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和交谈声渐渐平息了。现在每个人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高脚杯上,几秒钟后,火苗又变红了。第二张羊皮纸在火焰的推动下,从杯子里蹿了出来。“布斯巴顿的勇士,”邓布利多说,“是芙蓉·德拉库尔!”“是她,罗恩!”哈利喊道,只见那个酷似媚娃的姑娘优雅地站起来,甩动了一下她那银亮的秀发,轻盈地从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的桌子之间走过去。“哦,瞧,他们都很失望呢。”赫敏在一片喧哗声中说道,一边朝布斯巴顿的其他代表点了点头。哈利认为,“失望”这个词用得太轻了。两个没被选中的姑娘泪流满面,把脑袋埋在臂弯里,伤心地哭了。当芙蓉·德拉库尔也进了隔壁的房间后,礼堂里又安静下来,这次的寂静里涌动着简直可以品尝到的强烈的兴奋。下面就轮到霍格沃茨的勇士了……这时,火焰杯再次变成红色,火星迸溅,火舌高高地蹿入空中,邓布利多从火舌尖上抽出第三张羊皮纸。“霍格沃茨的勇士,”他大声说道,“是塞德里克·迪戈里!”“糟糕!”罗恩大声说,可是除了哈利,谁也没有听见,旁边桌子上的欢呼声简直震耳欲聋。每个赫奇帕奇同学都在跳上跳下,都在尖叫、跺脚,这时塞德里克从他们身边走过,脸上灿烂地笑着,朝教工桌子后面的那个房间走去。确实,给塞德里克的喝彩持续了很长时间,过了好久,邓布利多才使大家安静下来,听他说话。“太好了!”当喧闹声终于平息后,邓布利多愉快地大声说道,“好了,现在我们的三位勇士都选出来了。我知道我完全可以信赖你们大家,包括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其他同学,你们一定会全力以赴地支持你们的勇士。你们通过给勇士加油,也会为这次活动做出很大的贡献——”可是邓布利多突然打住了话头,大家也看出是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高脚杯里的火焰又变红了。火星噼噼啪啪地迸溅出来。一道长长的火舌突然蹿到半空,上面又托出一张羊皮纸。邓布利多仿佛是下意识地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抓住那张羊皮纸。他把它举得远远的,瞪着上面写的名字。长时间地肃静,邓布利多瞪着手里的纸条,礼堂里的每个人都瞪着邓布利多。然后,邓布利多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哈利·波特。”哈利·波特与火焰杯17四 位 勇 士哈利坐在那里,意识到礼堂里的每个人都转过了脑袋在望着他。他呆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肯定是在做梦。他刚才肯定听错了。没有掌声。一阵嗡嗡声开始在礼堂弥漫,好像无数只愤怒的蜜蜂在鸣叫。有些学生还站了起来,为了把哈利看得更清楚,而哈利僵坐在座位上,就像凝固了一样。麦格教授在主宾席上站起来,快步从卢多·巴格曼和卡卡洛夫教授身边走过,在邓布利多教授耳边急切地低语着,邓布利多侧耳倾听,微微皱起了眉头。哈利转脸望着罗恩和赫敏。他看见,他们后面长长的格兰芬多桌子旁的同学们都张大了嘴巴,注视着自己。“我没有把我的名字投进去。”哈利茫然地说,“你们知道我没有。”他们也一副茫然,呆呆地望着他。在主宾席上,邓布利多教授直起身子,朝麦格教授点了点头。“哈利·波特!”他再一次大声喊道,“哈利!请你上这儿来!”“去吧。”赫敏小声催促道,轻轻推了推哈利。哈利站了起来,踩在长袍的底边上,微微绊了一下。