾出发的第6夜——约翰·门格尔所担心的事也并没有发生。 但是,这一夜天气却变得可怕极了。天空突然黑下来,样子十分可怕。哈莱和海员一下子从沉醉清醒过来。他走出船舱,揉揉未睁开的睡眼,摇摇又肥又大的头。然后深吸两口清新的空气,仿佛喝一杯定神剂一样,这才看看桅杆。风力更猛了,同时又偏转了风向,由西往东,直把那条船往新西兰海岸上吹。 船长哈莱连叫带骂地唤来几个水手,叫他们快点落下顶帆,扯起夜航帆。门格尔赞成这个办法,没说话。他不愿和这位粗俗的海员交谈。但是,为安全起见,他和爵士都不离开甲板。两小时后,大风刮起来了。哈莱偏把前帆收小。因为麦加利号象美国船那样有两层帆架。这工作5个人做起来并不困难。有了两层帆,只要把上层帆落下来,就可以把前帆缩小到最小面积了。 风浪继续加大,麦加利号的底部震动得厉害,就象撞到岩石上一般。那笨重的船壳不容易爬上浪头来,所以浪头打来,大量海水冲到甲板上,悬挂在左舷边竿上的小艇早被冲得不见踪影了。 门格尔不安起来。浪头不算很大,换别的船,还可以随浪浮动,不必在意。而这只破船很可能一直往下沉。因为它每下降一次,就是甲板上溅得海水因排水口来不及排泄,很可能装满船舱。为了防止万一。门格尔建议用斧头砍破舷板,让水容易流出。而哈莱拒绝这样做。 而且,还有一个更大的危险在等待着他们。那是快到11点半钟的时候,门格尔和威尔逊正站在甲板下风向,忽然听到异常的声响。他们本能地警觉起来。门格尔对那水手说: “回澜!” “不错,是浪触到礁石打回来的!” “至少400米远吧?” “至多400米!就是陆地!” 门格尔把身子探出舷外,观测着那幽暗的波澜,高声叫道:“威尔孙!测水!” 哈莱守在船头,一直未觉察到自己所处的险境。威尔逊抓起测水锤奔到前桅的桅盘。他抛下铅锤,绳子从指缝中溜下去,但只溜了三段,铅锤就停止了。 “只有3英寻!”威尔逊报告说。 “哈莱!我们走到礁石丛里了,’门格尔对那船主说。 哈莱耸耸肩,奔到船舵那里,把舵把扭动,对着下风的船舷。此时,极其危险了,只见威尔逊丢开测水锤,用劲拉着前桅的调帆索,让船帆兜着风转过去。船主被猛力推到一边,还不知为什么要推他呢! “尽力让风吹!放松!放松扣帆索!”门格尔一面喊着,一面忙着掉转船头使船避开礁石。 半分钟之后,一场虚惊过去了。船沿着礁石缝穿行,天色虽黑,但可以看见一条汹涌的白线离船只有4英里远。 这时,哈莱才感到大祸临头,惊慌起来。他说话驴唇不对马嘴,命令相互矛盾,充分说明这蠢猪般的醉鬼已经失掉镇定力了。他一直认为陆地还有20~30公里,一切平安无事;谁知近陆的险滩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原来的海流已把他打出了他惯走的路线,可恶而又可怜的经验主义弄得惊慌失措了。 其实,他还不知道,这时门格尔采取紧急措施已把船驶离险滩了。难办的是不知道方位,也许船在礁石圈里。风正向东吹着,船颠簸得前仰后翻,船头或船尾每下落一次,都有触礁的可能。 果然,不出所料。不一会儿,暗礁在下面越来越多。现在必然来个忽转弯,逆风而行回到没有暗礁的水面上。象这样一条不平衡的船,帆面缩得很小,要它急转弯,不一定办得到。不过,也非得尝试一下不可。 “船舵完全转向下风船舷!”门格尔向威尔逊大叫。 麦加利号开始接近暗礁了。不一会儿,就看见浪打到水下的石岩,飞起沫来。泡沫在浪头上发着白光,简直是一片磷光突然照彻了那些浪头。大海咆哮着,仿佛是希腊神话里所说的那些老岩精在怒吼。 威尔逊和穆拉地伏在舵盘上,舵把已转到底,再也转不动了。就在这惊险万分的一刹那,突然,砰地一声。麦加利号碰到岩石上,触桅的支索撞断,因而前桅也就不稳定了。只受了这一点损坏,船是不是还可以转过来呢? 不可能了,因为忽然一个高浪,把船捧起来,送到暗礁上面,然后猛地一放下来,麦加利号重重地摔在礁石上,一动也不动了。 船舱的玻璃震烂了。旅客们都跑到甲板上来。但是海浪冲洗着甲板,也有危险。门格尔知道船已深深地陷在沙里了。 因此请他们再回便舱。 “你实话实说,船到底怎样了?”爵士问门格尔。“沉是不会沉的,海浪会不会把船打散了,那就不可知了。 好在我们还来得及想想办法。” “不能放小艇下海吗?” “天太黑,浪又大,而且不知向哪边着陆。等天亮再说吧。” 这时候,哈莱和疯子一样在甲板上跑来跑去。他的部下,惊慌一阵之后,又开始用酒精来麻醉自己。门格尔料到他们喝醉了会出乱子的。靠船长制止他们是不行的,那个可怜虫正抓耳挠腮,计算着他损失的货物,是否可以得到保险公司的赔偿呢! 门格尔也不去打扰他。他叫旅伴都武装起来,随时准备打退这伙坏东西的骚扰。那些水手喝得烂醉,喊爹骂娘。 “你们这些混蛋哪一个敢跑到便舱里,”少校十分镇定地说,“我象打死一条狗一样地打死他。” 那些水手看清了这阵势,知道不好惹,一溜烟地跑了,至此,门格尔不再担心醉鬼来闹事了,只是急等天亮。 风息了,海也渐渐平静了,船完全不动了。门格尔打算太阳一出来,就去探探陆地——如果有什么方便的地方可以上陆。船上只剩下唯一的交通工具——吊在右舷上的小划子。不过划子很小,一次只坐4个人,来回要3趟。 门格尔伏在舱篷上,极力想透过黑色的夜影去发现些什么。他心里盘算着,如果这里离海岸稍微远一点,那只单薄的小划子禁得起来回折腾吗? 门格尔在外面这样想着,希望东方早点露出鱼肚白。这时,女客们很信任他的话,都在铺位上睡了。其他男同胞听不见醉鬼的叫嚣,也睡了一下恢复精神。船上静悄悄的,仿佛这船在沙滩上也睡着了。 早晨4点钟,东方终于发亮了。门格尔上了甲板等着。大地渐渐泛白,天边出现一片云,晨幕在这广阔的大自然的舞台上慢慢升起。还有一个发光点象一座灯塔在一个山峰上闪耀着,那山峰正遮住视线,所以还看不见初升的太阳。陆地就在那里了,不到15公里远。 “看见陆地了!”门格尔叫起来。 旅伴们被叫声惊醒,都奔到甲板上来,望着天边出现的海岸。不管岸上居民是和善还是凶恶,毕竟那是他们逃难的地方啊。 “哈莱哪里去了?”爵士问。 “不知道,爵士,他和他的水手都不见了。”门格尔回答。“去找找他们,不能把他们丢在船上。”哥利纳帆一向是仁慈的。 大家找遍了水手间、中舱、下舱都没有他们的影子。 “也许掉到海里了。”巴加内尔说。 “完全可能!”门格尔回答,心里十分担忧。 他说完之后向船尾走去。 “找找划子去。”门格尔说。 威尔逊和穆拉地跟着他,准备把划子放下海。谁知,划子却早不见踪影了。 第三十八章 第一计划失败 原来哈莱和他的水手趁着黑夜,放下船上仅剩下的一只小划子逃走了。这是无可怀疑的。 “这群混蛋跑掉了,也好”,门格尔安尉爵士说,“省掉我们不少麻烦。” “我也是这样想,”哥利纳帆说:“而且,船上还有这么多勇敢的朋友,今后,门格尔就是麦加利号上的临时船长了,我们做你的临时水手,听从你的指挥。” 这段话引得旅伴都笑了。那青年船长对大海扫了一眼,又看看残缺不全的船桅,然后说:“目前,我们有两个办法可以脱险:一个把船搞出来,往海上开;另一个是做个木筏划上岸。”“如果把船能搞出来的话,这是个最好的办法。”哥利纳帆说。 “船损坏得怎样?”海伦夫人问。 “我想,夫人,它不会损害得太厉害。我们在船头安个临时桅杆,代替前桅。这样,虽然是慢了些,但也同样能达到目的地。” “我们还是检查一下船损坏的部位吧,”麦克那布斯务实地说。 哥利纳帆、约翰和穆拉地忙乎了3个钟头,才把货舱里的皮革移动开,其中一部分扔到海里,以便减轻船体重量。检查船底时,发现左边靠腰板的地方有两个接缝开了口。幸亏麦加利号向右倾斜,开口对着天空,没有流入海水。威尔逊赶快塞进一些麻线,又钉上一块铜片把接缝补好了。 底舱里灌进去的水很浅,抽水机很容易抽干,这样又可以减轻一些重量。 检查船壳时,门格尔发现它并没有因搁浅受到很大的损坏。可能副龙骨有一部分嵌在沙里,但是可以有办法搞出来。 威尔逊检查完内部之后,又泅到船底,确定一下船搁在高滩上的部位。 现在剩下要做的只是想个什么办法把船搞出来。太平洋的潮涨得并不太高,虽然如此,门格尔还想靠涨潮的浪头把麦加利号冲起来。可是作个临时桅杆需好长一段时间,并且有一定困难。当午时刻涨潮时,已经来不及了。那只好观察一下水势对船头的作用如何,等到下一次再试一试。 现在,大家动手准备。门格尔首先叫人把桅杆上剩下的帆都放下卷起来。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先后落下主帆、副帆和顶帆。小罗伯尔和猫一样敏捷地爬上桅杆,胆大得和见习水手一样,在工作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再做的工作就是抛锚了。在船的后面,朝龙骨方向,抛下一个或两个锚,以便船尾在涨潮时抬起头。要是小划子在,就好了。