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炸弹。是一封信。从都柏林寄来的。玛吉想知道你肯不肯让她拆开。”玛吉是白天来农场做家事的女佣人。她丈夫去世之前,她就是他们办公室在威尔特郡的安全藏身处的管家,的确是贾丁一家人的理想帮手。桃乐丝和她相处得很融洽。她清白可靠,而且知道如何利用各种捷径和“公司”取得联系。“也许她只要把它寄到泰特街给我就行了。这个玛吉,她真是爱管闲事。”“实际上,戴维,她是根据常规处理事情。信上的笔迹让她觉得非常奇怪。就这么一回事。她以前从来没有找我们的麻烦。除了,嗯,古巴那件事。”“古巴事件”是指俄国国家安全局的一位少校写信寄到戴维。贾丁乡间的住宅,通知他提防辛苦多年在圭亚那建立起来的消息管道里面的一位线民。玛吉对那封信有种第六感,因为信封上的称谓是贾丁“司令”,背面还写着“私人函件”。看起来有点不合常理,所以她打电话到办公室,由此救了二十个特工的性命。因此,玛吉对那封从都柏林寄来的信的警觉,也许不应该掉以轻心。“你说的没错,塞西莉。要她把车子开到公用电话亭,拨手这里的保密电话号码。”随便选一个公用电话亭打电话,是谍报技术最基本的安全防范措施。“我已经自作主张了。她十点零三分打电话过来。”贾丁瞪了布朗洛夫人一眼。她也回敬了他一眼,准备对个他的抗议。他咧嘴一笑。“做得很对。我们不应该忘记古巴喜件这个前车之鉴。”“你看起来非常狼狈,尽管你洗完澡换上这套刚从洗衣店5 回来的干净西装也不管用。”“我很好。对了……还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办。叫龙尼和b 尔十点十五分的时候来到这里。还有‘科里达行动’的所有g 料。”“我马上就去办。”她转身准备离开,又回头看了一下说:“另让茶凉了。”“谢谢你,布朗洛夫人。”贾丁知道她喜欢听那种戏弄的训斥,暗示她太过于随便了塞西莉。布朗洛夫人耸耸肩走开了,随手关上了门。这位总监嘘了口气,用双手手掌根在脸上搓了搓,然后拿走文件夹和目前行动的最新资料,企图集中起精神。不过打得盖整齐齐非常简要的句子,他也看不下去。戴维。贾丁松开领带伸伸手臂,靠回他的皮椅子上放松了一下。这皮椅还是桃乐全送给他的礼物。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时,他从小睡中惊醒过来时间正好是十点零四分。他举起听筒。“喂?”“他们要我找个电话亭。”是玛吉的声音。“你已经把信打开了吗?”“他们说我必须等你来告诉我该……”“不错。现在可以了,现在请你把信拆开。”他听见了纸的沙沙声和她的呼吸声,还有公用电话亭附近,某个地方的羊群的哗哗声。他脑海里出现了一座结实的红色英国电话亭,就像警察的帽盔一样具有英国特征,接着他又想起了那些难看的黄黑颜色相间的玻璃电话亭,就像十九世纪时,美国因失业而挟愤破坏新式织布机的劳工团体的成员一样,在羞辱着英国一些最美丽的乡间。她也许正是从这样的一间电话亭打电话来的。“信拆开了!”她大声说。贾丁差点就笑出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在她宣布之前的这幕听得到声音的哑剧,使他想起了五十年代无线电视播出的一个喜剧,戏名他已经忘记了。“太好了。”一片沉默。