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约翰尼说,“我通过职业市场教育自己。”鲁比·帕莱蒂双手放在她瘦削的臀部,仰面大笑起来:“凌晨两点,十二个牛仔同时进来点炒蛋。香肠。腌肉。法式面包和烙饼时,你来得及做吗?”我想可以。”约翰尼说、“我想你也许不明白我在说什么。”鲁比说,“但我会给你一次机会的,大学生。你去体检一下,拿来体验合格证。我会雇用你的。”他照办了,经过头两个星期的轻率鲁莽(包括把一个炸篮放入滚油中时动作太猛,右手烫起了一串泡)后,他已经驾轻就熟了。他看到柴沃斯的广告后,就寄了份个人简历。在简历中,他写上自己曾专门上过有关阅读困难的课。,四月末,他在餐馆干完了第二个月,这时,收到罗戈尔·柴沃斯的一封信,要求他五月五日去面谈。他做了必要的安排,以使那天刚好有空。一个可爱的春天下午的两点十分,他坐在柴沃斯的书房,听柴沃斯谈他儿子的阅读问题。“你是不是觉得这是丧失了阅读能力?柴沃斯问。“不。听上去像是一般的阅读恐惧症。”柴沃斯有点儿紧张:“杰克逊综合症?”约翰尼对此有很深的印象。米切尔·卡雷·杰克逊是南加利福尼亚大学的阅读和语法专家,九年前,他写了一本轰动一时的书(善忘的读者》。书中描述了一系列阅读问题,后来被称为“杰克逊综合症”。如果你能读懂满书的术语,这是一本好书。柴沃斯读过这本书,这一事实向约翰表明了这个人解决他儿子问题的决心。“类似的情况。”约翰尼同意说,“但你要知道,我还没见过你儿子,也没听过他读书。”“他去补去年的课了。因为他不能阅读,上次考试没有通过。你有新罕布什尔州的教师执照吗?”“没有。”约翰尼说,“但不难得到。”“你将怎么解决目前的难题呢?”约翰尼约略讲了一下他将要采取的方法。让恰克大量朗读,主要读一些情节吸引人的作品,像科幻小说。西部小说以及青少年小说,不停地提问刚读过的内容。以及运用杰克逊书中描述过的放松技巧。“最努力的人往往最痛苦。”约翰尼说,“他们太努力了,反而强化了障碍,这是一种精神口吃……“杰克逊这么说的吗?柴沃斯立即插话问道。约翰尼微微一笑,“不,我这么说的。”他说。“好吧,请继续说。”“有时候,如果学生在读完后大脑一片空白,没有感到复述的压力,大脑自己会清晰起来。当那种情况发生后,学生开始重新思考,这是一种主动的思考方式……”柴沃斯的眼睛闪闪发光,约翰尼恰好说到了他自己人生哲学的关键之处——也许是大部分白手起家人的信仰。“没有什么比好结果更有用。”他说。“嗯,是的。”“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拿到教师执照?”“不会很长。大概两星期吧。”“那么你二十号就可以开始了。”约翰尼眨眨眼:“你是说我已经被聘用了。”“如果你想要这个工作;你已经被聘用了。你可以往在客房,今年我不许那些该死的亲戚来,更不用说恰克的朋友了一我要他真正地努力起来,我每个月付你六百元,这钱不算多,但如果恰克有进步,我会给你一大笔奖金:一大笔。”柴沃斯摘下眼镜,用一只手擦擦他的脸:“我爱我的孩子,史密斯先生。我只希望他过得好。如果你能够的话,请帮帮我们的忙”“我会努力的。”柴沃斯戴上眼镜,又拿起约翰尼的简历:“你教书时间不长。不适宜教书吗?”来了,约翰尼想。“很适宜,”他说,“但我发生了一次意外。”柴沃斯眼睛落到约翰尼脖子上的伤疤上:“汽车相撞了?”“是的。”“严重吗?”“很严重。”“你现在看上去很健康。”柴沃斯说。他拿起简历,把它放进抽屉,令人惊讶的是,提问到此结束。于是五年后,约翰尼又开始教书了,虽然只有一个学生。…至于我,我间……间接地……导致……他的死亡,他无力地抓住我的手,微微一笑,原……原谅了我,这真让人难受,我离开时觉得自己犯了无法弥补的错误。