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 第二卷-5

他考虑得真周到,她想。他滑行得越来越低,在着陆的过程中,使人有一种快速运动的感觉--模模糊糊的沙丘的阴影,升起的岩石像岛屿一样。扑翼飞机东倒西歪地撞在一个沙丘的顶部,跳过沙谷,撞在了另一个沙丘上。他用沙来降低速度,杰西卡想,我应该赞誉他的才能。“系好安全带。”他警告说。他向后拉着扑翼飞机的刹车装置,先轻轻地,然后越来越用力。他感到空气打旋,展翼越来越快地往下降。风尖叫着穿过重叠的屏蔽和一层层的翼叶。突然,飞机微微地倾斜,飞机左翼由于暴风的吹打而变得脆弱,向上向内卷曲,砰的一声,掉到飞机的侧面,断裂了。飞机滑过一个个沙丘,向右扭转,翻了一个筋斗,底面朝天,机头埋在一道沙暴中的第一个沙丘里。他们倒在了机翼的那一边,右翼上翘,指向星空。保罗解开安全带,向上跃起,越过他母亲,把门拧开。他们四周的沙蜂拥流入机舱,发出燧石燃烧一样的干燥的气味。他从后座把背包拖了出来,看见他母亲自己解开安全带,站起来,走到左边座位边上,钻了出来,爬到飞机的金属表层上。保罗跟着,抓住背包带,拖着它。“快跑!”他命令道。他指着沙丘的那一边,他们可以看到一座风沙雕刻成的石塔。杰西卡跳出飞机,跑起来,快速攀上沙丘。她听见保罗喘息着跟在后面。他们爬上一条弯弯曲曲向岩石延伸的沙脊。“顺着这条沙脊跑,”保罗说,“这样快些。”他们拼命朝岩石跑去,沙绊着他们的脚。一种新的声音开始使他们明白:一种无言的低语声,一种在地上滑动、摩擦而发出的嘶嘶的声音。“沙蜥!”保罗说。声音越来越大。“快一点!”保罗气喘吁吁地说。第一块岩石像一片倾向沙地的海滩,位于他们前面不到十米的地方。这时,他们听到身后金属嘎吱嘎吱被咬碎的声音。保罗把背包移到右手臂,抓住背包带。他一边跑,背包一边拍打着他身体的侧面。他们快速地爬上突出的岩石,经过一条弯弯曲曲的、风沙雕刻成的沟壑,爬上到处是砾石的岩面。呼吸变得干燥,喉咙里发出喘气的声音。“我跑不动了。”杰西卡喘着粗气。保罗停下来,把她推入一个岩石的凹缝里,转过身来,看着下面的沙漠。一个运动着的沙堆向前移动,与他们所停留的岩石小岛平行--月亮照着,沙浪起着涟漪,浪头般的沙堆大约一公里远,与保罗的眼睛几乎一样平。它走过的道路上,扫平的沙丘弯弯曲曲--一条短短的曲线越过他们放弃了的、被咬碎了的飞机的那片沙漠上。沙蜥所在的地方,没有了飞机的痕迹。土堆般的沙包又移向沙漠,从它自己走过的路上迅速地退回去。“它比吉尔德的飞船还要大,”保罗小声说,“有人告诉我,沙蜥在沙漠深处长大。但我没有想到……好大啊!”“我也没有想到。”杰西卡喘着气说。那东西再向外,远离岩石,带着一条弯曲的轨迹,快速朝地平线跑去。他们听着,直到它远去的声音消失在他们周围轻微的沙动声中。保罗深深地吸了口气,抬头望着映着霜白月色的陡坡,引用了《凯塔布。阿-伊巴》中的一句话说:“‘在夜间旅行,白天在黑暗的阴影中休息。’”他看着他母亲:“我们还有几个小时的黑夜,你能继续走吗?”“休息一会儿。”保罗走上岩面,肩背着背包,系好背包带。他站了一会儿,手里拿着定位罗盘。“你准备好了就说一声。”他说。她从岩石上站起来,感到力量恢复了。“走哪条路?”“这条沙脊通向的地方。”他指着说。“走入沙漠深处。”她说。“弗雷曼人的沙漠。”保罗小声说。他停下来,由于还记得卡拉丹的预知梦境中的幻象而战栗着。他见过这个沙漠,但是和梦中见过的沙漠的形状多少有点不同,像一个消失在记忆中没有记住的视觉幻象。现在这一视觉幻象投射进真正的环境时,又像没有完全记住。这个视觉幻象似乎在移动,从不同的角度走近他,然而他仍然一动不动。在梦中,伊达荷和我们在一起,他记起来了,但是,现在伊达荷死了。