他可以听到她的呼吸声,还有羊叫声。“能念给我听吗……?”他亲切地问道。“内容是这样的……伦敦塔。W.B.叶慈。57到64. 企鹅诗集图书馆。一九九一。”贾丁迅速地把它写下来。“你确定就只有这几个字……?”“就这些。”“手写的还是打字机打的?”“打字机打的。”“没有署名或其它消息?”“就这些。”“把纸翻过来。有没有任何小句点,或者‘i ’上面的那一撇,或者任何其他的标点?你应该还记得那些训;练。”“我正在找。我带着一个放大镜……”“你真是职业高手。”“不需要别人帮忙我自己就会做的,非常感谢。”贾丁知道她的意思是“用不着夸奖”,不过,就算存有这种想法好像也有点随便。“发现什么了吗……?”停顿。更多的呼吸声。更多的羊叫声。她终于说话了:“没有。就这些了。”“谢谢。你是个杰出的人材。我可是诚心诚意说的。听着,我派人去把信拿过来,还有信封。派个你认识的人。”“快点过来。我还要去刷厨房的地板呐。你不该让那些狗湿滴滴的就进到屋子里。到处都是纠缠在一起的狗毛,这些狗老是掉毛。”“再次感谢你,再见。”戴维。贾丁放下听筒。他看着那些字,紧锁着眉头。很显然,这是解开某种并不十分复杂的密码的答案。也许真正的讯息,那个需要将密码译成普通文字的讯息,会寄到世纪大楼,或者寄到查尔斯街外交部的所在地,或者送到他常去的俱乐部或者真的寄到泰特街他的公寓里。他又皱起了眉头。真奇怪。“希瑟……”贾丁喊了一声。希瑟来到门口。“帮帮忙,派个人去找一本W.B.叶慈的诗集。企鹅诗集图书馆的版本,好吗?还有叫杰里米那小伙子去威尔特郡我的住处拿个包裹。告诉他以最快的速度给我拿来。我的女佣玛吉会交给他。““没问题。”她笑了一下转身走开了。贾丁翻开最新消息的卷宗,发现自己小睡之后,疲劳消失了,又能集中精神。电话又响了。他举起听筒。“喂”是希瑟的声音。“是福特夫人的电话。”“谁产”福特上尉的妻子。““哦,把她的电话接过来。”他在等伊丽莎白的电话接过来的时候,心跳加快了。“戴维吗……”‘“嗨”“你好吗?”“我很好。哈里向你问好。”“你见到他啦?”“跟他谈过话。很短。”“他好吗?”“很忙,但很高兴。”“他就是这种人。听着,跟我一块吃午饭,好吗?要是你不愿意的话,就直说。”绝对不行。不能再有第二次。不,不,不。我们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和你那平坦光滑的肚皮和你的舌头。“不行才怪呢?”“我在基纳登街我妈妈的住处,靠近贝尔格雷夫广场。”“我知道基纳登街。”“我们何必不去吃点冷鲑鱼,你喜欢吗?你喜欢鲑鱼吗?”“跟你妈妈一同吃?”“她跟我继父去纽约。”真是疯狂的行为。“听着,伊丽莎白,来一盘通心粉怎么样?你那儿附近有一家好棒的意大利餐馆,店名叫米莫迪切亚,在伦敦你找不到比它更好的餐馆了。我一点十五分从这里出发到那里。有几件事我们要说清楚,好吗?”善良的人。我知道你能做得到的。贾丁觉得好多了。这女孩子实在太棒了。他非常了解她对不正常狂乱的性行为的喜爱,但是不能跟他。绝对不行。纽约市永远都是那么美丽……在夜……间……纽约市从来也不美丽……在白……天……凶杀组少尉(代理)艾迪。卢料转过头去,正巧听到那段音乐,这是从时代广场附近的人行道上,黑人的高音大喇叭里传过来的。两个喜欢男扮女装的妓男——一个穿了一条粉红色芭蕾舞的短裙,另一个穿着一条黑色羊毛几乎短不蔽体的筒状服装。