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游戏-12

萨的香味。他看到,窗子外面是鳞次栉比的陶瓦屋顶,往远是一个峡谷,再往远是阿文泰因山和蓝色的天空。“有什么事?”那女孩子问道。星期六下午竟会有人来打扰,她脸上显得不大高兴。“请原谅。西奥班。皮尔逊在吗……?”他笑了一笑。“我是她的父亲。”那女孩子用有点傲慢的眼光看着他。她一言不发就回到里面去了,但是她没有关门。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着进去。没多久,一位苗条的,年龄相差不多的短发女孩子来到门口和客厅中间那条不长的走道里。跟罗马人相比,她的脸色不深;她戴着一个耳环,有点像那核子裁军标记的形状。她抹着黑色唇膏,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没有戴乳罩。“你是皮尔逊先生?”他推测,她是美国中西部某个地方的人,也许再往南一点。他又笑了一笑。“西奥班在吗?我正好有事到罗马。”他耸了耸肩,想要装出悠闲而自在的样子。“她还没有回来。”赞美上帝,她至少在这里。“你想她什么时候会回来?”“嗯……”那个女孩子脸上显得有点尴尬。他猜想,她就是汤普森。“我不太清楚。”她回头朝屋里看了一眼。“你还是进来吧。”尤金。皮尔逊法官跟着萨莉。汤普森进了那个客厅。里面有三个卧室。他进去的时候,有个卧室的门关上了。那个胖呼呼的女孩子对他的侵扰十分反感。他朝四周看了一眼。他看到一张镶在框子里的照片,上面有皮尔逊、梅莱特的西奥特,大家都笑容可掬。那张照片是在圣玛格丽特修道院学期末拍摄的,他见了倍感亲切。这是他家庭的又一个里程碑。他朝那个美国女孩子看了一眼。她在用怀疑的目光望着他。“喝咖啡吗?”“她到什么地方去?”“我想,她也许还在委内瑞拉……”委内瑞拉……???那位法官盯着她。“委内瑞拉?”他很有礼貌地问。他希望那是某家饭店的名字,或者是罗马某个地区的别名。“是跟理查德一块儿去的。”“对不起……?”那样说来,这个孩子已经有男朋友了。那也是很自然的事。“理查德。皮尔逊先生,你已经收到她的信了……?”“什么时候写信?”“喔……大约四个星期以前。她拼命想打电话给你,打给她的妈妈。可就是打不通。后来,她打电话到法院,可是你出去钓鱼了。”“我几次想给这里打电话,可是那个意大利女人好象根本听不懂我的话……”“所以,西奥班就给你写了一封信。我知道这件事,因为她想要我帮她寄那封信。后来理查德说,让他去帮她寄。他们动身前的那个晚上,她又写了一封;那天晚上她还想打电话,可是我们正好有个联欢会,所以我想有点不大可能了。西奥班,嗯,她感情比较容易冲动,对吗?她说,她到了机场再给你打电话。”“你说动身前,他们动身去哪里了?”他看起来已经不再是那个装出神色慌乱面貌的父亲,而是那目光逼人的法官了。“去委内瑞拉……”她两只眼睛盯着他。“哦,上帝,你不会不知道吧。”“让我们假定我就是不知道。”“请坐。”沉默了片刻。“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抽一根烟,你介意吗?”“没关系。”萨莉。汤普森从一个蓝色的盒子里抽出一根烟,在一个印着某个夜总会名字的画夹式火柴纸上划了一根火柴,把烟点着了。她神色紧张地吐了一口烟。为了安定她的情绪,尤金。皮尔逊坐下身来。