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的影子-3

“现在,我全告诉你好了,”他说,然后他思考了一会。”总之,他是不可能原谅我的。他在报复,就是这样。”“你可能注意到,至少看上去阿契里斯不是这样对待我或者哈兹的。对海尔格也是。他对待我们的时候,看上去——很文明。”比恩看着她,就好象她不能完全信任。”文明又意味着什么呢?你在等着好得到你希望得到的么?”“你想要离开鹿特丹去战斗学校,这样你就可以远远地躲开阿契里斯是不是?”比恩点点头。“其他的孩子呢?你认为他们的安全也受到他的威胁么?”“不,”比恩说,”他是他们的爸爸。”“但是不是你的。即使他从你这里拿面包。”“他拥抱了她而且吻了她,”比恩说。”我在码头上看见他们了,她让他吻她。然后她说起他曾经承诺过什么事情,我就离开了。但是不久,当我意识到危险跑回去的时候,当时我只离开了六个街区,我回来时,她已经眼睛被挖出来死在那里了,漂在水面上,一下一下地撞着码头。如果他恨你到一定程度,他完全会一边吻你一边杀你。”凯罗特修女把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多让人困惑啊?”“什么困惑?”“我也在测试阿契里斯。我觉得他可以进入战争学校。”比恩的身体整个绷紧了,”那就别送我去。或者他,或者我。”“你真的认为……”她拖长声音说,”你觉得他会试图在那里杀掉你么?”“试图?”他轻蔑地说,”阿契里斯不会试试就了事的。”凯罗特修女注意到比恩说的话,无情且果断,那就是他们在为战争学校找寻的资质。这会让他们在两人中对阿契里斯更感兴趣。他们可以在那里利用这些凶残和暴力。把它们用在他们希望的地方。但是使街上的欺凌弱小者文明化并不是阿契里斯的主意了,那是比恩想到的。真的是难以置信,是如此一个小孩子想到了这个并进行实施。这个孩子是上帝的恩赐,他不应该生活在冷漠和仇恨中。但是有一件事情显而易见。如果她把他们两个全选上的话,那会是一个错误。虽然她可以把其中一个留在地球上的学校里面,让他远离街道。当然如果街道不再令人沮丧地,让孩子们互相做一些丑恶事情的话,阿契里斯最后会真的文明起来。随后她了解她的这些想法毫无意义。阿契里斯杀掉颇克并不是因为他对街道绝望。而是骄傲。他是该隐,那个认为羞愧就足以构成夺走兄弟生命的理由的人。他是犹大,在进行杀戮之前也不会拒绝亲吻。他在想什么呢?就是机械地掠夺,为邪恶之神准备盛宴么?街上的孩子都无助而沮丧,受到恐惧和饥饿的威胁。但不是所有的人都变得冷血,算计着去行凶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比恩是对的。但是她并不怀疑比恩的话。如果比恩说谎的话,她就会放弃他了,现在她是判断孩子的法官。她现在想到的是,阿契里斯实在是太狡猾了。那是个阿谀奉承的人。他说的事情都带有计算的痕迹。但比恩很少说话,说的话都很坦白。而且他还是个很小的孩子,在这间屋子里,他的恐惧和伤心都是真实的。当然,他也曾经要求别人去杀害一个孩子。但是这是因为他知道那对其他人有威胁。而不是由于骄傲。我该如何抉择呢?基督不是要求裁判要快速和彻底么。为什么我就不能决断呢?我适合做决断么?“比恩,我会把你的测试结果传到战斗学校,让相关的人作出决定,在这段时间里,你愿意留在这里么?在这里你是安全的。”他低头看着他的手,点点头,然后把头埋到胳膊上,哭了。阿契里斯第二天回到了他们窝里。”我不能走,”他说,”那样很多事情会更糟糕的。”他和平常一样,带他们去吃早餐。但是颇克和比恩不在了。萨格纳特吃了自己的一份,然后他到处打听,和其他孩子交谈,和大人们交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什么都可能会有作用的。在码头,他听到一些穿长外套的人说起早晨从河里发现的一具尸体。一个小女孩。萨格纳特找到了她的尸体,他呆在那里一直到主管当局到达。他仍然没有走开,他走到遮盖尸体的防水布旁边,没有征求任何人的许可,就拉开油布,他看着她。“男孩,你干什么呢!”“她叫颇克,”他说。“你认识她么?你知道谁会有杀她吗?”“一个叫做尤里西斯的男孩,是他杀了她,”萨格纳特说。