吊袜带和丝袜,嘴上抹着鲜红的唇膏,简直就像摇滚恐怖剧里的主角——扭动着屁股,随着乐曲乱蹦乱跳。这种表演有某种非常简洁狂乱的含意,而一位警察骑着杂色的母马漫步而过,对他们不屑一顾,也许根本都没注意到他们,这种厌世的方式也极其荒唐,但在这些地段,这种场面司空见惯,卢科也只是付之一笑,一边用手跟着乐曲在方向盘上打节拍。“至少我们可以把他们捉过来看一看……”坐在那辆投有标记的道奇小轿车里,身旁的伙伴萨姆。瓦戈斯说道。“绝对不行。我们也许会被勾弓吐,萨姆。”他缓缓调过车头,以免撞到坐在木头轮车代替物上头,一位缺了双腿的男人。这个男人沿着阴沟费力地向前推动,胸前和背后都挂了招牌,自称是越南退伍军人聋哑救助协会。两位探员看到这种情景,脸上露出了苦笑。“有办法了……”卢科看了看镜子,松了口气。这是一个温暖的夜晚,春天已经来临。在阿尔梅达法官驳回了那位被诬陷的年轻雅痞的案子之后,有人邀请南希担任法律事务所的合伙人。加上老头子霍奇斯被停职,要等到调查清楚是否涉及内部交易完毕才可以复职。南希的法律事务所也有人来接洽,问她是否愿意考虑为霍奇斯辩护。“也许我们干脆就……接受诱惑,艾迪。你拿四百万,我拿一百万。我不贪心。”“是啊,你以为我没想过这件事情,老兄。”“他妈的,无时无刻,对吧产”一天想过两、三次。不过你要知道,我还想住在这个城市。司法部门可没什么幽默感。““我们可以花点钱。我是说看在上帝的面上。”艾迪。卢科的车子拐进了百老汇,停在人行道旁。车子里的无线电不断地传出全市到处发生犯罪案件单调的声音。他从口袋里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三张美金五元的钞票。“拿去。”“哦,这是我分赃到的那一份,对吧?真慷慨……”“萨姆,我从来没想过我们会为了钱而分道扬销。”“为了五百万,我和我的大儿子可能都会分道扬镇。他妈的,我并不是在开玩笑。有没有兴趣?”“对乳酪有兴趣。对着茄酱没兴趣。”“我还以为你们意大利人都喜欢吃善茄酱呢!”“没错,我是说过这句话。”瓦戈斯摇摇头,从车子里钻出来。他移动身体的时候,那张塑胶椅子发生吱吱的响声。他关上车门,让少尉自己去伤脑筋。自从卢科拨了雷斯特雷波留给他的那个电话号码说他愿意谈判之后,两个星期过去了。第二天上午八点五十分,他与那哥伦比亚律师在布鲁克林桥的布鲁克林一方的,一辆奥兹莫比尔汽车房会面。汽车有一个轮子被卸下了,由千斤顶支撑着,车后还停着一辆专门修理故障的卡车。四个西班牙裔长相的人,骑着越野机车在后面悠哉悠能地互相交换着烟。十分明显——由于拥挤的车辆呼啸而过,由于坐车的上班族不愿在那个路段停车——想要在这里盯梢和埋伏是不可能的。艾迪。卢科被带到专门修理故障的卡车的另一端,还搜查身上有没有装窃听器。他左轮手枪里的子弹又一次被掏空了,然后又把枪交还给他,动手的是彬彬有礼,但面无表情的缪里洛,他是雷斯特雷波的贴身保镖,一副鞑靼人的长相,两眼寒光逼人。这一切完了之后,雷斯特雷波过来了。他斜靠在卡车上,尽可能放松自己,一边瞧着那肮脏的石墙上乱刻的图案。“谈判并不是一个我们经常需要慎重对付的字眼。我的合伙人。”“雷斯特雷波先生,我是个警察。当我被别人从中揩油的时候,我知道。”艾迪。卢科一字一句都是根据毒品管制局纽约站站长唐。马瑟的任务讲解而说的。来来往往车辆的震动声和车轮的隆隆声,使细声交谈中很不容易听清楚对方所说的内容。