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人坐在院子里的水池旁边,”哈拉说,“在喷泉喷出的水珠洗浴的露天院子里,有一棵挂满金色果实的橘子树,黄灿灿的橘子又大又香,伸手可摘。旁边的篮子里装着樱桃、蜜糖浆和一杯杯衰微香料汁,还有其他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在我们的菜园里,在我们的畜群中,有的只是和平……整个大地到处洋溢着和平的气氛。”“生活充满着幸福,直到侵略者来到。”阿丽娅说。“在亲人们的哭叫声中,热血变冷。”杰西卡说。她感到过去的事在记忆中不断涌出。“啊,女人在哭泣。”哈拉说。“侵略者穿过庭院,手里拿着滴淌着我们男人的血的屠刀,向我们扑来。”杰西卡说。沉默笼罩着她们。像营地所有的房间一样,她们沉默着,回忆着,过去的悲痛记忆犹新。一会儿之后,哈拉用一种杰西卡以前从没有听到过的刺耳的声音,宣布典礼仪式结束。“我们永远不会原谅,我们永远不会忘记。”哈拉说。她说完之后,陷入沉静的思索。她们听到人们喃喃的细语,袍裙摆动的刷刷响声,杰西卡感觉到有人站在房间的门帘外。“圣母?”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杰西卡听出是萨萨,斯第尔格的女人之一。“什么事,萨萨?”“有点麻烦,圣母。”杰西卡心一紧,突然担心起保罗来。“保罗他……”她喘息着说。萨萨掀起门帘,进入房间。在帘子落下之前,杰西卡看见房间外面站着许多人。她抬头看着萨萨——一个又黑又矮的女人。她穿着黑袍,受过训练的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杰西卡,小小鼻子的鼻孔张开,露出鼻塞造成的伤疤。“什么事?”杰西卡问。“从沙漠传来消息,”萨萨说,“友索为了考验与制造者相遇……就在今天。年轻人说,他不会失败,到夜幕降临时他会成为一个沙蜥骑士。这里的年轻人正集合起来,准备进行远征,到北方去与友索会合。他们说他们会为他欢呼,并迫使他向斯第尔格挑战,进而要他掌握部落的统治权。”收集水,在沙丘上种植植物,缓慢而稳定地改变他们的世界。这些还不够,杰西卡想。小型攻击,对某些地方的进攻。既然我和保罗训练了他们,这些也还不够。他们感到了他们的力量,他们想去参加战斗。萨萨把身体的重量从一只脚移到另一只脚上,清了清喉咙。我们知道,需要耐心等待,杰西卡想,但仍然存在着我们受挫的问题。我们知道,等待过久可能有害。如果等待得太久,我们会失去我们的目标。“年轻人都说,如果友索不向斯第尔格挑战,那他一定是感到害怕。”萨萨说。她低下头,不让人看见她的眼睛。“原来如此。”杰西卡喃喃地说。她想:我看到了这事终会来临,斯第尔格也看到了。萨萨再次清了清喉咙。“甚至我弟弟,夏布,也这样说,”她说,“他们不会让友索有选择的余地。”这一时刻终于来临,杰西卡想,保罗将不得不自己来应付它,圣母不能卷入领袖继承的纷争。阿丽娅从她母亲怀里挣脱出来,说:“我将同萨萨一起,去听听这些年轻人说些什么,或许有挽救的办法。”杰西卡的目光碰上萨萨的目光,对阿丽娅说:“那么,去吧!要尽快向我报告。”“我们并不希望这事发生,圣母。”萨萨说。“我们不希望这事发生,”杰西卡赞同道,“部落需要保存它的力量。”她看了哈拉一眼:“你愿意与她们一道去吗?”哈拉回答了问题没有说出的部分:“萨萨不会伤害阿丽娅,她知道我们不久将会是同一个人的妻子,她和我。我们已经谈过,她和我。”哈拉抬头看着萨萨,然后回头对杰西卡说:“我们会相互理解的。”