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之球-10

“录像带上是不会出现幻象的,”哈里说道,“而且,我也看到了他。”  “你看到他了吗?”诺曼问道。  “是的。我刚醒来,做了个梦,梦见我们得救了。当时我正躺在床上,忽然听到脚步声,他走进了屋子。”  “你和他说话了吗?”  “说了。不过那人很滑稽。他很呆板,有点讨人厌。”  诺曼点点头。“你可以看得出来,他有点儿不正常。”  “是的,你看得出来。”  “可是他从哪儿来的呢?”贝思问道。  “我可以猜想到一种可能性,”特德说道,“他从大球中来,或者,至少他是大球制造的。是杰里制造的。”  “杰里干吗要那样做?来侦察我们吗?”  特德摇摇头。“我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他说道,“在我看来,杰里有创造事物的本领——制造动物。我认为杰里并不是一条巨型鱿鱼,然而杰里创造了那条攻击我们的巨型鱿鱼。我认为,杰里并不想攻击我们。根据贝思告诉我们的一切,一旦杰里创造了那条鱿鱼,那么鱿鱼就会攻击居留舱,因为它以为这些筒体就是它的死敌——鲸鱼呢。”  大伙儿皱着眉头,听着特德的设想。对诺曼来说,要解释这件事太容易了。“我觉得存在着另一种可能。杰里是怀有恶意的。”  “我不信,”特德说道,“我不信杰里怀有恶意。”  “他的行为肯定带有敌对情绪,特德。”  “可是,我觉得他并非蓄意与我们为敌。”  “不管他是什么动机,”弗莱彻说道,“我们最好别再遇到第二次攻击,因为居留舱的结构无法再抵御攻击。维生系统也是一样。”  “在第一次攻击之后,我得增大气压,”弗莱彻说道,“目的在堵住裂缝。为了不让海水灌入,我不得不增大舱内气压,使它大于舱外的水压。这样做虽挡住了海水进舱,然而这意味着气体通过裂缝大量外泄。一个小时的修复工作,耗费了几乎16小时所需的储备气体。我一直在担心,我们的空气会不够用。”  一时间谁也不说话。大伙儿都在考虑这番话的内在涵义。  “为了弥补这部分损失,”弗莱彻说道,“我已经把舱内气压降低了3公厘。目前我们的气压稍微偏低,不过,我们应当没有不适的感觉。我们的空气可以使我们坚持到最后。但是,在这种条件下,倘若再来一次攻击,我们就会像啤酒罐一样被压垮。”  诺曼不喜欢听到任何有关此类问题的谈话,可是在此同时,弗莱彻的能力又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他思忖道,弗莱彻是他们必须利用的一个人才。“要是我们再遇到一次攻击的话,你是否建议我们采取什么措施呢?”  “唔,我们在B号筒体内有一种称做HVDS的东西。”  “那是什么?”  “高压防御系统。在B号筒体内有一只小盒子,它使筒体的金属墙始终带电,以防止金属电解腐蚀。电压非常低,使你感觉不到。然而,与这只盒子相连的还有一只绿盒子,那就是高压防御系统。这实际上是一只弱电流升压器,能向筒体表面输送200万伏特的高压电流。这种电流对任何动物来说,都会感到不舒服。”  “我们原来为什么没有使用呢?”贝思问道,“巴恩斯为什么不使用它,而冒险——”  “——因为绿盒子也存在着问题。”弗莱彻解释道,“首先,这只是一种理论的假设。据我所知,在海底实际工作环境里从未使用过。”  “是的,可是它一定进行过试验。”  “不错。在每次试验中,它都在居留舱内引起火灾。”  又是一阵沉默,大伙都陷入了沉思。最后诺曼问道:“火势很凶猛吗?”  “火会烧着绝缘层,墙内的垫料。”  “那火会使垫料脱落!”  “我们在几分钟内就会团热量散失而死去。”  贝思问道:“火灾会造成多大灾难?火需要氧气才能蔓延,可是我们在海底的空气中,只有2%的氧气。”  “不错,哈尔彭博士,”弗莱彻说道,“但空气中的氧气实际含量不停地在变化。居留舱的结构使它在短时间里输氧高达16%,每小时4次。这完全是自动控制的,你无法改变它。要是空气含氧量那么高,火就会熊熊燃烧——比海面上还要快三倍。那就很容易失去控制。”  诺曼环视了一下筒体四周。他看到墙上挂着三台灭火器。现在他想到这一点,才发现居留舱内各处都安放着灭火器。原先他怎么也不会注意到这些灭火器的。  “即使我们能控制火势,对维生系统来说也是一场劫难。”弗莱彻继续说道,“空调无法再处理更多的一氧化物副产品和烟灰啦。”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弗莱彻说道,“那就是我的建议。”  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然后点点头。  “好吧,”诺曼说道,“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我们只好希望我们不再遭受攻击。”  “再一次攻击……”大伙儿都在想着这件事,屋子里又出现长时间的沉默。