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的人马-43

精神病患者在大道尽端到达疗养院,白色的石柱以内便是优雅的宁静。因为米莱特疗养院是所谓的休养所。它是一百年前由一位花钱如流水的棉花大王为了虚荣与爱而建造的。他为他的家宅在巴黎买了一船帝国家具,又在罗马为林阴大道购买了一船闪亮的大理石雕像。他很可能长了一张像给刀斧砍凿过的松柏似的面庞,但浑身上下没有一根神经。现在,这种人的后代,以及那些有足够钱财(格兰特或柯立治总统任期内挣来的钱财) 可以自认是这些人后代的人,纷纷带着他们的抽痛、痉挛、抽筋和流脓的疮伤来到这里,在高大宽敞的房间里休养,吃着龙虾奶油浓汤,倾听心理医生的安抚,慢慢地淹没在医生的开阔的、镇定的、褐色的、水汪汪的、深不见底的眼光之中。我为了获准同萨迪见面,跟医生作了一分钟的交谈,差一点就为这样的目光所淹没。“她很难医治。”萨迪斜靠在窗边的一张长躺椅上,窗户俯视通向湖沼的一块草地。她的短发蓬乱,脸色惨白,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越发像满是枪眼的、小孩打靶玩的美杜莎石膏像。然而,这是一副扔在枕头上的面具,即使那双眼睛也是面具的眼睛。它们不属于萨迪·伯克。它们不再是燃烧的火焰。“你好,萨迪,”我说,“我来看看你,我希望你不讨厌我。”她用那对没有生气的眼睛打量我片刻。“无所谓。”她说。于是我坐了下来,把椅子拉得靠近她一些。我点上一根香烟。“你近来怎么样? ”我问。她向着我转过脑袋,又仔细地打量我一番。一瞬间,她的眼睛闪烁明亮,犹如微风掠过余烬。“听着,”她说,“我活得不错。我为什么不能活得不错? ”“那好极了。”我说。“我上这儿来并不是因为我有病。我来是因为我太累了。我想休息一阵。我对那该死的医生就这么说的。我来休养因为我太累了,‘我不要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要你来跟我谈心,交换心里的秘密,试探我是否梦见过红色的救火车。’我说,‘我要是说些秘密给你听的话,能叫你听得目瞪口呆。不过我是来休息的,我不要你来打扰我。’我说,‘我对好些事情都腻烦了,我对好些人都实在腻烦了,其中也包括你,大夫。“’她用胳臂撑起身子望着我。接着她说,“其中也包括你,杰克·伯登。”我没有吭声也没有挪动身体。于是她倒在躺椅上,沉思起来。香烟快烧着我的手指,我又点上一根。我说,“萨迪,我想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不想旧事重提,但——”“你对我的心情一点都不知道。”她说。“也许——多少有点了解。”我说,“不过我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的。”“我以为你是实在太喜欢我了,所以才来看我。”“确实,”我说,“我很喜欢你。我们共事很久,一向相处得很好。不过,这不是——”“是啊,”她打断我的话头,又用胳臂撑起身子,“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都相处得很好。喔,耶稣啊,实在太好了。”我等她再一次倒下身子,转过脸去眺望窗下草坪外的湖泊。一只乌鸦掠过湖对岸凌乱的柏树上方的明亮的天际。乌鸦飞远了。我说,“亚当·斯坦顿杀死了头儿,但他不是自己想到要打死他的。有人给他灌输了这种想法。这个人知道亚当的为人,对他接受医疗中心的职务的内情知道得很清楚,还知道——”她似乎并不在听我说话。她在观看乌鸦飞过的凌乱的柏树上方明亮的天空。我略一迟疑,看看她的脸色,又接着讲下去,“知道头儿和安妮·斯坦顿的关系。”我说完这两个名字,又停下来看看她的脸色。但她的面部毫无表情,只是显得十分倦怠、十分疲惫,对什么都毫不在意,漠不关心。“我发现一个线索。”我继续说道,“那天下午有个男人打电话给亚当,告诉他头儿跟他妹妹的关系。还讲了些别的事情。你能猜想都是些什么内容。他气疯了。他跑去看他的妹妹,叱斥她,而她并不否认。她不是那种会否认事实真相的人。我猜她对保守秘密厌烦了,简直很高兴不必再保密下去,她——”“是啊,”萨迪头也不回地说,“告诉我安妮·斯坦顿多么崇高,多么高尚。”