他心里越来越生气,同时又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委内瑞拉……?那女孩子放松了一点。“他还不错。相当好的一个人。家里还有一个大农场。在委内瑞拉。他的叔叔,嗯,其实他说是他的堂兄,但是年纪比他大得多,因此他称呼他叔叔。他指导钢琴,还会作曲,是那里大学的一名音乐教授。理查德把那个人在杂志上发表的文章和他写的书拿给我们看。还有三张大海报。他的名字叫恩里克。洛佩斯。富埃尔特。这所音乐学校里有人听说过他。”她停顿片刻,用谨慎的目光望着皮尔逊。他耐着性子听她把话说完。“理查德?”他漫不经心地问。“喔,他喜欢别人叫他理查德,其实他是个委内瑞拉人,他真正的名字叫里卡多。整个上个学期,他们都几乎形影不离。因此,圣诞节假期以后,她就提前几天回来了。她这个学期请了假,到委内瑞拉跟富埃尔特学钢琴去了。院长说,那不能算作她的学分。可是你了解西奥班,当她下定决心要做某件事情,就非做不可的。”“她到底去了委内瑞拉什么地方……”皮尔逊法官用一种安静但又不怒而威的口气低声地问。“该死的,我可不知道。她在给你的信里写着详细的地址。她很担心你和她的妈妈。她没有能给你们打通电话。但是,她在报上看到了关于,嗯,你作出某项判决,受到人们祝贺的消息,她为你感到很高兴。在她离开以前的最后几天里,她有点儿兴奋得不得了。““我看一下她的房间,你介意吗?”“请便吧!”“我还得跟去找校长谈一谈。”“他周末可是从来不在的……”“还有这个理查德。里卡多。他的全名叫什么?”“唉呀,那是个真正的西班牙文名字。你是知道的,有一长串名字呢,有加在姓氏前的‘de’来表示他的世居地,以及加在名字后的‘y ’来表示亲密等。”“不过你记不清了。”“真对不起。也许你在这里的时候她已经打过电话了。她妈妈在家吗?”而就在这个时刻,预知未来的永恒之神,把它的冰冷之手接到了尤金。皮尔逊法官的身上。他心爱的女儿的声音,突然回荡在那间俯瞰红褐色房顶和阿文泰因山的房间里,像莫尔恩山的冬日那么清晰。它只是说,“爸爸……”有着塞尔特民族的深邃洞察力的尤金。皮尔逊,在这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时刻知道,他的女儿,他一生快乐的寄托,现在非常需要他的帮助。贝尔维医院大屠杀这个案子已经上了报纸标题和电视银幕,它已经取代国王交叉路口炸弹爆炸事件,成为编辑们优先考虑的消息。他们把这条消息编在波斯湾战争消息之后,但在体育消息和天气预报之前。联邦调查局的官员和纽约市缉毒特遣队的队长马文。凯利,都来找艾迪。卢科的上司、凶杀组的丹尼。莫洛伊上尉了解情况。谈话结果,联邦调查局和纽约警察局凶杀组决定联合调查这件大屠杀案子,同时跟缉毒组保持联系,互相通报情况。这个案子交给了卢科,他在莫洛伊和大麻管制局的特工处长唐。马瑟先生的领导下开展工作。大家知道,卢科警官在案前以及案发过程中的情况比较熟悉。而且,他在凶杀组的声望正隆,所以就把这个通常要由一名中尉来承担的重任交给了他。他在调查过程中挑选了萨姆。瓦戈斯作为他的搭档。也是在那个星期里,哈里。福特上尉和马尔科姆。斯特朗成了秘密情报局的签合同的情报人员,开始接受思想教育和训练。他们已被送到威尔斯布雷坎国家公园旁边的一个庄园里;那是一个荒野偏僻的地区,只见一望无垠的丘陵,树林茂密的峡谷,陡峭的山坡,中间夹杂着湍急的溪流,大片的乱石,以及很危险的沼泽。那里天气变化无常;在春天,阳光明媚的早晨,到了中午可能下起倾盆大雨。