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山庄奇案-6

“不过从另一方面看,你所说的也是事实。可是只有更糟,十倍地糟!因为那个凶手决不会就此罢手的,这就意味着要牺牲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两条了。”“只要有你在,就不会是两条!”我说得很有把握。他停下来紧紧握住我的手。“谢谢你,我的朋友,谢谢你对老朋友还有信心!你给了我新的勇气。赫尔克里-波洛决不会再失败的。再不会有谁惨遭横死了。我将纠正我的错误,因为肯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在我通常百无一失的思考之链上看来缺了某一环。我要重起炉灶,是的,一切从头来起。这一次——我不会失败!”“你现在还认为尼克的生命朝不保夕吗?”“我的朋友,这就是我把她送到休养所去的原因呀。”“这么说,并不是因为受了刺激……”“刺激!哈!要让一个人从受到的刺激里恢复过来并不需要送到休养所去,在家里一样可以恢复的。要知道住休养所并不是一件值得羡慕的事。地板上铺着绿色的油毡,护士们对着你的饭食议论不休,还怨声载道地抱怨那些洗不完的被单。啊,送尼克到那儿去是为了安全,仅仅是为了她的安全。医生答应了我的要求,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没有谁,我的朋友,甚至连她最亲密无间的亲友都得不到许可去探望巴克利小姐。只有你我两人有这个权利,其他的人将被告知这是大夫的吩咐,这是个很合适的借口,没有谁会抗议的。”“是啊,”我说,“只不过——”“不过什么,黑斯廷斯?”“只不过不能永远这么下去呀。”“说得对。但至少我们可以有个喘口气的余地了。你想必已经意识到我们的主要任务已经改变了吧?”“变成什么了?”“过去我们的主要任务是保护尼克。现在则简单多了,变成一个你我非常熟悉的任务了,就是捕捉凶手。”“你把这叫作‘简单得多’吗?”“当然简单。我曾经说过,凶手在作案的时候也就是在留名题姓。现在那家伙已经作了案了。”“你认为,”我犹豫了一下说,“你认为那位警官说得不对?他说是疯子干的,一个嗜杀成性的神经错乱者。”“现在我更相信不是这么回事。”“你认为……”波洛接着我的话严肃地往下说:“凶手是尼克社交圈子里的人。是的,我的朋友,我是这样想的。”“但刚才,哦,现在该说昨天晚上了,这种可能性却不存在。我们都在一起,而且——”他打断我的话说:“你能发誓说决没有一个人离开过峭壁边的我们那一群人吗?难道你能起誓说你了解每个人自始至终的位置和行为吗?”我被他的话打动了,慢慢说道:“不,这个我倒说不准。天很黑,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在走动。我见到过赖斯太太、拉扎勒斯、你、克罗夫特、维斯,但并不是一直都看得见。”波洛点点头。“正确得很。凶杀只是几分钟的事。两个姑娘进屋去了。凶手趁人不备溜过去躲在草地中央那棵无花果树后边。尼克-巴克利——他当然看错了——从屋里走出来,走过那棵树的时候他连开三枪——”“三枪?”我叫了起来。“是的,他看不真切,怕打不准。我们从尸体上找到三处伤口。”“这太冒险了,不是吗?”“并不比开一枪更冒险。毛瑟手枪响声不大,很像焰火开花的爆裂声,所以一下子融合到焰火声中去了。”“你找到那枝手枪没有?”我问。“没有,黑斯廷斯。但我觉得有足够的理由认为此案与外人无关。