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幕后凶手(帷幕)-2

我颇感惊愕。“怎么样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今晚的爸从头到尾整个都很奇怪哪。吃晚饭时干么?老是盯住大家看。”我愣住了。因为我没有想到我竟为了思索某事而出神,甚至把它流露于态度上啊。“是吗?我是在发思古之幽情呀,可能是在看着鬼魂吧。”“对了,听说爸爸年轻时曾住在这幢房子,是不是?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在这里被害死,对吗?”“被人毒害的,毒药是马钱子硷。”“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好人?还是讨厌的人?”对她所问的这句话,我思索了一会儿。“一个和蔼可亲的人,”我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是一个慷慨而乐善好施的人。曾经为慈善事业捐献很多钱。”“哦--原来是那种意义的慷慨、乐善好施。”茱蒂丝的声音略带一点轻蔑。然后马上又提出一个奇怪的问题。“住在这里的每一个人是不是都幸福?”不,并不幸福,至少我是知道的。我慢慢地说:“不幸福。”“为什么?”“因为大家都像是囚犯的心情啊。掌握着总财产的是殷格索普夫人--她把财产一点点地施舍给大家,却让名义上的子女们无法享受自己的生活。”我知道茱蒂丝忽然喘了一口气,而挽着我胳膊的手也重了。“太过分了。那是权力的滥用呀!不行,不能容许这样做。一个老人或病人,不该掌握干扰健康人的生活那种权力!把他们束缚,使他们焦虑不安,浪费可以尽量利用的力与能--世上竟有这种需要。这叫做专横!”“这……并不……”我冷漠地说:“这不仅限于老人。”“我知道你的意思,爸,您认为年轻人才是专横吧。也许您说的对,但是我们的专横却是干净俐落的。至少,我们只是作作自己想要做的事而已,既不希望连他人也依我的愿望行事,而且从没想到要把别人当奴隶看待呢。”“不,你们年轻人一看到有碍手碍脚的家伙,会无动于衷地把他摆平哪。”茱蒂丝用力抓我的手。“请您别说得那样残酷了!我并没有把人摆平得那么厉害呀!而且,爸爸连生活方式也没有给我指导过,孩子们认为这是庆幸的。”“可是,以我来说,”我坦率地说:“虽然没有指导果你,但是却受妈指责,说什么失败是个教训呢。”茱蒂丝又很快地拧了我的胳膊。她说:“我知道的,可是爸爸,是不是要像老母鸡那样把我们的事叫叫嚷嚷的?我讨厌叫嚷!无法忍受。不过,前途未可衡量的人生,就要为已经没有用的人生牺牲的那种无聊,爸爸,您当可以了解吧?”“有时候是这样的。但大可不必因而诉诸于极端的手段……只要远离一点就得了。”“是啊,不过,是不是真的这样就行?”茱蒂丝说得太激动了,使我暗吃一惊,偏过头去望她的脸。天色暗了,看不大清楚她的表情。她继续说,但是声音很低很紊乱。“有不少真令人难懂的事--金钱啦,责任感啦,不愿伤害心地善良的人啦--多得很呢。而且其中也有丧心病狂的人--他懂得如何玩弄那种心情的方法。那种人--那种人和吸血的蚂蟥一样!”“茱蒂丝!”我为她那流露于谈吐间的愤怒而惊讶。他可能发觉说话过分兴奋,很快地笑一笑,放开挽着我胳膊上的手。“我说得那样过分吗?遇到这种问题,我总是不由得会光火的。我知道有这样的例子,有一个无血无泪的老人,无巧不成书,也有一个很勇敢的女人--她摆脱束缚,解救了她自己所爱的那些人,但是社会却把她当作疯子看待。疯子?我说再没有这样正常的行为,甚至,再没有这样果敢的行为!”可怕的不安从脑际掠过去。最近,好像是在哪里听过相似的话。“茱蒂丝!你说的是哪一个案件?”“不,那是爸不认识的人,是富兰克林大夫的熟人。是名叫李芝费特的老伯。他虽然是大富翁,却让女儿们在饿死的边缘挣扎--不让她们见任何人,而且也不准她们踏出家门一步。真可以说是神经失常,但是据说,医学上却不能这样说。”“然后,最大的女儿就把那个老头杀死了?”“爸也在报纸上看过这条新闻吗?社会上可能会说这是杀人,但是她却并不为个人图利啊。因为玛嘉丽.李芝费特在行凶后迳往警察局自首呢。我认为她很勇敢。我就绝不会那么勇敢了。”“你是指投案自首的勇敢?或是指杀人的勇敢?”“两者都是。”“听你这么说,我才松了一口气。”我板着脸孔继续说:“但是你说的有时候也准许杀人这句话,听起来可不是味道。”我顿了一下,然后再补充一句:“富兰克林大夫有什么看法?”“他说这是理所当然的报应,爸,也有应当被杀害的人呢。”