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德文波特,只要一有空就开车到这里来——通常在周末。”波洛点点头。我们漫步向屋子走去。沉默了一会以后他突然说:“你有完全可以信赖的朋友吗,小姐?”“弗雷迪。”“除了她呢?”“那就不知道了。我想总还有的。为什么呢?”“因为我要你有个可靠的朋友同你住在一起——而且马上!”“啊——”尼克显得很意外。她一声不吭地思索着,后来犹豫地说:“还有马吉。我想我能够把她找来的。”“马吉是谁?”“是我在约克郡的远房堂姐妹之一。她们是一个大家庭,家长是个牧师。马吉跟我年纪相仿。有时我在夏天请她来住上几天。她是个相当乏味的人,纯洁透顶。由于头发的梳法刚巧碰上是时髦的款式才显得不那么土气。今年我本想不请她来了。”“不,小姐,好极了!你的堂姐正是我希望能找来陪伴你的人。”“好吧,”尼克叹息了一声,“我会打电报叫她来的,我确实想不起还能找到别的什么人。大家全为各自的事忙得团团转。只要那边不举行什么唱诗班、远足或是妈妈们的宴会,她肯定会来。可是你想要她来做啥?”“你能不能请她跟你睡在一个卧室里?”“我想可以。”“她不会觉得这个要求很古怪吗?”“哦,不会的。马吉从来不想,她只是做——认真地做,你知道,虔诚而坚定地埋着头做那些教会工作。好吧,我打电报去叫她星期一来。”“为什么不请她明天就来呢?”“坐星期天的火车?接到这样的电报她会以为我快咽气了呢。不,星期一吧。你打不打算告诉她,说灾难之神在我头上盘旋?”“还在开玩笑?我很高兴看见你这么勇敢。”“反正换换口味吧。”尼克说。她的声音里有种说不出的东西引起我的注意,我好奇地看着她,总感到她并没有把一切都对我们和盘托出。我们又走进了客厅。波洛翻动着沙发上的那张报纸。“你看这个吗,小姐?”他忽然问。“《圣卢周报》?随便翻翻罢了。看看潮讯。每星期的潮汐情况那上头都有预报。”“是这样的。顺便打听一下,小姐,你可曾立过遗嘱?”“立过的。大约半年前,就在我要挨刀子的时候。”“什么?挨刀子?”“动手术,切除盲肠。有人说我应该立个遗嘱,所以我就立了个遗嘱。这使我感觉到我还是个重要人物哩。”“遗嘱里说什么?”“我把悬崖山庄留给查尔斯,另外可留的——你们大概称之为‘动产’——不多了,我全留给了弗雷迪。我想我留下的债务比财产还多,真的。”波洛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我要告辞了,再见,小姐。自己当心些吧。”“当心什么?”“你很聪明,但别让聪明毁了你。你问在哪些方面当心?谁说得准呢?不过首先你要有信心,小姐。几天之后我就会使这一切真相大白的。”“在那以前,我要谨防毒药、炸弹、冷枪、车祸,外加南美洲印第安人的毒箭。对不对?”尼克信口说了一大串。“别拿性命开玩笑,小姐。”波洛严肃地说。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去说:“再问一句,拉扎勒斯先生肯出多少钱买你祖父的画像?”“五十镑。”“啊,”波洛说,回过头去仔细看了看壁炉架上那幅画像里阴沉沉的脸。“但是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不肯把那老浪子卖给别人。”“不错,”波洛思索着说,“不错,我能理解的。”正文 第四章 还有未知数“波洛,”一到路上我就说:“有件事你应当知道。wWW。