他顺着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的桌子之间的通道往前走。他觉得这条路似乎格外漫长,主宾席似乎永远是那么遥不可及。他可以感觉到成百上千双眼睛都盯在自己身上,似乎每只眼睛都不能是一盏探照灯。嗡嗡的议论声越来越响了。仿佛过了整整一小时,他才终于走到邓布利多面前,他感到所有教师的目光都盯住了他。“好吧……到那扇门里去,哈利。”邓布利多说,他脸上没有笑容。哈利顺着教工桌子走过去。海格坐在最边上,他没有朝哈利眨眼睛、挥手,或像平常那样打一个招呼。他似乎完全怔住了,只是和别人一样呆呆地望着哈利走过。哈利穿过那扇门,出了礼堂,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小房间里,两边的墙上都挂着巫师的画像。在他对面的壁炉里,炉火燃得正旺。他进去时,肖像上的那些面孔全都转过来望着他。他看见一个皱巴巴的女巫嗖地逃出自己的像框,钻进了旁边的像框,那上面是一个留着海象胡须的男巫。皱巴巴的女巫开始悄悄地对他咬起了耳朵。威克多尔·克鲁姆、塞德里克·迪戈里和芙蓉·德拉库尔都围在炉火边。在火焰的映衬下,那三个身影给人的印象特别强烈。克鲁姆倚靠着壁炉台,躬着腰在那里沉思着什么,和别外两个人微微拉开一些距离。塞德里克背着双手站在那里,眼睛盯着炉火。哈利走进来时,芙蓉·德拉库尔转过头来,甩了甩瀑布般的银色长发。“怎么啦?”她问,“他们要我们回礼堂去吗?”她以为他是进来传话的。他不知道怎样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只是站在那里,望着那三位勇士。他突然觉得他们一个个真高啊。后面传来一阵忙乱的脚步声,卢多·巴格曼走进了房间。他一把抓住哈利的胳臂,拉着他往前走。“太离奇了!”他使劲捏着哈利的胳膊,低声念叨,“绝对是太离奇了!二位先生……女士,”他走向炉边,对另外三个人说,“请允许我介绍一下——尽管这显得很不可思议——这是三强争霸赛的第四位勇士!”威克多尔·克鲁姆挺直身子,上下打量着哈利,不可一世的脸上露出阴沉的表情。塞德里克显得不知所措。他望望巴格曼,又望望哈利,以为自己肯定没有听清巴格曼说的话。芙蓉·德拉库尔则甩了甩长发,嫣然一笑,说道:“哦,这个玩笑很有趣,巴格曼先生。”“玩笑?”巴格曼重复了一句,有些不解,“不,不,绝对不是!哈利的名字刚从火焰杯里喷了出来!”克鲁姆的两道浓眉微微蹙了起来。塞德里克仍然很有教养地显出困惑的神情。芙蓉皱起了眉头。“可是这显然是弄错了,”她高傲地对巴格曼说,“他不能比赛。他年纪太小了。”“是啊……确实令人诧异,”巴格曼揉着他光滑的下巴,笑眯眯地低头望着哈利,“可是,你们也知道,年龄限制作为额外的安全措施,只是今年才实行的,既然他的名字从高脚杯里喷了出来……我的意思是,我认为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就不允许临阵脱逃了……规定里写得很清楚,你们必须遵守……哈利要尽他最大的努力——”他们身后的门又被推开了,一大群人拥了进来:邓布利多教授,后面紧跟着克劳奇先生、卡卡洛夫教授、马克西姆夫人、麦格教授和斯内普教授。在麦格教授把门前上之前,哈利听见隔壁的礼堂里传来几百名学生嗡嗡的议论声。“马克西姆夫人!”芙蓉立刻说道,一边大步朝她的校长走去,“他们说这个小男孩也要参加比赛!”哈利尽管觉得不可思议,大脑一片麻木,却也感到心头掠过一丝怒火。小男孩?马克西姆夫人挺直她魁梧高大的身躯。她俊俏的脑袋碰到了点满蜡烛的枝形吊灯,穿着黑缎子衣服的巨大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邓布利多?”她傲慢地说。