“这样不行,茱蒂丝,不能这样说。这种看法你是从哪儿学来的?”“向每一个人学的。”“告诉你,那是有害无益的歪理啊。”“我知道,我们谈别的吧。”茱蒂丝稍微犹豫了一下。“老实说,我是带来富兰克林太太的口信给您的。她说要看看爸爸,如果不碍事,是不是可以到她寝室走一趟?”“可以啊,我很高兴去拜访她。看她连晚饭也无法下楼来吃,大概很不舒服吧?怪可怜的。”“没什么大不了。”茱蒂丝冷漠地说:“还不是喜欢小题大作而已。”年轻人是多么无情的呵。第五章我只见过那位富兰克林太太一次面罢了。年纪差不多三十左右--也许可以拿她来形容圣母型的女性吧。大大的褐色眼睛,中分的头发,长长的脸是那样温和。纤细的身材,及几乎透明的令人有弱不禁风之感的皮肤。她把上身紧贴在衬垫,躺在沙发兼用的床上,身穿一袭白色与淡蓝的优雅的化装服。富兰克林与波德·卡林顿也在座,喝着咖啡。富兰克林太太微笑着,伸出手来欢迎我。“欢迎大驾光临,海斯亭上尉。这对茱蒂丝是有益的,看她工作太过分勤勉了。”“还好,我看她蛮快乐的。”巴巴拉.富兰克林噗嗤一声。“是啊,得天独厚的茱蒂丝,真令人羡慕。茱蒂丝绝不会知道,身体孱弱是什么滋味呢。可不是吗?护士小姐?对了,我来介绍,这位是护士顾蕾丝小姐。她太好了。没有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给我的照料,像照料婴儿似的,无微不至。”顾蕾丝的身材修长,气色很好,褐色的头发,她的头,型态太美妙了。我发觉她的手又长又白--是在医院上班的护士罕见的手。不大喜欢说话,偶尔也有不理不睬的时候。现在她也是一句话不说,只是轻轻地点头而已。“不过,真是的,”富兰克林太太继续说:“约翰派给令媛的工作也太多了,忙得太过分了。他是一个最会把人当奴隶驱使的人。你是奴隶的主人吧,约翰?”约翰·富兰克林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然后一面低声地吹着口哨,一面玩弄口袋里的铜板叮当叮当作响。太太的一声,使他有点惊讶。“你说什么?巴巴拉。”“我正在说,你派给茱蒂丝的工作那么多,真是太过分了。现在,海斯亭上尉也来了,我俩正要商量设法别让她那么忙。”玩笑可不是富兰克林博士所擅长的。脸上泛起暧昧与困惑的表情,他把像是寻求答案似的视线朝向茱蒂丝。喃喃着说:“工作要是太多的话,可要告诉我一声。”茱蒂丝说:“各位,这是玩笑嘛。提起工作,我正要请教,就是那第二个玻璃片的染色--诺,另一张那边的--。”富兰克林博士兴奋地插嘴说:“嗯,对了。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就到研究室去看看吧。不仔细查证的话--”他俩还说了些什么,便走出房间。巴巴拉.富兰克林又靠在衬垫,叹了一声。顾蕾丝护士冷不防说:“会驱使奴隶的倒是海斯亭小姐呀!”说得多么不称心。富兰克林太太又长叹了一声,嘟喃着说:“我觉得我一无是处,当然,我应该对约翰的工作有更多兴趣才对,但是,心有馀而力却不足。也许是我不行,不过--”站在火炉旁边的波德·卡林顿满不在乎地打断了话头。“说什么无聊的话嘛,巴巴拉。你这样就行了。不必闷闷不乐。”“是呀!不过,威廉,无论如何,我总是会闷闷不乐地想不开哪。对自己也感到讨厌了。一切的一切--无法摆脱的心情啊--一切都令人那样不快。土拨鼠啦,鼷鼠啦,哦,讨厌--那些东西!”她在发抖。“我知道我多么愚蠢,不过,我本来就是傻瓜嘛。看到那些东西就会不舒服,我的幻想里尽是些美丽而快乐的东西--小鸟啦,花啦,玩得天真的小孩啦。你能了解我吧?威廉。”他走近夫人身边,握了夫人身出来的那只像是有话倾诉的手。俯视着夫人的他,和往常不同,恰似少女典雅的风采,这是不由得令人感动的情景--因为波德·卡林顿本来是个男人中的男人呀。“你仍然和十七岁那时候一样,一点都没有变,巴巴拉,你可记得你家里的花园房子,小鸟,和那些椰子树吗?”他把头转向我这边来,“我和巴巴拉是青梅竹马呢。”“什么,青梅竹马!”巴巴拉说。“嗯,虽说我们的岁数相差十五岁以上,可是,当我是青年的时候,曾经和幼小的你玩过的。我让你骑在我的脖子上,然后不晓得经过几年回来一看,你已经是一位窈窕淑女了。这是你初出茅庐在社交界登场的时候,还有,我也带你去高尔夫球场,教你如何学会高尔夫球的。你还记得吧?”“威廉,你说,我还会忘记吗?”“我的一家人就住在这附近。”她向我说明:“威廉常到拿顿那位他的伯父伊维亚拉特爵爷的公馆来小住几天呢。”“那是一个宽敞得像是个坟场似的宅第--不,现在依旧。”波德·卡林顿继续说:“我曾想过,要把那种地方整理到能够住下去,根本就太没有道理。”