对于愿意(或者被选派)去做一种人类在体力和意志力所能忍受的标准的工作的人来说,是个检验自己勇气和精神很理想的地方。那栋房子位于一个八十英亩与外界隔绝的土地里,四周里蕨类丛生的枞树和松林。院子里受到精心防卫,周围筑有几道绑得非常密集的电子围墙,并且插着牌子,上面用英语和威尔斯盖尔语写着:“威尔斯资源局下水道污物分析工作。闲人莫入。”打扮成乡村工人模样的人牵着狗,带着枪,在这一地区巡逻。最里面的十二英亩地方更是戒备森严,四周围着十三英尺高铁链连结在一起的围墙,从下到上缠着锋利的铁丝网。你一到这里就发现,虽然外面是景色宜人的乡村风光,里面的环境却并不欢迎外人参观。第一个星期排满了面试、测验、健康检查、语言评估、体育锻炼、初步课程、武器训练,以及个别主动进取的精神,和性格可靠性等方面的测试。无论是在醒着还是在睡觉的时候,总有教官和评估员在旁边观察、鞭策、鼓励、训练,或惩罚那两个新手。在那段时间里,斯特朗和福特始终没有见到戴维。贾丁。萨波多或凯特的影子。贾丁跟着贾尔斯。阿伯克龙比正在厄瓜多尔的基多,视察秘密情报局特工作人员的工作情况,和其他政府部门的官员,包括皇家海关和税务局的官员——他们站在英国拼命想把古柯硷和大麻赶出联合王国的国外之外的战斗中的最前端——以及英国的武官。贾丁还会见了哥伦比亚秘密警察局指挥那个新成立的秘密单位的高级警官;那个单位曾经把帕布罗的堂兄打得千疮百孔。他跟那个矮矮胖胖、眼睛半张半闭的泽维尔。拉蒙戈梅斯将军重温了昔日的友谊。戈梅斯原先是秘密警察局反情报局的副局长,不久以前已经退休;他是个可靠的警官。在跟集团组织的战斗中,他对英国人和美国人来说,仍是个宝贵的财富。贾了还跟美国中央情报局、麻醉品管制局和联邦调查局驻当地的主管进行了接触。戴维。贾了有着无与伦比的归纳能力,以及提出切中要害的问题的天才,因此他在那些人当中连续调查五天以后,已经掌握了有关波哥大。卡利和麦德林集团组织毒品贩子等所有最新消息。他以一家建筑保险评估公司英方经理的身份,使用相关的护照和证件,跟拉蒙一起离开基多,搭乘阿维安卡航空公司的AV 82 班机前往波哥大。到了那里,他租了一辆汽车,直接来到集团组织毒品贩子——不论是大毒品贩子还是小毒品贩子——经常出没的环境去了解。他凭着刚刚了解到的最新情况和他的本能,吸收那里的气氛,感受那里的脉动,去除会让同事们觉得好笑的老印象,认清哪些人仍然镇静自若,哪些人开始感到害怕。他的西班牙语不带丝毫口音,他又穿着便宜现在的普通衣服,因此不会惹人注意,给人留下印象。直到现在,他还是最喜欢那种工作。他一接触他们就知道是些什么人,许多人最近在说些什么话,干些什么事,而那些歹徒和毒品贩子根本还不知道他的存在。他就像一个幽灵那样不受人注意;他在这个行业里干了二十年实地工作才学会这身本事。因此,当听到上司希望斯特朗和福特在五个星期内就要达到这种要求,这位地区总监不禁气得发抖。拉蒙给他配了三个保镖,都是拉蒙本人安全队里的人,完全值得信赖。他们小心翼翼地跟在贾丁后面,连缨里洛和鲍比。森森也决不可能注意到他们。星期五晚上,拉蒙和他的夫人比亚翠克斯,带着贸丁到波哥大市区坎德拉里亚的一家传统饭店去吃晚餐。坎德拉里亚是那个城市的老社区,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大使馆警告自己的工作人员和客人,晚上六点以后别去那里。