中间还曾经出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时刻,一位骑摩托车的警察停下来询问出了什么麻烦。那群越野机车的骑士们,自然而然将手伸到了车后那个险恶的包裹那里。但是,在那个高大的探员想要解危之前,穿专门修理故障车辆公司工作服的那个人,已经走到骑机车的警察面前。他咧嘴一笑,掏出了一个由那位年轻的阮氏所伪造的联邦调查局身份证皮夹,对那位警察说了几句话,那位警察听了之后露出笑容,踩了一脚,发动摩托车,呼啸一声加入了交通拥挤时间川流不息的车流。雷斯特雷波盯着卢科,打量着他。“你说看看。”“伙伴,我刚好就处在整个事件的关键中心点。收买我,你们不仅可以使贝尔维凶杀案减轻压力,大事化小。”“减轻到什么程度……?”凶杀组的卢科少尉告诉雷斯特雷波,他绝对可以立刻取代曼尼。舒尔曼的位置。在凶杀组有个少尉当内应,可以使集团组织在纽约市的日子好过得多。尤其和一个毒品侦缉队的成员里应外合。“你要多少?”“四百万来结束贝尔维那件事,和对姓名不详者的调查。另外再给二百万关照以后的事。”雷斯特雷波搔搔手背。卢科注意到这位律师有点湿疹或什么毛病。这倒一点也不奇怪,他听说过有人一紧张就会有这种毛病。“五百万,少尉。包括一切在内。”“成交。“你知道如果你跟我们胡搞,会有什么结果。”“人人都知道,路易斯。”艾迪。卢科暗自窃笑。雷斯特雷波不喜欢这个纽约的卑鄙小人直接叫他的名字。“南希。”雷斯特雷波说着,开始拨弄他那片花了不少钱修剪的指甲。“你不介意我这样称呼她吧?南希会在某个地方,某个时候,被抓起来,送到某个地方,或许从水路送到我们把里卡多大卸八块的地方。将她轮奸。切断手足使她残废。然后给你寄去几块,剩下的我们或许把它做成肉酱。”“先生,你以为我是这种大傻瓜吗?”那位哥伦比亚匪徒律师笑了。先生。他喜欢别人称他先生。卢科知道他喜欢,因为他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所有的暴徒都喜欢别人称他们为先生。交易就这样达成了。艾迪,卢科现在摇身一变成了被集团组织收买的警察。他曾坚持只直接与麦德林的人打交道,而且只接受最高层交付的任务,以不贬低他在集团组织的身价。雷斯特雷波并不是傻瓜,他早就料到了。这样一来,卢科可以将他的大部分时间用来当一名凶杀组正常的警察。这很合理,因为这样可以不让人对他这新的、有价值的资产产生怀疑。而且,南希也可以自由行动了。艾迪。卢科把这一切都向唐。马瑟作了报告。他曾经坚持让他的拍挡一起参与这项秘密任务,否则这项行动无法运作。马瑟已经同意。不过瓦戈斯的参与他却不让别人知道,所以卢科对此一无所知。马瑟懂得什么事情应该请示总部,什么事情可由自己定夺。钱汇到了巴哈马群岛拿梭的国际信贷商业银行,只有卢料才能提款。雷斯特雷波警告过他,不要到该行的纽约分行去领取任何款项。在迈阿密倒没关系。而且任何炫耀自己一夕之间成为暴发户的行为,都会引起纽约警察局内政处的或导致警觉国税局立刻冻结该帐户,并采取某些步骤。至于那些步骤就不需要细说了。卢科曾经带萨姆。瓦戈斯到中央公园去散步,并把整个计划都告诉了他。瓦戈斯严肃地点点头,脸上没有丝毫笑容地问道:要到什么时候他们才能避过风头,带着他们的妻子和瓦戈斯的孩子们去拿梭,取出这一笔赃款,然后去香格里拉大饭店大玩特玩。接着,他咧嘴一笑。艾迪。