“不,威廉,没有这回事,一定可以整理成很理想的房子!”“是吗?可是糟糕的是我却没有好主意呢。浴室,坐起来舒舒服服的椅子--我所幻想得出来的,顶多这些而已。这一点无论如何非请一位女士帮忙不可。”“所以说,我不是说过我愿意去帮忙嘛,我说话算话。真是的。”威廉爵爷疑惑地望着顾蕾丝护士那边。“如果不妨碍身体,我可以用车子送她过去,护士小姐,你说可以吗?”“不要紧的,威廉爵爷。这样可不是有益身体吗?当然,请你小心,不让她疲劳过度。”“好!那就一言为定,今晚上好好睡觉,祝你明天精神愉快。”我们二人向富兰克林太太道过晚安,一起走出房间。在步下楼梯,波德·卡林顿心中不悦地说:“你一定想像不到十七岁的巴巴拉是多么漂亮吧。当时,我刚从缅甸回来--我在那里丧妻。这样说可有点……说实在的,我的心全给巴巴拉迷住了。经过了三、四年,巴巴拉和富兰克林结婚了。我想她的婚姻生活大概不会美满的。原因可能是她的体弱多病。可是那个男人既不了解巴巴拉,也不承认她的好处。而且巴巴拉又是个感受性很强的女人,所谓体弱多病,有时候是神经性的。如果多多照料她,尽量使她快乐,她必定可以改变得判若两人哪!可是,那个庸医,他的趣味全在试管和西非的土着与文化。”波德·卡林顿气愤愤地说。我想,他的话也有一理。可是,想不到波德·卡林顿却为富兰克林太太的美色所颠倒。她的美丽有如一碰就坏的巧克力糖盒子,但她毕竟是个病弱的女人。另一方面,波德·卡林顿是个朝气蓬勃,充满活力的青年。对于神经质的半病人来说照理应该徒然感到焦急才对。可是,少女时代的巴巴拉.富兰克林想必是漂亮,而且大多数的男人,尤其是对于有气质的男人如波德·卡林顿者,可能忘不了当年的印象。到了楼下,拉特雷尔太太毫不迟疑地邀我打桥牌。我说要去看看白罗,婉谢她的雅意。白罗已经上床了,卡狄斯为整理房间忙得团团转,一会儿,关好了门走出去。“白罗,我真拿你没办法。你那令人讨厌的隐藏王牌的毛病,真的本性难改吗?害得我惨了,为了要查出X其人,白白浪费了整个晚上。”“那你一定是处于稍微茫然自失的状态不会错。看到你那个模样,有没有人向你问长问短的?”我想起茱蒂丝的一问,稍觉脸红。看情形,白罗可能在观察我的动静。从他唇上看出他露出有点心术不正的微笑。但是,他却只说:“那么,有关X的真面目,你有什么结论?”“如果给我猜对了,你是不是愿意告诉我?”“那不能说的。”我目不转睛地瞪住他的脸。“据我所推测,诺顿就是--”白罗的表情依然不变。“话虽这样说,但是并没有可以作为判断的材料。只是我觉得他比谁都有X的嫌疑而已。况且那个人,诺,一点都不受人注目哪。我认为我们所要找的杀人凶手,一定是不受注目的人物。”“正是。可是,不受人注目这一点,除了你所猜想的之外,还包含其他意义。”“这是什么意思?”“譬如说,你可以揣测,假设有一个恶行恶相的外乡人,在发生命案的数周以前,忽然没有什么理由地闯进来。这就当然会惹人注目呢。他本人会钓钓鱼,作些无害的消遣,佯装不让任何人起疑,这样可不是比较方便吗?”“或者是他可以观察些鸟类。正是,我所说的正就是这一点。”“另一面,要是杀人凶手本来就是个惹人注目的人物,那不是方便的吗?也就是说,屠夫或什么的。这就占了很大的便宜,因为有谁会介意屠夫身上的血迹!”“没那么容易,如果那个屠夫为了要掌握杀害面包店老板的机会而化装成肉店老板的话,那就非不不小心不可呀!”我仔细打量白罗的表情,我觉得或许白罗这句话里头含有一个启示。果真如此的话,我觉得他所指的似乎是赖特雷尔上校。上校可能是为了要掌握杀害房客其中之一的机会,这才藉口经营高级公寓,用来掩护。白罗慢慢地摇着头说:“任你看我的脸,也不会找到答案的。”“你这个人倒是一个会叫人急死的专家。”我一面说一面叹了一声。“无论如何,我所怀疑的并不是诺顿一个人,那位名叫阿拉顿的男人怎么样呢?”“你不喜欢那个人吧?”白罗的表情依然无动于衷。“正是。我不喜欢。”“原来如此,你认为他是个所谓天性恶劣的家伙?”“正是,你没同感吗?”“我也这么想,不过……”白罗慢慢地说:“对于女士们,他的人缘却很好。”我加重轻蔑的语气说:“女人为什么都是那样傻呢?那个家伙到底有什么好处。”“谁也不知道,可是,此例由来已久,堕落的男人--女人总是会为这种男人倾心的。”“可是,为什么呢?”白罗耸耸肩说:“也许有我们所不明白的好处吧。”“这个好处在什么地方呢?”“危险,大概可以这样说--任何人都想在生活中危险的滋味。有的人从书本体会到;有的人从电影里看到它;但千真万确的是--人类的本性总是对太安全的事,会感到讨厌。男人会在各种领域发现危险--而女人差不多到头来会在男女之间寻求危险。