现在,只好用前桅断料和空酒桶扎个木筏,作为运锚的工具。锚一抛,只要吃得住底,麦加利号浮起来就有希望了。 于是造筏工作开始了。每个人都参加劳动。人们用斧头砍断还系着索的前桅,让那残桅倒下来。前桅折断在下截接头处,所以桅盘很容易下来。门格尔用桅盘筏,下面用空桶托着,以更增大浮力,筏上安上一个橹,以便操纵。 造筏的工作才完成一半,太阳已接近正中天了。门格尔让哥利纳帆领导造筏工作,自己去测算地理方位了。 门格尔在哈莱房间里找到一本格林威治天文台的年鉴和一个六分仪。我们知道,要透过六分仪上的望远镜看到真地平线,即水天相接的那条线才可以测算。不料北面有块陆地伸入海洋,正好把真地平线挡住,根本无法测算。 既然如此,就必须拿一种人工地平线来代替它。通常用一个大平盘,装满水银,水银没有,用流质柏油也行,就在这个平盘上测量。门格尔已经知道新西兰西岸的经度了,现在所要测的是纬度,于是,开始了测纬工作。 首先,利用六分仪测定太阳在子午线上距地平线的高度,其结果为68分30秒。由此可知太阳距天心是21分30秒。因为两数之和为90度。再查格林威治年鉴,得出所求纬度38度。因此,确定了麦加利号的方位是东经171度13秒和南纬38度。 门格尔看了一下地图,发现麦加利号被吹到偏南方向,偏离航线一个纬度。必须向北航行一个纬度才能达到新西兰的都城。 方位测定完,正是12点1刻了,大家站在甲板上,焦急地观察着麦加利号的动静,他们多么希望它会自己浮起来啊!但是船下嘎啦嘎啦地响了几声,这是船底颤抖的声音,船身却一点没有移动。 下午2点钟的时候,木筏造好了,锚被摆到筏上,门格尔和威尔逊在船尾上系了一条细铁链之后,便登筏抛锚了。落潮正好把他们漂到船后,在距船100米,水深10英寸的地方把描抛下去了。锚吃住海底很紧。同样,他们又运去主锚,抛在水深12英寸的地方。 完成这些任务,就等着涨潮了。门格尔十分高兴,嘉奖了水手几句,并向巴加内尔表示如果他好好干,后将会提升为水手长的。 这时,奥比尔正当其时地准备好了饭,全体船员补充了能量,也为未来的工作恢复了精神,饭后,门格尔又作了最后的检查,因为搞起一条搁浅的船的确不容易,不可粗心大意。稍有不妥,便会前功尽弃。 为了减轻船上的重量,门格尔叫人把大部分货物扔到海里去了。剩下的皮捆子、重的松段、备用的帆架和几吨生铁,一律搬到后部,以便压住船尾,帮助船头翘出沙坑。同时,还有许多酒桶滚到船后部去,然后装满水,以便加强前部的上浮力。 这些事做完,已是半夜,全体船员都疲惫不堪。大风在衰弱,海员们观察着云层的颜色和排列方式,发现风有转向的趋势。门格尔把这个情况报告爵士,并建议把起船工作延迟到第二天再做。 门格尔说:“我的理由是:首先,我们疲乏了,没有力气是不行的;此外,既似船浮起来,在黑夜中也难以在暗礁中穿行;再说,明天,如果刮西北风,苍天就可以助我一臂之力。我们把桅杆上的各种帆都张起来,逆着风,帆力就会帮着搞起这条船。” 门格尔的理由毫无疑问,连船上最性急的两个人——爵士和地理学家也只好同意这项建议。夜里过得很好。大家轮流值班,特别看护船锚。 果然不出所料。天一亮,刮起西北风,而且越刮越大。全体船员集合起来。准备张帆。并且利用满潮还没有到达,在船头装了个便桅,来代替前桅,这样,船一漂上来,就可以驶离这一带险海。 大大小小的帆都升上去后,潮水开始上涨了。漫长的小浪一条接一条地滚起来,礁石渐渐消失,象许多海怪先后回到它们的海底老巢中一般。尝试那艰巨工作的时间快到了,狂热般的急躁充满了每个人的心灵,大家都在过度地紧张着,谁也不说话,都在等候着命令。门格尔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潮势,他对那两条伸得又长,拉得又紧的粗铁链不放心地看了一眼。一点钟,潮水涨到了最大高度,此时正是潮水已涨未落的那一刹那。这时,得赶快动手,不能再迟了。大帆主帆一齐拉起来,兜住风力,鼓起在桅杆上。 “转绞盘!”门格尔叫道。 那个绞盘上面装有转动用的杠杆,大家拼命转动杠杆。两条铁链在绞盘的强力转动下拉得笔直。锚在海底吃得很紧,丝毫不滑一下,要成功就得快,风吹得更猛了,胀起帆腹,贴住桅杆,把船往外推。人们感到几次船壳在颤动,似乎正要浮起来。 这时也许再加个人手就可以把船拔出沙滩了。 “海伦!玛丽!”爵士叫起来,“来帮忙啊!” 那两位女客也跑来,帮旅伴们一齐用力。 绞盘轮子上的掣子最后又响了一下。 但是,自此以后,绞盘再也转不动了,那只双桅船还是不动,全部努力归于失败。潮水已经开始下降,显然,就是风力再加上潮势,靠这批人,船还是浮不起来。 既然第一种脱脸的办法失败了,应该立即执行第二种方案。麦加利号浮不起来,这是很明显的,目前唯一可行的就是丢掉这只船。若是等那不可知的救命船来到出事地点,未免显得太没有远见,太傻了。因为那时,也许麦加利号早已被打成碎片了。只要来一次风暴或者海浪稍微大一点,就会把船打得在沙滩直摆,一摆就破,一破就散,散了以后,连渣子也会没有。这样看来,船破是不可避免的事,因此,门格尔决定要在船破之前登陆。 门格尔建议造一个木筏,或者用海员术语说,扎个“浮台”,一个足够结实的“浮台”,把乘客和足够的粮食装上新西兰的海岸。 这事没有什么讨论的余地,说了就得立即执行。到了晚上,造筏工程完成差不多了,只是天黑下来不得不停止了。 晚饭过后,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回舱休息了,地理学家和其他朋友在甲板上走来走去,谈着某些严重问题。小罗伯尔也没有离开,这个勇敢的孩子聚精会神地听着,准备在今后的危险中为大家服务,为大家出力。 地理学家问门格尔,能不能在附近着陆,沿着海岸走到奥克兰去。门格尔回答说,这样落后的交通工具,很难几乎不能到达奥克兰。 “用木筏不行,用这双桅船上的小划子会成功吗?”巴加内尔又问。 “可以成功,但必须在白天航行。” “既然这样,那些可恶的家伙是有意扔下我们,独自去奥克兰了。” “别提他们了!那些喝得烂醉的家伙,背信弃义,十有八九会掉在海里喂鱼的。” “活该!他们划走的小划子对我们有多大用处啊!”“再提这些陈谷子烂芝麻有什么用啊!”爵士问,“不久,我们要坐木筏上岸了。” “我们所要避免的正是就近上岸,”巴加内尔反对说。 “怎么,走30来公里路就怕辛苦了?” “哪里的话,爵士!我并不怀疑我们的勇气,也不怀疑两位女宾的毅力。30公里路,在别的地方,小菜一碟,但在新西兰就不同了。你们千万不要认为我胆小啊!我们穿越美洲,穿越澳大利亚大陆,都是我第一个建议。可是,在这里,我不得不重申一遍,任何事都好办,可千万别就近登陆。” “新西兰有什么可怕的?”爵士问。 “最可怕的是土人!”地理学家回答。 “土人就那么可怕?我们武装齐全,可以自卫,几个坏蛋的进攻又算什么呢?” “不是几个土人的问题,”地理学家摇摇头,说,“新西兰结成了可怕的部落,反抗英国的统治,和侵略者的斗争,他们常常战胜侵略者,然后把敌人打死吃下去的!” “原来这里的土人吃人啊!”小罗伯尔惊叫起来。 接着人们又听见那孩子自言自语念着两个人的名字: “姐姐呀!海伦夫人呀!我好害怕!” “不要怕,好孩子,”爵士对他说,想安慰一下那孩子的心,”巴加内尔,我的朋友,也许你说得太过火了。”“并不过火,爵士!罗伯尔已显得是个大人,我们不应该瞒他,应该讲实情。” “你以为所有新西兰人都以慈悲为怀吗?”地理学家义正严辞地说下去,“去年,一个英国人瓦克纳就给惨不忍睹地弄死了,地点在奥坡地基,距奥克兰只有几公里,可以说就在英国官方的眼皮底下发生的。” “得了罢!”麦克那布斯说,“这些叙述往往靠不住,旅行家往往喜欢把到过的地方描写成惊险万状,恨不得说是从土人肚里逃出来的呢!” “我也知道,有的话是有水份的。但是,有许多可靠人士说过,如牧师肯达尔、马得逊,船长狄龙、居威、拉卜拉斯等,我们不能不相信他们的话。毛利人的酋长死了,他们就杀人祭天。他们认为用人作供品,可以平息死者的怒气;否则,死人的怒气就会发泄在生人的头上。同时,他们还认为杀人祭奠死者就是给死者送仆役!但是,他们往往把杀死后作仆役的人吃掉了,由此看来,他们实际上迷信的成份少,好吃的成份多。” 地理学家说得对,吃人的风气,在新西兰、斐济岛或者托列斯海峡,已经变成一种风俗了。当然,这骇人的风俗里,有点迷信的成份,但是,人之所以吃人,是因为猎品缺乏,肚子填不饱,未开化的人为充饥不得不进行吃人了。后来,祭师们又把这种反常的习俗定为教规,赋予神圣的意义了。吃人由充饥而变成礼仪,这就是吃人风俗的演变经过。 而且,在毛利人看来,人吃人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此外,新西兰土人还认为,敌人死了,吃下去,可以继承他的灵魂、力量和勇气。