“我也想知道这一点,邓布利多,”卡卡洛夫教授说——他脸上带着冷冰冰的微笑,一双蓝眼睛像冰块一样透着寒意,“霍格沃茨有两位勇士?我不记得有人告诉过我,说主办学校可以有两位勇士——难道那些章程我看得还不够仔细?”他短促地笑了一声,声音很难听。“这不可能,”马克西姆夫人说,她那戴着许多华丽蛋白石的大手搭在芙蓉的肩头,“霍格沃茨不能有两位勇士,这是极不公平的。”“在我们的印象里,你的那道年龄界线是能把不够年龄的竞争者排除在外的,邓布利多,”卡卡洛夫说,脸上仍然挂着冰冷的笑容,眼睛里的寒意更深了,“不然,我们肯定也会从我们学校带来更多的候选人的。”“这件事只能怪波特,卡卡洛夫,”斯内普轻声地说,他的黑眼睛里闪着敌意,“不要责怪邓布利多,都怪波特执意要违反章程。他自从校以后,就不断违反校规——”“谢谢你了,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斩钉截铁地说,斯内普闭上了嘴巴,但他的眼睛仍然透过油腻腻的黑发闪出恶意的光芒。邓布利多教授现在低头望着哈利,哈利也望着他,竭力想读懂那隐藏在半月形镜片后面的眼神。“你有没有把你的名字投进火焰杯,哈利?”他平心静气地问。“没有。”哈利说。他清楚地意识到每个人都在密切地注视着他。斯内普在阴影里不耐烦地发出一种表示不相信的声音。“你有没有请年纪大一点儿的同学帮你把名字投进火焰杯?”邓布利多教授不理睬斯内普,继续问道。“没有。”哈利激动地说。“啊,他肯定在撒谎!”马克西姆夫人大声说。斯内普摇了摇头,噘起了嘴唇。“他不可能越过那道年龄线,”麦格教授厉声说,“我相信这一点我们大家都同意——”“邓布利多的那道线肯定弄错了。”马克西姆夫人说着,耸了耸肩膀。“当然,这也有可能。”邓布利多礼貌地说。“邓布利多,你明知道你并没有弄错!”麦格教授气愤地说,“这种说法多么荒唐!哈利自己是不可能跨越那道线的,而且正如邓布利多教授相信的那样,哈利也没有劝说过高年级学生替他这么做,我认为其他人也应该相信这一点!”她非常生气地瞪了斯内普教授一眼。“克劳奇先生……巴格曼先生,”卡卡洛夫说,声音又变得油滑起来,“你们二位是我们的——嗯——客观的裁判。你们肯定也认为这件事是极不合适的,是吗?”巴格曼用手帕擦了擦他圆乎乎的娃娃脸,转眼望着克劳奇先生。克劳奇先生站在炉火的光圈外面,他的脸一半隐藏在阴影中。他显得有点儿怪异,那半边黑影使他显得苍老了许多,看上去简直有点儿像个骷髅。不过当他说话时,声音还和往常一样生硬。“我们必须遵守章程,章程里明确规定,凡是名字从火焰杯里喷出来的人,都必须参加三强争霸赛的竞争。”“嘿,巴蒂把章程背得滚瓜烂熟。”巴格曼说,脸上绽开笑容,回过头来望着卡卡洛夫和马克西姆夫人,似乎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我坚持要我的其他学生重新报名。”卡卡洛夫说。他的声音不再圆滑,笑容也消失了,脸上的表情难看极了,“你们必须把火焰杯重新摆出来,我们要不断地往里面加进名字,直到每个学校产生两位勇士。这样才算公平,邓布利多。”“可是卡卡洛夫,这恐怕不成,”巴格曼说,“火焰杯刚刚熄灭——要到下届争霸赛时才会重新燃起——”“——下一届争霸赛,德姆斯特朗决不会参加了!”卡卡洛夫大发雷霆,“我们开了那么多会,经过那么多谈判和协商,没想到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简直想现在就离开!”“虚张声势的威胁,卡卡洛夫!”门边一个声音咆哮着说,“你现在不能离开你的勇士。他必须参加比赛。他们都必须参加比赛。正像邓布利多说的,这是受到魔法契约约束的。这对你有利,是吗?”穆迪刚走进房间。他一瘸一拐地朝火边走去,每次右脚落地时,都发出很响的撞击声,噔,噔。“有利?”卡卡洛夫说,“我恐怕不理解你的意思,穆迪。”