接着,蒂娜控制台的气体等离子体阅读屏幕上出现跃动,一个轻轻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屋子。  “我们遇到了周边的上升暖气流。”蒂娜平板地说道。  “在哪儿?”弗莱彻问道。  “北边。正在靠拢。”  他们在监视器上看到了一排字:  我来了。  他们把舱内外的灯全关上了。诺曼透过舷窗定睛朝外窥视,竭力在黑暗中看清窗外的一切。他们早就知道,在这个深度的海底并不是绝对的黑暗;太平洋的海水如此清澈,光线甚至能透过1,000英尺的海水射到海底。光线非常微弱——埃德蒙兹把它比作星光——不过诺曼知道,在水面上你能靠星光看清一切。  现在他把手放在脸的两侧,挡住从蒂娜的控制台上射来的微弱光线,等着双眼适应周围的环境。在他身后,蒂娜和弗莱彻正在控制台上干活。他听到屋子里水中听音器在嘶嘶作响。  这一切又开始了。  特德站在监视器旁,喊道:“杰里,你能听到我吗?杰里,你在听吗?”可是没能和对方接上话。  诺曼还是一个劲儿地凝望着舷窗外,这时贝思来到他的跟前。“看得到什么吗?”  “还没看到任何东西。”  在他们身边,蒂娜说道:“80码,正在靠近……60码。你想用声纳吗?”  “不用声纳,”弗莱彻说道,“不用任何使它对我们产生兴趣的东西。”  “那么,我们应关闭电子装置吗?”  “关闭一切。”  控制台的灯灭了。现在只有他们头上的加热器散发出红光。他们坐在黑暗中,呆呆地望着窗外。诺曼设法回忆需要多长时间,双眼才能适应在黑暗中观察四周。他想起来了,也许要三分钟才行。  他开始着清了周围事物的形状:海底栅极的轮廓,朦胧中太空船那高高的翼翅赫然耸立在他眼前。  然而,还有别的东西。  远处有一道绿光,在目光所及的最远处。  “这就像升起了一个绿色的太阳。”贝思说道。  那道绿光愈来愈强,随后他们看到了一个形状难以描绘的绿色物体,上面有一道道横向条纹。诺曼思忖道,这就像我们原先看到的形象。就是这个模样。但他无法辨认出它的具体特征。  “这是鱿鱼吗?”他问道。  “是的。”贝思回答说。  “我看不到……”  “你看的是尾部嘛。它身子朝着我们,触须在后面,被身子挡去了部分。这就是你看不清的原因。”  鱿鱼变得愈来愈大。它确确实实是向他们游来。  特德从舷窗又匆忙跑到控制台跟前。“杰里,你在听我们说话吗?杰里?”  “电子设备关着,菲尔丁博士。”弗莱彻说道。  “唔,看在老天的分上,让我们设法和他对话吧。”  “我认为我们已经过了谈话阶段了,先生。”  那鱿鱼发出暗淡的光芒,整个身子呈深绿色。诺曼可以看到它身上有一个垂直的脊。那动弹的触须和臂已清晰可见。它的轮廓变得愈来愈大。鱿鱼在做横向移动。  “它快要绕过栅极了。”  “是的,”贝思说道,“它们是很聪明的动物,会积累经验。也许它并不喜欢上一次的撞击栅极,所以它就记住了。”  鱿鱼从太空船的翼翅旁游过。他们已经能估量出它的体积。它有一幢房子那么大,诺曼心中思忖道。那畜生平稳地向他们游来。他的心怦怦直跳,产生了一种恐惧感。  “杰里吗?杰里吗?”  “别做声啦,特德。”  “30码,”蒂娜报告道,“还在靠近。”  当鱿鱼进一步逼近时,诺曼能够数出它有几条臂。他还看到了两根长长的触须,两根闪光的带子,从身体远远地向外伸去。当它的身子在进行有节奏的收缩时,它的前臂和触须似乎随意地在水中漂动。鱿鱼用身子划着水,而不是使用它的臂。  “20码。”  “老天爷,它真大。”哈里说道。  “你知道吗,”贝思说道,“在人类历史上,我们是第一批看到自由游动的巨型鱿鱼的人。这是个重要的时刻啊。”  他们听到了汩汩的流水声——当鱿鱼靠近时,海水朝水中听音器不断涌来。  “10码”  有一阵子,那巨大的畜生转过身子朝着居留舱,他们可以看到它的侧面——庞大发光的身子,有30英尺长,上面长着一双巨大的眼睛;环绕头部生长的臂,像毒蛇一样舞动着;两条长长的触须,每条的末端都平平地展开,像片叶子。  鱿鱼继续转动着,最后它的臂和触须向居留舱伸来。他们瞥见了它的嘴:在一团发光的绿色肌肉中,轮廓分明的嘴在那儿,急不可待地一张一合。  “哦,老天爷……”  鱿鱼在靠近。藉着舷窗中透过的绿光,他们可以互相看清对方。这真叫人吃惊,诺曼思忖道,又开始了,这次我们在劫难逃啦。  一条触须向居留舱扫来时,发出了“砰”的声响。  “杰里!”特德大声叫道。他把嗓门扯得高高的,充满了紧张情绪。  鱿鱼停了一下,侧动着身子。他们看到它的巨眼正直愣愣地望着他们。  “杰里!听我说!”  鱿鱼似乎迟疑起来。  “它在听着呢!”特德大声喊道。他从舱壁的托架上取下信号灯,向舷窗外照去,让灯一亮一暗。鱿鱼巨大的身躯发出了绿光,随后暗了一下,接着又浑身通绿。  “它在听着。”贝思说道。  “它当然在听。它有灵性嘛。”特德又飞快地让灯一亮一暗了两下。  鱿鱼也两次闪烁光亮。  “它怎么会这样做呢?”诺曼问道。  “这是一种叫做色素细胞的皮肤细胞,”贝思解释道,“这种动物能随意张开或关合这些细胞,可以阻挡光线。”  特德把灯一亮一暗地闪了三次。  