然后他放下油布,他已经知道了。阿契里斯应该知道他有理由恐惧,尤里西斯正在爱杀害这个家庭的成员。“除了杀掉他,我们别无选择。”萨格纳特说。“已经流了太多的血了,”阿契里斯说。”但是,恐怕你是对的。”一些小孩子正在哭。有一个说,”我快饿死的时候,是颇克给我东西吃。”“闭嘴,”萨格纳特说。”我们现在吃的比颇克当头儿时吃的好多了。”阿契里斯把一只手放在萨格纳特的手臂上,让他安静下来。”颇克作了一个最好的头领能够做的事情。而且,是她让我进入这个家庭的。因此,从某种角度来说,我带给你们的东西就是她给你们的东西。”每个人都严肃的点头。一个小孩问,”尤里西斯也杀掉比恩了么?”“如果他这么做了,那就损失大了。”萨格纳特说。“我家庭里的任何损失都是大损失,”阿契里斯说。”但是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尤里西斯或者从这个城市滚蛋,或者就是死。记着这句话,萨格纳特。把这个挑战宣布出去,让街上的人都知道。如果尤里西斯不肯见我,他就休想在这个城里的任何厨房中吃到东西。当他把刀子放到颇克的眼睛里面的时候,他就应该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萨格纳特行了个礼然后飞跑出去。这个动作表示了服从。他就是在跑动的时候,也没有停止哭泣。因为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颇克死时的样子,她的眼睛成了血窟窿的样子。也许阿契里斯是从别的渠道知道的,也许他已经听到了这个消息但直到萨格纳特回来说了才敢确定。也许,也许……萨格纳特知道了事实。尤里西斯根本没有碰任何人。是阿契里斯干的。就像比恩在开始警告的一样。阿契里斯不会原谅颇克曾经打了他,现在他杀了她,因为那样可以让尤里西斯做替罪羊。然后他就可以只是坐在那里谈论她多么好,他们应该感谢她,所有他做的事情都该归功于颇克。这样看,比恩一直是对的。在所有的事情上。阿契里斯对家庭来说可能是个好爸爸,但是他也是一个凶手,他从不原谅他人。虽然颇克也知道这一点。比恩警告过她的,她知道,但是她仍然选择了阿契里斯作为他们的爸爸。她选择了他,然后为了这个决定死去。她象海尔格在他们吃饭时宣传的耶稣一样。她为了她的孩子们死了。阿契里斯呢,他象个神。他让人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无论他们做了什么。重要的是,注意上帝好的一面,留在那里。那是海尔格教的,不是么?站在上帝那边。我要站在阿契里斯的那边。我要尊敬我的爸爸,他才是实在的,这样我们才能长大到可以自己做主。至于比恩,是的,他很聪明,但是还没有聪明到保住自己的性命,如果你们不能聪明到让自己活命的话,还不如死了更好。在此期间萨格纳特已经跑到了该拐第一个弯的地方。他要把阿契里斯对尤里西斯的禁令传到这个城市的每个厨房。他一边跑一边哭。伤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要留心的是该如何活下去。即使萨格纳特知道尤里西斯没有杀任何人,全家的安全语他的死亡相比,安全还是更重要的。颇克的死亡给其他的爸爸门提供了很好的借口,他们会对阿契里斯杀害尤里西斯的事情袖手旁观。当一切结束以后,阿契里斯将成为鹿特丹所有爸爸的领袖。萨格纳特会站在他的旁边。他知道他的秘密复仇但是不会告诉任何人,因为那是让萨格纳特、让全家、让所有鹿特丹的小家伙活下来的唯一方法。第四章记忆“在头一个人身上,我犯了错误。他测试的结果很好,但是他的品行不适合进入战斗学校。”“你给我看的测试上我没有看出这一点。”“他非常狡猾。他给出了那样的答案,但是那不能真实地反应他的情况。”“你是怎么发现这个情况的呢?”“他是一个杀人犯。”“嗯,那的确是个污点。那另一个呢?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我们能给他做什么呢?这种小鱼我一般把它扔回水里就完了。”“教育他,养育他。他会成长起来的。”“他甚至都没有名字。”“不,他有。”“豆子(比恩)?是这个么?那不是个名字,你在开玩笑吧!”“当他叫这个名字的时候,就不是笑话了。”