…恰克啪地一声合上书本:“完了,可以游泳了。…“稍等一下,恰克。”“啊……”恰克又跌坐下来,脸上换成了接受提问时的那种表情。表面上他仍是那个好脾气的恰克,但在表面现象的后面,约翰尼有时可以看到另一个恰克:抑郁,焦虑和害怕,非常害怕。因为这世界需要阅读,没有阅读能力的人是没有前途的,恰克很聪明,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很害怕今年秋天返校时会发生什么事。“只有几个问题,恰克。”“干嘛白费力呢?我知道我答不出来的。”“嗅,这次你能答出所有的问题。”“我永远不明白我所读过的,到现在你应该知道这一点了。”恰克看上去郁郁不乐。“我不知道你干吗还留在这儿,除非是为了混口饭吃。”“你能答出这些问题,因为它们不是有关书里内容的。”恰克抬起头:“不是有关书里内容?那么为什么问这些问题呢?我以为……’。”“只是为了迁就我,对吗?”约翰尼心跳得很厉害,他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他已经筹划了很久了,只等着合适的时间和地点。现在的时机就很不错。柴沃斯太大没有焦虑地站在旁边,那只能使恰克更紧张,游泳池也没有他的朋友在游泳,那会使他觉得自己像个弱智的学生。最重要的是,他父亲不在这里,恰克重视他父亲超过一切人,千方百计想要使他父亲高兴。他父亲现在在波士顿参加新英格兰环境委员会有关水污染的会议。爱德华·斯但尼的《学习障碍概论》中这么一段:患者小鲁伯特坐在电影院的第三排。他离银幕最近,当地板上堆着的垃圾着火时,只有他一个人看见了,小鲁伯特站起来,喊道:“着——着——着——”后面的人喊着叫他坐下,别嚷嚷。“你当时是什么感觉?我问小鲁伯特。“我无法描述那种感觉”,他回答说。“我很害怕。但不仅是害怕,我感到一种挫折感,我感觉自己不配作为一个人,我的结巴总让我有这种感觉,但现在我又感到无能。…“还有别的感觉吗?”.“有,我感到妒嫉,因为别人会看到着火了,而且“而且能说出来,并得到大家的赞赏?”。 “对,是这样的。我是惟一看到着火的人,而我却只能说着一一一着一一一着一一一着,像愚蠢的破录音机。一个人是不应该这么描述一件事的。”“你怎么打破这障碍的呢?“前天是我母亲的生日。我在花店为她买了六朵玫瑰花。我站在那里,心想:我要张开嘴,用最大的声音喊出:玫瑰!我已经准备好了。”“接着你做了什么呢?”“我张开嘴,用最大的声音喊出:着火了!”八年前,约翰尼在斯但尼书的引论中读到这个病例,就一直没忘记过。他一直认为,小鲁伯特回忆中最关键的词就是无能。如果你认为性交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那么你不能勃起的可能性就增加了百分之十或百分之百。如果你认为阅读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你中间的名字是什么,恰克?”他漫不经心地问。“墨菲,”恰克说,咧嘴一笑,“那是我母亲姑娘时的名字。你要告诉杰克或艾尔的话,我可要揍你这干瘦的身体。”“别怕,”约翰尼说,“你的生日是哪一天?”“九月八日。”约翰尼开始越来越快地提问,不给恰克思考的机会——但这些问题并不需要他思考。“你女朋友叫什么?”“白丝。你认识白丝,约翰尼……”“她的中间名叫什么?…恰克咧嘴一笑:“阿尔玛。很可怕,是吗?”“你祖父叫什么?’“理查德。”‘今年东部联赛你最喜欢哪支队?”“美国佬队。”“你喜欢谁当总统?”“我喜欢杰瑞·布朗当选。”“你准备买一辆跑车吗?”