那儿有可以跳舞和民间歌舞助兴的餐馆,多半是那些精神抖擞、妩媚动人的哥伦比亚女孩表演;她们挥舞着大腿,踩着脚,那些动作也只能说是挑逗性的。然而,那位西八区总监再一次爱上了哥伦比亚,爱上了这个国家里几乎所有的快活爱玩,品格高尚的人。九点四十分,拉蒙和比亚翠克斯开车把贾丁送到波哥大机场。他们热烈地握手告别,然后他办完各种严格的手续,直到十分欣慰和满意。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他知道那往往是最容易受到伤害的时刻:你的心早已飞向国内,正打算着要到哪些最喜欢的酒店去喝一杯,或者跟女朋友玩一玩,或不管什么事情。有不少工作人员,正是在这种时刻一头栽到了坟墓,就像夜间蒙着眼睛作特技表演的飞行员那样,完全出乎意料,后悔莫及。每次行动的最初那几天,以及结束的最后那几天,往往是最危险的时刻。贾丁坐在舒服的头等舱座位上,放松F 来。阿维安卡航空公司的波音七四七飞机爬上天空,侧过机身,避开了波哥大机场跑道那边的陡峭山崖,那个散乱而又迷人的城市的灯火急速往后退去。贾了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把前人的经验告诉那两个家伙,他们这时正在远离这个最终的目的地的威尔斯,熬过第一个星期。-------------------更多免费TXT书请到BBS.Aisu.cn-------------------第九章 共进早餐对马尔科姆。斯特朗来说,那个星期是一种耻辱。形形色色的男人女人都朝他吆喝侮辱,其中有些人让他觉得连情报人员最基本的智力必备条件都没有。他们要他做一些非常简单的笔试题,因此他猜想他们的背后,一定还有个特别聪明的人。他还坐着听那些非常无聊的课程,学习关于情报理论和实践,以及它跟政府的关系;不过他也听过一两次令人大开眼界很有意思的课程,了解到秘密情报局的人员组成和工作方法。他们还让他看一些个案历史,并且。给他讲解,逐个指出为什么有些是成功的,有些是完全失败的。然后,有些个案历史讲到一半就停了,要求他来逐个解释为什么有一些本来可以成功,有一些本来可能会失败。每天早晨五点钟他就被叫醒,起床跑步。那是一段可怕经历。一开头,要求他跑一里,晚上五点钟训练结束以后再跑一里;然后每天增加不同的距离;到了现在,他已经进入第二个星期六,早晨冲完冷水澡(那是很自然的)以后,要气喘吁吁地跑四里,晚上再跑四里。他身上的每处肌肉都感到酸痛,两条手臂酸得简直拿不起刀叉吃饭。他晚餐吃的是牛排、煎蛋、豆子和油炸马铃薯。在小餐厅里,他望着餐桌对面那个他只知道名叫“包裹”的人。而他自己也有了个傻兮兮的绰号,叫做“行李”。他恨“包裹”,恨得很深,恨得越来越强烈。那人每天能跑十里,而且还背着一个帆布背包。他皮肤晒得黑黝黝的,精瘦而又结实,长着一双觉得有趣的眼睛,以及漂亮的八字胡。那种胡子使他想起了冲浪者乐园里,那些搞同性恋的健美运动员。十里啊!训练课程真是让人丢尽了脸。多年来,斯特朗一直坚持做“五项健身训练”计划,那本平装锻炼身体书本向他保证,可以使他慢慢变得像一个二十四岁的飞行员那么健康。因此,当那个满脸横肉、身穿田径服装的教官让他评估自己的健康,在“完美无法胜任”到“运动员”之间属于哪个等级的时候,他在“中等以上”一栏里打钩。真是天大的错误。这时,他差不多含着眼泪做完了仰卧起坐和俯地挺身,以及地狱所发明出来的那种叫做“打嗝”的运动,每次总是要做六十次。