而这些东西主要贮藏在脑子中,所以宴会时,人脑是主肴,是上等菜。 地理学家又不无理由地认为新西兰的土人之所以吃人主要由于饥饿,不但大洋洲的未开化的野人如此,欧洲也有过。 他补充道: “吃人的风俗在最文明的民族的祖先中也存在过,而且并不只几个特殊人有这癖好,特别是在苏格兰人的祖先中。” “真的吗,巴加内尔先生,”少校说。 “这还有错。你读读圣·哲罗姆描写苏格兰阿提考利人的文章吧,你会清楚你的祖先是什么样的人!并且用不着去远古时代找,就在伊丽莎白女王时代,当莎士比亚创造夏洛克(话剧《威尼斯商人》中的主角)的时候,不是有个苏格兰土匪叫作索内·宾的吗?因为吃人肉而被处死刑了。什么思想驱使他吃人肉的呢?是宗教吗?不,是饥饿。 “真的是饥饿?”门格尔问。 “是的!”巴加内尔回答,“因为在这冷酷无情的地方,飞鸟走兽很少,他们没有别的动物可吃,只好以人肉为食。甚至这里还有吃人的季节,正如文明国家有打猎的季节一样。在吃人的季节里就来一次打猎,打一大胜仗,战败部落就变成了胜利者菜肴了。” “依你看来,巴加内尔,”爵士说,“吃人的习惯只有等到新西兰草场充满了牛、羊、猪等牲畜,才能彻底灭绝。” “当然啦,爵士!” “他们如何吃人的?”麦克那布斯问,“是生吃还是熟吃?” “少校先生,你问这个干什么?”小罗伯尔又有点惊慌地问。 “为什么不问问呢?孩子,若我真地被吃的话,我宁愿被他们煮熟了吃!” “为什么!” “为了不被他们生吞活剥呀!” “你想得倒不错,少校,”地理学家又开口了,“把你放在锅里煮烂,不一样受罪吗?” “唉,反正是死,在活剥和活煮之间,我就不去选择了。”“我实话告诉你,少校,”巴加内尔说,“新西兰土人吃人肉,一定煮熟或者烤熟了再吃。他们都是行家,懂得烹饪技术。不过,就我个人而言,一想到被人家吃掉,心中总不自在。把命送到一个未开化人的肚子里,真有点委屈!” “总而言之,”门格尔说,“大家都不想落到土人手里,是不是?” 第三十九章 成为殖民地后的新西兰 地理学家的叙述是无可争辩的了,新西兰土人的残无人性也无可怀疑了。因此,就近上陆可能会有危险。但是,麦加利号不久也许会被风浪打坏,非赶快离开不可。等过往船只救援恐怕来不及了,而且也是幻想。 麦加利号目前根本不在船只来往的路上。所有来新西兰找地方靠岸的船,不是在奥克兰上一点,就是在新普利默斯下一点,而麦加利号在两者之间搁浅,在依卡那马威海岸最荒僻的地段。这带海岸坏得很,危险得很,是个野人窝。所以一切船只都逃避它,万一被风吹到这里,也要设法走开,越快越好。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爵士问。 “明早10点钟,”门格尔说,“那时潮水上涨,会把我们带上岸的。” 第二天,木筏造好了。这是全体船员的心血啊!可是太小了,装载不下全部乘客和粮食。所以必须另造一个,既能经得起风浪的拍打,又能便于操纵的运载工具。造筏原料自然只有桅杆了。 说干就干,支桅索齐帆脚那里砍断了,大桅不一会也倒下来,从右舷栏杆上倒下海去,打得栏杆嘎啦一响。大桅砍倒之后,麦加利号船面上光秃秃的和趸船一样了。 大桅被锯成三段,木筏的骨干也就形成了。又把前桅的断料跟大桅凑在一起,所有这些松段都结实地互相联系起来。门格尔很细心,他在木料之间夹上六只空桶,以便增加木筏的浮力。 在这紧扎起来的下层基础上,威尔逊又铺了一层用舱口格子框制成的漏孔地板。这样,浪头尽可能地从木筏上滚过,水不会停留在木筏上了。而且,还用挡水板紧钉在木筏四周,阻止海水溅到筏面上。 这天早晨,风势很顺。门格尔看到可以利用风作动力,又叫架起一个桅杆,四周用支桅索拉牢,桅上挂起一片便帆。木筏后部安一个宽掌柁,以便风力大时操纵航向。 这样,一个新型的运载工具便造成了。9点钟,开始装食物了。先装上足够到奥克兰的粮食;接着是贮藏室的粗粮、劣质饼干和两桶咸鱼也拿来凑数。东西太差了。连司务长都感到难为情了。 食物被装在木箱里,钉好木箱,既防潮又不透水。枪械和弹药也放在安全的地方。幸运的是他们的短枪还有。 另外,还装上一个便锚,防止一次涨潮不能把木筏送到岸边,只好在海中停泊的情况。10点钟,潮水开始上涨了,风轻轻地从西北方吹来,微小的浪花在海面上滚动着。 “都预备好了吗?”门格尔问。 “是的,船长。”威尔逊说。 “上船!”门格尔喊道。 大家迅速地爬上木筏,穆拉地砍断缆绳,帆张开了,木筏在风力与潮势的推送下向陆地进发了。 离岸不远,只有5公里。如果是个划子,3个小时足以到达。但木筏就难说了。如果风不息,一次涨潮或者可以把人们顺利带上岸;但是如果风息潮落,非泊下来等第二次潮不可。 当然,大家都希望一次成功。 风渐渐加强,木筏航行起初很顺利。礁石的黑头和沙滩的黄毯子在波涛中渐渐消失。为了避免触礁,掌握易出偏差的木筏的航向,非得注意力高度集中并且有高超的技术不可。中午,距海岸还有2.8公里了。天色晴朗,人们可以看见陆地的轮廓了。东北部耸立着一座800米的高峰,它离奇地出现在天边,侧影象一只啮牙咧嘴,仰着脖子的猴子的头。那就是有名的比龙山,按地图,在南纬38度线上。 12点钟的时候,地理学家叫大家看看,所有的礁石都在高潮下消失了。 “还有一个礁石没有消失呢?”海伦夫人说。 “在哪里?”地理学家问。 “在哪里,”说着,海伦夫人用手指着前面一海里远的一个小黑点。 “果然如此,”巴加内尔说,“我们要记住它的方位,一会儿,潮水淹没了它,我们看不见了,很容易触礁。” “威尔逊,它正对着那座山的北边尖棱,离它远一点划过去。”门格尔叫道。 威尔逊全力压住木筏后面的木柁,来控制方向。奇怪的是,走了半公里了,那黑点老是浮在波涛上。 门格尔用望远镜观察一下说,“那不是礁石,不知什么东西浮在水面上。” “是不是船上的桅杆?”海伦夫人问。 “不会的,船上的断料不会漂这么远。” “等一等!”门格尔叫起来,“我看出来了,那是个小划子!” “不就是双桅船上的小划子吗?”爵士问。 “是的!那小划子底都朝天了!” “多么不幸啊!也许上面的人都死了,”海伦夫人说。“天黑浪大,在暗滩之间穿行,不是睁眼找死吗!”门格尔说。 “愿上帝可怜他们吧,”玛丽小姐喃喃地说。 大家静默了一会儿,离小划子越来越近,很明显地,它是在距陆地2公里远的海面上翻掉的,坐在划子上的人,无疑地,一个也不曾逃出来。 “靠近小划子,它或许对我们有用,”爵士说道。 穆拉地站在木筏头上,挡住划子,不让它撞到木筏上,那翻了的划子在吹拂的风力下漂了过来。 “是空的吗?”门格尔问。 “是的,船长,”那水手回答,“划子是空的,舷都裂开了,我们不能用了。” “难道一点也无法用了吗?”少校问 “是的,成了一堆废料,只好当柴烧,”门格尔回答。 “真可惜,若是小划子不破的话,能把我们载到奥克兰的。”地理学家唉声叹气。 “将就着点吧,而且,浪这么大,坐小划子还没有坐木筏安全呢!它轻轻一撞就会粉碎的!因此,爵士,我们用不着在这里停留了吧?” “你看着办吧!” “威尔逊,沿着海岸继续前进。” 潮还要涨一个钟头,木筏又趁潮势走了1公里。但是这时风几乎完全息了,并且好象有点逆风在吹,木筏不动了。过一会儿,甚至落潮会拖着木筏又后退了。门格尔一秒钟也不敢迟疑,命令停泊。 穆拉地早准备执行这个命令了,即时把描抛下,落到海底五英寸深。木筏倒退了4米,把锚缆拉着相当紧。那块倒帆也卷起来了,人们作好种种措施,准备停泊一段时间。 陆地近在眼前,已不到2公里远了,可望而不可及。海潮会在晚上9点钟以前再涨起来,门格尔既然不打算在夜间航行,就必须停到早晨5点钟为止。 海水涌得厉害,掀起许多浪头,一浪接一浪地涌上海岸。爵士问门格尔为什么不利用这种浪头继续前行,到达海岸呢?“阁下,您被一种光学上的幻学迷惑了,”青年船长回答,“虽然表面上浪头在运动,其实它并未走。那只不过是流动的分子在摆动吧了。您把一块木板丢在海里试试就知道了,它会停在海面不动的。因此,我们只有耐心等待了。” “先吃了晚饭再说吧,”麦克那布斯对船长说。 奥比尔拿出几块干肉和10块大饼干。司务长让旅伴们吃这种伙食,臊得脸发红。但大家吃得很香,连女客也如此,虽然海浪颠簸得使人作呕。又急又凌乱的浪头,颠来扑去,木筏动荡不安,有的人简直认为木筏触礁了。缆绳拉得十分吃力,每隔半小时,门格尔叫人放长一英寸,让它松松劲,唯恐绳索拉断,木筏顺海流漂走。所以门格尔十分焦急,无论是缆绳断了,还是锚滑了,都不得了。 夜快到了,太阳连着倒影,一片鲜红,在地平线后面下沉了。渺渺的水波在西方炫耀着,闪烁着,象铺着流动的银片。一眼望去,只有一个黑点在茫茫中显出来,那就是麦加利号的残骸,搁浅在沙滩上,一动也不动。 从短暂的黄昏到夜幕的形成,只几分钟的时间。不一会儿,那片横亘在东面和北面的陆地就在夜影沉沉中溶化了。 