“今年不,也许明年。”“是你妈妈的主意?’“当然。他说那会让她不安的。”“红鹰怎么闯过警卫,杀了丹尼·朱内普?”“舍本没有注意监狱阁楼上的活动门。”恰克不加思索地迅速回答道,约翰尼感到一阵胜利感涌上心头,就像喝了一口威士忌酒一样。成功了。他让恰克谈论玫瑰花,他大喊出着火了!恰克吃惊地看着他。“红鹰从天窗跳进阁楼,踢开活动门。杀死丹尼·朱内普,还有汤姆·肯亚。”“很好,恰克。”“我记住了,”他喃喃自语道,然后抬头看着约翰尼,眼睛睁得大大的,嘴角绽出微笑,“你骗我记住了。”“我只不过牵着你的手,领你绕过障碍而已,”约翰尼说,“但不管怎么说,障碍还存在着,恰克。别骗自己。舍本爱上了哪位姑娘?”“她是……”他的眼睛暗淡了一点儿,勉强摇摇头,“我记不得了。”他突然猛地打了大腿一下,“我什么也记不住!我他妈的太笨了!”“你父母告诉过你他们怎么认识的吗?”恰克抬起头,微笑了一下。他刚才打过的腿上有一块红印。“当然告诉过。她在南卡罗莱纳州查莱斯顿市的一家出租车公司工作。她租给我爸爸一辆车胎没气的汽车。”恰克笑起来,“她现在还说她嫁给他只因为他追得很紧。”“那么舍本感兴趣的姑娘是谁?”“杰妮·朗红。她可是个大麻烦。她是格莱沙姆的女朋友。一头红发,像白丝一样。她……”他突然停下来,盯着约翰尼,好像他刚从衬衣口袋里变出一只兔子。”你又骗我了!”“不,你自己做到的。这只是一种误导的简单手法。为什么你说杰妮·朗红对舍本来讲是大麻烦y?”“嗯,因为格莱沙姆是那个镇上的头面人物……”“哪个镇?”恰克张开嘴,但什么也没说出来、突然他眼睛从约翰尼脸上移开,看着游泳池。接着他微笑着抬起头,“阿梅提镇,和电影《大白鲨)里的镇同名。”“太好了!你怎么记起来的?”恰克咧开嘴笑:“这毫无意义,但我开始想游泳队的人,就想起镇名了。这方法大妙了,太妙了。”“好啦,今天就到这里吧。”约翰尼感到疲倦。紧张和高兴,“你取得了突破性进展,让我们游泳吧。”“约翰尼?”什么?“那总能有效吗?”“如果你养成习惯,会成功的。”约翰尼说,“每次你绕过那障碍而不是直撞上去,那障碍就会变得少一些。我认为你的朗读能力很快也会有提高。我还知道一些别的方法。”他打住话头。这些话不过是某种催眠暗示。“谢谢!”恰克说。那种伪装的好脾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感激,“如果你使我克服了这难题,我……嗯,我可以跪下吻你的脚,如果你愿意的话。有时候,我太害怕了,我觉得我在让我父亲失望……”…洽克,你不知道那正是问题的一部分吗?”“是吗?”“是的。你……你太紧张,太努力。要知道,这可能并不只是一种心理障碍。有人相信阅读恐惧症可能是某种……精神病的标志,某种短路,某种流通差错,某种……”他突然停下来。“某种死亡区域,”约翰尼慢慢地说,“不管怎么说,名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误导手法其实根本不是一种手法,它是让你脑中闲着的那部分去做出了毛病的那部分的工作。对于你,这意味着每次你遇到障碍时就想别的,你实际上是在改变大脑中思想所由而来的区域。这是在学习做变位打击。”“但我能做到吗?你认为我能做到吗?”“我知道你能做到。”约翰尼说。“好吧,那么我将努力。”恰克猛地潜入池中,又钻出水面。摇摇满头的水珠,“快来吧!这里妙极了!”“我会下来的。”约翰尼说,但目前他只想站在游泳池边的瓷砖地上,看着恰克游向深水区,品尝着成功的滋味。当他突然知道艾琳厨房窗帘着火时,没有这样好的感觉;当他发现弗兰克。杜德的名字时,也没有这样好的感觉。如果上帝赋予了他一种才华,那就教书,而不是知道跟他无关的事。