哈利看出他竭力想使自己的语气显得轻蔑一些,就好像他对穆迪的话根本不屑一顾,然而他的双手暴露了他的内心,它们不由自主地攥成了拳头。“是吗?”穆迪轻声地说,“这很简单,卡卡洛夫。有人把波特的名字放进了那只高脚杯,他知道如果名字被喷出来,波特就必须参加比赛。”“显然,那个人希望给霍格沃茨两次机会!”马克西姆夫人说。“我同意你的话,马克西姆夫人,”卡卡洛夫说着,朝她鞠了一躬,“我要向魔法部和国际巫师联合会提出控告——”“如果说谁有理由抱怨,那就是波特,”穆迪粗声粗气地说,“可是……真有意思……我没有听见他说一个字……”“他为什么要抱怨?”芙蓉·德拉库尔忍不住问道,一边跺着脚,“他有机会参加比赛了,是不是?多少个星期以来,我们都满心希望自己被选中!为我们的学校争光!还有一千加隆的奖金——这个机会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也许有人希望波特为此送命。”穆迪说,语气里带着一丝咆哮。他的话说完后,是一阵极度紧张的沉默。卢多·巴格曼显得非常焦虑,他的身体不安地上下蹿动,嘴里说道:“穆迪,你这老家伙……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我们都知道,穆迪教授如果午饭前没有发现六个人想谋杀他的话,就觉得这个上午是浪费了。”卡卡洛夫大声说,“显然,他如今也在教他的学生疑神疑鬼,老以为有人要谋害自己。作为一个黑魔法防御术课的老师,这种素质真是少见,邓布利多。不过毫无疑问,你有你自己的考虑。”“怎么,我在无中生有?”穆迪怒吼道,“我有感觉,嗯?把这男孩的名字投进高脚杯的,绝对是一个手段高明的巫师……”“哦,你对此有何证据?”马克西姆夫人举起两只大手,问道。“因为他们骗过了一个法术十分高强的魔法物价!”穆迪说,“要蒙蔽那只高脚杯,使他忘记只有三个学校参加争霸赛,这需要一个特别厉害的混淆咒……我猜想,他们一定是把波特的名字作为第四个学校的学生报了进去,确保他是那个学校惟一的人选……”“你似乎在这件事上动了不少脑筋,穆迪,”卡卡洛夫冷冷地说,“这真是一套十分新颖的理论——不过,当然啦,我听说你最近脑子里突发奇想,认为你收到的一份生日礼物里装着一只假装巧妙的蛇怪蛋,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它砸得粉碎,然后才发现那是一只旅行闹钟。因此,如果我们不把你的话完全当真,你也能够理解……”“确实有人会利用单纯无害的活动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穆迪用威胁的口吻反驳道,“我的工作就是按黑巫师的思路去考虑问题,卡卡洛夫——你应该不会忘记……”“阿拉斯托!”邓布利多警告道。哈利一时不明白他在对谁说话,接着便明白了,“疯眼汉”不可能是穆迪的真实名字。穆迪不作声了,但仍然很解恨地打量着卡卡洛夫——卡卡洛夫的脸红得像着了火一般。“这个局面是怎么出现的,我们不知道。”邓布利多对聚集在房间里的每一个人说,“不过在我看来,我们除了接受它,别无选择。塞德里克和哈利都被选中参加比赛。因此,他们必须……”“啊,可是邓布利多——”“我亲爱的马克西姆夫人,如果你有另外的解决方法,我愿意洗耳恭听。”邓布利多等待着,然而马克西姆夫人没有说话,她只是气呼呼地瞪着眼睛。而且不止她一个人露出不满的神情。斯内普也是一副恼怒的样子;卡卡洛夫脸色铁青;不过巴格曼倒显得非常兴奋。“好了,我们继续进行吧?”巴格曼说,一边搓了搓双手,笑眯眯地望着房间里的人,“要给我们的勇士作指导了,是不是?巴蒂,由你来讲吧?”克劳奇先生似乎突然从深思中醒过神来。“好的,”他说,“指导。是的……第一个项目……”他上前几步,走进炉火的光圈。哈利从近处望去,觉得他显得十分憔悴。