萨萨伸出一只手来拉阿丽娅,说:“我们必须赶快,年轻人马上就要出发了。”她们急匆匆地走出房间,似乎是那个孩子拉着小女人的手,在前面带路。“如果保罗-摩亚迪杀了斯第尔格,会对部落不利,”哈拉说,“以前总是这样,这是决定继位的老办法,但是时代变了。”“对你来说,时代也变了。”杰西卡说。“你不能认为我会怀疑友索的能力,”哈拉说,“友索会胜。”“我过去是那样认为的。”杰西卡说。“你认为我的判断带有我个人的感情。”哈拉说。她摇着头,水色项圈在她脖子上丁零丁零地响。“你错了。或许你认为我后悔没有被友索选中,我在妒忌契尼?”“你可以做出选择。”杰西卡说。“我可怜契尼。”哈拉说。杰西卡浑身一震。“你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你怎样看待契尼,”哈拉说,“你认为她不是你儿子的妻子。”杰西卡跌坐回座位上,放松下来。她耸了耸肩,说:“也许。”“你可能是对的,”哈拉说,“如果你是对的,你可以找到一个使人惊奇的联盟——契尼本人,她也想把她最好的东西给他。”杰西卡在喉咙里咽了一下,说:“契尼对我很亲切,她可能不会……”“你的地毯有些脏了。”哈拉说。她扫视着周围的地下,避开杰西卡的目光。“一直有许多人在这儿踩,你真该让人经常打扫。”沙丘 3-5--------------------------------------------------------------------------------正统教派不可避免要受政治的影响。政治上的权力斗争必然要渗透到正统社会的各个领域,如训练、教育和纪律等。正是由于这种压力,这个社会的领袖必然最终要面对其内部问题:或以维护惯例为理由而屈服于机会主义;或因正统的伦理道德的缘故,牺牲自己的生命。——摘自伊丽兰公主的《摩亚迪的宗教问题》保罗站在巨大的制造者前行道路边的沙地上等着。他提醒自己:我一定不要像走私者那样不耐烦而又不安定,我必须使自己成为沙漠的一部分。那生物现在离保罗只有几分钟路程那么远,它爬行时所发出的嘶嘶声响彻清晨的沙漠。它那山洞似的大口张开,露出散开的巨牙,像绽开的巨大花朵。它口中发出的衰微香料的气味充斥着沙漠上空清冽的空气。保罗的滤析服轻松地挎在身上,他仅隐隐约约地感到他的鼻塞、呼吸罩的压力。斯第尔格的教导,沙漠中痛苦难熬的时刻,所有其他的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之中。“在沙漠中,你应该站在离制造者躯干多远的地方?”斯第尔格问过他。他回答得十分正确:“制造者躯干的直径为一米,离开它躯干站立的距离为半米。其躯于的直径每增加一米,离其躯干站立的距离增加半米。”“为什么?”“为了避开它快速前行时所产生的旋风,同时也便于有足够的时间跑过去,骑到它上面。”“你已经骑过为种族和生命之水而驯养的小制造者,”斯第尔格说,“但是,这次考验所召唤来的是一条凶狂的野生制造者——沙漠中的古生物。对这样的一条制造者,你必须十分尊敬。“现在,鼓槌的打击声和制造者前行的嘶嘶声混在一起。保罗深深地吸着气,即便通过过滤器,他也能嗅到沙漠矿物的辛辣气味。那野生制造者——沙漠古生物,几乎逼近他。它巨大身躯的分节部位向上拱起,掀起的沙浪盖过他的膝盖。来吧,你这可爱的魔王!他想。来吧,我在召唤你。来吧,来吧!沙浪把他举起来,尘土从沙面上刮过去,他极力稳住身子。那沙云般弯弯曲曲的墙壁,悬崖一样的分节躯干,界限分明的环形节线,这是他所能看到的一切。保罗举起钩子,顺着钩端看过去。在制造者冲过他身边时,立即靠了上去,伸出钩子向制造者躯干钩去。