“等他长到五岁再说吧!收留他,把你能够教给他的都教给他,到时候我们再看你的杰作如何?”“我还要找其他的孩子呢。”“不,凯罗特修女,你不用找了。这么多年来,这是你找到最好的一个。也再没有时间去找其他的孩子了。好好教育这个孩子,让他活下去,这才是I·F目前最关心的,也是你所有工作最大的意义所在。”“别吓唬我成不成,你说时间来不及,是么?”“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基督徒能够预知未来数千年。”“但是世界还照样没有灭亡啊。”“到现在为止,是这样的。”开始,比恩只关心食物。这里有足够的食物。他吃下人们放在他面前的所有的食物。他吃到非常的饱——这个字眼在他看来简直是个奇迹,在此之前那个词对他毫无意义。他一直吃到他觉得撑得慌。他吃到他觉得难受。他吃的那么频繁,他每天都感觉到肠子在动,有时侯一天两次。他把这件事当作一个玩笑告诉凯罗特修女。”我好象除了吃就会睡了。”他说。“就象森林里的野兽。”修女说。”现在开始,你要好好干来挣你的食物了。”当然,她每天都在教他东西,每天都教给他阅读和算术,带他”更上层楼”,虽然她知道标准,但是从来不告诉他。她也给了他吸收知识的时间,让他有地方可以坐在那里,回想他早期记忆的每个细节。她对他记忆中细节之间的空挡很感兴趣。但是记忆还是有限的。那时他更小,对语言的了解更少。所有的事情对他来说都很神秘。他确实记得曾经爬栏杆上床,还有掉到地上的情景。那时他还不太会走。爬要容易许多,但是因为大人们都在走所以他也喜欢走。他攀附着其他的东西,扶着墙壁,这样两只脚才好用。除非要通过完全开阔的地方,他不爬。“你那时一定有八个月或者九个月大,”凯罗特修女说。”大多数人不能回忆起更早的事情了。”“我记得所有的人都很慌乱。这就是我从床上爬下来的原因。孩子们都有麻烦了。”“所有的孩子么?”“小的和我差不多大,还有一些大一点。一些大人走进来,看着我们,他们在哭泣。”“为什么?”“肯定是坏事。我知道有不好的事情,我还知道那坏事将降临在我们所有睡在床上的孩子的身上。因此我爬出去了。我不是头一个。我不知道别人都怎么样了。大人们发现床上没人就大声叫起来,我听见了他们的叫声。我躲开他们。他们没有找到我。他们也许找到别人了,也许没有。我知道的是我回来的时候所有的床都已经空了。屋子里面非常黑,只有一盏灯亮着。上面写着的是‘出口。’”“你那时就认得字了么?”她用怀疑的口气问。“当我识字以后,那就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字。”比恩说。”那是我回去后看到的唯一的词。我当然会记住它。”“你独自一人,床都是空空的,房子里也很黑。是么?”“他们回来了,我听见他们在谈话。但是大部分我都不明白。我又藏了起来。而且这次,当我出来的时候连床都给搬走了。里面成了一间办公室,有着书桌和橱柜。当然那时我不知道什么是办公室,但是现在我知道了,那间屋子确实变成了一间办公室。人们白天在那里工作,当然只有开始的几天,在人们工作的时候,我藏的地方不太好。而且我越来越饿了。”“那你藏在哪里呢?”“接下来的你知道,不是么?”“如果我知道。我就不问了。”“如果你带我去厕所,你就知道我藏在哪里了。”“你躲进厕所里面了么?”“在后面的水槽里面。很不容易把盖子搬起来。里面一点也不舒服。我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但是当人们使用它的时候,水就流下来,有个大块就动,它吓着我了。而且像我说的,我也很饿。喝的东西倒是很充足,不过我自己的尿也在里面。我的尿布泡了太多的水,结果掉下来了。于是我就光着身子了。”“比恩,你知道你告诉我的是什么么?这些是你一岁之前做的,是么?”“你是第一个告诉我那时我多大的人。”比恩说,”那时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年龄。是你要我回忆的。我告诉你的越多,我自己想起来的越多。不过,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只是……我相信你。但是其他的孩子是谁呢?你们住在哪里,那里干净么?