HaOshUdu。Com”“哪件事?我的朋友?”我把赖斯太太对那次汽车刹车事故的看法告诉了他。“哈,真有意思,”波洛听后说,“不错,是有那么一种神经错乱的人,会凭空想出种种死里逃生的离奇故事,还硬要别人相信。不错,大家都知道这样的人是有的。这种人为了证明他那耸人听闻的荒诞经历确有其事,甚至不惜把自己弄得鲜血淋漓。”“你不觉得……”“尼克小姐是这种人?不,你自己看到的,黑斯廷斯。为了使她相信她处境之险恶,我们费了多少口舌和力气。一直到最后她还半信半疑地把这件事当成一出滑稽戏。她是这个新时代的产物呀,不过赖斯太太的话倒很有意思,她为什么说这些呢?明明是事实她却说是谎话,而且在那个场合下她并没有必要提起刹车故障这件事,这很不高明。”“是的,”我说,“我看不出她硬把这件事拉进谈话里来有什么理由。”“这是件怪事。是呀,怪事。我很愿意看到各种怪事接踵而来。它们很有意义,很能提供线索。”“线索!什么线索?”“你要不失时机地抓住疑点,我盖世无双的黑斯廷斯。至于什么线索,现在谁知道呢?”“告诉我,波洛,”我说,“你为什么坚持要她找个亲戚来同住?”波洛停了下来,用食指点着我说:“想一想,”他说,“我们只要稍微想一想,黑斯廷斯。我们有多少障碍,我们受到多少束缚!在罪行发生之后去搜捕凶手,那倒不在话下。至少在我来说是易如反掌的。杀人犯行凶的过程,也就是他签名留姓的过程。但这里并没有发生什么案件——当然,太平无事是再好也没有了。可是要在一个案子发生之前就去侦破它,倒确实如堕烟海,棘手得很呢。“我们要达到的第一个目标是什么呢?是小姐的人身安全。这不容易,是的,很不容易,黑斯廷斯。我们无法从早到晚盯住她——甚至连派一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去给她当警卫都办不到。况且我们总不能在一位姑娘的香闺里过夜吧?这件事何其难也!“不过有一件事我们可以办得到,那就是人为地给凶手作案增添困难。我们可以使小姐警觉起来,并且在她身边安置一个同她形影不离的见证人。要越过这两重防线来行凶,那凶手非得是个精于此道的老手不可。”他顿了一顿,用一种迥然不同的语气说:“可是我所担心的,黑斯廷斯——”“是什么?”“我所担心的是他恰恰是个老谋深算的行家!这种想法叫我很不安。嗯,我根本无法高枕无忧。”“波洛,”我说,“听你这么说连我都紧张起来了。”“我难道不紧张?听我说,我的朋友。那份报纸,就是刚才那份《圣卢周报》被打开看过。你猜它被翻开在哪一页上?是这么一页,那页上有一则短讯,说‘在美琪旅馆小憩的旅客中有赫尔克里-波洛先生和黑斯廷斯上尉。’假设——让我们来假设一下有人看过这则消息,他们知道我的名字——人人都熟悉我的名字……”“巴克利小姐并不知道。”我笑着说。“她是个浅薄的小鬼——不算。一个严肃的人,一个罪犯,就一定知道我的名字,并会为之浑身发抖!他会忧心忡忡地问自己一大堆疑神疑鬼的问题。他曾经四次企图夺走小姐的性命,而如今一切罪犯的克星赫尔克里-波洛来到了近旁。他会问他自己:‘这是巧合吗?’一想到可能并非巧合,他便会恐惧了。接下去他会怎么办呢?”“藏匿起他的杀机,销声匿迹。”我提出这种设想。“对,对——但如果他真的胆大包天,就会立即下手,不再浪费时间。在我还没来得及调查清楚之前——砰!小姐死了。这种事情,一个心狠手毒的人是干得出来的。”“你为什么认为不是巴克利小姐而是别人看了那则消息呢?”“注意到那则短讯的不是巴克利小姐。