而那个身强力壮的机器人“包裹”,头上冒着亮晶晶的汗珠,做举重和跳绳训练时,一跳就是几千次,而且脚踝上还绑该死的铁块,你简直不敢相信。这位过去律师马尔科姆。斯特朗,如今的“行李”,是多么恨那个人啊!多么恨那个把受人敬重的普通人,拐骗到这地狱里来的那个不关心别人死活的戴维。贾丁,以及所有那伙该死的精神变态者和虐待狂啊!难怪他们要你在那个保密誓言上签字。受人敬重的人会感到愤慨。哎呀,是啊,你刚刚偷偷睡一会儿觉,他们就把你从床里拖起来,关到地下室里去,或者让你在烂泥里打滚,朝你吆喝各种问题。要是你声称你的名字不是“行李”,你就要遭殃。当然除非你想被开除,登上下一趟火车回去过你的正常生活。回到那个花花世界去。不过“行李”可是绝不会让那些畜生称心如意的。这说明,那个贾丁、萨波多招募小组又再一次的选对人了。发生在贝尔维医院的暴力事件已经过去一个星期。在那个星期里,艾迪。卢科埋头于调查那个大屠杀案子。这件惨案指明,哥伦比亚人干掉矮子,是因为他知道得太多。这意味着,二十岁的矮子是集团组织在纽约的代理人和街头毒品贩子之间的一个重要环节。戴维。贾丁正在厄瓜多尔和哥伦比亚做他自己的事情。而尤金。皮尔逊已经回到都柏林,正忙着和委内瑞拉在伦敦的大使馆联系,然后又透过都柏林的外交部踉委内端拉首都加斯的教育部进行联系,打听那个音乐教授兼作曲家恩里克。洛佩斯。富埃尔特的地址,以便追踪那个名叫理查德、还是里卡多的人的下落。那人跟他的女儿私奔了。消息并不令人鼓舞。洛佩斯先生在某个山区。作曲。不错,他倒是经常有年轻的音乐家到他家里作客。要是有个侄子或者堂弟带着一个十九岁的皮肤白晰、有点像是无家可归的美人儿,从欧洲一所音乐学校突然来到他的家中,那倒也不是一件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当然,要是能找到他,是会立即通知皮尔逊法官的。也会客气地要求那个女孩子打电话给她焦急万分的父母。梅莱特对她的女儿这么轻率疏忽感到十分生气,也非常担心。她已经为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位爱尔兰总理的帕德里克。奥谢,纯种赛马商人德斯蒙德。布朗,以及他们的夫人们安排了一个晚宴。晚宴照常进行,说什么也不能耽误尤金成为首席检察官的前程。但是,这顿晚宴已经不像上次宴会那样具有铁力。西奥班的失踪给那个场合蒙上I 一层阴影。当贾丁回到希思罗机场的时候,天正在下雨。桃尔丝正在里昂制作她的欧洲时事节目。他搭了一辆计程车回到泰特街。他洗了一个热水澡,煮了一壶咖啡,然后坐下来,开始制订要让那斯特朗或者福特暗中渗透到哥伦比亚的计划。他不再生上司的指令的气,也就是要在七个星期,实际上是六个星期以内,从集团组织内部弄到可靠的情报。这种要求是那么地不可能完全,因此不得不采取一些措施。他得在秘密情报局的上层官员跟前耍弄一些狡猾的政治手腕。就其熟练程度来说,谁也比不过那位改信耶稣会的会员戴维。阿布斯诺特。贾丁。他看了一眼表。六点零八分。他伸手拿过电话机,拨了一个多塞特的电话号码。他听着对方的铃响了几秒钟,然后一个说话很有礼貌、充满活力的年轻人接了电话。他答道:“这上德雷在大楼。”“晚安,请安德鲁。贾丁接电话。”“我去找找他……”贾丁一过耐心地等着,一边在拍纸簿上乱涂“午后”,“喝酒”,“哪里”等字样。“……是爸爸吗?”他听到他儿子气喘吁吁,热情洋溢的话,心立刻软化了。“你还好吗?”“你上哪里去了?”“南美洲。”“哎呀,多谢了!”(还好他没有带他一起去。)