鱿鱼也三次闪烁光亮。  “它做得十分迅速。”诺曼说道。  “是的,十分迅速。”  “它具有灵性,”特德说道,“我一直这么对你们说的嘛。它有灵性,而且想和我们谈话。”  特德打出了一长两短的信号。  鱿鱼也做了相应的回答。  “真是个好孩子,”特德说道,“你就这样继续和我交谈吧,杰里。”  特德又打出一个较为复杂的信号,鱿鱼做了回答,只是它随后便向左游去。  “我得使它继续交谈。”特德说道。  随着鱿鱼游动,特德也从一个舷窗赶到另一个舷窗,不停地闪着灯光。鱿鱼依然闪烁着它的身子作为回答,但诺曼觉得,现在鱿鱼已另有所图。  他们随着特德从D号筒体来到C号筒体。特德用灯打着信号。鱿鱼做着回答,但它仍然在前进。  “它在干什么?”  “也许在引导我们……”  “为什么?”  他们来到B号筒体,那儿放着维生系统的设备,但B号筒体中没有舷窗。特德来到A号筒体——密封舱。这儿也没有舷窗。特德立即跳下去,打开地板上的舱盖,露出了黑沉沉的海水。  “小心,特德。”  “我对你们说,它是有灵性的。”特德说道。他脚下的海水闪耀出柔和的绿光。“它到这儿了。”他们还看不到鱿鱼,只能见到那绿色的闪光。特德向水中打着灯光信号。  绿光做出了回答。  “还在对话,”特德说道,“只要它还在对话——”  那条触须以令人震惊的速度,猛地跃过水面,卷成一个巨大的弧形,哗的一下围住了密封舱。诺曼一眼望去,只见那发光的须干有一个人的身子那么粗。一片5英尺长、巨大的发光叶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身旁扫过。他迅速低头躲避,但看到这片叶子已击中贝思,把她打倒在一边。蒂娜害怕得尖叫起来。刺鼻的阿摩尼亚味灼痛他们的眼睛。那条触须又回头向诺曼扫来。诺曼用双手护住自己。巨臂把诺曼摔得直打转,使他撞在密封舱的金属墙上。他碰到了它滑腻腻、冷冰冰的皮肤。那动物的力气大得叫人难以置信。  “离开,各位立即离开,别碰金属墙!”弗莱彻在高声叫道。特德跌跌撞撞地往上走着,试图离开舱盖和那条扭动的巨臂;他快接近筒体的门时,那叶状的触须又回头扫来,把他一把裹住,盖住了他的大半个身子。特德呻吟着,用手推着叶状的触须。他的眼睛因恐惧而睁得好大。  诺曼向他跑去,但是哈里一把抓住他。“别管他!你现在是无能为力的!”  特德被它卷在空中来回摔着,从这堵墙撞到那堵墙上。他的头部垂着,鲜血从他的前额不停地流到发光的触须上。那条巨臂还把他前后晃着。每撞击一次,那筒体就发出一阵轰响。  “快走!”弗莱彻叫道,“各位快离开这儿!”  贝思连滚带爬地打他们身旁经过。正当第二条触须也窜出水面钳住特德时,哈里猛地拽住诺曼。  “离开金属墙!见鬼,离开金属墙!”弗莱彻还在吼着。当他们踏上B号筒体的地毯时,她合上了绿盒子的开关。随着200万伏特的高压电流传遍整个居留舱,发电机发出了嗡嗡声,红色的散热器看起来变得模糊不清。  反应立刻显示了出来。由于居留舱遭到巨大力量的打击,他们脚下的地板在来回摇晃着。诺曼发誓他听到了刺耳的尖叫声,不过这或许是金属震动发出的声音。那两条触须飞快地退出了密封舱。他们最后一眼看到特德,是在他被拽下漆黑的海水之前。弗莱彻猛地推开绿盒子的开关。然而警报已经响起,警告板的灯亮了。  “着火啦!”弗莱彻吼道,“E号筒体着火啦!”  弗莱彻给他们都戴上防毒面罩。诺曼的面罩老是往下滑,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们来到D号筒体时,里面已充满了浓烟,他们拼命地咳嗽,走起路来踉踉跄跄,还不时撞在控制台上。  “伏下身子。”蒂娜大声喊道,一边跪了下来。她在前面领路,弗莱彻仍然留在B号筒体。  在他们前面,愤怒的烈火烧得通红,映出了通向E号筒体的舱门。蒂娜抓过一支灭火器,便穿过舱门。诺曼紧随其后。起先他以为整个简体都烧着了。熊熊烈焰吞噬了侧面舱壁的隔层垫料,浓烟直冲天花板。舱内的炽热明显可以感觉到。蒂娜拿着灭火器在屋子四处跑着,开始喷出白色的泡沫。诺曼在火光中看到了另一支灭火器,便一把抓在手上。然而灭火器的金属外壳被烧得烫手,他把它摔在地上。  “D号筒体失火了,”弗莱彻在内部通信系统中说道,“D号筒体失火了。”  老天爷,诺曼思忖道。尽管带着面罩,辛辣的烟雾还是使他不停咳嗽。他从地上拾起灭火器,喷出泡沫。温度马上降了下来。蒂娜大声对他说了什么,然而他除了大火的燃烧声外,什么也没听到。他和蒂娜渐渐把火扑灭了,但是靠近舷窗的地方还有一大片火。他转过身子,向脚下正在燃烧的地板喷射着。  诺曼没有想到会发生爆炸,那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耳疼。他回过头来,只见屋子里一根救火皮带已被解开。接着他意识到,原来有一扇小舷窗被震破或是烧毁了,海水正在以不可思议的力量涌入。  他找不到蒂娜,随后发现蒂娜已被击倒在地。她站起身来,大声对诺曼说了些什么,然后又滑倒在地,滑进了哗哗而来的水流中。