这些受难人挤在这个狭小的木筏上,真是愁苦万分!他们有的睡了,迷迷糊糊,又焦又急,作着恶梦,有的根本一夜未合眼。天亮时,大家起来活动一下筋骨,个个疲惫不堪。 随着海潮的回涨,风又从海上吹来。正是早晨6点钟,时机紧迫。门格尔赶快布置启航,命令起锚。不巧,又出了点问题,因为锚嵌在沙里太深了,尽管木筏装有滑车,怎么也拔不起来。 门格尔急于启航,索性叫人砍断了缆绳,牺牲了锚,让它永沉海底了。但是,若是这次涨潮不能把木筏送到岸边的话,中间就不能再停泊了。 帆又张起来了,木筏慢慢向陆地浮去。远处浅灰色的黑影,在晨曦照耀下出现在天空。途中有许多礁石,都很巧妙地避开或绕过了。但目前海风不稳,要想靠岸似乎不那么容易。 在9点钟的时候,距陆地不到一公里了。岸的外圈到处是沙滩,滩边很陡,必须在沙滩中找个靠岸的地方才成。风又渐渐衰弱,后来又停息了。帆面瘪瘪的,拍着桅杆,反成了木筏的累赘。门格尔叫人把它落下来。现在,只有靠涨潮把木筏送到岸边了。而且,方向无法控制,大面积的海藻又阻挡着前进。10点钟,门格尔看见木筏差不多不动了。这时,离岸近在咫尺了,想停泊吧,又没有锚。但又恐怕落潮,木筏又被拖回大海里去。门格尔急得团团转,举手无措。 幸运的是,忽然一撞,木筏停住了,原来搁浅在一个离岸只有25英寸的沙滩上。 几位男客跳到水里,把木筏用缆索牢固地系到旁边的礁石上。两位女客由大家高高举起,递送上岸,连个衣角都没湿。不一会儿。这支旅行队连同武器、粮食都上了新西兰那骇人的滨海地区了。 爵士很想一会儿也不耽搁就沿着海岸向奥克兰前进,但是,从早晨起,天空布满了乌云,下了木筏之后,开始下起雨来。因此,上路是行不通的,必须找地方避一下雨。 正好,威尔逊在海边找到一个被海水侵蚀而成的溶岩洞。大家带着粮食和武器钻了进去,他们把以前被海水打进来的成堆的干海燥,作为天然床铺,将就着躺下休息。洞口有几块干木材,点着火,大家烤干了衣服。 门格尔船长原以为雨来得快,停得也快,谁知一下就是几个钟头,风猛烈地吹着,大家只好耐心等待着。没有交通工具在风雨里跑,只有疯子才做得出来。而且毕竟离奥克兰不算太远,不过几天路程,只要土人不扰乱,迟个一天半天的没什么关系。 大家在休息的过程中,谈起了新西兰的战事。但是为了了解并正确估计这些遇难者所面临的严重局势,必须先知道这次北岛上流血斗争的经过。 自从1642年塔斯曼到达库克海峡以来,新西兰人虽然常和欧洲船只来往,却始终在岛上过着自由生活。没有一个欧洲国家想占领分布在太平洋上的岛屿。后来,一些传教士,特别是英国的,引诱新西兰的酋长们伸着脖子接受英帝国的枷锁。被蒙骗了的酋长签署了一封信,给维多利亚女王,要求她的保护。但眼光长远的酋长感觉此事不妙,其中一个,曾预言说:“我们丢掉我们的土地了;从此,这地方不再属于我们。不久,外国人要来占领它,我们将变成他们的奴隶。” 不错,在1840年,军舰先驱号开到依卡那马威岛北部的群岛湾。舰长霍伯逊下船到了科罗拉勤卡村。全村村民被唤到耶稣教堂开会,会上宣读了英国女王的委任状。 第2年1月,新西兰一些主要酋长来派亚村英国外交人员的住宅里开会,霍伯逊想降服他们,说他们现在权利得到了保护,又拥有了自由,土地应该卖给英王了。起初,酋长们意见分歧很大。但这些头脑简单的酋长经不起花言巧语和金钱的诱惑,领地最终还是被承认了。从1840年起,到邓肯号离开克莱德湾那天止,这段时间的局势,没有巴加内尔不知道的,他打算毫不保留地讲给旅伴们听。 “以前,我曾说过,新西兰人是勇敢的,虽然他们作了短时期的让步,但在以后的抵抗的过程中显出了他们的奋斗不息的精神。毛利族各部落都是一个大家族,他们推选一位酋长,对他们绝对的服从和尊敬。这个民族的人身材高大,头发平滑,骁勇善战。曾经有过一个著名酋长,叫作奚昔,赛过法兰西古代的名将魏森杰托利。现在,在依卡那马威岛战争一直未间断过,由威廉·桑尊逊在率领部民们作保卫乡土的斗争。 “英国人不是已控制了新西兰的各主要据点了吗?”门格尔问。 “当然控制住了,”地理学家回答,“自从霍伯逊舰长实行占领以后,做了岛上的总督,先后在地理条件较好的地区先后建立九个殖民区。总人口共计十八万三百四十六人,许多重要的商业城市也在各地出现。在北岛上有新普利默斯、阿呼昔利、惠灵顿等城市,都很繁荣,常有船舶往来。在南岛上,有号称新西兰的花园、赛过法国蒙伯烈的纳尔逊,有库克海峡上的皮克敦,有克赖特彻奇、英佛加尔给尔、都内丁。所有这些城市都有各自的特点,使你无法评判他的优劣。而且,这些城市并不是几个木棚凑成的,也不是土人的村落,而是现代文明城市,有码头,有教堂,有银行,有船坞,有植物园,有风土研究所,有报馆,有医院,有慈善社团,有神学院,有帮会组织,有俱乐部,有合唱团,有剧院,有万国展览馆,和伦敦和巴黎没什么两样。今年,全世界的工业品都送到这吃人的国度里来展览,也许此刻展览已经开幕了!” “怎么,跟土人打仗的时候还会开展览会吗?”海伦夫人惊奇地问。 “英国人才不在乎战争呢!”地理学家又说,“打仗并不使他们恐慌,他们一面打仗,一面开展览会。甚至他们有时在新西兰人的枪口底下修铁路。” “他们之间的斗争现在如何了?”门格尔问。 “我们离开欧洲已有六个月了,出发后的事情很少知道了,不过,穿过澳大利亚时,从报纸上读到一点消息,说北岛上打得仍很激烈。” “这场战争究竟从何时打起的呢?”玛丽小姐问。“土人第一次起义是在1845年,这次战争起于1863年底。但是,在这以前,毛利人早就想摆脱英国人的殖民枷锁了。部落把老巴塔陀捧出来做国王,把他在隈卡陀江和隈帕河之间住的村子作为新王国的京城。不过这个国王是一个刁猾而胆小怕事的老头,他手下有个首相,却精明强干。这个首相就是威廉·桑普逊,他已成为这场战争的中心人物。他的才能表现在组织军队的能力上,在他的建议下,一个塔腊基省的酋长把许多零散的部落在统一口号下集中起来;另一个隈卡陀的酋长组织了一个保障公众利益的组织——土地大同盟,目的在于阻止土人把土地卖给英国政府。英国政府报纸刊摘了这令人震惊的消息,政府对此表示极为忧虑,同时,土人的战斗水平也提高了,双方矛盾尖锐起来了,一触即发。” “那么,又是如何触发的呢?”爵士问。 “说来话长了,一个土人在新普利默斯附近有5000亩土地,卖给了英国政府。但是,经纪人来丈量时,酋长金吉提出抗议,不卖了。并在土地上安营扎寨,日夜守卫。几天后,高尔德上校带兵硬占领此地。于是,一场民族自卫战争打响了。” “毛利部落士兵多吗?”门格尔问。 “近百年来,毛利族人口大大减少,现在两岛合起来也不过9万人,其中3万名战士还可以和他们的对手周旋一阵子。” “他们这样抵抗,后来胜利了没有?”海伦夫人接着问。“胜利了,夫人。他们英勇善战,连英国人都不得不叹服。新西兰人善打游击战,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专抢移民财产。卡莫龙将军率领部队在丛莽中搜索,很感棘手,1863年,毛利人在一次战斗中,居然占领了隈卡陀江上游的一座要塞。这要塞地势险要,建筑在一个陡峭的山头上,外面有三道防线。毛利族的许多酋长号召人们保卫家乡,并预言将来一定会消灭那些‘白皑卡’(白种人的代称)。卡莫龙将军3000部下,个个残无人性,杀气腾腾,俘虏没有一个生存下来的。威廉·桑普逊指挥2500名战士。后来增加到8000。在战争最艰苦的时候,妇女也加入进来。不过这支队伍终于失陷了,但是,已成一片焦土。在战斗过程中,涌现出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有一次,400个毛利人守在俄拉干堡垒里,被卡来将军带着1000人包围了。他们既无吃的,又无喝的,但绝不投降。最后,他们杀出一条血路,逃往沼泽地带去了。” “英国人占领隈卡陀县,”孟格问,“是不是该结束这场战争了?” “怎么会呢?英国人不训服新西兰土人,不会甘心的。这次离开巴黎时,听说总督接受了塔兰伽各部落的投诚,允许他们保留四分之三的土地。又传说起义领袖威廉·桑普逊也想投降。这纯粹是一派胡言,事实正相反,可能这正义的圣战会更激烈地更有组织地进行着。” “照你的说法,这场战争将在塔腊纳基省和奥克兰省展开吗?”爵士问。 “我想是这样。” “这不正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吗?” “没错,我们登陆的地方离科依亚港几公里远,港上一定高悬着毛利人的国旗。” “那么,我们往北走妥当些。” “我也这样认为,新西兰恨欧洲人,特别恨英国人,我们要避免和他们相遇。” “如果幸运的话,我们也许会碰见欧洲军队。”海伦夫人说。 “也许,但希望不大。田野上任何一丛树林中,也会藏有游击队员,小队的士兵不敢单独下乡搜索的。