那些大人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带走别的孩子呢?很明显,他们肯定在做违法的事情。”“不管怎么样,”比恩说,”我当时是非常高兴能够从厕所中逃出去的。”“但是你说你是赤裸的,你离开了哪里,是么?”“不,我被发现了。我从厕所出来,大人发现了我。”“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把我带回家。那次我得到了衣服。我那时管他们叫衣服。”“你那时可以说话了么?”“只能说一点。”“那个大人把你带回家,而且给你买了衣服。”“我想他可能是个守卫。我现在知道更多关于工作的词汇了,我想他应该是个守卫。他在晚上工作,穿着和守卫差不多的制服。”“然后呢?”“哪是我头一次接触法律和违法这两个概念。他要留下一个小孩子是不合法的。我听见他和一个女人为了我吵架,他们在吵什么我就听不明白了。我知道的是最后女人赢了,他开始对我说一些我要离开什么的话,然后我就走了。”“他就这样把你扔到大街上?”“不,我是自己走的。我想那时他一定是打算把我送给别人,那听起来让人害怕,所以我在他这样做之前就走了。但是我不再光着身子,也不那么饿了。他真的很好。我走了以后还一直企求上天让他万事顺利。”“那时你就在大街上生活了么?”“不全是。我找到了一对夫妇,他们养了我一阵子。但是每一次,其他比较大的孩子看到我得到食物,他们就开始叫喊,乞求,那些人就只能把给我食物的行为停下来,那些大孩子就把我推出去,或者从我手里把吃的夺走。我被吓坏了。一次一个大孩子看到我在吃东西,他甚至都发狂了,他掏我的喉咙,让我把刚吃下的东西都吐在了街上。他甚至试图吃我的呕吐物,但是他不能,因为那让他也想吐出来。那是我最害怕的时候。在那之后,我一直躲起来,藏起来,一直都是。”“而且都快饿死了。”“我还到处观察,”比恩说。”有的时候,我能吃到一点东西。我还没有死。”“是的,你没有死。”“我看到很多人都死了。许多孩子的死尸,有的大一些有的小一些。我一直怀疑他们中有多少是从干净的地方来的。”“你认出他们了没有?”“没有,没有人看上去曾经在干净的地方生活过,每个人看上去都饿坏了。”“比恩,谢谢你告诉我所有的这些事情。”“这些是你问的。”“不知道你意识到没有,一个象你一样的婴儿,在这种环境下居然活了三年,那真是个奇迹。”“我猜那意思是我早就该死去了吧!”“我的意思是……我是说上帝一定一直在看护着你。”“啊!,差不多,就是这样吧。那他为什么不看护那些死去的孩子呢?”“他爱他们,所以把他们带到他身边去了。”“那就是他不爱我了?”“不,他也爱你,他——”“既然他一直如此细心地看护我们,他至少可以不时给我们什么东西吃的。”“他把我带给你。他对你有很深的期望,比恩。你可能不知道他在期望什么,但是上帝不会无原无故让你奇迹般活下来的。”比恩对谈论这些事情感到厌烦。当她谈论起上帝的时候,她是如此兴致勃勃,但是他甚至不能拼出上帝是什么样子。似乎她把所有的好事都归功于上帝的恩赐,但是当坏事发生,她总是给上帝一个理由,让这件事最终成为好事。但是比恩所想到的是,如果多一点点吃的,那些孩子就不用死了。如果上帝那么喜欢他们,他又是无所不能的,那他为什么不给那些孩子更多的吃的呢?如果上帝希望他们死去,那为什么不让他们很快死去,最好不要生出来,这样他们就不用挣扎着生存,受尽折磨了。比恩一点也不能了解,凯罗特修女越解释,他就越糊涂。如果世界上有裁判者,那么他就该公平,既然他不公平,那为什么凯罗特修女还为他是裁判者而感到高兴呢?但是如果他试图把他的想法告诉她,她就会立刻反复说更多关于上帝的事情,她使用了很多他不明白的字眼。最好的办法是不要和她争执,就让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好了。还是阅读最让他入迷。他爱数字。最让他开心的是,有纸有笔,他可以用它们实实在在地写字。还有地图。开始她没有教他怎么看地图,但是墙上有几幅地图,地图上的形状吸引了他。他有时爬到高处去看,看地图上写的小字,一天他看到了一条河的名字,他就知道了蓝色的地方代表河流,更大的蓝色区域代表的是比河流更广大的水面,然后他注意到其他的曾经在大街上一些标志中相同的词汇,然后他意识到这是一张有关鹿特丹的图片,那让他回忆起什么。