“对不起,”我觉得脸上一阵发热。“我说得是有些离题了。”“我看你确实有些离题太远了。”我等了一会,又说,“那个给亚当打电话的人。‘你对这人是谁有什么想法吗? ”她仿佛在默默思考这个问题。如果她听见的话,因为我说不上她是否听见了。“你有想法吗? ”“我没有想法。”她说。“没有? ”“没有。”她仍然避开我的目光。“我用不着有什么想法。因为,我知道。”“谁? ”我追问道,“谁? ”我站起身子。“达菲。”她说。“我知道是他! ”我大声高喊。“我早就应该想到了。只能是他。”“如果你知道是他,”她说,“你该死的上这儿来打扰我干吗? ”“我得证实一下。我得知道,知道得十分确切,我——”我停住了。我站在长躺椅一头,低头注视阳光照射下她转过去的脸庞。“你说你知道是达菲打的电话。你怎么知道的? ”“上帝诅咒你,杰克·伯登,上帝诅咒你。”她说话的口气疲乏不堪。她转过脸来望望我。她一边看着我一边坐起身子。她忽然用一种不再是疲乏的,而是十分愤怒激烈的口气大声说道,“上帝诅咒你,杰克·伯登。你干吗要上这儿来? 你干吗老要把水搅混? 你为什么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你为什么要来管我? 为什么? ”我逼视她的双眼,她的面孔因痛苦而扭曲,她的眼睛狂野而火辣辣地。“你怎么知道的? ”我轻声追问道。“上帝诅咒你,杰克·伯登,上帝诅咒你。”她像背应答祷文似地连声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问道,嗓门更低了——几乎是悄声耳语——我向她俯下身子。“上帝诅咒你,杰克·伯登。”她说。“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她开口了,迟疑一番,像发烧的孩子十分疲惫无力地摇了一下脑袋。“因为? ”我紧紧追问。“因为,”她颓然倒在长躺椅的靠垫上,“我告诉他的,我叫他这么做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一点我并未想到。我双腿发软,好似气压千斤顶慢慢地把汽车降到地面,我坐倒在椅子里。我坐着,萨迪躺着,我呆呆地望着她,仿佛从来没有看见过她。过一会儿,她说,“别这么盯着我看。”可是她口气平淡,没有火气。我一定还是死死地盯着她,因为她又说,“别这么看着我。”我感到嘴巴在动,听见我仿佛自言自语的声音,“你杀死了他。”“对,”她说,“对,我杀死了他。他要把我一脚踢开,永远踢开。我知道这下他永远抛弃了我。为了那个露西。我为他那么卖力气。我造就了他。我告诉他我会帮他忙的。可他对我微微一笑,笑得叫人讨厌,好像他要当耶稣。他握住我的手,请我理解他——理解他,耶稣啊! ——当时,我忽然明白我要杀了他。”“你杀死了亚当·斯坦顿。”我说。“啊,上帝啊,”她低声说,“啊,上帝啊。”“你杀死了亚当。”我又说一遍。“喔,”她低声说,“我还杀死了威利。我杀死了他。”“是的。”我点头表示同意。“喔,上帝啊。”她说完,躺着仰望天花板。我打听到我所要打听的一切。但我呆呆地坐着。我连香烟都没有点。过了一阵子她说,“到这边来。把你的椅子拉过来。”我把椅子搬到长躺椅边上,等她开口。她避开我的目光,但颤颤巍巍朝我伸出右手。我握住她的右手,她仍然凝望天花板,午后的阳光无情地照着她的脸庞。“杰克。”她终于开口了,但她仍然躲避我的目光。“嗯? ”“我告诉了你,我很高兴。”她说,“我知道我得告诉一个人。总有一天我会说的。我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可我没有人可告诉。一直到你来了。因此,我恨你上这儿来。你一走进门口,我就知道我得告诉你。我说了,我感到高兴。现在谁知道了,我都不在乎。我也许不像那个斯坦顿女人那么高尚,那么崇高。但是我很高兴,我终于说了出来。“我无言以答。我只是又坐了一阵子,默默无言地握着萨迪的手,她似乎希望我握住她的手,我越过她,眺望窗外的湖沼,小湖曲曲弯弯,环绕着远处岸边挂满青苔的蓬乱交叉的柏树和修剪整齐的草坪。这是一片海藻杂生的湖水,充满着沼泽、丛林和黑暗的气息,蕴含着它们所代表的一切。3我发现是泰尼·达菲——他现在是州长了——杀害了威利·斯塔克,他的罪恶跟亲手拿枪开火一样铁证如山。