这一点我们是一致同意的,即,尼克的手枪被窃,只是为了杀死尼克之后可以造成自杀的假象。”“是的。”“只能是这样的。可是现在还装得出什么自杀的假象呢?凶手知道这样做已经骗不了人了。事实上,我们所掌握的是些什么他全都明白。那么,藏着凶器还有什么意义呢?”我思忖着,觉得他的推论很有道理。“那么你认为他会怎样处理那枝手枪呢?”波洛耸了耸肩,说:“这倒难说。但大海近在咫尺,手一挥,那手枪不就销形匿迹了吗?当然不一定是这样,可要是我是那家伙,就会这样处理它的。”他说话的语气是如此肯定,就像他已亲眼看见了似的。我不由得一怔。“你想当时他有没有立即发觉杀错了人?”“他当时肯定没有发觉。”波洛阴沉地说,“哼,发觉后他可要不那么愉快地发一阵子昏啦。既要掩饰自己的大失所望,又要装得若无其事,这可需要一点天才。”这时我想起女佣人埃伦的反常表现,就对波洛说了。他听了大感兴趣。“死的是马吉叫她感到意外,是这样吗?”“何止意外,简直可以说是大惊失色哩。”“这倒怪了。谋杀本身不叫她吃惊,死的是马吉倒使她大惊失色!啊,这很值得研究一番。她是什么人,这个埃伦?她那么安详冷静,从头到脚一派可敬的英国风度,会是她?”他不说下去了。“回忆一下以前发生的那几件事,”我说,“就会发现凶手应该是个男人。把那块石头憾松并推下悬崖可是要用点力气的。”“这倒不见得。用一根合适的杠杆就谁都能行。唔,这并不是个理由。”他继续在房间里慢步徘徊。“昨天晚上在悬崖山庄的人都有嫌疑,但那几位后来的客人——不,我想不会是他们当中的人干的。他们中大多数跟尼克只是泛泛之交。也就是说,跟悬崖山庄的女主人没有什么比较密切的关系。”“他们之中有查尔斯-维斯呢。”我给他指出了这一点。“是的,不可把他忘记。从逻辑上说,他是最可疑的人。”波洛做了个绝望的手势,然后一屁股坐进我对面的一张沙发上。“就是说——我们归根结底总是要回到这上头来:动机!要想揭露这神秘的谋杀案,就一定得首先把杀人的动机搞清楚。然而正是在这关键性的一点上,黑斯廷斯,我至今茫无头绪,一筹莫展。谁会有干掉尼克的动机呢?为了解释动机,我作出了各种荒唐可笑的假设。我,赫尔克里-波洛,竟会每况愈下无能到这种地步,像个编造廉价侦探的人一样胡思乱想起来。我想,那个祖父——老尼克——人们猜想他把钱全赌光了,但真的赌光了吗?是不是正好相反,他把钱在悬崖山庄的某个地方藏了起来?比方说,埋在地下?正因为有这样的假设——说来真羞得我无地自容——我才问尼克是否有人提议买她的悬崖山庄。”“你知道吗,波洛?”我说,“我觉得你的这个假设是合情合理的。嗯,很有点道理。”波洛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这种假设很合你的浪漫口味,嗬,埋藏在地下的财宝——不错,你一定很欣赏这种假设的。”“这种假设有什么不对头呢?”“因为,我的朋友,我们并不是生活在‘天方夜谭’的世界里。在现实当中,最枯燥无味的解释常常是最接近事实的。我还想到小姐的父亲——对于他,我的设想更不像话了。他是个旅行家,我对自己说,可能他偷了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石,而这块宝石是一尊什么神像的眼珠。于是守护神像的僧侣一路寻访,追踪到这里来了。瞧,我,赫尔克里-波洛快成为传奇家了。“关于她父亲,我还有过另外一种奇想,这种想法比较正经一点。他到处游荡,是不是在外头又结了婚?是不是有一个比查尔斯-维斯更近的继承人?于是我又碰到了我们的老难题——没有什么东西真正值得继承。“我把可以想得出来的可能性全考虑过了。