鹿特丹的地图看上去是从飞鸟的角度看的,所有的建筑都看不到,所有的马路都是空的。他发现了他以前的窝在什么地方。颇克死亡的地方,还有其他相关的地方。当凯罗特修女发现他看明白了地图的时候,她非常的激动。她在别的地图上把鹿特丹指给他看,在某张地图上,鹿特丹不过是一个小块;在另一张上,是一个小点;有一张图上鹿特丹甚至小到看不到,但是她知道它就在那里。比恩从来不知道世界竟然有那么大。有那么多人。但是凯罗特修女回到鹿特丹的地图,让他试着回忆他最初的记忆是从哪里开始的。从地图上看,什么都不一样了,因此回忆并不容易,他花了很长时间来指出他曾在哪里接受哪些人的喂养。他把这些地方指给凯罗特修女看,她在所有的地方做了标记,每个地方都是。一会他就明白了——所有的地点都在一个区域内,然后按照顺序,它们指出了一条路线,从他发现颇克的地方直到…………那个干净的地方。那实在是太困难了。他太害怕了,跟着守卫跑出了那个干净的地方。他不知道它在那里。事实是,凯罗特修女自己说过,守卫可能就住在那个干净地方的附近。这样,她顺着比恩的记忆往回找,她可能找到的是那个守卫的公寓,至少三年前那位守卫居住在那里。或者现在还在,守卫会知道什么呢?他知道那个干净的地方是哪里,他一定知道。现在比恩明白了:对凯罗特修女来说,找到比恩是从哪里来的是很重要的。找出来他到底是什么人。只有……他已经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了。他试着对她说。”我就在这里,我知道,我没有说瞎话。”“我知道,”她说,她笑着拥抱了他,很好。感觉真的很好。她放开他,他不知道他的手该怎么摆,她在表示要他拥抱她。他曾经见过别的小孩子这样做——有爸爸妈妈的孩子——但是他总是觉得他们是要紧紧地抓住他们的父母,以免迷路流落到大街上。他不知道他们那样做只是因为那样很舒服。凯罗特修女的身体有的地方很硬,有的地方很软,抱起来的感觉怪怪的。他想起颇克和阿契里斯的拥抱和亲吻,但是即使他习惯了拥抱,他也不会想亲吻凯罗特修女的,何况现在他也不想拥抱。他让她拥抱了他,但是他从来不想去拥抱别人。那种想法他一时一刻也不曾有过。他知道,有时候她用拥抱他来代替解释,他不喜欢这样。她不想告诉他到底为什么要找到那个干净的地方,所以她拥抱他,说些”哦,你这个小可爱,”或”哦,你这个小可怜。”一类的话,但是那意味着那比她说的更重要,或者她认为即使对他解释了,他也没有足够的知识和智慧去了解她的意思。他继续试图尽量回忆起更多的东西,但是他不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因为她也没有把所有的都告诉他,这样做很公平。他会自己找到那个干净的房间,不让她知道。等到他觉得告诉她对自己会更好的时候再告诉他。因为如果她得到的结果不好呢?她会把他丢回大街上么?她会不让他去太空中的学校么?因为她在测试结束后曾经许下这样的诺言,那时她告诉他他的测试成绩很好。但是他现在不能去,至少他要五岁了才可以,甚至那时也不一定行,因为这不全由她一个人决定,那时他就知道了她没有足够的力量实现自己的诺言。因此,如果她在他身上发现任何错误的东西,她就可能收回她的诺言。甚至保护他不受阿契里斯伤害的诺言也不一定会实现。所以他要自己去找那个地方。他仔细研究了地图。他在自己的脑子里规划了一些东西。他告诉自己,就是他睡着、说话、思考、回忆的时候也要努力把那位守卫的面孔记起来,还要想起那间他呆过的房间,他就在外面的楼梯上听到那个粗俗的女人站着和他吵架的。一天,当他觉得需要回忆的东西已经足够以后,比恩去了厕所——他喜欢厕所,他喜欢让他脸红害怕的东西就那样消失——他没有回到凯罗特修女教学的地方,相反,他从另一条路走过走廊,出了大门走到街上,没有人试着阻止他。然后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忙于记住守卫居住的地方结果他现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这里不是他熟悉的城市。实际上,看上去和原来的世界也不一样了。