他感觉到钩子钩住了它,它向前冲,并拖着他向前。他向上跳起,双脚蹬在制造者墙一样的躯干上,双手紧紧抓住钩子,身子向外倾斜。这是真正的考验:如果他把钩子准确地钩住制造者躯干上环形节的鳞甲边缘,撕开那一片鳞甲,它就不会侧滚而压扁他,否则……制造者慢下来,它从敲打着的鼓槌上爬过去,使鼓槌沉默下来。它的躯体向上卷起,再向上——带着那些令人讨厌的倒钩尽量向上抬起,让它那环形鳞甲下面柔软的肌肉尽量远离威胁着它的沙。保罗发现自己已高高骑在了沙蜥上面,感到极大的欢喜,像一个国王视察他的国土。他抑制住突然想使沙蜥跃起、转身,显示自己对这古生物控制的迫切心情。他突然明白了斯第尔格为什么要警告他:粗率的年轻人与这些魔王一起跳舞、玩耍,在它们背上倒立,取掉双钩,并在沙蜥要把他们摔下去之前,又重新把双钩插入它们身上是危险的举动。保罗把一个钩子钩在原处,取下另一个钩子,并将它刺入沙蜥躯干侧边下方。在这个钩子钩牢之后,便取下第一个钩子,再刺入它侧边的另一个地方。沙蜥翻滚着,调过头来,来到了那片细沙地,其他的人正等在那里。保罗看见他们走过来,用钩子钩住沙蜥的躯干往上爬,但尽量避免碰及它那些敏感的环节边缘,直到他们全部爬到它的顶面,最后呈之字形骑在他后面,用钩子稳住沙蜥的身子。斯第尔格从队列中间走到前面,检查保罗钩子钩的位置,抬头瞥见了保罗脸上的笑容。“你成功了,啊?”斯第尔格问,他提高声音,超过了他们前行的嘶嘶声,“那是你所想的,你成功了?”他挺直腰:“现在我告诉你,那是草率的行动。我们中一些十二岁的人比那做得更好。你站的地方左边是埋鼓槌的沙地,如果沙蜥转到那边,你不可能退到那沙地里去。”笑容从保罗脸上消失了。“我看见了那埋鼓槌的沙地。”“那么你为什么不发信号,让我们中的某个人占据有利位置来帮助你?就是在考验中,这也是可以的。”保罗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对着迎面吹来的风。“你认为我很坏,现在才给你讲这些,”斯第尔格说,“这是我的职责,我考虑到你对整个队伍的价值。如果你摇摇摆摆退入那埋鼓槌的沙地,制造者会朝你奔过去。”尽管感到气愤,保罗知道,斯第尔格说的是事实。过了很长的时间,他才用从他母亲那里学来的克制力,重新恢复了冷静。“我很抱歉,”他说,“这种事今后不会再发生。”“在危险的时候,总要找个帮手。万一你失手了,会有人抓住那条制造者,”斯第尔格说,“记住,我们合作,我们才有信心。我们合作,啊?”他拍了拍保罗的肩。“我们合作。”保罗同意。“现在,”斯第尔格说,他的声音尖利,“让我看看你是否知道如何驾驭制造者。我们在哪一边?”保罗看了一眼他们脚下沙蜥那长有鳞甲的环节,注意到鳞甲的特点和大小,大一些的鳞甲在他右边,小的鳞甲在他的左边。他知道沙蜥移动的特点是一边经常在上面,当它长大时,那一边在上的特征就几乎不变。底部的鳞甲又大,又厚,又光滑。一条大沙蜥身上顶面的鳞甲,从它的大小就可以判断出来。保罗移动双钩,走到左边。他指挥那侧的人用钩钩开沙蜥左侧环节上的鳞甲,使沙蜥沿直线方向滚动。在它转过身子后,他又让两个舵手从队伍中走到前面的位置上。“向左转,阿齐嗨……哟!”他喊起了传统的号子。这时,左边的舵手钩开那面一个环节处的鳞甲。沙蜥威风凛凛地转了一圈,为了保护它那被钩开的环节,转动着身子。然后,它全部转过身来,向南方奔去。这时保罗高呼:“盖拉特(前进)!”掌舵人松开钩子,沙蜥便笔直向前急驰。斯第尔格说:“真棒,保罗-摩亚迪!经过多次实践之后,你可以成为一个沙蜥骑士。”保罗皱着眉,想:难道我不是自己爬上来的吗?