所以说,女人可能喜欢隐藏着如狼似虎的危险重重的男人吧,隐藏着爪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扑过来的男人。而对于可能成为善良而温和的丈夫那种斯文的男人,女人总是不屑一顾的。”我忧郁地沈默片刻,探索这个问题。可是,终于又回到前一个问题来。“白罗,要查出X的庐山真面目,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只要想尽办法,找出和那些人都是熟人的该人物就行了。诺,就是和你所说的五个命案的关系人熟悉的那个人物。”我洋洋得意的说出我的看法,但是白罗只是以轻蔑的眼光望着我。“海斯亭,我之所以叫你到这里来,主要不是要看你笨头笨脑,淌着汗水循着我走过的路走的,而且,我得先告诉你,事情棘手的程度,可不如你所想像的那样简单呢。在这五个谋杀案,有四个发生于本州。现在聚首于这屋顶下的人,都是谁也不侵犯谁地住在这里,可不是陌生人的群集。这里也不是普通意义的旅社。拉特雷尔伉俪在这个地方土生土长,只因为生计有点不如意,所以,才买下这幢房子,孤注一掷地开始做起生意来了。客人只限于他们夫妇的熟人,或经熟人介绍的那些人。富兰克林伉俪是准男爵威廉所推荐的。这一次由富兰克林邀请诺顿来,恐怕连柯露小姐也是富兰克林伉俪请来的吧。也就是说,和房客之一熟悉的某特定人物,也就是全部房客所熟悉之人物的可能性很大。这也就是说,X无拘无束地潜进过去犯罪事实最受人知道的土地来,当不至于有什么奇怪才对呀。我们就试以农夫被谋杀的案件为例来说吧。发生命案的村子,离波德·卡林顿他的伯父宅第并不很远。而且富兰克林太太一家也住在那个村庄附近。村子里的旅社有旅客进出。富兰克林太太家族中之友人某某,常投宿那家旅社。富兰克林本身也投宿过。诺顿和柯露小姐也许曾经投宿过,不,恐怕是一定投宿过的。“不行,喂,求求你,请不要吹毛求疵,把我连你也得隐瞒的秘密,冒失地给挖出来。”“真是无聊。听你的口气好像是说我一定会把秘密给漏出去似的。白罗,你说我有会说话的脸,这种玩笑,我已经听腻了,连笑也笑不出来啊。”白罗心平气和地说:“你认为只有这个理由?难道你还觉察不出来,一旦你知道秘密以后,可能会灾祸临头这件事吗?你还不了解我为了保护你的安全而费去多大心思?”我目瞪口呆地望着白罗。直到现在,我从未以这个观点观察事态啊。可是,他说的对。如果让已经漂漂亮亮--以凶手来说,既不受嫌疑--干下了五件命案的狡猾的杀人凶手觉察出正有人追踪他的臭迹时,对于追踪者是非常危险的事实。我加重了语气说:“不过,果真如此的话,你的处境也是危险的,白罗。”白罗很吃力地移动不能自由活动的身体,摆出一副傲然自大的姿势。“那种事我已经司空见惯的了,你看我虽然这样,还会保护我身体。而且,我不是有一头忠实的守门狗保护着我吗?能干、诚实的海斯亭!” 第六章早睡早起,也是白罗养病的信条之一。因此,我向他告辞走出房间,让他早一点睡觉。在要下楼的半路上,站着和男仆卡狄斯聊了一会儿。卡狄斯虽然感觉迟钝,领悟力虽然不好,却是一个可以信赖的能干的男仆。据说,自从白罗从埃及回国以来,一直侍候他至今。据卡狄斯说,白罗的健康差强人意,时常发生危险的心脏病,这两、三个月来,心脏衰弱不堪,像是引擎越来越不行一样。白罗的辉煌人生的确是多采多姿的,尽管如此,仍然一步一步地向终局后退,依然勇敢地奋斗不息,一想到这位老朋友,使我悲从中来!带病的身体夺去了他的行动自由,即使病衰,他依然有不屈不挠的精神支撑着他,与赌其一生的事业搏斗。我带着悲戚的心情下了楼。实在无法想像没有白罗存在的生活……在客厅,桥牌正好打完三回合胜负,他们邀我参加下一个回合的胜负。我心想或许可以藉此解闷,所以也就答应了下来。波德·卡林顿退出去,我、诺顿与赖特雷尔上校伉俪各就各位。“诺顿先生,”赖特雷尔太太说:“你和我搭档好吗?我们搭档很顺利嘛。”诺顿露出和蔼可亲的微笑,但是却小声地说:“好的,不过还是抽签决定比较好……尊意如何?”赖特雷尔太太虽然同意,却是有点不高兴。抽签的结果,我和诺顿搭档,迎战赖特雷尔伉俪。这可能使赖特雷尔太太很不称心的样子,看她咬紧嘴唇,而就在这个时候,往常的娇媚与爱尔兰乡音也销声匿迹了片刻。不久我终于知道中理由了。后来我常常和赖特雷尔上校打过桥牌,他打得并不那么差。既不高明,也不很笨,不过,令人讨厌的是他却有健忘的毛病,所以屡次出了不应该有的重大失误。可是,如果和太座搭档,那就更是惨不忍睹,简直是接二连三地出现失误。连旁观者也可以看出,他在太太面前竟那么战战兢兢,失误竟比平常多了三倍之多。赖特雷尔太太玩得非常好。