卢科看着他的拍挡拿着两个汉堡和两罐特大号的可口可乐慢慢地穿过人行道。萨姆上车之后,卢科想起了他已经把凶杀案的全部调查结果都交给了唐。马瑟,他还答应要采取非常隐密的措施,设法查清正凉冰冰地躺在贝尔维医院停尸间里十多岁的姓名不详者的身份。因为这仍然是凶杀组卢科少尉第一优先的重大事件……“喜欢这样……吗?”“嗯,天哪……”“喜欢这样……吗?”“啊上帝……”“你喜欢那样吗?你喜欢它吗产”啊,你这坏蛋,你这个好色的坏蛋……“戴维。阿布斯诺特。贾丁轻轻地抽动一下,诱惑地碰了碰她的臀廓,她的背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这时,他温柔地在她的两个乳房间擦了些从国王街美体小铺买来的德贝丽五号油性护肤霜。她的两个奶头在他经验丰富的手指的抚摸下坚得挺挺的。“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呵,上帝。呵……对,没错!”他们是在圣詹姆斯街的一间提供旅馆服务的小公寓里。后来,当伊丽莎白坐在一张扶手椅上穿她的一双丝袜时,她甩了一下遮在脸上的金色长发,目光紧紧盯着贾丁。他站在梳妆台旁边,结着他那条伯斯力的有精巧彩色图案的领带,从镜子里与伊丽莎白的目光相遇。“为什么?”她以和他窃窃私语时那种亲呢友好的语气问道。“伊丽莎白,穿上内裤。我克制不住自己,当你看起这么……”他抬了抬肩膀,“秀色可餐,很像法国印象派画家狄加笔下的荡妇。”“为什么这应该是最后的一次?”“噢,见鬼,你知道为什么。”“听着,戴维,我已经跟你谈过哈里。上帝知道我是爱他的,不过我就是无法改变我现在的生活方式。而且在他工作的世界里,当然不只是和你们这些人,也包括以前在特种航空队,好吧……就称我自私,但我又不能让他失望。因此就整个来说,我这一部分才是我真正的本质——”“了不起的本质。”贾丁温柔地说道。“它当然需要加以升华净化。我去作长距离游泳。进行练习有氧舞蹈。骑本杰明。”“本杰明真幸运。”她的情人笑了笑。本杰明是哈里和伊丽莎白的十六个手掌宽度高(约等于六十四寸)的障碍赛马。跟它的祖先一样的乌黑。“你看,他生活的大多时间都远离着我,我对这种事情真的不觉得有什么内疚。这并不是我好像要把它养成一种习惯,看在上帝的份上。”她站起来穿上内衣裤,低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充满着诱惑和挑拨。他曾不只一次在她耳边说过,他一见那堕落稚气的眼神,鼻子一闻到她头发的芬芳,那玩儿就硬起来。“我知道你不内疚,”他温柔地说着将领带结拉紧,又把领带塞进了衬衫领子底下。“不过我会内疚。”“你的意思是那些窥探者会发现。”“当然。”他拿起她的琼。米尔棕色羊毛服装,递给了她。“谢谢。”她闷闷不乐地说道。“亲爱的,伊丽莎白,有两个很好的理由我们不能再继续下去了。第一是你丈夫把他的性命和事业都交在我的手中。他绝对信赖我,而且——只有这件事,实在是唯一的例外——他相信我一点也没错。”贾丁吸了口气,用手理了理他厚实的头发。他体贴倍至,替她扣好了连衣裙顶上的两颗扣子。楼下传来了一辆黑色的伦敦计程车柴油引擎的呼呼声。多年来,贾丁一直以为这种声音来自计程收费表。他暗忖道,用他重年的术语来说:真是个乡巴佬。他在想:车子是送谁下车呢?或许是几个旅客,因此他们常常租用这种收费昂贵、位置理想的出租公寓。