眼睛下面有两道很深的阴影,布满皱纹的皮肤像纸一样白得透明,他在魁地奇世界杯赛时可不是这副模样。“第一个项目是为了考验你们的胆量,”他对哈利、塞德里克、芙蓉和威克多尔说,“所以我们不准备告诉你们它是什么。敢于面对未知事物是巫师的一个重要素质……非常重要……”“第一个项目将于11月24日进行,当着其他同学和裁判团的面完成。”“在完成比赛项目时,勇士不得请求或接受其老师的任何帮助。勇士面对第一轮挑战时,手里惟一的武器就是自己的魔杖。等第一个项目结束后,他们才会了解到关于第二个项目的情况。由于比赛要求很高,持续时间很长,勇士们就不参加学年考试了。”克劳奇先生转身望着邓布利多。“我想就这么多吧,阿不思?”“是的,”邓布利多说,略带关切地望着克劳奇先生,“你今晚真的不想留在霍格沃茨吗,巴蒂?”“是的,邓布利多,我必须回部里去,”克劳奇先生说,“目前正是非常忙碌、非常困难的时候……我让年轻的韦瑟比临时负责……他热情很高……说句实话,高得有点过了头……”“那么,你至少过来喝一杯酒再走吧?”邓布利多说。“来吧,巴蒂,我留在这里不走了!”巴格曼兴致很高地说,“这一切终于在霍格沃茨发生了,是吧,这里比办公室精彩有趣得多!”“我不同意,卢多。”克劳奇说,语调里透着他惯有的不耐烦。“卡卡洛夫教授——马克西姆夫人——喝一杯临睡前的饮料吧?”邓布利多说。然而马克西姆夫人已经用手臂搂着芙蓉的肩膀,领着她迅速走出了房间。哈利可以听见她俩朝礼堂走去时飞快地用法语说着什么。卡卡洛夫对克鲁姆打了个招呼,他们也一言不发地离去了。“哈利、塞德里克,我建议你们回去睡觉。”邓布利多说,笑眯眯地看看他们俩,“我相信,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的同学都在等着和你们一起庆祝呢。他们好不容易有个借口大吵大闹一番,要夺走他们的这个机会就太不应该了。”哈利看了塞德里克一眼,塞德里克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走出了房间。礼堂里现在空荡荡的,蜡烛的火苗已经很低,这使南瓜灯豁牙咧嘴的笑容显得闪烁不定,诡谲怪异。“这么说,”塞德里克勉强微笑着说,“我们又成了对手!”“我想是吧。”哈利说。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脑袋里似乎一片混乱,就好像整个脑子都被洗劫一空了。“那么……告诉我……”塞德里克说——这时他们已经来到门厅,火焰杯不在了,只有火把的光照在那里,“你究竟是怎么把你的名字投进去的?”“我没有,”哈利说,抬起头来望着他,“我没有投。我说的是实话。”“唉……好吧。”塞德里克说——哈利看出来塞德里克并不相信他,“好吧……那么再见吧。”除了罗恩和赫敏,还有谁会相信他吗?大家都认为是他自己报名参加争霸赛的?可是他们怎么能那样想呢?要知道他将与之竞争的对手都比他多受了三年魔法教育啊——要知道他将面临的项目不仅听上去非常危险,而且还要当着几百个人的面完成!是啊,他曾经设想过……他曾经幻想过……但那只是闹着玩儿的,是想入非非,白日做梦……他从来没有真正地、认真地考虑过要参加……然而有人考虑了……有人想要他参加比赛,并且确保他能够入选。为什么?为了给他一个大好处?不知怎的,他并不这样认为……那么,是为了让他出洋相?如果是这样,他们倒很可能如愿以偿……至于是想要他的命……?难道穆迪真是又犯了偏执狂的毛病?会不会有人只是为了恶作剧,为了开玩笑,才把哈利的名字放进高脚杯的?难道真的有人希望他死?哈利无法立刻回答这个问题。是的,确实有人希望他死,从他一岁起就有人希望他死……那是伏地魔。可是伏地魔又怎么能保证把哈利的名字投进火焰杯呢?