“那里真是不错。当地的跳舞女郎太棒了,啤酒也非常好。”“你真讨厌。爸爸,你来参加家长会吗?”“什么时候?”“明天晚上。你忘了。”“我没有忘。”“你这可怜的撒谎者……”“真的没有忘。”“你带什么东西回来了?”“一件雕刻品,是头猪。”“哎呀,太棒了。”“是个古董。是缨卡族印第安人的东西。真的相当可爱。”“我原谅你。那么你来吗?”“当然。“家长会六点钟开始,不过我想,院长要跟你们聊聊我们大学之类的事,在纪念堂里。”“我会准时到的。妈妈在法国。”“知道。在里昂。她来过电话。”“我无忧无虑地去到那个家长会之前,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告诉我吗?”“没有,这个嗯……”“什么?”“皮尔斯要我替他看管啤酒,被帕特里克发现了。”“被处罚过了吗7 ‘”下个周末。不准我外出。““让你有时间做些功课。”“我想是的。”“那么,明天见。你想出去吃晚餐吗?”“我,嗯,我被罚关在学校里。”“抽烟?”“不是抽烟,爸爸。晚交作业。”“真是孩子。叫人受不了……”“把下啤酒的坚果递过来。”他们笑了起来。这是从《欢尔酒店》影集中的一出戏里引来的一句台词。他们不想再目不转睛地看重播《布鲁克兄弟》影集的时候,有时候他们就看那个影集。“好吧!要当个好学生。”“知道。”两人都没有做声。“你先挂电话。”“不,你先挂电话。”“那我就挂了。”“再见。”“上帝保佑你。我爱你。”贾丁笑着,放下电话。他打算先去参加家长会,跟会监喝酒,接着就开车去威尔斯。也许用办公室的司机更理想。凯特要是明天过来的话,也许能……够了够了,戴维。规矩一点吧。他给玻璃大楼里的值班职员打了个电话,要他安排一名司机来泰特街拉他,送他到一百二十五里外的多塞特,然后把他送到霍尼庄园去。霍尼庄园就是威尔斯的那栋乡村房子,起这个名字是为了让别人真以为那是一个污水处理实验室。接着,贾了打电话给一个好朋友。那人是个政府秘书,住在西敏寺区的洛德北街。像往常那样说了几句打趣话以后,他就转到正题。“亚历克,”他漫不经心地问,“最近在安排什么酒会吗?‘他’也会出席的酒会?”“实际上,本星期三就有一次,只有我们几个人,你想参加吗?”“都是政界人物?”“不。有破女收容所所长,英国广播公司总监什么的。十个人左右,对你合适吗?”“你真够交情。”“那么你以什么身份参加呢?我们怎么介绍你呢?”“外交家。智囊人物。”“星期三见。”“谢谢。”贾丁又工作几个小时,然后上床睡觉。他满怀深情地想到了他的儿子,他可是前途无量啊,想到了在上大学的女儿,想到了跟时事报制组一起在里昂的桃乐丝。但是,他睡着以前在脑海里最后出现的,是波哥大的酒吧和那些危险的街道,是那些挂着迷人笑容的女孩子,是前一天他像幽灵一样在那些玩古柯硷游戏的人中间的活动。他还令人困窘地想到了凯特。霍华德,想到她是怎样跪在他的面前,跳动的炉火怎样映在她那美妙无比的肉体上,她的裙子怎样推到腰上边,怎样拉下上衣来盖住那有着粉红色乳头的洁白无瑕的胸脯的。他七点三十分醒来,淋了个浴,刮了胡子,穿上合身的灯蕊绒裤子,棉布衬衫,和羊毛套衫。他穿上他最喜欢穿的那只旧皮靴,那是十年以前在秘鲁定做的。他拉上了拉链,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把鞋子擦亮,然后披上一件厚夹克,离开了那个门上有三道锁的套房。