因此,我们并不指望欧洲军队来救驾。我们沿西海岸走,走一站歇一会儿,会顺利抵达奥克兰的。甚至,我还想走上郝支特脱先生沿隈卡陀江所走的那条路。” “这位先生是旅行家吗?”小罗伯尔问。 “是的,孩子。他是一位科学委员会委员,在1858年作环球航行时曾来过这里。” “巴加内尔先生,来新西兰的也有和柏克、斯图亚特一样出名的旅行家吗?”小罗伯尔又问。他一听到旅行家探险的故事,总是特别兴奋。 “有几个,比方胡克博士、白利萨士教授、博物学家狄芬巴和哈斯特。虽然他们把性命都牺牲在冒险的热情上了,但终究没有去澳大利亚和非洲探险的旅行家知名度高。……” “你知道他们的历史吗?” “这还用问,我这就讲给你听。不过,我的故事并不太长。因为新西兰并不太大,没有多少值得去探索奇闻异事。从严格意义上讲,这些人物不能算作旅行家,只是些游览者,他们虽然牺牲了,也只是在无所谓的小事中送了命。” “这些人都有谁呢?”海伦夫人也在听。 “有几何学家卫公伯和霍维特。其中霍维特,就是曾经讲过得在探险中找到柏克遗体的那个人。他们二人都在1863年上半年从克赖斯特彻奇出发的,他们要穿越埃特伯里省北部的高山。卫公伯有个旅伴叫鲁卜,他曾在《里特尔顿太晤士报》上发表过一篇文章,叙述了那次探险的经历。根据我的回忆,在1863年4月22日,他们到达拉卡亚河发源的冰山脚下,然后爬到了海拔1300米高的山顶。他们又累又冷,不能前进了,只好在冰天雪地宿营。他们在山里转悠了7天,才在山谷底找到路。他们有时没火取暖,有时无东西吃,衣服经常淋湿,带的糖都化成了膏子,饼干化成涝粉团子,浑身满是伤痕。最后,他们找到了一座马利人的草棚,在菜园中又弄到了几块马铃薯,两个朋友分享了最后一顿美餐。晚上,到达了海边,靠近塔拉马考河入海处。只有渡过去,才能向北走到格来河。但河水又宽又深,最后找到两只破划子,他们尽快地维修了一下,就上船了。” “但是,到了河中心,小划子不知怎么搞的漏水了。卫公伯赶快跳进河,鲁卜不会游泳,只好抓住划子不放。不过,这样倒救了鲁卜的命。最阴森的夜降临了,下起了瓢泼大雨。鲁卜在风浪中跌打了几个小时,最后被冲到岸边,已失去了知觉。第二天,天一亮,他苏醒过来,向一股清泉边爬去。不久,在附近发现卫公伯的头和身体都陷在泥中,已经死了。鲁卜用手扒了个坑,掩埋好同伴的尸体。两天以后,他饿得不成人样,被好心的毛利人收留。在毛利人中间也有好人。5月4日,他回到了白伦纳湖霍维特的宿营地,不过,这位可怜的旅行家过了6个星期也死掉了。” “真是祸不单行了,好象有条生命线把这些旅行家拴在一起了,只要绳子一断,都得去死,”门格尔中间插了这么一句话。 “你说得对,门格尔先生。我也这样想,有什么样的联带性规律使霍维特也要几乎在同样的环境中死掉呢?谁也说不上来。他受工程局主任卫德的委托,要从胡怒尼原到塔马马考河口探出一条可以骑马的通行路线。他在出发时,带了5个人。他以无比的智慧执行工作,开始65公里的路很顺利,但到了塔拉马河边再也走不过去了。于是,他回到了出发地点,带着许多粮食和用品又继续工作了,虽快要到寒冬了,仍又回到了原来的宿营地。就是收容了鲁卜以后,便带领两个部下去渡过白伦纳湖,从此,便无影无踪地消失了。他所乘的那只单薄的小艇搁浅在水边,找了9个星期,毫无结果。那几个不幸者,不会游泳,也许落入水中,淹死了。” “为什么不假定他们生活在新西兰某一个土人部落中呢? 至少他们是生死不明啊!”海伦夫人说。 “夫人,不能这样说,”地理学家回答,“出事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死不见尸,活不见人……在新西兰这小地方,一年内无消息的话,”他又自言自语地说,“那就是没希望了,完命了!” 第四十章 到达隈卡陀 2月7日,早晨6点钟,爵士发出了启程的信号。夜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仍是乌云密布,太阳光线不能透过一缕。气候并不算太热,白天赶路还受得了。 地理学家拿出地图,计算了一下,认为沿曲曲折折的海岸走,不如先到50公里外的隈帕河和隈卡陀江汇合的地方——加那瓦夏村。那里有“陆上邮路”经过,可以乘坐马车去奥克兰。于是,行人各自背着自己用的干粮,开始绕着奥地湾的岸边前进。为谨慎起见,他们离得不太远,并且本能地准备好马枪,注意着高低起伏的草原上的动静。地理学家手里拿着精制的地图,用艺术欣赏家的眼光赞美着地图标注的正确性。 在这一天中,他们经过了一段铺满蚌和乌贼鱼头骨的沙滩,沙里夹杂着大量的过氧化铁和一氧化铁。只要磁石一近地面,就会立刻吸到一层明亮的结晶体。 一些喜欢在海水中游泳的海生动物被潮水抚弄着,它们见了人也不逃跑。许多海豹,圆圆的头,宽而隆起的额,富于表情的眼睛,呈现出一副和善以至于多情的面孔。无怪乎古代神话都把海生动物诗化了,尽管海豹叫得那样难听,而诗人们还是把它说成会唱歌的美人鱼。人们捕猎这些海兽是为了要它们的油和皮毛,它们聚集在海岸上,是一宗很大的买卖。在海豹中间还有3~4只海象,灰蓝色的皮,有7~8米,特别引起行人的注意。它们懒洋洋地躺在厚厚的沙滩上,挺起可软可硬的长鼻子,做鬼脸地摇着长而卷曲的硬髭毛,这种髭毛一绺一绺的活象公子哥的胡子。小罗伯尔正细心地看着这些有趣的动物,忽然十分惊奇地叫起来: “怎么,这些海豹吃石子了!” 果真,几只海豹大口地吞着岸上的石子。 “事实,是千真万确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巴加内尔应声说。 “它们的饲料也太特殊了,这些东西可不容易消化啊!”小罗伯尔说。 “孩子,它们吃石头不是为了填饱肚皮,而是增加身体的重量,容易沉入水底罢了。不信,它们回到岸上,你会看到它们还会吐出这些石头。” “果然,不一会儿,半打海豹有了足够的重量之后,就大肚便便地沿着岸边爬去,钻到水里去了。但是爵士不能浪费宝贵时间等海豹回来,再看它们吐石子了。他催促行人前进,巴加内尔只好带着遗憾的心情离开。 10点钟,大家停在许多雪花岩的脚下吃早饭。这些岩石纵横撑架着,仿佛古代克勒特人(上古欧洲中部及西部居民)在海岸上支起的大石梁。一片蛙壳滩中有大量新海淡菜,这种淡菜很小,味不好。但是,经过奥比尔的精心加工,在炭火上炙熟了吃,大家还是都吃得香甜可口。 歇过之后,又沿海湾的岸边前进了。在齿形岸石和峭壁上,他们看见了许多海鸟,有军舰鸟,有超鸥,还有庞大的信天翁呆在岩石尖上一动不动。到下午4点钟,已行了15公里路了,并不辛苦,也不疲乏。女客们要求继续走到晚上。这时,路转了方向,绕过北面那几座山的山脚,便进入隈帕河流域了。 那片葱郁的地面似乎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地势平坦,路似乎好走,但到了边缘地带就大失所望了。草地的尽头是一片开着小白花的树丛,中间夹杂着高大而繁多的凤尾草。人们想要在小树丛中开辟一条路很难。晚上8点钟,那带哈卡利华塔连山的最初几个山丘总算绕过去了,人们就地宿了营。 夜里,当然不能放松警惕,他们荷枪实弹地轮流站岗。直到太阳出来为止。夜间一点火也没有点。在新西兰,既无老虎,又无狮子,又无铭熊,没有任何猛兽,而有吃人的土人,他们简直是两只脚的黑斑虎,点了火反会引他们出来。总之,夜里过得去,只是有只大胆的野鼠跑来啃干粮,还有几只沙蝇——土语叫“嘎姆”,螫着人很难受。 第二天,地理学家一爬起来就比以前放心多了。他对这个新地方不再那么恐惧了。他所害怕的毛利人并未出现,甚至在梦中也没来威吓过他。他对此十分满意,并把这种心情告诉给爵士。 “我想,”他对哥利纳帆说,“这次轻松的散步可以顺利完成了,不会有什么麻烦的。今天晚上我估计可以走到那条河流交汇的地方,上了奥克兰大路,遇到土人的机会就不多了。” “离两河相汇处还有多远?”爵士问。 “25公里,和昨天走的路程差不多。” “但是,树丛是我们的拦路虎,我们走得太慢了。” “以后不会了,我们沿隈帕河边走,路好走些。” “那我们动身吧。” 起初几个小时的行程,阻力仍不小。新西兰这个地方,在穿过它的丛林开出车路之前,只能容许步行的旅客。那些种类繁多的凤尾草和毛利人一样坚强地捍卫着国土。但是,接近中午,他们到了隈帕河边,从这里沿河岸向北,就没有什么障碍了。 这里是一片引人入胜的“风景区”,小港纵横,港里的水又清又凉,在灌木丛中活泼地流着,根据植物学家胡克的调查,新西兰已发现了2000种植物,其中五百种是本地特有的。花的种类不多,色彩比较单调,一年生植物几乎没有,但羊齿类、禾本类和伞形类却十分旺盛。 