可是,玩起牌来,她却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对手。一遇良机,心狠手辣不算,要是对方稍有不留心,她就满不在乎地忽视规则,甚至在遇到己方较方便时,她会抬出规则作为挡箭牌。论到她偷看对方牌的技术,她可以说已经达到高手的水准。总而言之,为了达到胜利的目的,她是不择任何手段的。还有,泼辣无比,我很快地能够了解白罗所说的含意。桥牌一开始,她很快地已经失去自制,丈夫一有失误,她便不客气地开口大骂。我和诺顿都觉得无法待下去,好不容易打了三回合,才禁不住暗暗从心里松了一口气。我藉时间不早为理由,婉拒了下一回合的胜负。走出了客厅,诺顿有点轻率地边走边吐露起心情来。“海斯亭,真令人怒上心头。看到上校的窘态,我越想越生气。可是,上校竟然乖得像一只羊!呜呼,那位动辄厉声叱斥的驻印度陆军上校阁下的威风到哪儿去了!”“嘘!”诺顿的声音不小心地便高了,我怕被赖特雷尔上校听到,所以,不得不提醒他。“哦……但是太不成体统了。”我也满怀感喟地说:“有一天即使上校启开战端,也不会理亏。”诺顿摇着头说:“他不会的,他只有被牵着鼻子走的份儿。在未进棺材之前,他要不是捻捻胡子,提心吊胆地说:“对呀!你,哦,不是呀!你,对不起,对不起!”才怪哪。纵令他有意主张自己,也干不下来呀!”我觉得也许正如诺顿所说,所以只好悲戚地摇头。我们在大厅停住了脚。发觉通往院子的那扇侧门打开着,有风打从那里吹进来。“把那扇门关好可不是好一点?”我说。诺顿一瞬间踌躇了一会儿说:“是啊,不过--外面好像还有人。”忽然,一抹疑念掠过我的心头。“是谁呢?外面的人!”“是令媛,还有是……阿拉顿。”诺顿故作若无其事地说。由于刚才白罗所说的话,使得我忽然感到不安。茱蒂丝与--阿拉顿。茱蒂丝。聪明、冷静如茱蒂丝,绝不会倾心于那一类男人才对。茱蒂丝必能看穿他的本性才对呀。我一面换睡衣,一面反覆说给自己听,可是,莫名其妙的不安,老是无法远离心头。这天晚上辗辗转转,睡不着觉。深夜的烦恼一向都会被夸张的,绝望感与丧失感活生生地侵袭全身,要是妻健在--我曾有一段很长时间全凭内子的判断力过来的。对于孩子,内子是良母,是一个贤慧的母亲呵。失去了贤妻的我,此刻止感软绵绵地瘫痪,哀愁笼罩全身。如今,孩子们的安全与幸福,一切落在我身上。我果真能挑得起它吗?多么可悲呵。我不是一个机警的人,曾犯过错,也不幸地失败过。如果再糟蹋了茱蒂丝能抓住幸福的机会;万一茱蒂丝身上--我忍受不了这个煎熬,终于点亮灯,起床。我下了床,走到洗脸台,把装阿司匹灵药片的瓶子拿在前面,不知所以然来。不,要不是比阿司匹灵更强力的就没有效。白罗身上可能有安眠药。我穿过走廊,站在他的房间门口前,踌躇了一会儿。实在不忍心打扰年迈的朋友安眠。正在犹豫不决时,忽然脚步声近了,我回过头去看,因为灯光昏暗,在尚未接近以前,无法看清来人是谁,等到看清楚阿拉顿在走廊上朝这边走过来时,一瞬间,全身都僵硬了。他独自在笑,那副笑脸,使我感到非常厌恶。他挨近我身边,把眉头扬了一扬,说:“嗯,海斯亭,还没睡吗?”“睡不着觉。”我不耐烦地说。“只是这样吗?我有很好的药可以给你吃,请你到我房间来吧。”希望多观察这个人的好奇心,驱使我走进我房间隔壁的他的房间。“你也晚睡嘛。”我说。“我从来没有早睡过的,外面有快乐的事时,我不能虚度良宵。”他笑出声来了,他的笑容,使我很不开心。我跟在他后面进入浴室,他打开一个小橱的门,从里面拿出装有药片的瓶子。“来吧,这是安眠药,可以睡得跟狗一样甜--而且也可以带给你愉快的梦。很有效。”听到他的肉麻的声音,使我感到轻微的诧异。这个男人是否习惯吃药?我暧昧地问:“这--不会有危险吧?”“过多了,就有危险,因为这是巴比妥酸盐,这一系列的安眠剂很有效。”他表露向是要把唇角吊起来似的令人不愉快的微笑。“听说,没有医师的处方是买不到的,是吗?”“是呀,反正你是买不到,这门路我比较熟。”“你认识叶撒林顿这个人吗?”我知道我多么笨,但还是贸然问他。我觉察到很快地已有了反应。他的眼睛流露了严肃而警惕的眼光。于是,说话的声调和刚才显然不同,故意装腔,像是若无其事地说:“认识的,叶撒林顿,这个可怜的人。”看我不说一声,他继续说:“叶撒林顿也时常吃药--不过,他吃得过多了。吃药必须严守适量,可是他竟不遵守,胡乱得很。他太太运气还不错,要不是赢得陪审团的同情,难逃死刑命运。”他给我三个药片,然后像是若无其事地问我:“你很熟悉叶撒林顿吗?”看他模样好像还要继续说下去,但是却一瞬间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终于轻轻一笑挪开了话题。