他身后突然爆发出笑声,整个队伍开始齐声高呼他的名字,呼声在空中飘荡。“摩亚迪!摩亚迪!摩亚迪!摩亚迪!”从远远的沙蜥的尾部,传来刺棒敲击尾环节的声音,沙蜥开始加快速度。保罗的长袍在风中飘扬,沙蜥狂奔时与沙面摩擦而发出的嚓嚓声也逐渐增大。保罗回头望着他身后的队伍,在人们中间发现了契尼。他一边看着她,一边对斯第尔格说:“我现在是沙蜥骑士了,斯第尔格?”“哈,哟姆!今天你是沙蜥骑土了。”“那么,我可以选择我们的目的地?”“你喜欢到哪里就可以到哪里。”“我是今天在这里——哈巴亚沙海中诞生的弗雷曼人。今天以前我没有‘生命’,我只是一个孩子。”“不完全是一个孩子。”斯第尔格说,他把被风吹打着的头罩拴紧。“但是,我过去的世界被某个东西封住,现在那东西已被去掉了。”“现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你。”“我要到离这二十响远的南方去,斯第尔格,我要亲眼看看被我们改造过的土地。过去,我只听别人说过。”我将看到我的儿子和家人,他想。我需要时间来考虑我头脑中是过去的未来。麻烦开始了,如果我不能恰当地解决,它将变得难以收拾。斯第尔格用一种稳重的眼光打量着他。保罗的注意力仍被契尼所吸引,他看见她脸上呈现出对他的关心,也注意到他的话在人们中引起的激动。“大伙儿渴望与你一起去攻击哈可宁的巢穴,”斯第尔格说,“那巢穴只有一响远。”“弗雷曼敢死队员们和我一起攻打过他们的巢穴,”保罗说,“他们将再次和我一起这么做,直到把所有哈可宁人消灭干净为止。”斯第尔格边驾驭着制造者边打量着保罗。保罗意识到,这个人在回忆他是怎样在列特。凯因斯死后成为泰布营地的司令官和营地领导委员会的一名成员的。保罗想:他已得到有关年轻的弗雷曼人骚乱的报告。“你希望召集一次领导人会议吗?”斯第尔格问。队伍中的年轻人的眼中放出灼人的光芒,他们边驾驭着制造者边躁动着,观看着事态的发展。保罗看到契尼不安的眼神,她一会儿看着她的叔叔,斯第尔格,一会儿看着她的男人,保罗。“你不会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保罗说。他想:我不能退缩,我必须控制住这些人。“今天,你是统帅,”斯第尔格说,他说话的语气冷峻严肃,“你将如何使用这个权力?”我们需要时间松弛一下,冷静地思考一下这件事,保罗想。“我们去南方。”“即使我说就今天结束。我们回北方?”“我们去南方。”保罗坚持说。斯第尔格用长袍紧紧裹住自己,显出不可忽视的尊严。“召集一次会议,”他说,“我将发出通知。”保罗想:他认为我将向他挑战,他也知道他无法与我对抗。保罗面对南方,感到风吹打在他裸露的脸上,想着导致他做出决定的必要条件。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保罗知道他不能让任何顾忌影响他自己,他也不能离开他在未来看到的时间风暴中心线。也许此事会得到解决,可要是他能亲自把它的主要疑难问题解决就好了。如果能得到帮助来完成我的使命,我就不会向他挑战,保罗想,要是还有其他办法来阻止大规模复仇战争的话……“我们将在哈巴亚山脊下的鸟穴宿营,做晚饭和祈祷。”斯第尔格说。他用钩子使自己在制造者的摆动中保持平衡,指着前面突出在沙漠上的一道矮矮的岩石屏障。保罗打量着悬崖,层层叠叠的岩石像波浪一样漫过悬崖向远处延伸,没有半点绿色,也没有花朵使坚硬的平地显得柔和。在悬崖的那一边,是伸向南方沙漠的路。他们驱赶着制造者朝那悬崖奔去。二十响。