他天生就适宜教书,早在1970年他在克利维斯·米尔斯中学教书时,他就知道这一点。更重要的是,孩子们也知道这一点,并做出相应的反应,就像恰克刚才那样。“你就像个傻瓜那样一直站着?”恰克问。约翰尼跳进池中。四点四十五分,华伦·理查森像往常一样从他的小办公楼走出来。他走到停车场,把他两百磅重的身体塞到方向盘后,发动起汽车。一切如常。不同寻常的是后视镜中突然出现了一张脸———张黄褐色的、胡子拉茬的脸,披着长头发,一双深蓝色的眼睛,蓝得像莎拉或恰克一样。华伦·理查森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他的心狂跳起来。“你好!、’索尼·艾里曼说,探过身。“谁?”理查森吓得再也没说出话,他的心跳得太厉害了,眼睛直冒黑点。他担心自己会心脏病发作死去。“放松点儿。”藏在他后座上的人说,“放松,伙计。高兴起来。”华伦·理查森涌上一种荒唐的感觉,感到一阵感激。这个人把他吓坏了,现在不准备再吓他了。他应该是个好人,他应该是“你是谁?他终于说出口。“一位朋友。”索尼说。理查森开始转过头,这时像钳子一样有力的手指深深地陷入他松弛的脖颈肉中。理查森疼得呻吟起来。“你不需要转过头,伙计。你可以从后视镜上看到我。明白吗?”“明白,”理查森喘着气说,“明白明白,快放手!…钳子松了,他再次感到那种荒唐的感激之情。但他已不再怀疑后座上的人是危险的,或他进入这汽车是有目的的,虽然他想不起为什么有人会——然后他想起谁会这么干,一般候选人是不会这么干的,但格莱克·斯蒂尔森不是一般人,格莱克·斯蒂尔森是个疯子,而且华伦·理查森开始轻声哭起来。“必须跟你谈谈,伙计,”索尼说。他的声音很和气和抱歉,但后视镜中他的蓝眼睛却闪着有趣的亮光。“必须认真跟你谈谈。”“是斯蒂尔森吗?是……”钳子突然又回来了,那个人的手指捏住他的脖子,理查森发出一声尖叫。“别说名字,”后座那可怕的人说,“你自己得出结论,理查森先生,但别说出名字。我大拇指在你的静脉上,手指在你的动脉上。如果我愿意,我可以把你变成一个植物人。”“你想干什么?”理查森问。他几乎在呻吟了,他一生中从没像现在这样想呻吟。他无法相信这一切就发生在他办公室后的停车场上,这是在新罕布什尔州的首府,外面阳光灿烂。他可以看到市政厅红塔楼上的钟。钟上的时间是四点五十。家里,诺玛一定已经把猪排放进炉子烤了。西恩一定在看电视上的“芝麻街”节目。而这里,他身后的人却在威胁要切断流进他大脑的血,把他变成一个白痴。不,这不是真的,这是=场恶梦。那种让你睡着时呻吟的恶梦。“我什么都不想要,”索尼·艾里曼说,“问题是你想要什么。”“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他非常害怕他真的明白。“在新罕布什尔州《杂志》上那篇有关房产交易的报道,”索尼说“你真的有很多话要说,理查森先生,是吗?特别是有关……某个人。”“我……”“那些有关回扣,贿赂的瞎扯。”理查森脖上的手指又收紧了,这次他真的呻吟了。但他在报道中并未透露姓名,他只是“一个消息灵通人士”。他们怎么知道的?格莱克。斯蒂尔森怎么知道的、他身后的人开始对着华伦·理查森的耳朵很快他说起来,他喷出的气热乎乎的很痒。“你这么胡说八道会给某些人带来麻烦的,理查森先生,你知道吗’给那些竞选公职的人带来麻烦。竞选公职,就像玩桥牌,你明白吗:人是很容易受到攻击的。人们可以扔泥土,泥就沾在身上了,。特别是现在。现在还没产生麻烦。我很高兴地告诉你这一点,因为如果真的引起麻烦了,你就会坐在这里从鼻子里抠出牙齿,而不是跟我聊天了。”尽管他的心在狂跳,尽管他很害怕,理查森还是说道:,‘这……这个人…年轻人,如果你认为我能保护他,那你是疯了。