就像一位最高法院的法官和全国性报纸的编辑一样,他这位西八区的总监因为同样的理由,在这喧嚣混乱的生活中也要偷偷地寻找一点欢乐。“那第二个理由呢……?”她问完,将娇美的脑袋歪在一侧仔细地看着他。戴维。贾丁的目光与她相遇,然后是一片长时间的沉默。“你知道另外一个理由。”他说道。两个人留心地看着对方。这时,伊丽莎白举起一只手指,对着他慢慢地摇动,警告他。“这太不像话了,戴维。我们一开始就同意;这是志趣相投的朋友之间的君子协定。别感情用事,要不然,我们用纸牌搭起来的房子就会土崩瓦解。”她朝他走过去,一本正经地盯住他的眼睛。“我们不应该接吻,”当他们的嘴靠得越来越近时,贾丁小声说道,“这件事情真的必须到此为止……”不过当他们接吻时,似乎是爱情第一次进发出雷电般的火花,两个气都喘不过来,而且……提心吊胆。这次接吻持续了好几个小时。这几个小时改变了他们的生活。自从他们在米莫餐馆共进午餐之后,两个星期过去了。那一天,戴维。贾丁平心静气地,坦诚地告诉伊丽莎白。福特,为什么他们那一天下午美妙的肉欲,只能将它秘密地藏在愉快的记忆中。或许一家罗曼蒂克的意大利餐馆,对于想要采取这样理智的举动是个势所难免的场所。凑巧得很,正当那没完没了的接吻在进行的时候,哈里。福特在波哥大正着手开始执行他精心策划的第一阶段计划,在“科里达行动”中担当主角。他在往那把西格索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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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动手枪的弹夹里装子弹的时候,双手不慌不忙,抢油味就好像是引起性欲的春药似的。波哥大哈维利亚那大学区的西边,是一条通往国家公园的上坡道,是一条可以绕过车水马龙的七号大街和加拉加斯大街的捷径。靠近国家公园的陡坡地段,是地方行政区域和贫民窟住宅区,这里可不是单独行动和随便闲逛的地方。经常会有警察,有时候还带着刚入伍的新兵,常搬来这里居住,强迫贫民窟的居民搬离此地。从某些山麓小丘和地方行政区的道路上眺望,可以看到矗立在塞罗。德。蒙塞拉特峰顶上教堂的白色局塔直冲云霄。这山峰已经成了朝圣者的一处神灵感应源,他们成群结队云集此地,来朝拜已经倒下来的基督塑像。这是一尊在十七世纪由皮德罗。卢。德阿尔巴拉欣所雕刻的塑像,关于这尊塑像,流传着许多奇迹。罗德里哥。泰比奥。巴波萨上尉坐在吉普警车的乘客座位上,点燃了他那天早晨的第四根黑方头雪茄烟。他透过深色太阳眼镜观察四周,看见一群衣衫槛楼肮脏的小孩子,在市郊那些用粗糙的木头和波纹铁皮所建造而成的简陋的房子周围徘徊。有些房子还挂着几条印第安毛毯,以获得一点点隐私权。其中有一个大约六、七岁胖胖的男孩,在几个星期之前,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留心地盯着那孩子,只见他跟在几个比他年纪大一点的孩子们后面,他们边说边吵。他的司机贾米是警察下士,是个可以信赖、会守口如瓶的人。因此泰比奥十分肯定,在上一次“抓小伙子”时,或者用罗德里哥。泰比奥他们的话来说,叫做“抓小鬼”的这次行动中,他就曾参加了。