青葱的地面上,稀稀落落地耸立着一些高树;有开朱红色花朵的“美特罗西得罗”树,有诺福克松树,有枝条密集向上直挺的罗汉柏,还有一种叫作“利木”的柏树,样子和欧洲的柏树相差无几。所有这些树干都被多种多样的凤尾草包围住了。 在树枝中间,在灌木丛上面,则是鹦鹉的王国,它们飞翔着,喧噪着。一种叫作“卡卡利吉”,绿毛,项下有一条红带;另一种只一般大,叫“南国老人”,棕红色的羽毛,翅膀下面的颜色特别鲜艳。 麦克那布斯和小罗伯尔居然在行军时也不误打猎,几只鹬鸟和竹鸡成了他们的战利品。奥比尔一边走,一边拔毛,以免停下来会耽搁路程。 对于地理学家来说,好奇心压倒了旅伴的贪馋,他倒不在乎野味的营养价值,很想捉一只新西兰的特产鸟。他突然想起一种叫“突衣”的鸟,那种鸟生活习惯离奇得很,人们有时叫它“嘲笑专家”,因为它们不断嘲笑;有时又叫它“司铎”,因为它的黑羽毛带有一条白领子服装。 “这种‘突衣鸟’,”巴加内尔对麦克那布斯说,“冬天长得特别肥,胖得飞不动了,于是自己开胸破肚,把肚子中的脂肪啄出来,以减轻体重。这种做法太奇妙了!” “因为太奇妙了,所以你刚才讲过的话,我一点也不相信!”麦克那布斯说。 地理学家恨不得捉一只这样的鸟,把它胸前鲜血淋淋的伤痕给那死也不肯相信的少校看看,可惜他办不到。 但是,他却幸运地遇到了一对另外一种怪鸟,这种怪鸟叫“几维”,生物学家叫它“鹬鸵”。它没有翅膀,没有尾巴,每只脚上有四个趾,长着鹬鸟的长嘴壳披着一身的白羽毛和头发一般,样子十分奇特。它随便什么都吃,蛹子、昆虫、蠕虫、种籽,它都吃。这种鸟为了逃避人和猫狗的追捕,才跑到这荒僻的区域中来,渐渐地趋向绝种了。它那种不成形的躯体和可笑的动作,经常引起旅行家的注意。在阿斯罗拉伯号和色勒号来大洋洲探险的时候,法国科学院特请居蒙威尔带这样一只怪鸟回去作标本。但是居氏虽然许给土人种种重酬,却始终没有得到一只活的“几维”鸟。 巴加内尔运气真好,他居然有幸把两只“几维”鸟逮住,将来送到巴黎动物园,鸟笼子上挂着“雅克·巴加内尔先生赠” 的牌子,好好满足一下他的好胜心。 这时,这支旅行队正在精神抖擞地沿着隈帕河岸往下走。这地方荒无人烟,没有留下人行的痕迹,河水在草丛中或沙滩上流淌。行人可以一直望到东面封锁河谷的那带小山,小山奇形怪状,侧影浸在朦胧的雾气里,仿佛是许多巨兽,和生活在洪水前期的那些怪兽差不多,简直可以说是一群长鲸,突然变成了化石。看着这些高低不平的山峦,就可知道这是一片火山岩地质构造。本来,新西兰南北二岛就是火山喷发形成。现在,地火在它的脏腑里奔腾着,使它震动、颤抖,并且有时会从火山口和间歇的沸泉口里冒出来。下午4点钟时,大家已顺利地走了15公里路了,离两河汇合处不到8公里了,到了那里就上奥克兰大路了,并且计划在那里宿营。至于那里到京城,2~3天便可;而且还通邮车,往来于霍克湾和奥克兰之间,半日一次,方便极了。 “因此,”爵士说,“我们今晚还得露宿一次。” “但愿是最后一次!”地理学家说。 “要是那样就好了。露营实在是一个艰苦的考验。” “巴加内尔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两河汇合的地方有一个村落,我们找个旅馆,在那里休息一夜,好吗?”门格尔船长问。 “是的,有个加那瓦夏村,但在毛利人的这种村子,连个客栈,小酒店也难以找到,只有一些土人住的茅棚子罢了。我们不但不能在那里过夜,还要小心地避开它才对。” “你老是那么怕毛利人,巴加内尔先生!”爵士说。 “我亲爱的爵士,对毛利人还是提防着点好。现在毛利人和英国人关系紧张,象我们这样的人,他们只愁抓不到,我可不愿尝试他们盛情款待。因此,我觉得我们还是老实些避开加那瓦夏村,避免和土人碰头为妙。我们一到德鲁里,就可以放心大胆地休息,恢复旅途的疲劳了。” 大家很赞成巴加内尔的意见。海伦夫人宁愿在露天过最后一夜,也不愿去做无畏的冒险。玛丽小姐和她都不要求中途停歇,她们继续沿河岸走去。 两小时后,黄昏笼罩了大地,太阳向西边的地平线上沉下去之前,还利用云层忽然开朗的机会,射出最后的光芒。东边那遥远的山峰被夕阳的光辉染成了一片红色。这仿佛是对旅客们行着一个匆匆的敬礼。 爵士一行人加紧了脚步,他们知道,在这高纬地带,黄昏是短促的,黑夜很快就要降临,他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到两河汇合的地方。这时,地面上升起了一片浓雾,路已辨别不清了。 视觉虽然被暗影蒙蔽,所觉还算灵敏。不久,愈走愈响的流水声告诉大家目的地已接近了。8点钟时,旅行队到了两河汇合处,那里,自然免不了有惊涛的轰鸣声。 “啊!隈卡陀江终于到了,”地理学家叫道,“到奥克兰的路就在这条江的右岸向上。” “我们今夜就在此宿营吧,”少校说,“前面有片阴影,大概是片丛林,正是掩蔽我们的好地方。我们吃完晚饭就休息吧!” “今天的晚饭只有饼干和干肉了,不要生火。我们飘然而来,明早飘然而去。真幸运,这片雾叫人家看不见我们,”地理学家说。 大家到了小树林中,听从了巴加内尔的话,静悄悄地吃了晚饭。由于路途跋涉,个个都疲倦得很,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第四十一章 落入“啃骨魔”之手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江面上弥漫着一片浓雾。空气中饱和的水汽遇冷凝结,给水面盖上一层厚厚的云。不久,太阳出来,云雾很快消散了。河岸的景色从浓雾中显露出来,隈卡陀江在晨光中呈现出它美丽的倩影。 一个狭长的半岛,伸在两河之间,上面长满灌木,愈远愈尖,终于在汇流的地方消失。 隈帕河水流湍急,在和隈卡陀江合流处之前的四分之一公里的地方就挡住了隈卡陀江水的去路。但是强大而镇静的江水终于制服了猖狂的河水,并且平平稳稳地拖带着它流入太平洋。 一只船在隈卡陀江中逆流而上,只见它20米长,2米宽,1米深,船头高高翘起和威尼斯的交通船一样。这条船是用一棵“卡希卡提”树的树干刳出来的,船底上铺着一层干的凤尾草。八只桨把船划得象在水面上飞一般,船尾坐着一个人,手里拿一只长桨操纵着船的航向。 这人是个大个子土人,约有40~50岁,宽胸,四肢筋肉突起,手脚强劲。凸出而横布着粗皱纹的额头,恶狠狠的眼光,满脸的凶相,样子十分可怕。 那是一个毛利族的酋长,地位很高,从他满身满脸刻着又细又密的纹身便知道这一点。两条黑色的螺旋线从他的鹰勾鼻子的两边起,分别绕过嵌着黄眼珠的眼眶,在额头上交叉起来,然后延伸到浓密的头发丛中消失了。他那长着白牙的嘴和他的下巴都埋藏在规则的彩色图案里,图案上雅致的涡云纹相互缠绕着,一直延伸到挺挺的胸脯为止。 刺花,新西兰人又叫“墨刻”,是一种尊荣的最高标志,只有参加过几场战斗的勇士才有权利刺佩这种光荣的花纹,奴隶和平民是没有资格刺的。著名的酋长,身上常常刺着动物的图象,只要一看花纹的性质和精细程度,便知道他们的身份。有些酋长忍受这种疼痛的“墨刻”达5次之多。在新西兰这个国度里,地位越高的人,身上的纹身越刺得重重叠叠。 据说,居蒙居威尔对这种刺花的风俗曾介绍过许多有趣的故事。他形象地把这种“墨刻”比成欧洲许多世家大族所引以自豪的那种族徽。只不过这两种标志之间有一点不同罢了。欧洲人的族徽通常只能表明本人所建立的功勋,至于子袭用就毫无表功的意义了,而新西兰人的墨刻则是个人的随身标记,谁想有权佩戴这种徽记必须曾经表现过非凡的勇武,毫无假冒沿袭的可能。 此外,纹身除了显示个人的尊贵以外,还有一个实际用途:它可以使皮肤加厚,抵御天气的变化和蚊虫的螫咬。 至于驾小船的那位酋长,毛利族的花匠用刺花的信天翁的尖骨针在他脸上已刺过5遍又密又深的线条了。他显出副骄矜的神态。 他身披一件弗密翁麻织成的宽衫,衫上还缀着狗皮,腰间围着一条短裙,裙上还保留着最近战斗中染上的血迹。耳垂上挂着绿玉的耳环,颈上抖动着几重“普那木”珠圈,普那木是一种神圣的玉石,晶莹光亮。他身上还挂有一支英国造的长枪,和一把两面口“巴士巴士”斧头,长40公分,翠绿色。 他身边还有9位级别较低的战士,但都配带武器,样子凶狠,其中几名在不久前受过伤,他们披着弗密翁麻的大衣,待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们脚边还趴着3只恶狗。船前部的八位水手仿佛是酋长的奴仆,他们用力地划桨,小船逆流而上的速度很快。 在这只小船上,还有10个欧洲俘虏紧紧地挤在一块,脚被拴住,动弹不得,他们就是爵士一行人。 原来昨夜里,旅伴们竟鬼使神差地钻进土人窝里宿营了。半夜,他们在睡梦中被抓到小船上来,但未受虐待,他们也打算抵抗,因为抵抗也无用,武器弹药全落入土人手中。倘若一抵抗,保管自己得先完命。 