“他很风趣,虽然谈不上品行端正,但有时候也是个谈得来的人。”我向他道了谢,回到房间。再度躺在床上,把灯关熄,我忽然想到我是不是做了一件傻事。因为我已经深信阿拉顿必定是X无疑。但是,我竟然让他知道我的内心了呀!-- 第七章Ⅰ在畅谈生活于史泰尔兹庄的那段往事时,我的话总是不由得流于轻微的散漫。奈何一想起当时,那些一连串的会话……刻铭于我的意识中的那些暗示性言词,与花言巧语……竟自然而然地会涌上心头。暂且不谈那是什么,现实的,到这里来首先知道的是赫丘里。白罗的衰老,处于起居行动都不由自主的状态。他说他的头脑还是那么机敏地发挥功能,这一点即使我毫不吝啬地相信他,但是,裹住着他的肉体的壳,却已令人非常担心,使我立刻发觉我自己的任务,不得不必须比从前更采取行动性。也就是说,我是非作白罗的耳目不可。天气好的日子,卡狄斯每天抱着白罗,小心翼翼地带他到楼下去,放在那张事先准备好的轮椅上。然后,找个风所吹不到的院子的一角,把轮椅推到那边去。天气不好的日子,地点就改在客厅。无论他在什么地方,总是有人挨近白罗的身边来聊天的,但是却不如由自己挑选到的饶舌的对象那样称心如意。现在的白罗,再也无法挑选说话的对象了。抵达史泰尔兹庄的第二天,我接受富兰克林的招待,参观了他那个位于院子一角落的古老的研究室。研究室摆设许多研究科学所需的粗糙,而且是暂时敷衍的设备。在这里,我得交代清楚,我是一个全然不具备科学知识的人,所以,在说明富兰克林博士的研究情形时,对于那些名词术语,可能会受到受过教育的专家讥笑。我虽然外行,但所理解的范围内,仍然可以知道富兰克林博士正从事Physo-stigmaVenenisa亦即可以从卡巴豆获取的各种生物硷之实验。我是在后来的某一天,听到富兰克林与白罗他俩之间的对话,才进一步解更详细的。茱蒂丝虽然替我说明工作性质,我还是与热心的年轻人一样,不例外地几乎全部听不懂专门知识。从学术上的毒扁豆硷、氧化毒扁豆硷、依色林等生物硷,再举出若干如普洛斯的民(Prostibmin)啦、三基苯的三甲基的碳酸二甲酯等念起来令人结结巴巴的化学物质,以及可能是同一种东西,只是被发现的先后次序不同的物质的名称。无论哪一种,全都不是我所能了解的,况且,当我问她那些东西对人类有什么贡献时,竟受到茱蒂丝的蔑视。再也没有像这一问,更会惹那真的科学信徒不愉快的呵。茱蒂丝立刻以侮蔑的眼光瞥我一眼,然后又继续说明冗长的学术上的知识。她说的大意是这样的:西非有一不为人所知的土着,有能抗拒一种由一位热心的人物裘丹博士所发现,而且也是不为世人所知的非常可怕的裘丹病的免疫性。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热带性风土病,过去也有一、二个连白种人也罹患此病而被夺去了性命之例。我插嘴说不如发明能防止麻疹之并发症那一类的药,岂不比较高明,结果,更使茱蒂丝为之愤怒。人类之所谓有达到之价值的目标,并不是要把恩惠施与人类,而是在于要扩大人类所具有的知识……茱蒂丝以怜悯与轻蔑的口气加以说明。看看显微镜上的玻璃片,看看西非土着的照片(真有趣!),成为昏昏欲睡的鼷鼠所注目的目标,最后逃也似的迅速离开研究室。前面我已经说过,我是听到富兰克林与白罗的会话以后,才开始渐渐关心起这件事的。富兰克林说:“白罗,这和你的工作有关。这是用来判断正邪的豆。据说,可以凭此豆判断有罪或无罪,西非的这一个部落的土着坚信这一点,不,他们曾经相信过,不过,最近他们已经学聪明了。过去,他们曾经相信吃了这些豆后,有罪者死,无罪者不死,严肃地嚼着豆子。”“结果都死了?”“不,不会全部都死。这一点,直到现在仍被蒙在鼓里,有很多内情,我想可能是巫师所做的手脚,很显然的,此豆有两种,只因为非常相似,几乎无法辨别而已。无论哪一种,均含有毒扁豆硷和氧化毒扁豆硷及其它物质。虽然可以从甲方的豆子使别种生物硷离析,不,我想我是能够做到的--然而此生物硷却具有将其他生物硷之毒予以中和之作用。在一个秘密的仪式,到会的人常吃这一种类的豆,凡是吃过的人都不会罹患裘丹病的。这第三个物质对于肌肉组织有显着影响,而且也不发生有害作用。这不是很有趣吗?遗憾的是这种纯粹的生物硷却不太稳定。不过,即使这样,最近已经有研究的成果。但是我们希望能赴实地做更详细的实验。这是一项非完成不可的研究!无论付出多少代价,即使把灵魂给卖了,也不足惜。”他忽然停顿,露出苦笑,然后继续说:“对不起,我尽是说自己的事。提起这个问题,我总是不知不觉地会入了迷呢。”“原来这样,”白罗温和地说:“要是真的能够那么容易的判断有罪还是无罪,我的工作就轻松多了。