代替原来那条人声喧哗、到处是汽车、手推车、脚踏车、溜冰的人的街道的是一条几乎没有人,到处停着汽车。也不是间商店。所有的房子和办公室或者是住家的办公室的标志都很小。唯一特殊的建筑物,就是他刚从里面出来的那一栋。它看上去很朴实,方正也比较高大,但是在他前面没有任何的标志。他知道他要去哪里,但是他不知道这里到那里的路。很快凯罗特修女就会来找他了。他开始就想到要躲起来,但是他想起她知道他曾经在那干净的地方躲过的事情,她什么都知道,所以她也会想到在大建筑中找寻他可能躲藏的地方。因此他跑了,这让他意识到他现在有多么强壮。他感觉他跑得和飞鸟一样快,他一点也不累,他觉得他可以一直这样跑下去。他跑到路的交叉口,转到了另一条路上。然后是另一条街道,再一条街道。直到他觉得别人没有办法找到他,除了他感觉到自己开始迷路了,当你出来觉得迷路了的时候,你就没有办法迷失地更厉害了。在他或走,或快步走,或小跑,或快跑在大街和小巷中的时候,他发现他需要找一条河或者流水,这样他就能找到那条他熟悉的河流或者他认识的地方。因此当头一座横跨水面的桥出现后,他就仔细看水是往哪个方向流动,然后选择一条离水流最近的街道走下去。虽然他还是不知道他自己在哪里,但是至少他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个计划很管用。他一直沿着河边走,直到他认出远处的那个弯曲,颇克就是死在那里的。河流的一个弯曲——这是他从地图中知道的。他也知道凯罗特修女标出来的地方。他知道他必须穿过某些他曾经生活过的街道,他必须走过它们才能到达那位警卫曾经居住的地方。那不会很容易的,因为他必须知道,凯罗特修女甚至会到那里寻找他,他也注意到那里是街上的孩子聚居的地方,他们也会要他回到野孩子的队伍里面的。但是他们忘记了,比恩现在不在那么饥饿了。既然他不那么饿,他当然不会那么匆忙。他绕远道。远离河边,远离那些充斥着野孩子的地方。如果看到街上有很多人他就会再往远处走。他那一天剩下的时间和下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绕一个大圈子,那个圈子甚至大到鹿特丹城的外面了,他看到了乡村,象画片上的一样的乡村——农田、比地面还要高的路绕着它们(大堤)。凯罗特修女已经向他解释过,大部分的农田都要比海平面低,围海大堤是唯一能够防止海水灌回田地的东西。但是比恩知道他不可能靠近围海大堤,至少走路去不了。他正在往回向城里溜达,第二天傍晚,他就找到他记得名字的街道了,然后就是一个认识的十字路口。这样找到他最早有印象的房子就很容易了。一个餐厅的后门,当他还是个婴孩,说不好话的时候,那里的人们喂养了他,而不是把他踢到街上去。他站在黄昏中。什么都没有改变。他甚至可以勾勒出这样的画面,一个女人,拿出一个小碗,手中握着一个小调羹,给他吃东西,还对他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现在他能够读懂餐厅的招牌了,上面写的是亚美尼亚语,那也许就是那个女人说的语言了。他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呢?他顺着路走,然后闻到食物的气味,这里?他向前走了一小段,往回又退了几步,前后走,让自己好好回想这种感觉。“你干什么呢?小胖子!”这是两个大概八岁大的小孩子。看上去很好战,但是并没有危险。也许是一个小团伙里的。不,一个家庭里的,现在阿契里斯让所有的东西都变样了——如果变化波及到这里的话。“我以为能在这里见到我的爸爸,”比恩说。“你的爸爸是谁?”比恩不敢肯定他们口中的”爸爸”是意味着亲生父亲还是一个”家庭”的”爸爸(某些地方叫教父)”。但是他还是抓住了这个机会,他说”阿契里斯”。他们嘲笑他的回答,”他的地盘的河下游,他怎么会有像你这样干净的小胖子呢?”他们的嘲笑并不重要——麻烦的是阿契里斯的声名已经传播了那么远,已经到了城市的这一边了。“我似乎没有必要向你解释他是怎么干的吧!”比恩说。”阿契里斯家里的所有小孩都和我一样胖。我们吃的很好。”“他们都象你一样矮么?”“我本可以更高的,但是我问的东西太多了。”比恩说,然后推开他们向守卫的公寓——至少看上去很象他那个的公寓——的方位走过去了。