甚至考虑过拉扎勒斯先生为什么想买尼克祖父的肖像。星期六我打了个电话给一位鉴定家,请他来把那幅肖像估价一下。关于此人,昨天早上我不是请你送了张便条给尼克小姐吗?假设一下,比方说,那幅画会不会值到好几千英镑呢?”“难道你认为像拉扎勒斯这么一个有钱的人……”“他有钱吗?外表是说明不了问题的。一家老牌商号看上去店堂里金碧辉煌,帐册上财源丰厚,令人艳羡不已,内里却可能早已寅吃卯粮,债台高筑了。这种时候人们会怎么办呢?难道会到处诉苦叫穷说自己快破产了不成?不,在这种不妙的窘境里,人们会买上一辆极尽奢华的小轿车,在大庭广众之中装得更加挥金如土。你瞧,这只是为了维持信誉,好再跟别人借钱。有时一家俨然巨资的公司会突然崩溃,就因为周转不灵,一时短少几千英镑现钞。”“哦,我知道,”他不让我反驳,继续旁征博引,侃侃而谈。“这种说法可能有点牵强附会,但比起那些复仇的僧侣或者埋藏的珍宝来,还更近情理。无论如何,当一件事发生的时候,各种因素之间总有一定的关系。我们不要忽视任何可能引导我们走向事实的指路标。”他小心翼翼地把面前桌上的东西一件一件摆得整整齐齐。他再开口的时候声调严肃,而且显得十分冷静了。“动机!”他说:“让我们再回到这个题目上来。让我们冷静而有条理地研究一下这个问题。首先,谋杀往往有哪几种动机呢?是什么东西会使一个人要杀害别一个人呢?这里我们暂且不论有杀人怪癖的疯子,因为我认为在我们这个案件里根本不存在这种可能性。我们也排除因一时感情冲动而杀人的可能性。这次凶杀是一个心如铁石的人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干出来的。这样一种谋杀可能有哪些动机呢?”“第一,图利。谁能因尼克之死而直接或间接地得益呢?喏,我们可以着眼于查尔斯-维斯。从经济观点讲,他会继承一笔不值得继承的财产。他有可能偿清抵押款,在这块地方建造几幢小别墅图些薄利。如果这块地方是他的祖居,那么由于感情上的原因,这里对他就更有价值了。有些人心中生来就有那么一种依恋乡土、崇敬祖居的天性。这就可能导致犯罪行为。但是在查尔斯-维斯身上,我看不出有这种动机存在。“因尼克之死而得益的另外一个人是她的朋友赖斯太太。可是那么一点点钱算得了什么。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我实在看不出还有什么人能够因尼克之死而得到经济上的好处了。“下一个动机是什么呢?是仇恨——或者是由爱变成的仇恨,罪恶的情欲。克罗夫特太太告诉过我们,查尔斯-维斯和查林杰中校都爱上了这位年轻女郎。”我笑着说:“第二位先生对尼克的爱慕之情我们是有目共睹的。”“对,这老实的海员对感情一点都不加掩饰。至于维斯对尼克的私心,我们就相信克罗夫特太太的说法吧。现在我们想想看。如果查尔斯-维斯意识到情场角逐之中自己处于劣势,他会不会觉得与其让自己所爱的姑娘成为情敌的老婆,还不如干脆杀了她,谁也到不了手?他有这种魄力吗?”“太富有戏剧性了,”我疑惑地说。“你会认为这种事情听起来有点异国情调,这我同意。但英国人也有激情!像查尔斯-维斯就正是这样的人。他是个情感深藏不露的青年,这种人往往用冷若冰霜面具来掩盖波涛汹涌的情感。由于这种情感是被牢牢禁锢在心灵的最深处,因此一旦爆发,便什么都干得出来。我决不认为查林杰中校会是个情杀案的凶手,但查尔斯-维斯却有这个可能。不过这样来解释动机,我总觉得是削足适履,有点儿生拉活扯的。“另外还有一种动机,是妒忌,我把妒忌同前面提及的那种动机区别开来,是考虑到妒忌不一定是异性之间的情感。它可能是一种羡慕,对财富、对权力的眼红。