由于土人讲话中也夹杂着英文,不一会儿,他们就得知这帮人是残兵败将,死了十有八九,正向隈卡陀江上游撒退。这种酋长的部下大部分被英军第42旅屠杀完了,他回来准备沿江召募士兵,再去和威廉·桑普逊会师,准备再战。这位毛利族酋长,有一个十分可怕的名字,叫“啃骨魔”,用土语讲就是“啃敌人四肢的人”。他勇猛,胆大,一般的敌人到了他手里就没有获得怜悯的希望了。他的名字,英国兵都知道。最近,新西兰的总督要悬赏捉拿他。 渴望之久的奥克兰既在眼前了,但又不幸地被掠上了贼船,这对旅伴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啊!然而,爵士的脸色从容不迫,他每到大难临头时,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觉得自己身为丈夫,又是旅行队的队长,应该为大家树立一个榜样,必要的时候,应该第一个去牺牲。他受宗教的影响很深,他认为神圣的举动总会感动上帝出来主持公道的。尽管旅途困难重重,他从未后悔过那慷慨的热情把他引到这野蛮的地方来。 旅伴们同样没有辜负爵士的期望,别人看了他们那种宁静、自豪的气度,简直不相信他们大难临头。他们在土人面前装出一种傲慢的挺不在乎的样子,叫那些未开化的土人肃然起敬。一般来说,土人也有很强的自尊心。谁能以沉着和勇敢赢得别人的尊重,他们就会尊重谁。爵士知道他这样的做法可以使旅伴和自己免受一些无谓的虐待。 那些土人本生就不爱说话,从离开营地到现在,他们彼此几乎没说上几句话。爵士心中焦急万分,决定问问酋长准备怎样处置他们。 他对着啃骨魔,用毫不畏惧的语调对他说: “你把我们带到哪里去,酋长?” 啃鬼魔阴冷地瞅了他一眼,不回答。 “你打算拿我们怎么办?”爵士又问。 酋长的眼睛象闪电一般发着光,用粗暴的声音回答:“如果你们那边的人要你,我们就去交换;否则,我们就杀掉你们。” 爵士心中有了底就不再继续问下去了。肯定地,毛利人的首领也有落到英国人手中的,他们想以交换的方式领回他们。 因此,旅伴们还有活命的可能,并未完全绝望。 小船在江上飞快地向上游划着。地理学家的心情忽然开朗起来,他想他们不用费吹灰之力,毛利人就会送他们到英国人的防地,真是占了个大便宜。因此,他安然地埋头看着地图,目光循着隈卡陀江流,穿过这一省的平原和谷地。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抑制着心中的恐慌,低声和爵士说着话,连最灵敏的相面人也看不出她们内心的焦急。 隈卡陀是新西兰的民族之江,毛利人以此自豪,就和德国人对于莱茵河,斯拉夫人对于多瑙河一样。这条江总长320公里,灌溉着北岛上最肥美的土地。两岸的部落都以江为名,叫做隈卡陀部落。这是一个不屈不挠的民族,任何人都没有使他们屈服过,现在,他们正纷纷起来抵抗侵略者的入侵。 这条江几乎没有别国船舶航行过,只有本岛船只在里面劈涛斩浪。即使有个把大胆的冒险家来这条神圣的江水中冒险,也是极其偶然的事情。隈卡陀江的上游似乎不允许外人进入似的。 地理学家知道当地土人对这条大动脉是如何的崇敬。但对于啃鬼魔这伙人究竟会把他们带往何地?他无法猜测。然后,在酋长和士兵的谈话中,他听到了“道波”这个名字,立即引起他的注意。 他查看了一下地图,知道“道波”是新西兰一个有名的湖泊,位于北岛奥克兰省南端的多山地带,隈卡陀江流经此湖。 由流入的水口到出口,共计70公里许。 地理学家用法语对门格尔讲话,让他估计一下船速。门格尔说大约每小时2公里。 “那么,”地理学家说,“如果只白天行进,到道波湖约4天时间。” “重要的是英国人的防地在哪里呢?”爵士问。“谁知道呢!”巴加内尔回答,“不过,战事照理说现在已蔓延到塔腊纳省了,很可能英国军队就在山后面沿湖边驻扎着,因为那儿是游击区。” “但愿如此!”海伦夫人说。 爵士一想到年轻的爱妻和玛丽小姐被送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区域,而且还任凭土人的摆布心中就难过。但是,他发觉啃骨魔在注视着他,所以他尽力抑制伤感,用漠不关心的神情了望着两岸。 巴塔陀王的故居在汇流口上游半公里的地方,小船从故居前经过,却没有停留。江上除了这只小船再没有什么船只了。两岸几幢茅棚,彼此相距甚远,支离破碎,不成样子了。江边的田地抛荒,岸上没有一个人影。几只不同类的水鸟给凄凉的大地带来一点生气。有时一只“塔巴伦巴”鸟拖着长腿在跑,它是一种黑翅膀,白肚皮,红嘴色的涉水鸟。有时灰色的“麻突姑”和白毛、黄嘴、黑脚的壮大的“可突姑”悠闲地看着土人的小船飞过。在那倾斜的江岸边水有相当深度的地方,翡翠鸟,毛利人叫作“可塔勒”,捕食着鳗鱼,这种鳗鱼成群结对地在水中游动着。在江中冒出的一个小岛上,有许多气宇轩昂的田凫,秧鸡和苏丹鸡,在柔和阳光下梳理着晨妆。这些小精灵们安静地享受着生活的乐趣,没有任何人打扰他们,因为两岸的居民在这场战争中,已经逃的逃,亡的亡了。 隈卡陀江最初的一段,江面很宽,在辽阔的平原上平缓地流淌。但是愈走地势就愈显高低不平,先是丘陵,接着是高山,最后流经谷地,变得窄小极了。在离河流交汇处6公里远的地方,江的左边,巴加内尔地图上标有几利罗亚高岸。啃骨魔在这险峻之地停船,叫人把从旅伴那里抢来的食物拿给他们吃。至于他的兵士以及划船的奴仆,则吃土人自己的食物:即烤熟的凤尾草根,生物学家把这种凤尾草叫作“可食的羊齿蕨”;还有“卡帕那”,这是一种在新西兰到处都有的马铃薯。他们不习惯吃肉类食物,俘虏们吃的干肉丝毫不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3点钟的时候,途经江水右岸的几座高山,象一排毁坏的堡垒,这就是波卡罗亚连山,在一些峭壁上还屹立着一些残留下来的城堡,这些都是当年毛利人中的工程师凭天险筑起来的防御工事,人们简直要说这是一些庞大的鹰窝。 夕阳西下,这时小船触到一带河岸,岸上堆满了轻巧多孔的浮石——一种水中的火山岩石,因为隈卡陀江发源于火山地带,所以,这些浮石也随急流冲了出来,冲得沿江到处都是。河岸上有几棵树,正好在树下宿营。酋长叫俘虏们下了船,男绑了手,女的手没有绑。爵士一行人被押在营地中心,营前烧着烈火,构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在酋长没有告诉旅伴们说要他们去交换俘虏之前,爵士和船长曾经商讨过恢复自由的办法。那就是在趁这帮败兵晚上宿营时,悄悄地溜走。 但是自从爵士和啃骨魔谈了话以后,大家觉得这个办法不妥。最稳当的办法,就是忍耐下去,让土人拿自己交换俘虏,这样生还的希望还比较大。因为在这陌生的地方逃跑,而且自己又丢掉了武器,无法自卫,冒险性太大了。当然,也许会发生意外、事故延缓或者阻碍了交换的进行,不过,那种可能性毕竟不大。否则,10来个手无寸铁的人对付30个武装齐全的人,是难以获胜的。其实,爵士的推测是对的。啃骨魔部落里有一个重要首领被俘虏了,他们特别想把他换回来。 第二天,船继续向上游开去,速度比以前更快了。10点钟,在波海文那河口停了一下,它是从右岸的平原里曲曲折折地流到江中的支流。 在河口,又有一只小船,10个土人乘坐着。这条船和酋长的船相遇后,战士们彼此打了招呼,说了句:“阿依勒·梅拉”——这就是说“你太太平平地到这里来了”。接着,两只小船并排前进。这些新来的人也是残兵败将,衣服破烂不堪,武器上粘着血迹,有的人伤口还流着血,但他们是沉默寡言的人。他们带有未开化民族固有的那种无所谓的神情,丝毫不留心那些欧洲俘虏们。 中午,蒙加陀塔利山的许多山头在西边出现了,河谷开始变得狭小了。猛烈的江水在山峡里流速很急,溅起一层层浪花。土人一边划桨,一边唱歌,歌声和桨声应和着,他们的歌声优美,力量倍增,船在雪白的浪头上飞奔。急流过去之后,每隔一英里路就拐一个弯,江水变得温驯而平静了,缓缓地向前流淌。 傍晚,啃骨魔把船停泊在山脚下,这带山的最初几个旁峰直落到窄狭的河岸上,形成了一排壁陡的悬岩。在那里有20个土人,也是乘船而来,正安排着过夜生活。大堆的篝火在树底下燃烧着。一个和啃骨魔地位相等的首领稳重地走过来,互相拥抱吻了一下,并亲切地打了招呼,说了声:“见吉。”他们仍是把俘虏放在营地中心,派人严密坚守着。 第二天早晨,仍是逆流而上,从隈卡陀江的支流里又钻出来许多小船来。大约有60~70名战士,他们是吃了英国士兵的苦头,从前线退下来,准备回山区去的。有时一阵歌声从那边一连串的小船上响起来。一个土人高唱着毛利人的那种神秘的爱国歌曲: 巴巴拉提瓦提提敌 依东伽内…… 这是号召毛利人献身于独立战争的国歌,唱歌人的歌声清晰而响亮,引起了山里的回声,他唱歌时,土人们都嘭嘭地象打鼓一样拍打着胸膛,齐声和着那支雄壮的战歌。