我还发现是萨迪·伯克把武器交到达菲的手里,替她瞄准目标的。她也杀害了威利·斯塔克。她还杀害了亚当·斯坦顿。然而,萨迪·伯克是出于愤怒,是在一时冲动下干的。达菲的所作所为则是经过周密的考虑,冷酷而又无情。最后,萨迪·伯克的行为多多少少给抹煞了。对我来说,她的行为不复存在。于是只有达菲了。达菲杀害了威利·斯塔克。奇怪得很,我知道实情以后感到万分欢喜和欣慰。达菲杀害了威利·斯塔克,这使得一切都像在严冬的阳光下明亮而清晰。那边是戴着金刚钻戒指的泰尼·达菲,这边是杰克·伯登。我仿佛是个长期以来由于无知和优柔寡断而无所作为的人突然发现他能够采取行动了。我感到又轻快、又纯净。我觉得我就要采取行动了。但是我不知道应该采取什么行动。我再次探望萨迪的时候——她要求我再去看她——她不等我开口谈这个问题便说,如果我要的话,她可以写份供述。我说如果她写的话,那简直太好了,我感到她这样做实在太好了,因为我还感到又轻快又纯净,我马上就要采取行动,而她正在把我要的东西交到我的手里。我向她道谢。“别谢我,”她说,“我在帮自己的忙。达菲——达菲——她从长躺椅里坐直身子,眼睛又像从前那样闪烁着怒火——”你知道他干了些什么? “我还没开口她就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后来——出事以后——我麻木了,什么感觉都没有那天晚上我知道出事了,但我无动于衷。第二天早上达菲来找我——他笑嘻嘻的,趾高气扬——他说,‘姑娘,我真得夸奖你,我真得夸奖你。’我当时仍然无动于衷,即使在我看着他那张脸孑L 的时候,我还是麻木不仁、毫无感觉。可他后来用手搂着我的肩膀,又拍又摸我肩胛骨中间的后背,嘴里还说,‘姑娘,你果然断送了他的性命,我不会忘记你的。姑娘,你跟着我,我们一定会声应气求地相处得很好的。’终于我感到那件事情发生了。就在当时发生的。好像就在那一刻发生的,在我眼前发生的,而不是在州议会大厦里发生的。我对达菲又抓又打,我逃开了,我跑出那个地方。三天以后,他死了,我来到这里。这是我唯一能来的地方。”“嗯,我还是得谢谢你。”我说,“我想我们现在能够断送达菲的性命了。”“这在法律上是站不住脚的。”她说。“我也这么想。无论是你对他说的话还是他对你说的话,都不能证明任何问题。不过,按图索骥,总还会有别的办法的。”她想了一阵。又说,“我想你明白,任何别的办法,不管是不是用法律手段,都会把那个——”她迟疑一下便改口说。“把安妮·斯坦顿牵连进去。”“她会干的,”我十分肯定地说,“我知道她会的。”萨迪耸耸肩膀。“你明白你想干些什么,”她说,“你们大家。”“我想治治达菲。”“这正合我意。”她说着又耸耸肩膀。突然,她似乎又倦怠了。“这正合我意,”她再说一遍,“可是天下到处都有达菲这样的人。我好像一辈子都在跟他们打交道。”“我想到的只是一个人。”我声称。一个星期以后,我还在想那个人( 当时看来唯一可行的办法是通过一家反政府的报纸把事情泄露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我收到达菲本人的来信。信上说,在方便的时候,我能不能去看看他。我立刻就有了方便的时刻,我在州长府书房里见到他,他威严而又蠢猪似地塞满了他的衣衫和头儿以前常坐的那张大皮椅子。他起身迎接我时,皮鞋吱嘎直响,虚胖的身体微微摇晃,就像一具淹死在河里的尸体终于摆脱河底淤泥的羁绊庄严而摇摇晃晃地浮到水面。我们互相握手,他微微一笑,摆摆手让我坐下。他坐下去时把椅子压得吱吱直叫。一个穿白外套的黑人侍者端进饮料。我接过一杯酒,但没要雪茄烟,我等着他开口。他说头儿去世,真叫人难受。我点点头。他说大伙都怀念头儿。我点点头。他说他们干了不少事情。跟头儿当年希望的一样。我点点头。他说,但是他们确实怀念头儿。我点点头。他说,“杰克,这儿大伙儿确实也想念你。”我客气地点点头,说我也很想念大家。“是啊,”他接着说,“前两天我还对自己说,等工作走上正轨,我就要去找杰克·伯登。是啊,我喜欢身边有杰克这样的人。头儿确实对他评价很高,头儿认为好的东西,老泰尼也一样喜欢。是啊,我对自己说,我要去把老杰克找来。我需要他这样的人。光明正大的人。这种人你能信任。他会讲真话,他不害怕,他也不讨好奉承、阿谀逢迎。他言而有信、说话算数。”“你是在说我? ”我问道。