啊!啊,如果有能替代卡巴豆来判断正邪的人就好了。”“不过,问题并不是这样就能解决。所谓有罪,或无罪,究竟指的是什么而言呢?”“我认为这是没有疑问之馀地的问题。”我插嘴说。富兰克林把脸朝向我这边。“什么叫做恶,什么叫做善呢?善恶的观念是随时代之进步而变化的,我们所要制裁的,恐怕是恶的观念,同时也是美的观念。本来嘛,制裁本身是没什么价值的。”“我不懂你的意思。”“那我只好解释给你听。假设有一个男人,他自认为将有无论独裁者也好,高利贷也好,人口贩子也好,凡是在道义上,能激起他愤怒的人给杀掉的权利吧。他将采取你认为是恶的行动。可是,他却认为那种行为是善的。在这情况下,能够判断正邪的豆子,到底有什么用处呢?”“不过,杀人照理应带有犯罪意识才对?”“我也有很多真想把他们干掉的人。”富兰克林爽朗地说。“可不要以为我杀了那么多人以后,会受到良心的苛责啊。这是我的见解,十个人中约有八个是应该被抹消才对的。没有那些家伙的社会,生活就更舒服了。”他站起身来,快活地吹着口哨,走出房间去。我疑惑地目送他的背影。但白罗的低沉笑声,使我醒悟过来。“看他的脸,好像发现了蛇似的。让我们祈祷,但愿这位先生不会实践他的理论。”“是啊,但是如果实践的话呢?”Ⅱ我再三犹豫的结果,决定试探茱蒂丝对阿拉顿的真意。我认为有必要观察她的反应。我很了解茱蒂丝,她能分辨是非,有能力自己照顾自己,照理应该不会为像阿拉顿那种男人不值一文的魅力所迷才对。我想,我之所以就那个问题和她谈论的理由,只不过是希望确认那件事的真伪而已。不幸的,我竟无法达成我所期待的目的--大概是谈论方式欠佳所致吧。年轻人最讨厌的是受到长辈的忠告。我尽可能为若无其事地把话谈得轻松一点而努力。可是,看情形,好像不很理想。茱蒂丝的脸忽然变色了。“谨防大色狼?……这是什么话嘛,是不是做为一个父亲的警告?”“不,茱蒂丝,不是这个意思。”“看情形,爸对阿拉顿少校好像没有好感?”“直截了当地说,正是如此。我想连你也这样想吧。”“哎呀,为什么呢?”“也就是说,他不是不适合你所喜爱的那一类的男人吗?”“我所喜欢那一类的?爸,您认为那是哪一类的?”茱蒂丝总是时常让我惊惶,这时候也颇使我张惶失措。茱蒂丝弯着嘴唇,露出略带轻蔑的微笑,望着我。“我知道爸对他是不怀好感的,可是,我对他却有好感,他是个很风趣的人。”“果然,风趣,对了,大概这样。”我尽力轻松地躲开。茱蒂丝从容地说:“他很迷人,凡是女人,都会这样想的。当然,也许男人无法了解这一点。”“的确不懂,”我不悦地继续说:“那天晚上,你和阿拉顿在院子里……在那么晚的时候。”她不让我说完,以经起了一阵旋风了。“爸,请你不要那样说吧,我已经长大了,我的事我会自己解决。我要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喜欢谁就和谁亲密,爸没有唠叨的权利。再没有比会管儿女生活的父母更令人生气的。当然啦,我喜欢爸爸,不过我已经长大成人了,我有我的自由。”当我正在被不加思索说出来的话感到伤心,正不知如何回答时,茱蒂丝已经迅速离开这里了。反效果带来的伤心,使我顿感失望。正在沉思时,忽然听到富兰克林太太的护士的淘气声音,惊醒我的思维。“看你想些什么想得发呆?海斯亭上尉。”我毋宁可以说,由于有人打扰我反而转悲为喜,把头偏过去看。顾蕾丝护士漂亮极了。态度稍微有点戏谑,也稍微过份耍娇,但个性却是愉快的,也很聪明。此刻,她刚把富兰克林太太带到离研究室不远的有阳光的地方。“太太对大夫的研究感到兴趣吗?”我问她。顾蕾丝护士轻蔑似的,抬起头来。“太专门了,不是太太所能了解的。她脑筋本来就不很好嘛。可不是吗?海斯亭上尉。”“嗯,可能是的。”“要不是具备医学常识的人,很不容易了解富兰克林大夫所研究的事。大夫真是一个聪明的人。可以说是天才,但是却落得……多可怜。”“可怜?”“是呀!常见之例。也就是说和不是结婚对象的女人结婚。你不是这样想吗?他俩志不同道也不合。”“据我所看,大夫很疼爱太太的样子。对于太太,可以说体贴入微。”顾蕾丝护士笑了,笑声有点不太愉快。“太太她的心里有数!”“你的意思是就是说,她藉口生病?”我半信半疑地问。顾蕾丝护士笑着说:“什么都随心所欲的方法,真的如愿以偿了。狡猾的--那种女人多得很。自己的意见要是不受采纳,她就软绵绵地躺下来,瞌着眼皮,佯装很不舒服似的,一副惨兮兮的可怜相。要不然就是来一个河东狮吼--不过,太太是可怜的。偶尔一个晚上睡不着觉,到了第二天早上,脸色苍白,憔悴不堪呢。”“不过,是不是真的生病?”我有点诧异地问。顾蕾丝护士流露出不解的眼色瞥我一眼。然后冷淡地说:“是啊。”说完,冷不防转变了话题。