那股水流把她的身体托了起来,猛地朝对面的墙上摔去。诺曼知道,她必死无疑。当他低下头时,他看到蒂娜脸朝下,漂在迅速淹没屋子的海水中。她的后脑勺裂开了。他看到了她紫红的大脑。  诺曼转过身子,拔腿就逃。海水已漫过舱门门槛,他赶忙关上沉重的舱门,转动轮子,把门扣住。  诺曼在D号筒体内看不到任何东西。烟雾比刚才更浓。在浓烟中,他模糊地见到一团团火焰。他听到灭火器在嘶嘶作响。他的灭火器在哪儿?他准是把它丢在E号筒体了。他像个瞎子似的在墙上摸索着,寻找另一支灭火器,一面拼命地咳着。尽管戴着面罩,他的眼睛和肺部还是感到烧灼般的疼痛。  接着,随着巨大的金属声响,震动开始了。由于舱外巨型鱿鱼的撞击,居留舱又晃动起来。他听到弗莱彻在内部通信系统中说话,但她的声音沙沙作响,压根儿听不清。震动持续着,金属的舱体发生可怕的扭动。诺曼思忖道,我们要完蛋啦。这一次,我们真的完蛋啦。  他无法找到灭火器,然而他的手在墙上碰到一个金属的东西。诺曼在烟雾中用手摸着,心里想知道这往外突起的东西究竟是什么。随后,200万伏特的高压电从他的手上传遍他的全身。他尖叫一声,向后倒去。  五  DH-8号居留舱  “你带来几枝?”哈里用手转动着枪,一边问道。  “5枝,”诺曼答道,“我只能带那么多。”  “不过,这有效吗?”哈里仔细地检查着装有易爆炸药的枪头。  “有效。整个触须都被炸烂了。”  “我看到鱿鱼溜走了,”哈里说道,“我猜想,你一定是做出了什么举动。”  “贝思在哪儿?”  “我不知道。她的工作服不在了。我想,她也许到太空船去了。”  “去船上了?”诺曼皱着眉头问道。  “我只知道我醒来时她已经走了。我猜想你去了那个居留舱。后来我见到那条鱿鱼,就试图用无线电通知你。可是我想那金属板挡住了电波。”  “贝思走开了?”诺曼感到一股怒气油然而起。在他外出期间,贝思本该守在通信控制板跟前,注意观察感测器的动静。可是她没在这儿,却去船上了?  “她的制服不在了。”哈里重复了一遍。  “狗娘养的。”诺曼骂道。他突然变得怒气冲冲、义愤填膺。他朝着控制台踢了一脚。  “小心那儿。”哈里说道。  “见他妈的鬼!”  “放松点,”哈里劝道,“听我的话,放松点,诺曼。”  “她到底想干什么?”  “听我的,坐下来,诺曼。”哈里把他拉到椅子踉前。“我们都累了。”  “没错,我们都累啦!”  “放松,诺曼,放松点……要记住你的血压。”  “我的血压正常得很!”  “现在可不是了,现在高啦,”哈里说道,“你的脸都发紫了。”  “她怎么能让我到外面去,而自己却离开这儿呢?”  “情况更糟糕,她自己也出去了。”哈里说道。  “可是她再也不密切注意我的安危啦。”诺曼说道。随后他立即想到自己为什么如此气愤——他之所以气愤,是因为他害怕了。在他个人处于巨大危险的情况下,贝思抛弃了他。在海底深处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他们互相需要——他们得互相依靠。然而贝思不可信赖,这使他感到害怕,而且气愤。  “你们能听到我的话吗?”内部通信系统中传出了贝思的声音,“有人听到我的话吗?”  诺曼伸出手去拿麦克风,但是哈里抢了过去。“我来回答。能,贝思,我们能听到你的话。”  “我在太空船上,”贝思说道,她的声音在内部通信系统中显得尖锐而急促,“我又找到另一个船舱,在船尾,船员卧舱的后面,非常有趣。”  非常有趣,诺曼思忖道。老天爷,非常有趣。他从哈里手中一把抓过麦克风。“贝思,你到底在那儿干什么?”  “哦,你好,诺曼。你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呃?”  “差点就回不来了。”  “你遇到麻烦了吗?”她的口气中并没有关心的成分。  “是的,遇到了麻烦。”  “你没事吧?你的声音听起来像在生气。”  “我的确在生气。贝思,你为什么在我外出的时候离开这儿?”  “哈里说他会替我看着嘛。”  “他说什么?”诺曼望着哈里。哈里摇摇头,表示没有这回事。  “哈里说,他来接替我看着控制台。他要我来船上。既然当时四周没有鱿鱼,看来是个机会嘛。”  诺曼用手捂住麦克风。“我不记得说过那些话。”哈里否认道。  “你对她说过吗?”  “我不记得对她说过。”  贝思说道:“你问他好了,诺曼。他会告诉你的。”  “哈里说,他从来没有讲过。”  “唔,他在撒谎。天哪,你是怎么想的?你在外面的时候,我会抛弃你吗?”贝思停顿了一下。“我绝不会那样做的,诺曼。”  “我发誓,”哈里对诺曼说道,“我从来没有和贝思说过什么。我根本没有和她谈过话。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当时这儿没有任何人。倘若你非要我说什么的话,那就是她一直想去船上。”  诺曼想起来了,贝思当时很快地便同意他去潜艇,使他多么惊讶。或许,哈里说得没错,他思忖道。或许,贝思一直在盘算这件事。