“你找到要走的路了吗?”杰西卡问,误认为他拿不定主意。“没有,”他说,“但是,我们无论如何也要走。”他把背包紧紧地背在背上,坚定地沿着岩石上风沙凿成的“运河”向上爬,这“运河”开凿在月光照着的岩面上,阶梯形的山脊向南延伸。保罗沿第一条山脊爬上去,杰西卡紧跟在他后面。一会儿,她就注意到他们经过的道路成了一个需要立即解决的特殊问题--岩石间的沙坑使他们行动迟缓,风沙雕刻成的山脊锋锐割手,障碍物迫使他们做出选择:从上面越过去,还是绕过去?岩石群有着自己的格调。仅仅在需要的时候,他们才讲话,并且要用嘶哑的声音费力地说。“这儿要小心些--这条山脊多沙而滑。”“注意,不要在这块岩石上碰着头。”“呆在这山脊下面,月亮在我们背后,月光会把我们的行动暴露给那边的任何人。”保罗停在一处岩石的亮处,背包靠在一条窄小的山脊上。杰西卡靠在他身旁,庆幸有一会儿的休息机会。她听见保罗在拉滤析服的水管,吸了一点自己回收的水,这水有点咸味。她记得卡拉丹的水--高大的喷泉围绕着天空的弯穹。如此丰富的水,一直没有为自己所重视……她站在它旁边时,只注意到它的形状,它反射的光,或者它发出的声音。停一下,她想休息……真正的休息。她想到怜悯能使他们停下来,哪怕只停一会儿。没有停止就没有怜悯。保罗从岩石脊背上撑起来,转身爬过一个斜坡。杰西卡叹了口气,跟着走下去。他们滑下斜坡,落到广阔的沙洲上,沙洲通向凹凸不平的土地那一边的陡峭的岩石。他们陷入了不连贯的运动节奏中。杰西卡感到这一夜他们受到了手脚下面的物质的支配--圆石、豆大的砾石、石块,豆大的沙、沙本身、粗沙、细沙或粉末一样的沙。粉末钻进鼻腔过滤器,不得不把它们吹出来;豆子一样的沙和砾石在坚硬的岩面上滚动,很可能因不小心而发生事故;石块的尖角很容易使人被划伤。到处存在的一片片沙浪拖住他们向前迈进的脚。保罗突然在一块岩石上停下来,他母亲跌倒在他怀里,他把她扶住,使她站稳。他指着左边,她顺着他的手臂看过去,看清他们站在一个悬崖上,悬崖下面二百米处是一片沙漠,绵延伸展,像静止的海洋。它躺在那里,起伏着月白色的波浪--角形的阴影消失在曲线形的沙浪之中。远处,尘雾升起,笼罩着灰色朦胧的陡坡。“广阔的沙漠。”她说。“要走过这样宽阔的沙漠。”保罗说,他的声音因过滤器盖着脸而被压低。杰西卡左右看了看--下面只有沙。保罗直视前面,看着裸露的沙漠的远处,注视着月亮经过时阴影的移动。“大约有三四公里宽。”他说。“沙蜥。”她说。“肯定是。”她只注意到自己疲惫,而浑身肌肉的疼痛使她的知觉变得迟钝:“我们可以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吗?”保罗放下背包,坐下来,靠在背包上。杰西卡把一只手放在他肩上,支撑着自己,倒在他旁边的岩石。她坐下时,感到保罗转过身去,听见他在背包里面找东西。“拿着。”他说。他把两粒能量胶囊塞进她手里时,她感觉到他的手有些干燥。她从滤析服水管中吸了一口水,把两粒能量胶囊吞进肚里。“把你的水喝完,”保罗说,“常言道,保存水的最好的地方是你的身体,它使你保持能量,你会更强壮。信任你的滤析服吧!”她服从了,把贮水袋中的水喝光,觉得恢复了一些体力。然后她想到,疲惫时,觉得这儿是多么安静啊!她回想起曾经听到诗人骑士哥尼。哈莱克说过:“一口干燥的食物和安静胜过充满牺牲和战斗的房舍。”杰西卡把这些话说给保罗听。“那是哥尼说的。”他说。她听出他说话的声调和方式,就像是对着某个死人在说话。她想:可怜的哥尼也许死了。阿特雷兹的军队不是死就是被俘,或者像他们一样迷失在这无水的沙漠中。“哥尼随时都有引语,”保罗说,“我现在听见他说话的声音:‘我将让河流于枯,把国土出卖给邪恶;我将让家园荒芜,把一切给予陌生人。’”