就是这种妒忌,使得你们伟大的莎士比亚笔下的伊阿古——以职业的观点来看——用极高明的手段犯了罪。”“怎么高明法?”我的兴趣被提起来了。“自己不动手,让别人替他干。在今天,尽管一个坏蛋明明是罪恶之源,但只要他没有具体去干,你就没法把手铐往他手腕上戴。但这不是我们现在要讨论的课题。那么,从任何方面来看,我们的这个案子会不会是妒忌引起的呢?谁有理由妒忌这位小姐呢?如果说是另一个女人,就只有赖斯太太。不过据我们所知,她与尼克之间并无嫌隙。当然,这个推论仅仅立足于(就我们所知)这一点上。可能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情况。“最后还有一个动机,惧怕。是不是什么人有把柄落在尼克小姐手中呢?她是否知道了一件对另一个人的生命构成威胁的事情?如果是这样,我们可以准确无误地指出,她本人还没有意识到她已经知道了一个可以置某人于死地的事实。这是可能的,你懂吗?这是可能的。要是果真如此可就麻烦了。因为她是无意中不自觉地掌握着这条线索的,因而她便无法告诉我们这是一条什么线索。”“你真的以为有这个可能?”“这只是个假设。当你把其它的可能性都排除了还是找不到理由来说明动机,就只能回到剩下的可能性上面来——既然别的都不是,就一定是这个了……”他沉默良久。后来他从深思中惊醒过来,取一张纸放在面前动起了笔。“你写什么?”我好奇地问。“我的朋友,我要把尼克周围的人列出一张表。如果我的论点正确,凶手必定就在这张表里了。”他写了大约二十分钟,然后把这张纸推到我面前。“就是这个,我的朋友。这就是我们所得到的名单。”这张表是这样的:一、埃伦二、她的当园丁的丈夫三、他们的孩子四、克罗夫特先生五、克罗夫特太太六、赖斯太太七、拉扎勒斯先生八、查林杰中校九、查尔斯-维斯十、?评述:一、埃伦可疑之处:听到凶杀时的举止言语,制造事故最为方便。最易获悉手枪所在,但破坏汽车一事似非此人所为。且作案之周密果敢也非此人所能企及。动机:无。除非有尚未被知事件引起之仇恨。注:进一步查明其身世及与尼克之关系。二、埃伦之夫可疑之处及动机同上。但有可能破坏汽车之刹车装置。注:应与之一谈。三、埃伦之子此人尚幼,可排除。注:应与之一谈以期发现新线索。四、克罗夫特先生仅有一可疑之处,即二楼系尼克小姐之卧室,他对与我们相遇的那次上楼之解释是否属实。且对此人之身世一无所知。动机:无。五、克罗夫特太太可疑之处:无。动机:无。六、赖斯太太可疑之处:尼克进屋取衣系应此人要求。想造成尼克系谎言大师之印象。故她对此前发生的那些事故之说法不可信。那些事故发生时此人不在塔维斯托克,在何处不明。动机:所得?甚微。妒忌?可能,但无法说明。惧怕?可能,但也无法说明。注:应与尼克就上述几点交换意见或能有所启示。动机是否与赖斯太太之婚事有牵连?七、拉扎勒斯先生可疑之处:有犯罪之机会。曾出价买画。认为尼克之汽车并未损坏(赖斯太太语),发生事故期间可能在此附近。动机:无。除非求画心切。惧怕?不像。注:查明此人到达圣卢之前在何处。查明拉扎勒斯父子公司之经济状况。八、查林杰中校可疑之处:无。但上星期常在此地。有制造事故之良好机会。不过此人于凶杀半小时后方到达悬崖山庄。动机:无九、查尔斯-维斯可疑之处:旅馆花园内枪击尼克时此人不在办公室。有作案之机会。对出售悬崖山庄一事说法可疑。系一内向青年。有可能得悉尼克的手枪一向所在之处。动机:所得?甚少。爱或恨?有可能。惧怕?不会。注:查明悬崖山庄系抵押给谁。查明维斯律师事务所之处境。十、?此人或系外人,但与前九人中某一人有关。例如:可能与第一、四、五、六有关。