这样,水手们划得更起劲了。小船破浪飞奔。 在这一天的航行中,有一个奇特的现象吸引了那些俘虏。在下午4点钟的时候,酋长控制着小船,若无其事地钻进一条狭窄小道。波澜疯狂地冲击着江中的小岛,小岛数量之多,令人惊叹,极容易翻船。而在这段旅途中,又特别不能翻船。否则,无路可逃,谁踏上江边滚烫的泥滩就会没有命的。 原来,这段江水来源于地下有名的沸泉,这些沸泉一向引起探险家们的惊奇。铁锈已把两岸的淤泥染成鲜红色,连一片净土也难以找到。空气中充满着刺鼻的硫磺味。土缝里发出的那种臭味和泥泡胀后冒出的那种煤气,土人已习以为常,而俘虏们却实在难以忍受。尽管他们的鼻子闻不惯这种蒸发的气味,眼睛却不能不领略这番奇景。 那几只小船在蒸汽云雾里乱钻着。这浓浓的迷雾朦朦胧胧,在江面上形成一座大穹窿。江两边是数不清的沸泉,有的冒着大团大团的蒸汽,有的喷着一根一根的水柱,参差不齐,象人工特意在此布置的喷泉和瀑布,人们简直以为有机械师在任意地调节着这些泉水,使它们或喷或止,此起彼落。水和蒸汽在空中混成一片,在太阳光下发出五颜六色的虹光。 这里之所以有奇特的景观,与这里的特殊地质构造有关。由于火山活动频繁,地火在不断地燃烧,因此河水在不停地沸腾。离这里不远,在罗托鲁阿湖那边,靠东面,还有许多温泉和罗托玛哈那和特塔拉塔两个热水瀑布,据说,以前有几个大胆的旅行家曾在那里作了最初的探险工作。这里的沸泉、喷水口和硫气坑实在太多了。目前,新西兰有加里罗和瓦长利两座活火山,因为这两个泄气活塞是不够排泄地下热力的,因此,过多的煤气在那两座火山口找不到出路,只好在此发泄了。 土人的几只小船在足有3公里长的热汽层中穿行着,一会儿,硫磺烟忽然消散了,急速的气流送来了一股清新的空气,人们气喘吁吁的胸膛感到一阵凉爽,沸水区终于走过了。 天黑之前,土人们使劲地划桨,又过了希巴巴士阿和塔玛特珂两道急流。他们至此,已走了100多公里的路了。晚上,仍按以前的规矩宿了营。 第二天,地理学家巴加内尔先生看了地图,知道右岸耸入云霄的高山叫托巴拉山,海拔1000米。 中午,所有小船向东一样,再转弯向南,便驶进了道波湖。湖边有一座茅棚子,棚顶上随风飘扬着一块布,土人都举手向它致敬。这就是他们的国旗。 第四十二章 毛利人部落 有历史记载以前,在岛中心的一片火山岩中间有一些窟隆塌了,因而形成了一个长40公里,宽30公里,深不可测的大坑。四周山顶上的泉水都汇入其中,变成了现今的道波湖。这奇特的湖泊,海拔是300多米,四周是800米的高山环抱着。西面是高高的悬崖峭壁;北面远远地有几座山峰,峰顶上长满小树;东面是一片广褒无垠的湖滨平原,在枝条纵横杂错的灌木丛中有一条小径,小径上点缀着许多闪闪发光的浮石;南面是一片森林,森林那边是一些圆锥形的火山头。这一切都环绕着那片碧水,气势壮丽,湖面上奔腾呼啸的风暴不亚于太平洋上的飓风。 这片地区是一口无穷大的沸水锅,锅下有燃烧着的火苗,地面被地火烧得滚烫,不断地抖动。有许多地方地壳龟裂,和烤过的烧饼一样,缝隙中渗出腾腾的热雾。显然,如果地心的热气不是在20公里外的同加里罗火山口找到出路的话,这片高原必然会陷落到一个炽热的熔炉里。 从湖边向北望去,同加里罗火山高耸在许多喷火的小山头当中,山顶上喷着烟云和火焰,就象人头上装饰的羽毛。它和一条相当错综复杂的山系相连着。在这座火山后面,有一座孤立在平原上的鲁阿胡峰,峰顶消失在3000多米的云雾里,从来无人问津过这座无路可通的圆锥形火山,也从来无人探测过那火山口的秘密。至于同加里罗火山,则不同了,它比较容易爬上去。20年来,已有比维尔,狄逊和最近的郝支特脱先后3次来测量过了。 要是在另一种环境,另一种氛围中,博学的地理学家一定会给旅伴们讲有关这些火山的传说。他一定会讲到:同加里罗山和塔腊纳基山从前是近邻,又是好朋友,两者相处和睦。但是,有一天为了争一个女人,两者吵了架。那时,同加里罗和所有火山一样,火气大,以至于大发脾气,动手打了塔腊纳基。塔腊纳基挨打后,无地自容,从王嘎尼河谷里悄悄逃走了,沿途还丢下两个小山头,它一直逃到东海海滨,孤寂地耸立在那里,从此更名为厄格蒙山。 当然,地理学家此时没有兴趣讲故事;就是讲了,旅伴们也没有心思听。他们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只好听天由命。他们默默地望着道波湖的东北岸。 毛利族的酋长驶出隈卡陀江,又钻进一条小河,这条河仿佛是隈卡陀江的一个漏斗。他们又绕过一个尖岬,靠着湖东面的沙滩,在海拔600米的芝伽山的最初几个冈的脚下停住了。那里生长着一大片弗密翁草,土人都叫作“哈拉克基”,它是新西兰土人的宝贵布料。这种有用的植物浑身是宝,它的花是上等的蜜源;它的茎有一种胶质,可以代替蜡或浆粉的用途;它的叶子更可爱,新鲜的可以当纸用,干的可以用作引火绒,撕裂了的可以搓绳子,造缆索,织鱼网,分成纤维还可以编成被褥、大衣、席子或麻布,尤其是这种麻布,染成红色或黑色可以给最高贵的毛利人做衣服。 这种宝贵的弗密翁草,在新西兰南北二岛上,随处可见,无论是海边、江边或湖边。在俘虏到达的这片地区,野生的弗密翁草郁郁葱葱。它们的花呈棕红色,有些形状象龙舌兰,从叶子丛中到处伸出来。叶子狭长而锋利,层层密密地形成了一片剑林。许多可爱的小鸟,是弗密翁的老主顾了,它们都在辛勤地采蜜,成群成队地飞着,竟相吮吸着花心的甜汁。 一大群鸭子在湖水中搜索着食物,这些鸭子羽毛淡黑色,中间夹杂着灰绿色的花纹,它们原来都是野生的,现在已是家畜了。 又走了约四分之一公里的路程,前面出现一座城堡,它修建在一个峻峭的悬岩上,是凭天险而建的毛利人的城寨,俘虏被押下了船,手脚并没有绑。通向城寨的小路穿过许多弗密翁田和茂密的树丛,树丛中有长着常青叶子和红色浆果的“秸卡荼”树,土人叫“弗树”,鲜嫩的果实赛过欧洲的千年蕉。还有可以当黑色染料的“胡油”树,许多闪着金属光泽的大鹁鸽、灰色的圆嘴鹊以及无数长着红肉冠的椋鸟在土人走近时都飞起来了。 爵士、海伦夫人和其他旅伴绕了一个大弯之后,终于到达了城堡内部,城的外墙是一道坚固的栅栏,有5米之高。第一道防线是一排木桩,接着是一圈柳条墙,上面都凿有枪眼,再往内就是内城了。内城地势平坦,矗立着许多毛利式的建筑物,和40来座排列得很整齐的草棚。 俘虏们进入内城,看见外面木桩上挂有很多骷髅,都不禁毛骨悚然。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转过脸去,她们并不是胆小,而是实在不忍看。这些骷髅都是土人的战利品——敌方首领的头颅,至于敌人的身子,早已成了战胜者的酒肴了。 啃骨魔的府第位于城堡深处,夹在一些简陋的茅屋中间。府第后面是一个露天广场,是用来集会和习武用的。他的房屋的墙壁是用木桩和树枝编排起来的,墙里面蒙着弗密翁草席,用来取暖。他的府第不算很大,约有1000平方米,对于这样一个酋长,已经足够了。 房子面朝南开了个缺口,上面挂着一块厚厚的草帘子,可以前后掀动,算是房门。屋顶向外延伸出来,象古罗马人住宅的飞檐。椽子用各种图形花纹装饰着,在门外的墙上,就是现代所谓“迎门墙”,还雕有许多奇特的花卉人物供来宾欣赏,其中有树木,有奇禽异兽,有缭绕的连环花纹,密密麻麻的一片,都是出于毛利族的能工巧匠之手。 在矮屋里,地面很平整,高出地面5公分。一张矮床,上面铺有一张芦席,芦席上又盖有一张长长的软软的香蒲叶子编成的垫子。中间有个石洞,这就是炉灶。房顶上有个缺口,算是烟囱。因为烟只有到够浓的时候才会从烟囱里冒出来,所以墙壁熏得乌黑发亮。 啃骨魔的府第旁还有一个仓库,贮藏着酋长的粮食和用品,有他收获的弗密翁草、山芋、水芋、凤尾草根以及炉灶。更远一点有几所院子,养着一些猪羊,这些家畜是当年库克船长移植过来的,现在繁殖得并不多。此外,还有一些到处乱跑找食吃的狗。总之,可供毛利人食用的牲畜养得都不十分好。 爵士一行正等待着酋长的发落,同时还忍受着一群老妇人的辱骂。这群恶婆娘指手划脚,伸出拳头,从她们嘴里挤出的几个英文单词能时而听清,很显然,她们要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在辱骂与威吓的包围当中,旅伴们反应不一。海伦夫人表面安闲,装出镇静的模样,其实内心非常恐慌。她拼命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好安慰一下自己的丈夫。那可怜的玛丽小姐吓得几乎昏过去了,幸亏门格尔船长扶着她,准备全力保卫她。少校面对泼粪般的辱骂,并不在乎。地理学家则不然,气得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