他一边沿着泰特街走去,尽情地呼吸着潮湿寒冷的英格兰空气,一边习惯性地留心着:后面有没有人盯梢、停在路边车里的男女、俯瞰他正门的那些窗子、停下来查看街道地图的骑脚踏车的人,诸如此类的事情。这些都是哈里。福特和马尔科姆。斯特朗需要花时间来学会的事情,一定不能让他们疏忽了。教堂的什么地方,唱诗班正在唱一首威尼斯弥撒曲,纯洁的声音充满了整个法姆街大主教堂。英国耶稣会的总部就设在这里。空气中弥漫着令人舒适的香烛味。一到这里,贾丁就有一种终于回到老家的感觉。他皈依耶稣会的事情,除了桃乐丝谁都感到意外。这踉当时的上司很有关系,他是一个面孔严肃得有如猫头鹰的人,下颏又短又肥,眼睛敏锐,比得过任何一种猛禽,以及敏锐的幽默感;他是个杰出的老式学者,如果不能说是那个行业里最能干的间谍专家的话。他本人是英国国教徒,一有时间就去西敏寺区的圣马修教堂弹风琴。他经常抽出时间来跟戴维谈天,一直谈到深夜,有时在办公室里,有时在马献街那家名叫洛基特的餐馆里,他在那条街上有一层朴素的楼房。他知道贾丁需要有个宗教依托,好让他们当时从事的工作具有一种道德感。戴维。贾丁是品格独特的人,而且还带有一点浪漫色彩,因此需要信奉罗马天主教,需要那个教会接纳他,这是不足为奇的。莫里斯表示赞成。后来,那位上司被人发现,他在“公司”工作的四十多年中一直都是个性变态者,因此威信扫地,贾丁没有像他的许多同事那样对他严加指责;那些人是因为觉得自己受了伤害,被人出卖了。戴维。贾丁也有一些缺点,不过他还有一种别人少有的慷慨精神和同情心。只有深深懂得在道德问题上,我们人人都很脆弱的人,才能具备这种品格。“神父,自从我上次忏悔以来,已经有五个星期了。”那个西八区总监坐进一个狭窄的告解室,唱诗班念诵“阿利路亚“和”耶稣日课规则书的声音使头顶的石雕拱形圆屋顶显得相当温暖。“在此期间你又犯了什么罪孽没有,我的孩子?”“有的。请原谅我,神父。”“是什么罪孽?”“犯了念欲的罪孽,神父。不诚实的罪孽。骄傲自满的罪孽。”告解室的另一边传来了那位教士熟悉的、给人安慰的声音。听他忏悔的几乎总是那个人,他还经常跟他交换思想。“说来我听听,我的孩子……”贾了讲到他跟尼古拉的关系,讲到他已经跟她一刀两断,讲到她已经怀孕,但她怀的不是他的孩子。他讲到对凯特怀有情欲,讲到跟厄瓜多尔首都基多一个体态温柔的女孩子犯了的小小罪过;那女孩子在一家著名的航空公司的公关部工作,出自她自己才最清楚的理由,她喜欢上了他。就像过去的多次忏悔一样,这些事情已经经过了,仔细适当的消毒,再加以小心地伪装的方式来告诉神父,以免他从中知道他的身份,泄露国家机密。他知道,只要他真心悔过,上帝是会理解的。过去他都没真心忏悔过。不过那当然是另一次忏悔的主题了。上帝通过惠特利神父开了口,对戴维。贾丁供认的罪孽好象并不觉得很严重,他只是轻描淡写说了几声“万福玛丽亚”,“多么伟大”,就换得了上帝的原谅。贾丁结束告解,跪下来做了几分钟的祷告。惠特利神父默默地在告解室的另一边,思考着那个身材高大、感情复杂的人的本性;他的声音,他如今已经非常熟悉。那个教士大约四十五岁,已经听惯那种为了不让第三者听到,为了防止出现尴尬局面,而使用某种代号暗语来做的忏悔。然而,自从那个脸上有着伤疤的人,不定期地来忏悔以来,神父从一开始就已经看出,他将自己的告解释译成一些代号。惠特利神父发现,要搞清楚他的职业,对他的智力来说倒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他决定不提任何问题,只用自己的头脑来加以判断。