当我说出我的姓名时她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一点印象都没有,脸上毫无表情。再说她告诉我们说她打开报纸只不过想看看潮讯而已,可是那一页上并没有潮汐时刻表啊。”“你怀疑是那所房子里的人?”“那所房子里的,或者接近那所房子的人。因为对后者来说,到客厅里去翻看报纸并非是什么难事——那扇落地大玻璃窗一直开着。巴克利小姐的那些朋友们无疑时常通过那扇窗门进进出出的。”“你形成什么想法没有?可有什么疑点吗?”波洛摊开双手,说:“没有。跟我早先预见的一样,动机不明。这正是那个未遂凶手不被发现的保证。这也说明了今天上午他为什么敢于如此大胆地行动。从表面上看,谁都没有理由盼望小尼克死亡。她的财产?悬崖山庄?房子在尼克死后将传给她表哥,但是难道他竟这样迫不及待地想得到这所已经高价抵押出去的破败古老的老房子?他甚至不会愿意在这所房子里安家。须知他不姓巴克利,对这所故居并没有什么感情。我们得去见见这位查尔斯-维斯。“接下去是那位太太——尼克的知心朋友,那位有一双神思恍惚的眼睛和圣母般冷漠神情的女人——”“你也有这种感觉?”我有点奇怪。“她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呢?她对你说她的朋友是个喜欢撒谎的人(真是妙不可言)。为什么她要这么对你讲呢?是否担心尼克会说出什么对她不利的话来?她跟汽车事故有关系吗?还是她只是以汽车的事做个例子来暗示另外某件事也纯属虚构,而那件事恰恰是她害怕被查究的?是否有人破坏过那辆汽车的刹车装置?如果有的话,她是否知情?“再就是那位派头十足的美少年拉扎勒斯先生。他有什么可疑之处呢?他有那么华美不凡的汽车和那么多的钱,跟这个案子会有什么样的牵连呢?查林杰中校——”“他没有什么嫌疑,”我赶忙说,“这点我可以肯定。他是个地地道道的男子汉大丈夫。”“这大概只是因为他曾经在你认为是高尚的名牌学校里受过教育。幸而我是个外国人,不受这种偏见的束缚,从而能够比较客观地进行调查。但我也承认,很难发现查林杰中校与这些事情有什么关系。事实上,我现在还看不出他有什么嫌疑。”“他当然不会有什么嫌疑的。”我激动地说。波洛沉思地看着我。“你对我的影响真是大得不可估量,黑斯廷斯。你有一种专门把事情搞错的本能,连我也常常差点看错。你是一个完完全全值得崇敬的人:忠诚老实,轻信不疑,嫉恶如仇,重视荣誉,一门心思地往无赖恶棍设下的圈套里钻。你是这样一种优秀人物,他们在把钱投资到十分可疑的油田里或是根本不存在的金矿中之前从来不会三思而行。而那些骗局也就因为有成百上千像你这样的人,才得以维持不败。啊,这样看来,我得把那个查林杰中校好好研究一番才是,你唤醒了我的疑心病。”“我亲爱的波洛,”我不禁怒形于色地喊了起来,“你简直荒谬绝伦!像我这样一个跑遍全世界的人——”“是啊,从不汲取教训。”波洛悻然地说,“这虽然奇怪,却正是事实。”“要是我真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是个傻瓜,我怎么会在阿根廷成功呢?”“别发火,我的朋友。你在阿根廷的确搞出了一点名堂——你和你妻子。”“贝拉总是根据我的判断行事的。”“她的聪明跟她的芳容一样出色,”波洛说,“我们别争了,朋友,看,前面就是巴克利小姐说起过的莫特先生的车行。只要进去问几个问题,汽车是失修还是被破坏的便可以立见分晓。”我们走了进去。