杰西卡闭上眼睛,发现自己国儿子热情洋溢的话而感动得流泪。过了一会儿,保罗说:“你……感觉如何?”她明白他是问她怀孕的情况,于是说:“你的妹妹在数月内还不会生下来,我仍然感到……还有足够的体力。”她想:我与我儿子讲话多么正式啊!因为对这样微妙的问题的回答是比。吉斯特的方式,所以她寻找并发现她拘泥于形式回答的原因:我害怕我儿子,对他的奇怪的表现感到害怕。我害怕他在我面前看到的,也害怕他对我说的话。保罗把头罩拉下来,盖住眼睛,听着黑暗中昆虫的杂乱叫声,他心中充满沉默。他感到鼻孔发痒,他搔着痒,取下过滤器,闻到了浓浓的肉桂的气味。“这附近有混合香料。”他说。一股柔风吹拂着保罗的脸颊,使他的外衣打着皱褶。但是这风没有暴风的威胁,他感到了它们之间的差异。“不久,天就亮了。”他说。杰西卡点点头。“有一种方法可以安全通过那片沙漠,”保罗说,“弗雷曼人经过沙漠的方法。,‘”沙蜥呢?““如果我们在这里的岩石后面,用弗雷曼人使用的小鼓槌制造出金属的撞击声,”保罗说,“会让沙蜥忙上一阵子。”她瞥了一眼他们与另一个陡坡之间、月亮照亮的那片沙漠:“要花走四公里路的时间。”“也许。如果我们走过沙漠时,仅仅发出自然的声音,那种声音不会引来沙蜥。”保罗打量着广阔的沙漠,在他的预知梦境中搜寻着那神秘的启示:金属的敲击声,人工操纵的弗雷曼人小鼓槌的诡计。这个小鼓槌就装在他们逃亡用的背包里。他发现,奇怪的是一想到沙蜥,他所感觉到的完全是可怕的事情。他知道,它好像处于意识的边缘,沙蜥应该受到尊敬,不应该害怕它……如果……如果……他摇摇头。“必须发出没有节奏的声音。”杰西卡说。“什么?啊,是的。如果我们打乱我们的脚步……沙本身也要不时地移动,沙蜥不可能去调查每种小小的声音。然而在我们试验之前,我们应该休息好。”他望过去,看着那一堵岩壁,注意着那垂直的月影经过的时间。“再过一小时,天就要亮了。”“我们在哪里度过白天?”她问。保罗指着左边说:“那儿,北边悬崖拐弯的后面,你顺便可以看到被风吹凿成的顶风面,那里有一些深深的缝隙。”“我们最好现在就开始行动?”她问。他站起来,帮助她站起来。“你休息够了吗?可以往下爬吗?我想在我们宿营之前,尽可能到离沙漠近一点的地方。”“完全可以。”她点头示意让他带路。他犹豫了一会儿,拿起背包,背在肩上,转身沿着悬崖走下去。要是我们有吊带式减重器就好了,杰西卡想。往下跳到那里是很容易的事,可是吊带式减重器是另一个在广阔沙漠中避免使用的东西,也许它们与屏蔽一样会引来沙蜥。他们来到一个个向下悬垂的岩架边,看到他们后面的一条裂缝,月影勾画出它突出部分的轮廓,一直照到它的入口。保罗领路而下,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但是走得很快,因为月光持续不了多久的时间。他们盘旋向下,走入越来越黑的暗影中,向上的岩石隐隐约约与群星混合在一起。在一个朦朦胧胧的暗灰色沙面斜坡的边缘,裂缝变窄,大约十来米宽,沙面斜坡向下倾斜伸入黑暗之中。“我们可以从这里下去吗?”杰西卡小声问。“我想可以。”他用一只脚试了试斜坡表面。“我们可以滑下去,”他说,“等你听到我停下来为止。”“小心。”她说。他登上斜坡,向下滑去,沿着那柔软的表面滑到一个几乎填满沙的平地上,它位于岩壁中间的深处。他后面传来沙的滑动声,在黑暗中,他费力地望着斜坡上面,差点被沙暴击倒,然后一切又渐渐沉寂下来。“母亲?”他叫道。没有回答。“母亲?”他丢下背包,往斜坡上面爬,爬着,挖着,抛着沙,像一个发了狂的人。“母亲!”他喘着气,“母亲,你在哪里?”又一道沙暴倾泻下来,落在他身上,把他埋了起来。沙堆到腰部,他挣扎着爬了出来。她遇到了滑沙,被埋起来了,他想。我必须保持冷静,仔细解决这个问题。