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哈里问道,“我想,她脑袋瓜出了毛病。”  内部通信系统内又传出贝思的声音:“你们两个家伙弄明白了吗?”  诺曼回答道:“我想弄明白了,贝思。”  “好,”贝思说道,“我在这儿有了新发现,在太空船内。”  “什么新发现?”  “我已经发现了那些乘员。”  “你们俩来了。”贝思说道。她正在太空船舒适的米色驾驶室内,坐在控制台上。  “是的。”诺曼应道,一面朝她望去。她看上去没有异样。要是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她比原先还显得神气些,模样更健康,目光更清澈。她看上去确实很漂亮,他思忖道。“哈里认为,鱿鱼不会再来了。”  “鱿鱼刚才在那儿吗?”  诺曼把他遭到攻击一事简单地说了一下。  “老天爷。我很抱歉,诺曼。要是我刚才知道的话,我绝对不会离开。”  她说话的样子根本不像任何脑袋出毛病的人,诺曼思忖道。她说起话来恰如其分,语气真诚。“不管怎么说,”他说道,“我打伤了它,因此哈里认为它不会再来。”  哈里说道:“我们无法确定谁应当留在那儿,因此我俩一起来了。”  “唔,这边走。”贝思说道。她领着他们往回走,穿过乘员舱,经过乘员睡觉的20张床铺,来到大厨房。诺曼在厨房里歇下脚,哈里也停了下来。  “我饿了。”哈里说道。  “吃点东西吧。”贝思说道,“我吃过了。这儿有一种果仁条之类的东西,味道不错。”她打开厨房抽屉,取出用锡箔纸包成的果仁条,给他们每人一块。诺曼撕去锡箔纸,看到像巧克力那样的玩意儿,吃起来干干的。  “有什么可以喝的吗?”  “当然有啰。”贝思一把拉开冰箱门。“要喝特制可乐吗?”  “你在开玩笑……”  “这种罐头的图案设计和我们的不一样,可能是热饮,不过确实是特制可乐。”  “既然那家公司50年后都不会倒闭,”哈里说道,“我要买他们的股票啦。”他读着罐头上的文字。“太空旅行探险指定饮料。”  “是呀,一种推销广告。”贝思说道。  哈里把罐头转了半圈。另一面印着日文字。“我倒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那意思是,不管怎么说,千万别买那种股票。”贝思答道。  诺曼喝着可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打他上次来这儿看了以后,厨房里仿佛发生了难以捉摸的变化。他不是十分肯定——上次来时他只是飞快地扫了一眼——但是他通常对屋子的布局记得很清楚。他的妻子老是开玩笑说,什么样的厨房,诺曼都能熟门熟路。他说道:“我记得厨房里没有冰箱。”  “我自己从来也不注意这种事儿。”贝思说道。  “事实上,”诺曼说道,“我觉得整个屋子都变了,看上去比原来的大,而且——我也说不清——不一样了。”  “那是因为你饿了。”哈里咧嘴笑道。  “也许是的。”诺曼说道。哈里可能说得没错。在60年代,人们对视觉曾进行一系列的研究,结果说明人们的主观意识会根据其预先的想象来理解模糊的观察对象,在饥饿的人眼里,什么都像食物。  可是这间屋子看上去确实与原先的不一样了。譬如,他记得进厨房的门不像现在那样在左边。他记得是在墙的中间,而那墙隔开了床铺和厨房。  “这边走。”贝思说道,领着他们继续往船尾走,“实际上,正是冰箱给了我启发。这种东西装有许多食品,是被派遣穿过黑洞的考察船上用的。可是,配备一只冰箱——干吗要费神干这种事?这使我想到,也许有着一伙船员。”  他们进入一个很短的玻璃墙通道。一道深紫色的光从上方向他们射来。“紫外线,”贝思说道,“我不知道是什么用途。”  “杀菌消毒用的?”  “可能是的。”  “可能是洗太阳浴的,”哈里说道,“维生素D。”  随后他们进入一间大屋子,诺曼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地方。屋子的地板透出紫光,使整个屋子自下而上沐浴在一片紫外线中。四面墙上竖着一排排直径很粗的玻璃管。每根管子内是一条窄窄的银色褥垫。那些玻璃管似乎都空着。  “这边来。”贝思说道。  他们仔细看着一根玻璃管。一个赤裸裸的女子,当年十分美丽,这一点现在仍然看得出来。她的皮肤吴深棕色,满是皱痕。她的身躯已经干枯了。  “木乃伊吗?”哈里问道。  贝思点点头。“我想来想去也只能这么认为。我没有把它打开,怕遭感染。”  “这间屋子是干什么用的?”诺曼问道,一边朝四周张望。  “这一定是某种冬眠室。每根管子都分别与维生系统——供电设备、空气控制器、加热器、各种装置——相连接在隔壁屋子里。”  哈里数了一下。“20根管子。”他说道。  “铺位也是20个。”诺曼说道。  “那么,其余的人在哪儿呢?”  贝思摇摇头。“我不知道。”  “这个女人是唯一留在这儿的吗?”  “看来好像是的。我还没发现其他人。”  “我倒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死去的。”  “你进过那个大球吗?”诺曼向贝思问道。  “没有。问这干吗?”  “只是心里感到纳闷。”  “你是想知道这些乘员是否是在那个大球搭乘之后死去的?”  “基本上是这样。”  “我认为,不论从什么意义上来说,这个大球都不具有侵略行为,也不会带来任何危险。”贝思说道,“这些乘员很可能在旅行过程中死于自然原因。譬如,这名女子被保存得如此之好,这会使你想知道她是否因辐射致死。在黑洞的周围有着强大的辐射网嘛。”  “你认为这些乘员是穿过黑洞时死去的,而那个大球是后来自动搭载在太空船上的吗?”  “有这个可能。”  “她很漂亮,”哈里盯住玻璃管望着,一面说道,“那些记者看到后会发疯的,是不是?一名未来的性感女子被发现全裸,而且木乃伊化了。晚上11点放的电影。”  “她的个子也很高,”诺曼说道,“她一定超过6英尺。”  “一名亚马孙女子①,”哈里说道,“长一对大奶子。”  ①亚马孙是相传曾居住在黑海边的一族女战士中的一员。  “行啦。”  “有什么不对的——为她而愤愤不平吗?”哈里说道。  “我觉得没有必要作出那种评论。”  “事实上,贝思,”哈里说道,“她有点像你。”  贝思皱起了眉。  “我是当真的。你有没有好好瞧瞧她?”  “别胡思乱想啦。”  诺曼用手挡住地板上紫外线灯管的反射,细细地看着那玻璃管。这名被木乃伊化的女子确实像只思——比贝思年轻,比她高,比她结实,然而和她很像。“哈里说得没错。”诺曼说道。  “也许,她是未来的你。”哈里说道。  “不,她显然才20来岁。”  “也许她是你的孙女。”  “完全不可能。”贝思反驳道。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的,”哈里说道,“珍尼弗像你吗?”  “不太像。不过她正处于成长的阶段。她不像这名妇女,我也不像。”  贝思肯定地否认她和那名木乃伊化的女子有任何相像之处,或是存在任何联系,这使诺曼感到很吃惊。  “贝思,”他问道,“你认为这儿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这名妇女是唯一留下的?”  “我认为,她在这次探险中地位重要,”贝思说道,“她甚至可能是船长,或者副船长。其他人大多是男子。他们干了某种蠢事——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某种她建议他们不要做的事——结果他们都死了。她一个人继续生活在这艘太空船中。她驾驶着它回家。但是她也出了差错——某种她身不由己的事——于是她死了。”  “她出了什么差错?”  “我不知道,某种差错。”  有趣极了,诺曼思忖道。他从来也没有这么想过,可是这间屋子——就此而言,这整个太空船——是一个罗夏①测验室,或者更确切地说,是TAT,主题统觉测验。主题统觉测验是一种心理测验,由一系列意义模糊的图画组成,受测对象应当说出他们认为这些图画中发生了哪些事情。由于这些图画并不暗示任何明确的故事,受测对象便提供故事。这些故事常是在介绍说故事的人的情况,而不是这些图画的内容。  ①Rorschach,瑞士精神病学家,因设计广泛应用于精神病临床诊断的墨迹测验而闻名。  贝思是在讲述着她对这个屋子的奇思怪想:一位妇女是这次远征探险的负责人,那些男人没能听取她的忠告,结果都死了;她仍然活着,是唯一的幸存者。这个故事并没有涉及太空船的许多情况,但告诉了他们贝思的许多体验。  “我明白了,”哈里说道,“你的意思是她就是那个出了差错的女人。她驾驶太空船深入过去,结果跑太远了。典型的女性驾驶员。”  “你对什么事情都得开玩笑吗?”  “你对什么事情都得那么当真吗?”  “这是当真的事。”贝思说道。  “我来给你说个不同的故事吧,”哈里说道,“这个女人毁了一切。她应当去做某件事情,可是她忘了,或是出了差错。随后她就进入冬眠。由于她的过错,其余的乘员都一命呜呼,而她再也没有从冬眠中醒来——她终于没有意识到自己干了些什么,因为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实际上发生了什么情况。”  “我相信,你比较喜欢这个故事,”贝思说道,“这完全符合你们黑人男子对妇女典型的鄙视。”  “别当真。”诺曼说道。  “你对妇女拥有的力量表示不满。”贝思说道。  “什么力量?你把举重称作力量?那仅仅是力气——力气是来自于软弱的感觉,而不是力量。”  “你是个没有血肉的小人。”贝思说道。  “你打算干什么?把我揍得鼻青脸肿?这就是你心目中的力量?”  “我知道什么是力量。”贝思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一边说道。  “别生气,放松些,”诺曼说道,“我们不要再谈这件事了。”  哈里问道:“你是怎么看的,诺曼?你对这个屋子也有故事可说吗?”  “不,”诺曼回答道,“我没有故事。”  “噢,得啦,”哈里说道,“我敢打赌,你一定有。”  “不,”诺曼说道,“我不打算在你们两个之间搞折衷调和。我们得一起待在这儿。只要我们还留在海底,我们就得互相合作。”  “是哈里挑起的,”贝思说道,“从旅行一开始,他就设法给每个人制造麻烦,老是那种卑鄙恶毒的言论……”  “哪些卑鄙恶毒的言论?”哈里问道。  “你完全明白是哪些卑鄙恶毒的言论。”贝思答道。  诺曼走出了屋子。  “你上哪儿去?”  “你们的听众要走啦。”  “为什么?”  “因为你们俩让人感到厌烦了。”  “哦,”贝思说道,“头脑冷静的心理学家断定我们使人感到厌烦了?”  “是的。”诺曼回答道。他头也不回地穿过那条玻璃通道。  “你对别人作了这一番评价后,想躲到哪儿去?”贝思朝他的背影大声吼道。  诺曼继续往前走着。  “我在对你说话呢!我对你说话时,你不准离开,诺曼!”  他又一次走进厨房,打开那些抽屉,寻找果仁条。他的肚子又饿了,搜索食品使他忘了其他两人。他得承认,目前事态发展的方式使他深感不安。他找到一块果仁条,撕开锡箔纸,吃了起来。  不安,但不是惊奇。在研究团体动力时,他早就检验出一条古老的格言是千真万确的:“三人不欢。”在高度紧张的环境里,由三人组成的群体本来就是不稳定的。倘若每个人没有明确规定的职责,这个群体往往会形成不断变换的联盟,两个反对一个。这就是目前发生的状况。  他吃完了一块果仁条,立即又吃另一块。他们还得在这儿待多久?至少还有36个小时以上。他想找个地方放剩下的果仁条,可是他的聚酯纤维连衣裤上没有口袋。  贝思和哈里走进厨房,一副很后悔的样子。  “想吃果仁条吗?”诺曼问道,一面咀嚼着食品。  “我们想表示歉意。”贝思说道。  “为什么?”  “为了做出孩子般的举动。”哈里说道。  “我很难为情,”贝思说道,“我感到懊悔,居然那样发脾气。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十足的白痴……”贝思垂着头,盯着地板。真有意思,诺曼思忖道,贝思刚才还是盲目自信、咄咄逼人,忽而却又跳到另一个极端,卑躬屈膝、自谦自责。没有一点介乎两者之间的味儿。  “我们不要把问题说得那么严重,”哈里说道,“我们全都累了。”  “我感觉很糟糕,”贝思继续说道,“实在糟透了,我觉得自己仿佛拆了你们俩的台。首先,我根本不应当待在这儿,我不配留在这个团体中。”  诺曼说道:“贝思,吃块果仁条吧,别再为自己感到歉意。”  “是呀,”哈里说道,“我想,我宁愿看到你发脾气呢。”  “我讨厌这些果仁条,”贝思说道,“你们来这儿之前,我吃了11块。”  “唔,那么就吃上一打吧,”诺曼说道,“我们要回居留舱去。”  他们在返回居留舱时,情绪十分紧张,时刻提防着鱿鱼的出现。但是诺曼由于他们已有了武器而感到轻松。还有一个原因:他已经和鱿鱼作过一番较量,内心产生了一股自信。  “你拿起鱼枪来蛮有架势的。”贝思说道。  “是的,我觉得是这样。”他这一生中都是个书生,一名大学里的研究人员,从未想到要当一名实践家。至少,他的实际行动不会超过偶尔打打高尔夫球。而现在,他手持鱼枪,随时准备战斗。他觉得自己很喜欢这种感觉。  诺曼往前走时,发现在太空船与居留舱之间的路上长满了柳珊瑚。有的珊瑚高达四五英尺,在他们手电筒的照耀下,发出艳丽的紫色和蓝色光芒,使他们不得不绕道行走。诺曼确信,他们刚来居留舱时,并没有这些珊瑚。  现在,这儿不仅有五彩的珊瑚,还有成群的大鱼。鱼多是黑色的,背上带有红色的条纹。贝思说,这是太平洋刺尾鱼,在这个地区是屡见不鲜的。  一切都在变化,诺曼思忖道,我们的周围整个儿都在变。但是他也说不清楚。在海底深处,他对自己的记忆也不敢信赖了。这儿能改变他感知能力的东西实在太多——高压空气、他所受到的损伤,还有时刻笼罩着他的紧张和恐惧。  诺曼突然瞥见一种浅色的东西。他用手电筒向海底照去,看到一个白色的带状物在那儿扭动。它长着一条又细又长的鳍,身上还有黑色条纹。起先他以为是海鳗,接着他见到了它窄小的头部和嘴巴。  “等一下。”贝思拉住他的手臂说道。  “这是什么?”  “海蛇。”  “它们危险吗?”  “通常没有危险。”  “没有毒吗?”哈里问道。  “剧毒。”  海蛇紧靠着海底,显然是在觅食。那蛇根本不理会他们,诺曼觉得它看上去很漂亮,尤其是当它慢慢离开时。  “这使我浑身起鸡皮疙瘩,”贝思说道,“太平洋海蛇是有毒的,而且以此类海蛇最毒。事实上,有些研究人员认为这是世界上最毒的爬行动物,它的毒液比眼镜蛇或是黑虎蛇还毒上一百倍。”  “那么,要是它咬你一口……”  “两分钟,一命归天。”  他们看着那条蛇蠕动着滑入珊瑚中,然后消失了。  “海蛇通常不会主动攻击,”贝思说道,“有些潜水的人甚至会摸摸它、逗逗它。不过我从不这么做。老天爷,海蛇。”  “它们为什么具有这样的毒性呢?是为了使猎物丧失活动能力吗?”  “这是很有趣的事情,”贝思解释道,“世界上大多数有毒的动物都是水生动物。陆地动物的毒性与它们相比,简直微不足道。