此人之存在可为以下几点之一提供解释:1、埃伦何以对凶杀本身不感意外(但此阶层之妇女对凶杀向来有本能之兴奋感)。2、克罗夫特夫妇何以租下冷僻之门房小屋。3、为赖斯太太之恐惧或妒忌提供理由。当我在看这份名单时,波洛注视着我。“很地道的英语,不是吗?”他自夸道,“我写的英文比我讲的更有英国味儿。”“好得很,”我热情地说,“你把各种可能性都罗列得清清楚楚。”“是呀,”他把那张纸拿回去,若有所思地说,“瞧这个名字,我的朋友。这个查尔斯-维斯,他最有机会作案。在他身上有两种动机可供选择。我相信,如果这是一张赛马会上那些马的名单,在他身上人们会下最大的赌注的。”“他当然最可疑。”“你有一个怪脾气,黑斯廷斯,老是情愿去怀疑最不可疑的东西。毫无疑问,是因为你看了太多侦探之故。现实生活里,犯罪的人十有八九正是动机最明显,可能性又最大的人。”“这次也一样吗?”“只有一个事实不大对头,就是作案的大胆!一开头就是如此。也正因为这个特点我才预言这个案子的动机不会是明显的。”“对,一开头你就是这么说的。”“现在我还是这么说。”突然他把那份名单揉成一团扔在地下。我连忙阻止他,他却说:“不,这东西没有用处。它只是把我的思绪整理了一下而已。把事实精确扼要地整理一下是第一步。下一步——”“是什么呢?”“下一步就是进行分析思考,也就是正确地运用头脑里那些小小的灰色细胞。我劝你,黑斯廷斯,睡觉去吧。”“不,”我说,“除非你也去睡,否则我不会离开你的。”“这样的忠诚的确是太感人了。但你看,黑斯廷斯,你无法帮我思考。思考——这就是下一步我要做的事。”我还是摇摇头。“你可能会想到要同我讨论一下观点的。”“啊,啊,你真够朋友。不过,至少请你换一张能坐得舒服一点的沙发吧。”我同意了。不久,房间里的一切都开始模糊起来。我记得我所看见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波洛小心翼翼地把他刚才扔掉的那个纸团从地上拾了起来,随手扔进了废纸篓。后来我睡着了。正文 第十章 尼克的秘密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大亮了。WWw。HaosHuDU。COm波洛还坐在昨天夜里那个老地方一步未移,而且还是那个姿势。但他脸上的表情不同了,他的眼睛里闪耀着我熟悉的绿光,就像猫的眼睛一样。我勉强坐直了身子,感到浑身僵硬,怪不舒服的。在我这样的年纪上,坐在椅子里睡觉实在不是件值得提倡的事儿。它至少造成了一个后果:醒过来之后没有一点儿舒适的甜美味儿——像在床上睡了一夜醒过来所感觉到的那样。我的脑子不像昨夜睡前那样紧张。“波洛!”我叫道:“你可想出点什么没有?”他点点头,向前凑了凑,用手指敲着面前的桌子,说:“黑斯廷斯,回答我三个问题:为什么近来尼克小姐睡眠不好?为什么她从来不穿黑衣服却去买了件黑色的晚礼服?为什么昨晚她说‘我现在还留恋什么?死对我只是解脱?’”我怔住了。这些问题能有什么意义呢?“回答这些问题吧,黑斯廷斯,回答吧。”“好吧。第一个问题可以这样回答:她说过她近来心中担忧,所以睡不好。”“对。她担忧什么呢?”“至于第二个问题,黑衣服——唔,人人都喜欢换换口味的。”“你是个已婚男子,可是对于女人的心理你简直完全不懂。一个女人一旦认定某种颜色对自己不适宜,她就再也不肯去穿这种颜色的衣服。”“最后一个问题——受了惊吓之后说出这种话来原是很自然的嘛。”“不,我的朋友,不自然。被表姐的惨死吓得半死,为这种落在别人头上的横祸而责备自己,这些都很自然。但用那样的语气说出那样的话来,不,不是自然的。