这条路通向哈可宁巡逻队巡逻范围以外很远很远的地方,他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梦已给他指明,一天,在他们离开时,那遥远的地平线上的颜色有一点轻微变化——变化如此轻微,以至于他感到是从希望中看到它——那里会有新的营地。“我的决定适合摩亚迪的需要吗?”斯第尔格问道,他的话声中含有稍许讥讽。但是,对每一声鸟叫声、每一只塞拉哥尖锐声音发出的信息十分敏感的弗雷曼人,都听出了话中所含的讥讽。大家都看着保罗,看他对这种讥讽会做出什么反应。“在我们组织敢死队时,我曾发誓要忠于它,”保罗说,“我的敢死队队员知道我是真诚的,难道斯第尔格对我的忠诚有怀疑吗?”保罗的话中流露出真正的痛心。听了这些话,斯第尔格低下了他的眼睑。“友索,我的伙伴,我决不会怀疑他,”斯第尔格说,“但是你是保罗-摩亚迪,阿特雷兹公爵,也是李桑。阿-盖布——天外之声,我甚至不认识这些人。”保罗转身走开去,抬头望着耸立在沙漠上的哈巴亚山脊。他们脚下的制造者仍然强健、温驯,还能载着他们走两倍于他们所走的距离。他了解它,除了讲给孩子们听的故事之外,没有什么能与这沙漠老人相匹配。保罗意识到,它是新的神话中的东西。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保罗顺着手臂看到它那一端的脸——在过滤器罩子和滤析服头罩之间露出的斯第尔格的双眼。“在我之前,领导泰布营地的那个人,”斯第尔格说,“是我的朋友。我们共过患难,他多次救过我,我也多次救过他。”“我是你的朋友,斯第尔格。”保罗说。“没有人怀疑,”斯第尔格说。他拿开手,耸了耸肩,“但这是惯例。”保罗知道,斯第尔格太注重弗雷曼的习惯,而不考虑任何其他的可能。在这里,一个领袖不是杀死他的前任,就是在前任领袖死于沙漠之后,杀死部落中最强壮的人,来夺取部落的统治权。斯第尔格就是那样培养起来的一个宁死不屈的人。“我们应该让制造者回到沙漠深处去。”保罗说。“是的,”斯第尔格表示赞同地说,“我们可以从这里走到那个山洞。”“我们骑得够远了,它会自己钻进沙里,生一整天的气不出来。”保罗说。“你是驾驭沙蜥的统帅,”斯第尔格说,“说,我们什么时候……”他突然打住话,凝视着东方的天空。保罗转过身,衰微香料染成的蓝眼睛使天空看起来一片黑。远处有规律的闪光,在充分过滤过的蔚蓝色天空中,显得十分清晰。扑翼飞机。“一架小型飞机。”斯第尔格说。“可能是一架侦察机,”保罗说,“你认为它发现了我们吗?”“在这样远的距离,我们只不过是一只沙漠中的巨蜥。”斯第尔格说。他用左手打了个手势:“下去,在沙地上散开。”弗雷曼人开始从沙蜥侧面跳下去,躲在他们的外套下面,与沙漠融合在一起。保罗看清契尼跳下去的地方,并把它记住。最后,只有他和斯第尔格还留在沙蜥上面。“第一个上来,最后一个下去。”保罗说。斯第尔格点点头,利用钩子从侧面跳了下去,跳进沙里。保罗等到沙蜥完全离开他的人散布的地区,才取下钩子。由于沙蜥还没有精疲力竭,这时是最危险的。从驱赶棒和刺钩中解脱出来,那条巨大的沙蜥开始钻入沙里。保罗轻快地沿着它那宽阔的背往后跑,仔细计算着他下跳的时间。他跳了下去,跑着着地,向沙丘滑面的对面跑去,顶着衣袍躲藏在沙暴下面。等待……保罗翻过身来,轻轻地,从衣袍的缝隙望出去,看到一线天空。在看见飞机之前,他先听到了机翼扑打的声音,轻微的喷气发动机的嗡嗡声。飞机掠过他头顶上空,飞了一个很大的弧圈,朝山顶飞去。保罗注意到,它是一架没有标识的飞机。飞机在哈巴亚山脊后面消失了。从沙漠上面传来一声鸟叫,又一声鸟叫。保罗抖掉身上的沙,爬到沙丘顶上,其他人都站了起来,排成一行,顺着沙脊排过去。