然后,有一天,一个举引弥撒时协助神父的男童对这位教士说,他的妈妈是外交界的一位司机;有一次做弥撒的时候,她轻轻地推了一下她的儿子,低声地对他说,那高个子是个间谍。惠特利神父收拾东西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至今还搞不清楚那个,到底有没有真正地忏悔过。但那种事情是无需他来翻译的。贾丁离开教堂,沿着南奥德利街走去,穿过一条通向公园巷的狭窄街道,来到骑上桥,在公园披萨店里停下来,叫了一顿相当丰盛的早餐。他一边洲览星期日的报纸,一边跟一个苗条迷人的澳大利亚女孩子调情。他从她身上挂的名牌上知道,她的名字叫洁西卡。他决心不再去想凯特的事,那个女孩子说得对,跟她发生关系,那简直是疯狂。他接着想起了她那对可爱的乳房上面婴儿粉的味道。他翻到《星期天泰晤士报》的音乐专栏,读了一篇关于演出普塞尔的《仙后》的评论文章,他还真想去看看那个演出。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在那个宽敞的餐厅的对面,在正对着骑士桥的窗口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个身材修长,留着金色长发的女孩子。她正跟某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男人谈得十分起劲。那个男人即使穿着马球衬衫和某种棒球防风夹克,看上去也还是很有风度的。这人怎么那么面熟呀?原来是迪克。朗斯特。没有错。他是美国驻圣詹姆斯宫廷的数数第二任大使。他是个百万富翁,波士顿的银行家,跟英国的政治派系相处得甚好。他是个白手起家的人,彬彬有礼,精明过人,还是现任和前任总统的密友。他在韩国当过美国海军陆战队的飞行员。迪克。朗斯特里特已经成了一个坚定的亲英分子。他现在是英国一家大航公司的董事成员,因此不时要到伦敦来。至于那个女孩子,她显示出一副神态自若,心情愉快,十分自信的样子……他以前在哪里见过她呀?接着,那个当过大使的人咧开大嘴一笑,摇了摇头,对她说的话感到好笑。戴维。贾丁想起来了,她就是在赫里福德强尼。麦卡尔平家里见过的那个女孩子,当时她正跟强尼的妻子和几名特种航空队的保镖走下车来。她也引得他们哈哈大笑呢!他在厨房里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声音,可是当他和强尼过去跟希拉喝完茶的时候,那个引人大笑的女孩子已经不见踪影了。而今,她竟然又在这里出现。她跟朗斯特里特究竟在干什么。接着,一切都清楚了。他想起了那份档案。8/2007-Pr/411号,福特,亨利。迈克尔。阿尔卡扎,苏格兰近卫军,特种航空大队第十中队。已婚,妻名伊丽莎白,娘家姓利德皮特,二十七年前生于德克萨斯州汉思堡,就读学校:休斯顿,瓦萨尔,牛津大学玛格丽特夫人学院。父亲已故。母亲已经改嫁。丈夫名:理查德。朗斯特里特,朗斯特里特银行总裁,曾任美国驻伦敦大使。那个逗人发笑的女孩子原来是哈里。福特生于德克萨斯州的妻子伊丽莎白。她如今出现在公园的被萨店里,跟她的父亲在一起。贾丁真想过去作一番自我介绍,不过他说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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