波洛说是巴克利小姐介绍他来的。问了几个有关租用汽车的问题之后,波洛很自然地把话题转到不久前巴克利小姐的汽车损坏的事情上。车行老板高声说,那是他见过的最特别的故障。我不懂机械,我猜波洛比我更不懂。所以车行老板的那一席充满学术味的解释像是对牛弹琴。不过事实和结论已经足够明白无误了:汽车被人摆弄过,破坏的方式十分简便,用不了几分钟。“瞧,是这样。”我们走出车行时波洛说,“小尼克没有说谎。黑斯廷斯,我的朋友,这一切真是饶有兴味。”“现在我们做什么呢?”“如果不太迟的话,我们到邮局去发个电报。”“电报?”我满怀希望地看看他的脸。“不错,”波洛说,“电报。”邮局还没关门。波洛拟好电稿发了出去,他没有告诉我电报内容。他又在摆架子了,要我主动去问他,可我偏偏不问。“不巧明天是星期天,”当我们踱回旅馆去的时候,波洛说,“在星期一早晨之前我们无法去拜访维斯先生了。”“你可以上他家去呀。”“这个自然。但我想避免这么做。我宁愿上他办公室去通过对一些法律问题的商讨来形成对他的印象。”“对,”我想了想说,“我觉得这个办法好。”“有一个问题很简单,但是很有参考价值。如果今天中午十二点半查尔斯-维斯在他办公室里,那么在向尼克开枪这点上,他就可以排除嫌疑了。”“我们是否应当把旅馆里那三个人的嫌疑也一个个用排除法过滤一下呢?”“那要难得多,他们当中任何一个都可以从休息室、吸烟室、客厅或者写字间的玻璃门跑出去,一眨眼就来到了姑娘的必经之路上,开了枪又立刻跑回来。不过我的朋友,这出戏的主角也许还在我们视野之外或者我们没有加以注意。比方说那位可敬的埃伦,还有她那位我们还未见过的丈夫。他们同尼克一起住在那所房子里,会不会暗中怀恨尼克而我们不知道?还有那些住在门房小屋里我们并不认识的澳大利亚人怎么样呢?当然还有其他人,像尼克的什么亲戚朋友等等。尼克自以为他们完全可信,所以没有对我们提起。我总觉得,黑斯廷斯,在这一切背后一定还有某种至今未被了解的至关紧要的线索。我有一种想法,觉得巴克利小姐所知道的比她告诉了我们的要多。”“你认为她隐瞒了什么?”“是的。”“或许她想保护什么人?”波洛大摇其头。“不,不。她给我的印象是坦率直爽的。我相信,在谋害她的这些情节上,她把所知道的全告诉了我们。但还有别的——一些她自己认为跟案子不相关的事却没讲。我恰恰就想知道这些貌似无关的事情。因为,我——我尽可能说得谦虚些——要比那个黄毛丫头远为高明。我,赫尔克里-波洛,能在她视而不见之处明察秋毫地看出关键所在,我会从中得到线索。可是现在我极其坦率而谦卑地告诉你,黑斯廷斯,我实在连一点头绪都没有。在我能够找到一线光明之前,一切都藏在夜幕之中,什么也看不见。嗯!一定还有未知数——一些我还不知道的、同此案紧密相关的事实。到底是什么呢?我要查下去,一定要查出我所不知道的究竟是什么。”“你会成功的。”我给他鼓劲。“但愿不会为时太晚。”他阴郁地说。正文 第五章 克罗夫特夫妇那天晚上旅馆里有个舞会。WOSHuDu.cOM尼克-巴克利来同她的朋友们一起进晚餐,见到我们,她容光焕发地打了个招呼。这天晚上她穿着石榴红的薄纱舞裙,裙裾飘飘地拖在地上。雪白的颈项和圆滑的双肩裸露着,加上梳得漫不经心的缎子般发亮的长发,可真叫人销魂。“是个迷人的小妖精呀!”我评论说。“跟她的朋友正好是个对照,呃?”弗雷德里卡-赖斯(译注:与前文提到过的弗雷迪-赖斯是同一个人。弗雷迪是弗雷德里卡的爱称)穿着白色舞衣。她舞姿慵倦,步态迟缓,同尼克春风初度的充沛精力虽有天壤之别,却也别有风韵。