她不会立即窒息而死,她会使自己全身僵硬,减少对氧气的需要,她知道我会把她挖出来。使用她教的比。吉斯特方式,他那疯狂的心跳平息下来,脑子变得一片空白,过去的事没有留下多少记忆。在他的记忆中,每一次动作,每次滑行,都重新出现在脑中,随着内心的平静而移动。这种平静与那为全面回忆的实际需要的瞬间形成鲜明的对照。一会儿,保罗斜着往斜坡上爬,谨慎地探索着,直到找到裂缝壁,那里有一块向外弯曲的岩石。他开始挖,极其小心地把沙搬走,以免再引起滑沙。一块纺织物在他手下面露出来,他循着纺织物,找到一只手臂,沿着手臂,挖出了她的脸。“听见我说话吗?”他小声问。没有回答。他挖得更快了,挖出了她的肩膀。她是柔软的,他探到她缓缓的心脏的跳动。全身僵硬的自救法,他自言自语。他清理掉她腰部的沙,把她的双臂搭在他的肩上,沿着斜坡往下拉。开始慢慢地,然后尽可能快地拉,感到上面的沙快要塌了下来。他越来越快地拉,喘着气,尽力保持着平衡。他把她拉了出来,拉到满是硬物的岩缝地面上。他把她扛在肩上,摇摇摆摆地猛跑起来,这时,整个沙斜面塌下来,巨大的咝咝声在岩壁之间回响,并逐渐增大。他停在裂缝的一头,裂缝面临着下面大约三十米处、与沙丘相配的沙漠。他轻轻地把她放在沙里,说着话,让她从僵硬状态中恢复过来。她慢慢醒来,深而长地呼吸着。“我知道你会找到我。”她小声说。他回头看着裂缝:“如果我没有找到你,也许会更好些。”“保罗!”“我把背包丢了,”他说,“它被埋在一百吨的沙下面……至少……”“所有的东西都丢了?”“多余的水、滤析帐篷--所有重要的东西都丢了。”他摸了一下口袋,“定位指南针还在。”他摸了摸腰带:“小刀、双筒望远镜还在。我们可以好好看一下我们要死的这个地方。”在那一瞬间,裂缝左边,太阳正从地平线上升起,各种色彩在广阔的沙漠上闪烁,鸟儿躲藏在岩石中放声歌唱。但是,杰西卡在保罗脸上看到的只是绝望的表情,她蔑视地对他说:“这就是你受到的教育?”“难道你还不明白?”他说,“要在这地方活下去所需的一切都在那沙的下面。”“你找到了我。”她说。现在她的声音变得柔和,有理性。保罗蹲了下来。不久,他仰视着裂缝,看着新的斜坡,打量着它,记住了那松软的地方。“如果我们能固定住那斜坡的一小块地方和沙里挖的洞的表层,我们也许能把棍子插到背包处。水可以做到,但是我们没有足够的水……”他突然住口,然后说:“泡沫。”杰西卡一动不动,以免打断他的思考。保罗看着裸露的沙丘,用鼻子和眼睛搜索着,然后注意力集中在他们下面一片发黑的沙土上。“衰微香料,”他说,“它的香气--含碱量很高。我有定位罗盘,它的动能包是酸性的。”杰西卡直挺挺地靠在岩石上。保罗不理睬她,跳了起来,沿着风面,从裂缝尽头的倾斜面跑到沙漠里。杰西卡瞧着他走路的方式,时时中断前进的脚步--一步,停,两步,滑行,停……前进的步伐没有节奏,这是告诉掠夺成性的沙漠巨蜥,某个属于沙漠的东西在运动。保罗到了衰微香料处,铲起一堆衰微香料,用袍子包着,回到裂缝边。他把衰微香料放在杰西卡面前,蹲下来,用刀尖拆开定位罗盘,罗盘表面被拆了下来。他取下腰带,把罗盘的零件倒在上面,取出动能包,取下表面盘的机械装置,剩下空的罗盘底盘。“你需要水。”杰西卡说。保罗从脖子上取下贮水管,吸了一大口,把水吐在底盘里。如果失败了,就把水浪费了,杰西卡想,然而不管怎样,那也没关系。保罗用小刀划开能量包,把它的晶体倒进水里,它们起了少许泡沫。杰西卡看见他们上方有东西在动,她抬起头,看见一群鹰沿着裂缝边缘栖息着,盯着下面没有盖的水。伟大的圣母!她想,在那样远的地方它们就嗅到了水。保罗把盖子盖到罗盘上,去掉盖子按钮留下一个小洞,可以让液体流出。他一手拿着罗盘,一手抓起一把衰微香料,回到裂缝边,打量着斜坡的地势。