从他们中间他认出了契尼和斯第尔格。斯第尔格对着沙脊发出信号。队伍集合起来,开始以不会引来沙蜥的节奏破碎的步伐,在沙面上向前滑行。他们走在沙丘上因风的吹压而变得坚实的突出部位,斯第尔格和保罗并排走在一起。“那是走私者的飞机。”斯第尔格说。“好像是,”保罗说,“但是,对走私者来说,他们进入了沙漠纵深的地方。”“他们也存在着遇到巡逻队的麻烦。”斯第尔格说。“如果他们能深入到沙漠这样远的地方,那么,他们也可以深入到沙漠更远的地方。”保罗说。“确实如此。”“如果他们冒险深入到南部沙漠地区,他们就会看到他们不该看到的东西。那样就不好了。”“你不认为他们是在寻找衰微香料?”“一定会有一支空中部队和一些运输机在某个地方等着那架飞机。”保罗说。“我们有衰微香料,让我们设下一个诱饵,抓住走私者。他们应该受到教训,让他们知道这是我们的土地。而且我们的人也需要练习一下使用新式武器。”“那么,友索是说,”斯第尔格说,“友索为弗雷曼着想。”但是,友索必须放弃与可怕的目的相一致的决定,保罗想。风暴正在聚集起它的力量。沙丘 3-6---------------------------------------------------------------------当法律和职责被宗教统一起来时,你永远不会清醒,也永远不会了解自己,同时也不会是一个单一的人。——摘自伊丽兰公主的《摩亚迪:宇宙中九十九个奇迹》走私者的香料制造厂——发出嗡嗡声的扑翼飞机围绕着的母机——悬浮在沙丘上面,像一群昆虫围着的皇后。在这飞机群的前面,一条低矮的岩石山脊从沙漠中升起,像一堵人造的屏蔽墙,干燥的山脊两边被最近的暴风刮得干干净净。在聚合泡沫建造成的工作舱里,哥尼。哈莱克身子前倾,调整着双筒望远镜的焦距,遥望着沙漠的景色。在山脊的那一边,他只能看见一片黑色,那可能是衰微香料花。他向空中盘旋的飞机发出信号,派它去进行侦察。飞机抖动着翅膀,表示收到了信号。它飞出机群,迅速向那黑色沙面飞去。它开动着探测器,盘旋在那黑色沙面的上空,悬浮着接近沙面。突然,它突出的机翼在迅速下落之后又急速抬起,然后在空中盘旋着,表示它找到了衰微香料。哥尼收起望远镜。他喜欢这里,山脊会给工厂提供良好的隐蔽和保护。虽然这是沙漠深处,不可能遇到埋伏,哥尼还是派了一组飞机飞到山脊上空,侦察一番,同时命令护卫机群以战斗队形占据有利位置——不能太高,因为那样会被哈可宁的探测器发现。但是,哥尼不相信哈可宁人会深入到这遥远的南方沙漠,这儿仍是弗雷曼人的地盘。哥尼检查了一下他的武器,屏蔽是不能用的,因为它的磁场会引来沙蜥。他摸着下颌上的伤疤,打量着沙漠,判断通过山脊到衰微香料生长地是否安全,而步行探查是最好的方法。在弗雷曼人和哈可宁人正互相残杀之时,人人都得小心谨慎。弗雷曼人使他不安。他们并不介意你花钱买他们所有的衰微香料,但是你若涉足他们禁止你去的地方,他们就会变成嗜好战争的恶魔。近来,他们的战术较以往高明得多了。这些土著人在战斗中很狡猾,而且熟悉地形。他们是哥尼曾经遇到过的最老练的战士。而哥尼本人是宇宙中受过最好训练,并在极其残酷的战争中幸存下来的最优秀的战士。哥尼再次扫视了一下沙漠,想知道是什么使他感到不安。也许是他们看见的沙蜥……但那是在山脊的那一边。忽然,一个脑袋从聚合泡沫工作舱里冒了出来——那是制造厂的司令,一个独眼强盗。他满脸胡须,因长期食用衰微香料食品而呈蓝色的眼睛,奶白色的牙齿。“看起来像一片盛产香料的地方,”制造厂司令说,“我派人到那里去看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