伏地魔应该在很远的地方,在某个遥远的国度,隐藏着,独自一人……虚弱无力,无权无势……可是在他做过的那个梦里,就是他醒来后感到伤疤疼痛的那个梦里,伏地魔并不是独自一人……他在跟虫尾巴谈话……密谋杀害哈利……哈利猛地惊醒,发现自己已经来到胖夫人面前。他刚才几乎没有注意两只脚把他带到了哪里。同样令人吃惊的是,胖夫人也不是独自一人待在她的像框里。刚才他在楼下和其他勇士汇合时,那个飞进旁边一幅画的皱巴巴的女巫,此刻正得意地坐在胖夫人身旁。她一定是飞快地冲进排在七层楼梯边上的每一幅画,只为了赶在他之前到达这里。她和胖夫人都怀着极大的兴趣低头打量着他。“好啊,好啊,好啊,”胖夫人说,“维奥莱特刚才把一切都告诉我了。谁刚被选为学校的勇士啊?”“胡言乱语。”哈利干巴巴地说。“绝对不是!”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巫气愤地说。“不,不,维奥莱特,这是口令。”胖夫人安慰道,然后她向前旋开,让哈利进到公共休息室。肖像画打开时,突然灌进耳朵的喧哗声震得哈利差点儿仰面摔倒。接着,他只知道自己被大约十几双手拽进了公共休息室,面对着格兰芬多学院的全体同学。他们全都在尖叫、欢呼、吹口哨。“你应该告诉我们你报了名!”弗雷德大声吼道。他看上去半是恼怒、半是激动。“你怎么能不长胡子就顺利过关了?”乔治嚷嚷道。“我没有,”哈利说,“我不知道怎么——”这时安吉利娜旋风般地冲到他面前,“哦,即使不可能是我,至少也是格兰芬多的一员啊——”“你可以为上次的魁地奇比赛向迪戈里报一箭之仇了,哈利!”凯蒂·贝尔尖叫道,她也是格兰芬多球队的一名追球手。“我们准备了吃的东西,哈利,快过来吃点儿——”“我不饿,我在宴会上吃得够多了——”可是没有人愿意听他说他不饿,没有人愿意听他说他没有把名字投进高脚杯,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根本就没有情绪庆祝这件事……李·乔丹不知从什么地方翻腾出一面格兰芬多学院的旗子,坚持要把它像斗篷一样裹在哈利身上。哈利没有办法脱身,每当他想偷偷溜向通往宿舍的楼梯时,人群就向他靠拢,把他团团围住,强迫他再喝一杯黄油啤酒,或把饼干和花生硬塞进他手里……每个人都想知道他是怎么办成的,他是怎么骗过邓布利多的年龄线,把他的名字投进高脚杯的……“我不知道,”他一遍又一遍地说,“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是大家根本不理会,就好像他什么也没说。“我累了!”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他终于忍无可忍,大声吼道,“不,说真的,乔治——我想上床睡觉了——”他特别希望看到罗恩和赫敏,希望找到一点儿理智,可是他俩似乎都不在公共休息室里。哈利一再坚持自己需要睡觉了,差点儿把试图在楼梯口拦截他的克里维小兄弟俩撞倒在地。最后他总算摆脱了众人,匆匆上楼来到宿舍。令他大为宽慰的是,他发现罗恩和衣躺在床上,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哈利把门重重关上时,罗恩抬起头来。“你上哪儿去了?”哈利说。“噢,你好。”罗恩说。罗恩脸上笑着,但那是一种非常别扭、勉强的笑容。哈利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披着李·乔丹刚才系在他身上的鲜红色的格兰花多旗子。他想赶紧把它脱掉,可是那个结系得很紧。罗恩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看着哈利费力地解开旗子。“那么,”当哈利终于把旗子脱掉,扔到墙角后,罗恩说道,“祝贺你了。”“你这是什么意思,祝贺?”哈利望着罗恩说。罗恩的笑容显然有点不大对劲儿:简直像在做怪相。