他的袍子由于没有腰带拴着,在轻轻地飘动。他费力地走到斜坡中间,踢掉小沙带,搅起一团团灰尘。不多久,他停下来,把一撮衰微香料塞进罗盘,摇动着。绿色泡沫从原来是盖子按钮的小孔中流出来。保罗把它对准斜坡,在那里筑成、条低矮的堤坝。他开始踢掉它下面的沙,用更多的泡沫来固定挖开的洞的表面。杰西卡走到他下面,叫道:“要我帮忙吗?”“上来挖,”他说,“我们还要挖大约三米,快接近那东西了。”他说话时,罗盘盒里不再有泡沫流出来。“快点,”保罗说,“不知泡沫能使沙固定多长的时间。”杰西卡爬到保罗身边,他又把一撮衰微香料塞入罗盘盒,摇动着,泡沫又流出来。保罗筑着泡沫堤,杰西卡用手挖沙,把挖出来的沙抛到斜坡下面。“有多深?”她气喘吁吁地问。“大约三米,”他说,“我能说出大概位置,我们不得不把洞扩大。”他往旁边移了一步,在疏松的沙里滑了一跤。“斜着往后挖,不要直接往下挖。”杰西卡照他说的做。洞慢慢地往下延伸,到了与盆地表面平行的地方,但还是看不到背包。“我可能算错了?”保罗自问,“我开始有些恐慌,造成了错误。”他看着罗盘里剩下的不到两盎司的酸液。杰西卡在洞里伸直身子,用被泡沫污染的手在脸颊上擦了擦,她的目光碰到保罗的目光。“上层面,”保罗说,“轻一点,好。”他又往罗盘盒里塞进一撮衰微香料,让泡沫冒出来,滴落在杰西卡手上。她开始在洞的上面一层的斜面上切成一个垂直面,手第二次切过垂直面时碰到了硬物。她慢慢地沿着上面有塑料扣子的背带挖着。“不要动它。”保罗小声说。“我们的泡沫用完了。”杰西卡一手抓住背带,抬头看着他。保罗把定位罗盘扔到盆地里,说:“把你的另一只手给我,仔细听我说。我把你拉到边上,并向上拉,但你抓住带子不要松手。我们顶上不会有更多的沙倾泻下来,这个斜坡已经被固定住了。我要做的是让你的头偏离开沙。一旦那个洞被沙填满,我可以把你挖出来,把背包拉上来。”“我知道了。”她说。“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她的手指握紧了背带。一下猛拉,保罗把她一半身子拉出了洞,泡沫堤塌下来,沙倾泻而下,但是她的头却露在外面。沙泻停止时,杰西卡站在齐腰深的沙里,她的左臂和肩仍埋在沙里,下颌受到保罗袍子上皱褶的保护,而她的肩因张力而感到疼痛。“我仍然抓着背带。”她说。保罗慢慢把手伸进她旁边的沙里,摸到背带。“我们一起来,”他说,“慢慢使力,不要把背带拉断了。”他们把背包带拉上来时,更多的沙倾泻而下。当背带露出沙面时,保罗停止拉动。他把他母亲从沙里救出来,然后一起沿斜坡向上拉,把它拖出沙坑。在几分钟内,他们已站在裂缝里,背包抱在他们之间。保罗看着他母亲,泡沫染污了她的脸和长袍,沙在泡沫干了的地方结成块,看起来好像她是潮湿的、绿色沙球状的靶子。“你看起来一团糟。”他说。“你自己也不那么好看。”她说。他们开始大笑起来,接着哭了。“那件事本来不应该发生,”保罗说,“怪我粗心大意。”她耸耸肩,感到成块的沙从她袍子上落下去。“我把帐篷搭起来,”他说,“你最好脱下袍子,把沙抖掉。”他拿起背包,转身走开。杰西卡点头表示赞同,但是突然感到太累,不愿意回答。“岩石上有一个洞,”保罗说,“以前有人在这里搭过帐篷。”为什么不呢?她一边刷打着袍子一边想。这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地方--在岩壁深处,面对大约四公里远的另一个悬崖--高高在上,足以避免沙蜥的袭击,但又近得可以很容易到达要越过的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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