她用厌恶的口气说到生命,而不久前生命对她来说还十分宝贵——意味着幸福的憧憬。在那之前她从没流露过厌世情绪呀。以前她什么都觉得有趣,什么都拿来打哈哈取乐。后来,当她意识到她的生命受到严重的威胁之后,这种无忧无虑的精神崩溃了,理所当然地产生了恐惧。请注意,她之所以会感到恐惧,是因为生活对于她来说是甜蜜的,值得留恋的。她渴望活下去。厌倦生命吗?不,从来没有过,甚至在昨天吃晚饭之前都还不是这样的。黑斯廷斯,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一个心理上的变化,这是很有启发性的。是什么使得她对生命的看法改变了呢?”“是她表姐之死。”“不,不,她表组之死使得她一时不慎泄漏了天机而已。这种对生命的看法在那之前可能就已经改变了。什么事情能够引起这种改变呢?”“我什么也说不出。”“想一想,黑斯廷斯,动动脑筋吧。”“真的想不出。”“我们最后有机会来观察她——在悲剧之前——是什么时候?”“我想,是在吃晚饭的时候。”“很对。那以后我们只见她庄重地迎接来宾。晚饭吃完的时候发生了件什么事?”“她去打电话了。”我边想边说。“对啦,你总算说到点子上了。她去打电话,去了很久,至少二十分钟。这对于打电话来说好像太长了一点。谁在跟她通话?他们说了些什么?她真的打了电话吗?这些都有待查明,黑斯廷斯。只要查明那二十分钟里发生了什么事,我相信,我们就会找到我们最关键的线索。”“你这样想吗?”“当然,黑斯廷斯,我一直跟你讲,尼克有些事没告诉我们。她觉得那些事与此案无关,但我,赫尔克里-波洛才能判断到底有关无关。我总感到我所掌握的事实当中少了点重要的东西。必定还有一个事实是我们至今还不知道的。正因此,我到今天还在五里雾中东碰西撞。也正因为我到今天还看不透这层层迷雾,才使我更确信我还没有掌握的那个事实就是本案的钥匙。我不会弄错的,黑斯廷斯。我必须知道那三个问题的答案,然后我就可以看出……”“好吧,”我说着伸了伸发僵的双臂,“我想,我得去刮刮胡子洗个澡了。”洗完澡,换上日常衣服之后我觉得好些了。由于一夜睡得不舒服而产生的酸痛和不愉快都已烟消云散。我来到早饭桌旁,心想,喝上一杯热咖啡一定会使我完全恢复过来的。我瞟了报纸一眼,那上面除了一条消息说迈克尔-塞顿之死已被证实之外,简直没有东西值得一看。唉,那个勇敢的小伙子死了。我心中暗想,明天报纸的头版头条新闻会不会出现这一类耸人听闻的标题:神秘的惨案!——焰火晚会红颜殒命。刚吃完早饭,弗雷德里卡-赖斯就走到我桌旁。她穿了件软褶白领的黑色皱纹绸上衣,丰采有加。“我要见波洛先生,黑斯廷斯上尉,你知道他起床了没有?”“我现在就领你到楼上去,”我说,“我们可以在起居间里见到他的。”“谢谢。”“我希望,”我们一起离开餐厅时,我说,“你的睡眠没有受到影响吧?”“真把人吓坏了,”她说得很慢,“但是,当然-,我同那位可怜的姑娘不熟,我跟她的关系不像跟尼克。”“我猜你以前没见过那姑娘吧?”“见过一次,在斯卡伯勒。她来跟尼克一起吃午饭。”“这件祸事对她父母可真是个巨大的打击。”我说。“太可怕了。”但她说话的口气说明她觉得此事完全与己无关。我私下里想,这位太太太自私了,只要事不关己,她什么都无所谓。波洛已经吃完了早点,正坐着看报,他站起身来,用他那种高卢人的礼貌迎接弗雷德里卡。“太太,”他说,“非常高兴,不胜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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