“没什么……别人都没有跨过年龄线,”罗恩说,“就连弗雷德和乔治也没有。你用了什么——隐形衣?”“隐形衣不可能让我越过那道线。”哈利慢慢地说。“哦,对了,”罗恩说,“如果是隐形衣的话,我想你会告诉我的……因为隐形衣可以罩住我们两个,是不是?可是你找到了别的办法,对吗?”“听着,”哈利说,“我没有把我的名字投进那只高脚杯。肯定是别人干的。”罗恩扬起眉毛。“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做?”“我不知道,”哈利说,他觉得下面的话听起来耸人听闻,像演戏一样,“为了害死我吧。”罗恩的眉毛扬得那么高,似乎要消失在他的头发里了。“没关系,你知道,你可以把实话告诉我的。”他说,“如果你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很好,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撒谎呢,你并没有因此而惹来麻烦啊,是不是?胖夫人的那个朋友,那个维奥莱特,她已经告诉我们大家,邓布利多让你入选了。一千加隆的奖金,是吗?而且你还不用参加年终考试了……”“我没有把我的名字放进那只高脚杯!”哈利说,他开始感到恼火了。“是吗,好吧,”罗恩说,用的是和塞德里克一模一样的怀疑口吻,“不过你今天早晨不祥过,你可以在昨天夜里下手,没有人会看见你……你知道,我并不是傻瓜。”“你现在确实给我留下了这样的印象。”哈利没好气地说。“是吗?”罗恩说——他脸上的笑容,不管是勉强的还是真心的,现在消失得无影无踪,“你需要上床睡觉了,哈利。我想你明天需要早点起床,接受媒体的拍照什么的。”他猛地把帷帐拉过来遮住他的四柱床,撇下哈利一个人站在门边,望着深红色的帷帐发呆。他原以为有几个人肯定会相信自己的,其中一个就藏在那帷帐后面。哈利·波特与火焰杯18-1检 测 魔 杖星期天早晨,哈利一觉醒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为什么感到这样难过和焦虑。接着,昨天晚上的事情一下子都浮现在脑海里。他坐起来,拉开他四柱床的帷帐,想跟罗恩说话,逼着罗想相信他——却发现罗恩的床上空空的,他显然已经下楼吃早饭了。哈利穿好衣服,沿着螺旋形楼梯来到下面的公共休息室。他刚一露面,那些已经吃过早饭的同学又热烈地欢呼起来。他想起还要进入礼堂,面对格兰芬多的其他同学,而他们都把他当成一个英雄,想到这里他就有点儿发憷。可是他如果不去礼堂,就只好待在这里,任凭自己被克里维兄弟俩纠缠。他俩正拼命向他招手,希望他到他们那边去呢。于是,他果断地走向肖像画后的洞口,把它推开,爬了出去,正和赫敏打了个照面。“你好,”赫敏说,举着手里用餐巾包着的一叠面包,“我还来给你的……想去散散步吗?”“好主意。”哈利感激地说。他们下了楼,看也没看礼堂一眼,就飞快地穿过门厅。很快,他们就大步走在向湖边延伸的草坪上了。德姆斯特朗的大船泊在湖面上,在水中投下黑乎乎的倒影。这是一个寒冷的早晨,他们不停地走,一边嚼着面包,哈利把前一天晚上他离开格兰芬多桌子后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赫敏。令他感到非常欣慰的是,赫敏毫无保留地接受了他的说法。“我当然知道你自己没有报名,”当他讲完礼堂旁边的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后,赫敏说道,“瞧邓布利多报出你的名字时,你脸上的那副神情!问题在于,是谁把你的名字投进去的?你要知道,穆迪说得对,哈利……我认为没有一个学生能做到这一点……学生决不可能欺骗火焰杯,也不可能越过邓布利多的那条——”“你看见罗恩了吗?”哈利打断了她的话。赫敏迟疑着。