“当然,”他回答道,“我要向你提个建议。我不知道你跟头儿之间究竟是怎样安排的。不过,你直截了当告诉我,我再加你百分之十。”“我对我的待遇毫无不满之处。”“好,你说话像个白人,杰克。”他说完又热切地添上一句,“别误会我的意思,我知道你跟头儿就是这个。”他伸出两只粗大、雪白、闪烁发光的圣公会牧师祝福似的手指。“就是这个。”他又说一遍。“别误会,我不是在指责头儿。我只想告诉你我很欣赏你。““谢谢。”我毫不热情地说道。我想我的反应太不热烈了,所以他略略凑过身子说,“杰克,我再加你百分之二十。”“不够。”我说。“杰克,”他说,“你说得对。不够。那就加百分之二十五。”我摇摇头。他有些局促不安,椅子吱嘎直响,但他微笑着振作精神。“杰克,”他哄着我说,“你告诉我你的想法,我再看看我们该怎么办,你说多少才够了。”“永远不会够。”我说。“呃? ”“听着,”我说,“你刚才是不是对我说过,我这个人言而有信? ”“对啊,杰克。”“那么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会相信的? ”“啊,当然,杰克。”“好吧,我告诉你。你是天底下最卑鄙的寄生虫。”一时间室内鸦雀无声,我颇有兴致地欣赏这种意味深远的沉寂。接着我单刀直入,“你以为你能收买我。哼,我知道你为什么收买我。你不知道我了解些什么,又了解多少。我跟头儿亲密无间,我了解的事情可多哪。我是纸牌里的百搭。我的名字叫杰克,我是百搭杰克,可我不是独眼。你要把我从牌堆底里抽出来,做个手脚。可是不行,概不出售,泰尼,概不出售。这真是糟糕,泰尼。你知道为什么吗? ”“喂! ”他架子十足地说,“听着,你不能——”“这太糟糕了,因为我确实知道一些事情。我知道不少事情。我知道你杀害了头儿。”“撒谎! ”他大叫起来,从椅子里坐直身子,椅子嘎嘎响了起来。“这不是撒谎。这也不是胡猜。其实我早就应该猜到的。萨迪.伯克告诉我了。她——”“她也有份,她也有份! ”“她从前有份。”我更正他的话,“不过现在她不干了。她要把真相大白于天下。不管谁知道,她都不在乎。她不害怕。”“她最好害怕。我要——”“她不害怕,因为她厌烦了。她对一切都厌烦了,她对你也厌烦了。”“我要杀了她。”他说。他的两鬓渗出密密的细汗珠。“你谁都不会杀的。”我说,“这一次没有人替你干了。你害怕。杀死头儿,你害怕;不杀他,你也害怕。但你运气好,问题解决了。不过你没光靠运气,你还出了点力气推了一把。泰尼,我起誓我很佩服你。你这一手使我开了眼界。你知道吗? 泰尼,这么些年来,我从来没想过你还真是个人。我一直认为你不过是漫画里的人物。戴着金刚钻的戒指。你不过是头儿练习拳击用的吊袋。你总是叫人讨厌地笑嘻嘻地挨他揍。你就像我听说过的那头卷毛狗。这个卷毛狗的故事,你听说过没有? “我没容他回答。我看着他张嘴要说话,但我抢着往下说:“从前有个醉鬼,他有条卷毛狗,不管他上哪个酒吧间总都要带着这条狗。你知道为什么吗? 是他热爱这条狗吗? 不是的。他到处带着这条狗是为了可以往它身上吐唾沫而不把地板弄脏。你就是头儿的卷毛狗。你喜欢当卷毛狗。你喜欢他往你身上吐唾沫。你不是人。你不是个活人。这是我从前的看法。可是我错了,泰尼。你内心还是有人的味道。你讨厌别人往你身上吐唾沫。即使为了钱财你还是讨厌的。“我站起身,手里拿着喝了一半的玻璃杯。“现在,泰尼,”我说,“我知道你真是个活人。我有点替你难受。你是个可笑的老家伙,泰尼,你的心变坏了,你的肝肺都快没了,你满头大汗,头脑里忧虑重重,内心像地窖涨水一样充满黑暗,我真有点替你难受。可你要是开口说一句话的话,我可能就不替你感到难受。因此,我要喝了你的威士忌,往杯子里吐口唾沫再走。”于是我喝完杯中的酒,把杯子扔在地上( 杯子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并没有碎裂) ,向门口走去。我快走到门口时听见身后椅子里发出嘶哑的说话声。我回头看看。“这些东西——”他嗓门嘶哑地说,“这些东西在法庭里是站不住脚的。”我点点头,“对,”我说,“是站不住脚的。可你要担心的事情还是不少。”我打开房门走出去,让门大敞着,我走过灿烂的大吊灯照耀的长走廊,走出大门,走进清新的夜色。我深深地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透过树枝仰望星空。