他们没有跟上来。阿契里斯的名字对他们来说具有魔力——也许是比恩表现出来的绝对的自信,他根本就没有去注意他们,好象他们根本就没有一点值得害怕的。没有看上去似曾相识的东西。他回去继续寻找能够吸引他注意力的东西,找那些他离开守卫家的时候可能见过的东西,但是没用。他在那里游来荡去,直到天黑,他还在那里徘徊。直到,他非常偶然地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街灯下面,在看一个告示时,一组雕刻在栏杆上的缩写字母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刻的是PDVM。他不知道这几个字母代表什么意思,他甚至没有回忆起这些字母,但是他知道他确实看到过它们。不止一次,他看过好多次了。这里距离守卫的公寓非常近了。他慢慢地转动身子,仔细观察周围,它就在那里:一栋小公寓,内外都有楼梯的小公寓。守卫住在顶层。一层、二层、三层。比恩凑近信箱辨认上面的名字,但是它们安放地太高了,而且名字也已经褪了色看不清了,有的连标签都没有了。他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守卫的名字,也许听说过。但是,即使他能在信箱上找到那个名字,也不能指望他认得出来。外面的楼梯不会是上到顶楼的唯一办法。二层一定还有一间医生专用的办公室。由于里面很黑,所以顶上的门一定还是锁着的。除了等待似乎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以做了。他只有两条路走,或者等一个晚上,到了早晨有人开门的时候溜进去;或者半夜可能有人回来,比恩就可以跟着他溜进去了。他睡着了,然后惊醒,再睡着然后再醒过来。他担心被警察看到会被撵走,因此当他第二次醒过来的时候,他自暴自弃地给自己找个借口让他在被看到的时候可以解释,然后他就蜷缩在楼梯的下面过夜了。他被醉鬼的笑声惊醒了。天还是漆黑的,开始下小雨了——还没有漫到楼梯下,所以比恩身上还是干的。他探出头去,看是什么人在笑。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都被酒精麻醉了,男人偷偷地用手摸那个女人,女人半真半假地躲避着,还打他耳光。”你就不能等一会么?”她说。“不,”他说。“你除了睡觉什么也干不了。”她说。“这次不会了,”他说,然后开始呕吐。她露出厌恶的眼神,走开几步。他在她后面跌跌撞撞地跟着。”我现在舒服多了,”他说。”这样更好,不是么?”“价格涨了,”她冷冷地说。”而且你要先刷牙。”“好,我刷牙。”他们现在就在那栋房子前面,比恩等着,准备在他们后面溜进去。然后他知道,他不用再等了。那个男人就是那几年前的守卫。比恩从阴影中走出来。”谢谢你把他带回来,”他对女人说。他们两个都很惊讶地看着他。“你是谁?”守卫问。比恩看看那个女人,然后眼睛转了转。”我希望他没有喝那么多。”比恩说。然后他对守卫说,”妈妈看到你又这样回来是不会高兴的。”“妈妈!”守卫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女人推了守卫一把。他失去了平衡歪歪斜斜地撞上墙壁,然后滑下来坐在了人行道上。”我觉得我应该知道的,”她说。”你有妻子还把我带回家?”“我没有结婚,”守卫说,”他不是我的孩子。”“你说这两点我都相信是真的,”女人说。”但是你最好让他扶你上楼。妈妈在等呢!”她于是离开。“那我的四十块钱怎么办?”他悲哀的问,即使他在问的时候已经知道会得到什么回答。她做了个下流的手势,然后融入夜色里。“你这个婊子养的,”守卫说。“我要和你单独谈谈。”比恩说。“你是从那个地狱里爬出来的?你妈妈是谁?”“我也正想知道呢!”比恩说,”我就是你找到并带回家的那个婴孩。那是三年前的事了。”男人麻木地看着他。突然有一束光照过来,接着是另一束。比恩和守卫都罩在手电筒的光线中。四个警察围住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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