贾米和泰比奥上尉的特派队里其他的几位警察一样,都曾一个个的被他强迫参加轮奸和杀害住在下水道里的孩子们,也就是《埃斯巴多尔报》和波哥大电视台正在设法营救,并让他们恢复身心健康的孩子们。罗德里哥寺比奥并不是在发动清除街道上身无分文的乞丐和扒手的秘密运动的那种极其邪恶的,极右派的一份子。这据说是由那些懂得如何将法律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法西斯小部队所搞出来没有组织的行动。每个南美国家都深受其害。不,罗德里哥。泰比奥。巴波萨是那种从最原始到最高度文明的社会里,都经常会出现的突变人类。他是医学上说的心理变态狂,内心经常怀着一种很亵、无法克制的冲动,喜欢把那些被大多数的人类都认为弱不禁风、没有防卫能力、身材姣好迷人的人都加以躁脑折磨,和性虐待使其因而致死的人。当他担任反窃盗的巡逻警察,使他有机会到下水道和市郊的贫民窟时,他实现了他那淫秽的恶梦。开始是个偶然的机会。有一次,他正在小心翼翼地爬过一条因为某些市政修缮工程因此早就不再继续建造完工的壕沟,追捕两位持刀的青少年。这时,突然发出一个声音使他猛然转过身来。那边有一个影子在动,他为了自卫开了四枪。那人影向前一裁,吐出血来,原来是个十岁的下水道里的孩子。他听见一阵小小的脚步声,在壕沟工程那头的五条下水道当中的一条里面消失了。一阵惊愕的喘气声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右侧,在昏暗中他发现了两个小眼的眼白。直到那恐怖的一刻,泰比奥曾经为了一个正当的错误而感到内疚,这种错误,在波哥大这座充满暴力的城市,很少有人会因此责怪他。可是,就在这时他疯狂了。一种平静得令人可怕的疯狂。一种邪恶的,带着坟墓气息极其恶劣的色欲的疯狂。从此之后,罗德里哥。泰比奥。巴波萨,使他的下属一个个落入他的陷讲,有些人是出于恐惧,另一些人是甘愿堕落,因为他们相信如果选择别的道路,只有死路一条。为什么他们之中,连一个人都不去报告上司呢?因为邪恶能使人着迷。那七个警察,七个罪该万死的警察,变成了泰比奥的傀儡,他们和海地的巫毒教村子里那些还魂尸完全一样。他们是罗德里哥。泰比奥复活的僵尸。泰比奥透过深色太阳眼镜观察了一会那贫民窟的胖小孩之后,用他的短棍,他的警棍,轻轻地敲了敲仪表盘,那下士发动引擎,吉普车从边玩边吵的孩子们身旁经过。他们对笼罩在他们头上邪恶的阴影一无所知。最近,波哥大警察局犯罪部门的一些探员对泰比奥起了疑心,不过这个家伙非常狡猾,很不容易抓到这个恐怖勾当的把柄。那些人自己也有妻室儿女,但是波哥大警察的工作量压得他们透不过气来,因此偶尔几个姓名不详,无人认领的下水道孩子的谋杀案,虽然也是应该调查的罪案,不过在一个每年有二十五万件凶杀案的国家,其中许多凶杀案都发生在波哥大这个首都城市,因些这些罪案的调查被排在名单的最下面。其中有一组探员下定决心要抓到素比奥上尉。国民警察队中绝大多数的人都是诚实的警察。他们要顾及乐团组织和游击队为逃避牢狱之灾所采取的贿赂和威胁性命的手段。这些人被谋杀的比例高得使盟国在波斯湾战争中的伤亡数目显得微不足道了。他们共同的危险和共有的正直使他们紧紧的团结在一起。他们其中有几位正好是在哥伦比亚秘密警察队保安和反谍报处前处长拉蒙。泽维尔手下受训的,也是戴维。贾丁所信赖的特工。贾丁曾在七十年代后期被派往哥伦比亚警察反恐怖份子训练学校担任教官。