我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我确实演了一出好戏。我给他致命一击。我兴高采烈。我胸中充满激情。我是个英雄,我是擒龙的圣徒乔治(圣徒乔治是英国的保护神。神话传说中他曾杀死过恶龙),我是在煤气灯下谢幕的艾德温·布思((1833 —1893) ,美国演员),我是在圣殿里拿着鞭子的耶稣基督(见《圣经·新约·约翰福音》第二章。耶稣拿绳子作成鞭子,把牛羊赶出圣殿)。我是块材料。4突然,在星空下,我好像是个美食家,吃饱了从汤到点心的全席大餐,点起一根哈瓦那雪茄,觉得自己善良公正,实在非同凡俗。然而,突然这一切感�( 还是他买的?)而另外一些人又买了回去。( 欧文一定很后悔他卖了,因为股票价格很快上涨而且持续上涨了相当一段时间。塞特菲尔德和凯特两位先生有没有骗了欧文? 他们是老手,有内线。不过欧文只好卖掉他的股票,而且得赶快脱手。他得付抵押借款。)欧文手头有股票,他卖给了塞特菲尔德和凯特两位先生。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不过欧文怎么弄到股票的? 是他们平白无故给他的? 不大可能。为什么有人给你一大堆盖着金印的新发行的好股票? 回答很简单,因为你对他们好。现在的工作是调查欧文法官——当时的州司法部长——是否对美国电力公司有好处。这个调查不容易,也无据可查。因为欧文法官当州司法部长期间,美国电力公司堪称模范公民。它问心无愧,敢于面对任何人,它也不求任何人偏袒帮忙。它没有漏洞,滴水不漏。那么,欧文法官又是怎么当他的司法部长的?看来都是些平平常常的琐碎事。但是也几乎有过一个案子:对租借本州煤矿产地的南方贝尔燃料公司的起诉,要求他们支付矿区产地使用费。当时曾经有过一场争吵,议会里闹过一阵子,发表过几篇社论,也有人演讲游说,不过现在看来,这一切不过是悄声细语。我大概是州内现在唯一知道详情的人。除非欧文法官也知道,半夜醒来,躺在黑暗里他想起了这一切。案子起因是本州和燃料公司对矿区产地租用费的契约有不同的理解。这个契约写得很含糊,也许是故意这样写的。总之,一种解释是本州应该收到拖欠的大约十五万元的矿区产地使用费,而且在合同期满以前可能会有很多收入。可是契约写得很含糊,太含糊了,结果还没开始真刀真枪地打起来,司法部长就作出裁决:这个案子不能成立。他在公开演说中说,“我们认为应该严厉指责那些负责签订这个协定的人,他们马马虎虎,没有保护本州利益,居然接受这个协定规定的款数,使得本州廉价出售了它最富有的资产。但是我们还认为,既然契约确有其事,而且又只有一种理解,本州如欲在州内发展工矿企业,只能接受契约规定。这些条款在实行上显然极不合理,但却具有法律的约束力。我们必须牢记,即使在目前情况下还得牢记:正义唯有依诸法律才能生存。”这篇讲演刊登在1914年2 月26日的《时代——记事报》,就在银行提出诉讼要求取消欧文种植园的抵押品赎回权之前的几个星期。在美国电力公司改组发行新股票之前的三个星期。这关系是个时间关系。不过,难道任何关系都是时间关系,都只是时间关系? 我吃了个柿子,结果西藏有个补锅匠感到牙齿涩得难受。这是个墙缝会生花的理论。我们经常得接受这个理论,因为我们常常没吃柿子牙齿也涩得难受。于是,我从墙缝里把花摘了下来,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植物学的新发现。我发现花儿纤弱的小根,盘根错结,一直延伸到纽约,吮吸麦迪逊公司美味的粪堆。墙缝的鲜花是南方贝尔燃料公司。于是我又摘一朵叫美国电力公司的花朵,发现它纤弱的小根来自同一个粪堆。我不打算声称我了解上帝和人是怎么回事,但我准备对某一个人作一番准确的猜测。不过,这仅仅是猜测。这不过是个长时期的猜测。因为我已经到了除了祷告别无办法的地步。这个阶段总是要到来的。你尽力而为,你祷告得无法再祷告了,你上床睡觉,希望上帝恩典:能让你在睡梦中见到一切。《忽必烈汗》、苯分子结构、卡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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