她问我第一次世界大战当时,我是不是真的旅居于这个史泰尔兹庄。“是,真的。”她降低了声音。“听女说,有人在这里被杀害,是吗?听说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是呀。”“而且,那时候你也在这里?”“嗯。”她有点发抖。“所以说嘛。”“所以说……咦?是什么意思?”她斜着眼倏地观察我一眼。“诺,就是这里的气氛啊。你没有感到吗?我是感到的,可以说是邪气重重。”我无言,思索了一会儿。这个女人刚刚说的话可是事实?杀人……杀气腾腾的杀意,即使在某一个地方发生过,难道会在那里留下痕迹?即使经过漫长岁月,仍然会感到印象那样强烈的痕迹吗?这是讲究迷信的人才说得出来的。难道说,史泰尔兹庄早年发生的命案,至今仍然阴魂不散?杀机在这幢房子,在这院子里徨,渐渐明显起来,终于到了在最后一幕,就要实行的时候了。那样的杀机,至今仍然把大气染得那么浓厚吗?顾蕾丝护士忽然开口,把我的思维给打断。“从前,在我住的地方曾经发生过谋杀案。至今仍然不会忘记的。不只是我,任何人都无法忘记的。被害者是一位病人,我也被传去作证。真的令人发疯。对于年轻的女孩来说,真是令人讨厌的回忆吧。”“也许这样,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说到这里,波德·卡林顿正好从房子的一角拐弯过来。他的豁达而明朗的性格,照例令人觉得以把阴森森的影子,和捉摸不定的不安,全给吹得烟消云散了。总而言之,他是一个磊落、健全、健康--散发着快活与通情达理,可敬可爱的有信心的人物。“早安,海斯亭,早安,护士小姐。太太呢?”“早安,威廉先生。太太在研究室旁边的那棵山毛榉树下。”“富兰克林是在研究室里面吗?”“是的,威廉先生,他跟海斯亭小姐在一起。”“那位姑娘也是可怜的,为了那种无聊的工作竟关在里面,糟蹋这样一个美好的早晨!最好是由你提出抗议,海斯亭。”顾蕾丝小姐急忙插嘴说:“不,海斯亭小姐她感到满足哪。她既喜欢那种工作,而大夫呢?要是没有海斯亭小节,他就束手无策。”“多么没出息的人。我如果有一个像茱蒂丝那样可爱的秘书,我绝对不会老是看那土拨鼠的,我要望着秘书看个够。”这个玩笑可能是茱蒂丝所讨厌的,但是却大受顾蕾丝护士欢迎,她捧腹大笑。“唉唷,威廉先生。可不能这样说,谁都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过,富兰克林大夫可真的很认真,脑子里只晓得工作。”“可是,太太却坐在可以监视先生的地方。她在吃醋吧。”波德·卡林顿爽朗地说。“一切都被你看穿了,威廉先生!”顾蕾丝护士对这种玩笑,可能感到兴致勃勃。“我要去准备太太要吃的麦片牛奶了。”她无可奈何地说。顾蕾丝慢步走过去。波德·卡林顿目送她的背影说:“真是美人胚子。连头发和牙齿也那样漂亮。女人风韵十足,老是照顾病人的话,每天可能过得淡然乏味吧。很想让那样的姑娘有个更惬意的生活。”“很快可以找到好丈夫的。”我说。“但愿如此。”他长叹了一声,大概是想起了逝世的太太。这个想法忽然掠过我的心头。不一会儿,他说:“我们一道去看看拿顿的公馆如何?”“好,愿意奉陪。我先去看看白罗有没有事。”白罗用毛毯裹住身体,坐在凉台的椅子上。他劝我一定要去。“去吧!海斯亭。一定要去看看。听说,房子极尽富丽堂皇,不去看一次……”“我也很想去,但不忍心把你丢在这里。”“我的忠实朋友!不行,你要跟威廉爷一道去,他是很富吸引力的人!”“一流人物。”我诚恳地说。白罗微笑了。“可不是吗?我认为你和他应该很投机才对。”Ⅲ这一次短程的旅行,我玩得很高兴。天气晴朗--真是个美好的夏天--而且有幸和波德·卡林顿同路,使我更高兴。他不但有个人上的吸引力,而且也有丰富的人生经验,见闻颇广,所以,和他交往再也找不到这样优秀的人物。一路上,他说了很多在印度当行政长官那时候的事,以及东非土着的有趣的传说,说来津津有味,使我听得入神,把茱蒂丝的令人担心的问题,和白罗说的意外的秘密所加于我身上的那种深刻的不安,都一股脑儿抛到九霄云外了。看到他提起白罗的事那时候的态度,使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对于白罗的做人处事,抱很深刻的敬意。现在,白罗虽然病魔在身,但事,波德·卡林顿并不发一声形式上的阿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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