在陆地动物中,最致命的毒液也是来自于两栖动物,一种叫Bufotenemarfensis的蟾蜍。在海中,有一种毒鱼很像日本人当作美味佳肴的河豚;有一种叫Alaverdis lotensis的毒贝,样子像星贝。有一次我在关岛的一条船上,一位妇女带上来一只星贝。那壳儿十分美丽,可是她不明白不能碰它的顶尖部位。那动物挤出了它的毒壳针,叮在妇女的手掌上,她还没有跨出三步就瘫倒在地,缩成一团。不到一个小时,她就死掉了。还有一些含毒的植物和有毒的海锦、有毒的珊瑚。此外,就是海蛇,即使最弱小的海蛇也肯定会置人于死地。”  “妙极了。”哈里说道。  “唔,你得意识到,海洋是比陆地更古老的生活环境。35亿年前,海洋中就具有生命了,比陆地上的生命要早得多。海洋里的竞争和防卫手段也比陆地上要发达得多——时间更久远嘛。”  “你的意思是从现在起再过几十亿年,地面上也会出现剧毒的动物?”  “要是我们能生存那么久的话。”贝思答道。  “我们还是回居留舱吧。”哈里说道。  居留舱已近在咫尺。他们可以看到从漏缝中不断冒出的气泡。  “漏得够惨的。”哈里说道。  “我认为我们有足够的空气。”  “我打算来检查一下。”  “悉听尊便,”贝思说道,“不过我已经做过周密的检查了。”  诺曼思忖道,一场争论又要爆发啦,但是贝思和哈里都不再吭声了。他们来到舱门前,爬入了DH-8号居留舱。  六  控制台  “杰里吗?”  诺曼盯住控制台的屏幕望着。屏幕上仍是一片空白,只有光标在闪烁。  “杰里,你在那儿吗?”  屏幕上毫无反应。  “你在试验那有趣的心理学?”贝思问道。她在检测舱外传感器的控制系统,查看图表。“要是你征求我的意见,那么你应当以心理学去影响的人就是哈里。”  “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认为哈里不该在维生系统周围逛来逛去。我认为他很不稳定。”  “不稳定?”  “那是心理学家的把戏,对吗?重复句子中的最后一个词儿。用这种方式使对方继续往下讲。”  “讲?”诺曼笑嘻嘻地对贝思说道。  “好吧,也许我也过于紧张了,”贝思说道,“不过,诺曼,我说这些都是郑重其事的。我去太空船之前,哈里来到这间屋子,对我说他会接替我看好机器的。我告诉他,你在潜艇上,不过周围没有发现鱿鱼,因此我想上太空船去。他说很好,他可以接替我。所以我就离开了,而现在他却什么也不记得了,难道你不对此感到惊奇,感到奇怪吗?”  “奇怪?”诺曼说道。  “别这样,严肃点。”  “严肃点?”诺曼说道。  “你在设法回避这场谈话吗?我注意到你是怎样回避你不想谈论的事情的,你使每个人都保持平衡,让谈话离开令人剑拔弩张的话题。可是我认为你应当倾听我的话,诺曼。哈里有毛病。”  “我一直在倾听你的话,贝思。”  “还有呢?”  “那个特殊情况发生时我不在场,因此我真的不知道。我现在看到的哈里,就像过去的哈里一样——自高自大、目空一切,但又非常聪明。”  “你认为他没有发疯?”  “跟我们俩一样正常。”  “老天爷!我得怎么做才能使你信服呢?我和一个男子说了一番话,而他现在却对此加以否认。你认为那是正常的吗?你认为我们可以信赖那种人?”  “贝思,当时我不在场。”  “你是说,也许是我?”  “我不在场。”  “你认为我也许是脑袋瓜出了毛病的人吗?我说我们作过一场谈话,而实际上没那回事,对吗?”  “贝思。”  “诺曼,我告诉你,哈里出了毛病,而你却没有面对现实。”  他们听到有脚步声走近。  “我去我的实验室,”贝思说道,“你好好想想我的话。”  哈里走进屋子时,贝思上了梯子。“唔,你猜情况如何?贝思把维生系统管理得棒极了。看来一切正常。按照目前的耗费量,空气还够用52小时。我们应当没有问题的。你和杰里谈话了吗?”  “什么?”诺曼反问道。  哈里指指屏幕:  你好,诺曼。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刚才他没有说话。”  “哦,现在他说话啦。”哈里说道。  你好,哈里。  “近况如何,杰里?”哈里问道。  很好,谢谢。你们好吗?我多么想和你们这些实体谈话。那位负责的实体哈罗德·C·巴恩斯在哪儿?  “你不知道吗?”  我现在感觉不到那个实体。  “他,呃,不在啦。”  原来如此。他怀有恶意,他不喜欢和我谈话。  诺曼思忖道,他在告诉我们什么?杰里是不是因为觉得巴恩斯怀有恶意,而把他干掉了?  “杰里,”诺曼问道,“那个负责的实体到底发生什么事啦?”  他怀有恶意。我不喜欢他。  “是的,但是他发生什么事啦?”  他没有了。  “其余的实体呢?”  其余的实体也是一样。他们不喜欢和我谈话嘛。  哈里问道:“你认为他是在说他干掉了他们吗?”  我和他们谈话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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