他就像南方小镇卖万灵药的推销员。迟早,…。”一根大拇指狠狠地按在他的耳朵上,疼得让人难以忍受。理查森的头咚地撞在车窗上,他叫起来,伸手去按车喇叭。“你敢按喇叭,我就杀了你。”那声音低语道。理查森放下手,大拇指松了。“你一定是擦了护肤油,伙计,”那声音说道”‘我拇指上全是油。”华伦·理查森软弱无力地哭起来,他控制不住自己,眼泪从他肥胖的脸颊滚落下来。“请别再伤害我,”他说”‘请别这样。求求你。”“正如我说过的,”索尼告诉他,“问题是你想要什么。别人怎么议论……某些人,那不关你的事。你的工作是看管好自己的嘴巴。下次那个记者来时,你说话前要好好想想。你要想想发现‘消息灵通人士’是谁是很容易的,想想如果你的房子被烧掉了,那你就完了,想想如果有人往你妻子脸上倒酸性液体,你得花多少钱做整容手术。”理查森身后的人喘起气来,听上去就像森林中的一头野兽。“你应该想想,在你儿子从幼儿园回家的路上,把他带走是多么容易的事。”“别这么说!”理查森声音沙哑地喊,“别这么说,你这狗杂种!”我要说的就是,你要认真考虑一下你想要什么,”索尼说,“选举是所有美国人的事,你知道吗?特别是在两百周年的时候。每个人都应该过得好。如果像你这样的家伙开始瞎扯,没人能过得好。你这种嫉妒心重的狗东西。”手完全放开了。后门打开了。噢,感谢上帝,感谢上帝。“你要好好想想,”索尼·艾里曼重复道,“现在我们之间达成理解了吗?”“是的,”理查森低声说,“但是如果你以为格……某个人能通过这种方式当选,你就大错特错了。”“不,”索尼说,“是你错了。因为每个人都过得很好。你别被拉下了。”理查森没有回答。他僵硬地坐在方向盘后,脖子咚咚直跳,凝视着市政厅顶上的钟,好像那是他生活中惟一正常的东西。现在已快五点五分了。猪排应该已经做好了。后座上的人又说了几句,然后走了,他走得很快,长长的头发在衬衫领子上飘动,没有回头看。他转过大楼拐弯,消失了。他对华伦·理查森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护肤油。”理查森开始全身发抖,过了很长时间才能开车。他的第一个清楚的感觉是愤怒——非常愤怒。随之而来的冲动是想直接开到警察局(警察局就在钟下面的市政厅),报告所发生的一切——对他妻子和儿子的威胁,对他的暴力行为——及其指使人。你要想想你得花多么钱做整容手术……或把你儿子带走是多少容易……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冒险呢?他对那个恶棍说的是真理。新罕布什尔州南部的房地产界的人都知道斯蒂尔森在捣鬼,收取一些短期利益,不是迟早会进监狱的,而是很快会进的。他的竞选是一场闹剧。现在又采取暴力手段!在美国,用这种手段的人没有好下场——特别是在新英格兰。但是让别人出面阻止吧。别人的损失要少些。华伦·理查森发动了汽车,回家吃猪排了,什么也没说。别人会出面阻止的。恰克第一次突破后不久的一天,约翰尼站在客房浴室,用剃须刀刮胡子。这些天,在镜子里仔细看他自己,总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在看自己的哥哥。他额头上出现了深深的皱纹,嘴边也有两条。最奇怪的是,他的头发开始变白了,似乎是一夜之间就开始了。他关上剃刀,走进厨房兼客厅。他想,这有点儿奢侈,然后微微一笑,微笑又开始感到自然了。他打开电视,从冰箱拿出一瓶百事可乐,坐下来看新闻。罗戈尔·柴沃斯今天晚上晚些时候回来,明天约翰尼就能高兴地告诉他,他儿子开始真正进步了。约翰尼两周看他父亲一次。