“嗯……看见了……他在吃早饭。”她说。“他还认为是我自己报名的吗?”“嗯……不,我想不会……其实不会。”赫敏很不自然地说。“‘其实不会’,这是什么意思?”“唉,哈利,这难道还不明白吗?”赫敏没有办法地说,“他是嫉妒呢!”“嫉妒?”哈利不敢相信地问,“嫉妒什么?难道他愿意在全校同学面前出这个洋相?”“想一想吧,”赫敏耐心地说,“你知道,引起所有人注意的永远是你。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她看到哈利气愤地张开嘴巴,便赶紧找补道,“我知道你并没有追求这个……可是——怎么说呢——你知道的,罗恩在家里要跟那么多哥哥竞争较量,你作为他最好的朋友,又是那么大名鼎鼎——每次别人一看见你,他就被冷落到一边,对此他都默默地忍受了,从来不提一个字,我想这一次恰好使他忍无可忍了……”“很好,”哈利怨恨地说,“真是太好了。替我转告他,只要他愿意,我随时可以跟他换。替我转告他,我欢迎他来跟我换……不管我走到哪里,人们都傻乎乎地盯着我的额头……”“我决不会转告他什么话,”赫敏干脆地说,“你自己去跟他说吧。只有这样才能解决问题。”“我不想到处追着他,苦口婆心地教他成熟起来呢!”哈利说,“他什么时候才会相信我并不快乐呢,也许等我摔断了脖子,或者——”他的声音很大,吓得旁边树上的几只猫头鹰扑棱地飞了起来。“那不是儿戏,”赫敏轻声地说,“那绝对不是儿戏。”她显得担忧极了,“哈利,我一直在想——你知道我们要做什么,是吗?一回到城堡马上就做?”“是啊,狠狠给罗恩一脚——”“写信给小天狼星。你必须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他叫你把霍格沃茨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写信告诉他……他好像早就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带出来一些羊皮纸和一支羽毛笔——”“别胡说了,”哈利说道,四下张望着,看到没有人能听见他们说话;场地上空荡荡的。“就因为我的伤疤有点刺痛,他就赶紧回国了。如果我告诉他有人约我报名参加三强争霸赛,他大概会直接冲到城堡里来——”“他希望你告诉他,”赫敏严厉地说,“反正,他迟早会知道的——”“怎么会?”“哈利,这件事不可能不被炒得沸沸扬扬,”赫敏说,口气非常严肃,“这场争霸赛是大家都关注的,而你又是那么出名。如果《预言家日报》不发表文章写你参加比赛,我倒真会感到吃惊呢……你知道的,在关于神秘人的书里,有一半都提到了你的名字……小天狼星肯定情愿从你这里了解这件事,我知道他一定是这样的。”“好吧,好吧,我给他写信。”哈利说着,把最后一片面包扔进了湖里。两人站在那里,注视着面包在湖面上漂浮了一阵,随即一只巨大的触手冒出水面,把它抓到水下去了。然后他们便返回了城堡。“我用谁的猫头鹰呢?”他们上楼的时候,哈利说,“他叫我别再用海德薇了。”“问问罗恩,你能不能借——”“我不会问罗恩任何事情!”哈利断然地说。“好吧,那就借一只学校的猫头鹰,人人都可以用的。”赫敏说。他们来到上面的猫头鹰棚屋。赫敏递给哈利一张羊皮纸、一支羽毛笔和一瓶墨水,然后她顺着长长的几排栖枝走来走去,打量着各种不同的猫头鹰。哈利靠着墙根坐下,开始写信。亲爱的小天狼星,你叫我把霍格沃茨发生的事情都写信告诉你,所以我就写信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今年要举行三强争霸赛,星期六晚上我被选为第四位勇士。我不知道是谁把我的名字投进火焰杯的,我自己没有这么做。霍格沃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