这群警察向波哥大新闻界和电视台新闻报导的编辑们透露了有关泰比奥的一些谣传。因此哈里。福特坐在拉枫丹旅馆的格拉斯哥酒吧,和那漂亮的十六岁的阿根廷女孩子偷偷地眉来眼去时,从(埃斯巴多尔报)上看到了几则故事。这些透露出来的故事,好像并没有在警察最高阶层发生任何功效,那群关心的探员采取了一个在哥伦比亚以外的地方也许会显得相当激进的措施。他们透过旁门左道,也就是说在合法手段无能为力时,和有影响的人土建立关系来办事。这条旁门左道就是安蒂奥基亚的罗宾汉——绿林好汉帕布罗。思维加多先生。这时,帕布罗先生正在和那位八十四岁的神父谈话——神父正充当那位的毒果和总统麦德林事务顾问之间的斡旋者——他听到由于他从事极端暴力行为的恶名越来越大,使他逐渐失去许多一般老百姓对他和他那多彩多姿的生涯暗中的敬慕,使他感到相当伤心。富他在对当局宣战,强迫他们否认要将被捕的毒品走私犯引渡到美国时,他以为会得到每个热血的哥伦比亚人的支持。但是,他曾经在几个主要的城市安置汽车炸弹,这种善恶不分和草营人命的残暴行为,使得一向对他相当崇拜和或许全国性传奇式的景仰的人们,逐渐失去好感。因此,当那群关心的探员们当中的一位,他是安蒂奥基亚人,要他的祖母将那邪恶的泰比奥上尉的详细资料转交给他,并且恳求他主持公道时,来得可正是最好的时刻了。这正是他想要代表被压迫的人民讨回公道求之不得的举动。也是帕布罗。恩维加多和麦德林集团组织,需要挽回他们日趋低落的民众支持的举动。何况还是来自于一群警察的恳求呢?当然是举手之劳。博比。森森和缨里洛刚刚从纽约回来,雷斯特雷波在那儿才收买了一位凶杀组的少尉,他们奉命去波哥大,以最公开的方式,去收拾万恶的泰比奥上尉和他那群喜欢鸡奸之后又将人谋杀的色狼。而且绝对要让全哥伦比亚的人知道,这是帕布罗先生下令干的。这样的行动需要几天,也许一、二个星期来安排妥当。杀一个罗德里哥。泰比奥,说起来很简单,但是要达到帕布罗。思维加多所要求的那种戏剧效果……就需要计划和耐心。因此,富罗德里哥。泰比奥。巴波萨上尉来到拉莫斯德区上面的国家公园,把他魁梧的身体坐在小山的上头的那家小餐馆院子里的桌子旁边时,由四个人所组成的乐队开始演奏瓦伦音乐,静悄悄懒洋洋的,正是吃午餐时最适合的曲调。就在这个时候,博比。森森和缨里洛悄悄地走进餐厅,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边。外面也许有五张桌子。那位中年老板带着他的儿子和女儿出来,向这位上尉警察和两位颧骨突出,眼露凶光的陌生人大献殷勤。其它的桌子很快地被人坐满了,两张被来自城北的商人坐下,还有一张被当地电视台的四个小伙子坐满。泰比奥先点了一份山区风味火腿,然后又点了些阿根廷烤肉。他用一条股兮兮蓝色的手帕擤了擤鼻子,并提醒老板的儿子给他送两杯啤酒过来。不是一杯,是两杯。电视台的小伙子们,记得当时听得非常清楚。老板的女儿刚送上第一道菜,山区风味火腿,这时候一位中等身材的男人,有人这么说,也有人说他比一般身材还要高些,穿着一件格子花纹的羊毛夹克,款式很像圣玛尔塔的印第安人来到这座城市时所卖的一样,他从四个乐队团员的身旁经过,尽管餐馆老板殷勤地介绍说,所有的露天餐桌已经客满,但里面位子多得很,他根本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