他父亲对约翰尼的新工作很满意,兴致盎然地听约翰尼谈柴沃斯一家人, 他们在杜尔海姆的房子,以及恰克的问题。约翰尼则听他父亲谈他在邻近的新格罗斯特镇免费为查尔妮·麦肯西修房子。“她丈夫是个很出色的医生,但干体力活就不在行,”赫伯说,查尔妮和维拉在后者陷入宗教迷狂前是朋友。宗教迷狂分开了她们俩。她丈夫1973年死于心脏病发作。“那地方实际上都快倒塌了,”赫伯说,“我无能无力。我星期天去那里,在我返回前她给我做顿饭。约翰尼,我必须说真话,她饭做得比你好。”“长得也比我好。”约翰尼和气他说。“那倒是真的,她长得很漂亮,但这不是那种事,约翰尼。你母亲死了还不到一年……”但约翰尼怀疑这正是那种事,暗地里大高兴了。他不喜欢他父亲一个人孤独地生活。电视上,沃尔特·克朗凯特正在播报晚间政治新闻。现在,离政党提名大会只有几周了,吉米·卡特作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似乎已不成问题了。倒是福特正在跟罗纳德·里根竞争,里根是加利福尼亚州的前州长和前体育节目主持人。两人竞争得非常激烈。莎拉·赫兹列特在一封信中写道:“瓦尔特全心全意希望福特赢。作为州议会的候选人,他已经在考虑庆功大会了。他说,至少在缅因州,里根不会赢。”在凯特瑞当厨师时,约翰尼养成一个习惯,每周都去新罕布什尔周围的城镇看看。所有的总统候选人都在那里进进出出,这是个好机会;可近距离地仔细观察他们,以后其中一人当了总统,就不可能这么近距离地跟他们接触了。这成了一种嗜好,虽然不会延续很久。当新罕布什尔的初选结束后,候选人将头也不回地去佛罗里达。当然,有些候选人在这当中就退出了。除了越战时期外,约翰尼以前对政治毫不关心,现在却对政治家极感兴趣,他自己的特异功能也在当中起了一点儿作用。他跟莫里斯·乌达尔和多利·杰克逊握过手。弗莱德·哈里斯拍过他的背。罗纳德·里根敷衍地跟他握了一下,说:“帮帮我们,投我们一票。”约翰尼赞同地点点头,觉得没有必要矫正里根先生,说他是位真正的新罕布什尔选民。在通往纽因顿大道的人口处,他和萨格·施利瓦尔谈了差不多十五分钟。施利瓦尔刚剪了头发,散发出剃须膏的气味,也许还有绝望的气味,跟着他的一位助手口袋里装满了宣传小册子,还有一位保缥,不停地悄悄抓脸上的粉刺。施利瓦尔非常高兴被人认出来。在约翰尼说再见之前一两分钟,7位在寻找当地官员的候选人走过来,要求他在提名书上签字。施利瓦尔和气地微微——笑约翰尼曾感觉他们,但没发现什么。似乎他们把握手变成了一种仪式,他们真正的自我被埋在这表层的下面。除了福特总统,约翰尼见到了大部分候选人,他只有一次感到那种电击似的感觉,这使他想起文琳·马冈,以及弗兰克·杜德,虽然是以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那是早晨七点十五分。约翰尼开着他的旧朴茨茅斯汽车去曼彻斯特。他从昨晚十点一直工作到今天早晨六点。他很疲倦,但冬天的黎明太棒了,他不想入睡。另外,他喜欢曼彻斯特窄窄的街道和古老的砌墙建筑;以及沿河排列着的纺织厂。那天早晨他并不是有意去看政治家的,他本想在街道上转一会儿,等到人多太拥挤和二月寒冷减退后,就返回凯特瑞睡觉。他拐过一个街角,在一家鞋厂门口的非停车区停着三辆轿车。站在门口挡风围墙边的正是吉米·卡特,他正在跟换班的男男女女握手。他们都拿着午餐盒或纸袋,呼出白气;穿着厚厚的衣服,脸上仍睡意膝陇的。卡特对他们每人都说一句话。他的微笑不像后来那么出名,毫无倦意。他的鼻子冻得通红。约翰尼把车停在半条街外,向工厂门口走去,他的鞋踩在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