“她真美。”波洛突然说。“谁?我们的尼克?”“不——那一个。她是个坏蛋吗?是个好人吗?或者仅仅性情抑郁?没人知道这个谜。也许她什么也不是。不过我告诉你,我的朋友,她是个点燃指路灯的人。”“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奇地问。他微笑着摇摇头。“你迟早会感觉到的,记住我的话好了。”尼克在同乔治-查林杰跳舞,弗雷德里卡同拉扎勒斯不跳了,回来坐在桌旁。拉扎勒斯才坐下又站起身来走了开去,赖斯太太一个人坐在那里。波洛站起来向她走了过去,我在后面跟着。他直截了当地说:“你允许吗?”他把手放在一张椅子的靠背上,一转眼就坐下了。“趁尼克在跳舞,我想同你讲句话。”“请吧。”她的声音又冷淡又枯燥。“太太,我不知道你的朋友是否已经对你讲过这事。如果还没有,就让我来讲吧,今天,有人想谋害她。”她那双灰色的大眼睛因惊讶和恐怖而睁得更大了。“这是怎么回事呢?”“有人在这家旅馆的花园里向巴克利小姐开枪。”她突然笑了——一种文雅的、怜悯的、怀疑的笑。“是尼克告诉你的?”“不,太太,是我碰巧亲眼看见的。这就是那颗子弹。”他拿出子弹时她往后一缩。“但是,这个……”“这并不是那位小姐的想象力在作怪,你知道,我敢保证,这种事还不止这一回,过去几天里还发生过好几件非常奇怪的事故。你可能听说过,哦,不,你可能没有听说过,因为你是昨天才到这里的,是吗?”“是的——昨天。”“在那之前,我想,你跟一些朋友一起待在塔维斯托克。”“对。”“我想知道,太太,跟你在一起的那些朋友叫什么名字。”她抬了抬眉毛,冷冷地问:“是否有什么理由使得我非说出他们的姓名不可?”波洛忽然显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惊奇模样:“太抱歉了,太太,我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不过我有些朋友在塔维斯托克,我只是想打听一下你在那儿见过他们没有……他们当中有一个叫布坎南。”赖斯太太摇摇头。“没有印象。我想我没见到过这个人。”她的口气缓和些了,“别再提这些叫人厌烦的人吧,还是谈谈尼克。谁向她开枪?为什么要弄死她?”“我也不知道是谁开的枪。”波洛说,“不过我会把他查出来的。嘿,不错,我会查出来的,我,你知道吗?我是个侦探。赫尔克里-波洛就是我的姓名。”“这是个无人不知的名字呀。”“太太过奖了。”她不慌不忙地说道:“那么,你要我干什么呢?”这一点我和波洛都感到意外。没料到她竟会这么主动。“我们想请你,太太,照看好你的朋友。”“我会这么做的。”“没别的事了,再见,太太。”他站起来很快地鞠了一躬,同我一起回到我们的座位上。“波洛,”我说,“你怎么把手中的牌全亮了出来?”“没别的办法呀,我的朋友。这样做也许不够圆滑,却很稳妥。我不能冒险,反正现在有件事已经很明显了。”“什么事?”“前几天赖斯太太不在塔维斯托克。她在什么地方呢?啊,我会搞清楚的。要瞒过赫尔克里-波洛谈何容易!看,美男子拉扎勒斯回来了,她正把刚才的事告诉他呢。他在朝我们看哪。只要看看他头颅的形状就知道是个机灵鬼。唉,我真想知道——”“知道什么?”听见没有了下文,我这样问。“想知道星期一我就会知道的事。”他转过身来敷衍了这样一句。我看着他,一声不吭。他叹了口气说:“你的好奇心不久就会得到满足的,我的朋友。在以往的岁月里……”“在以往的岁月里有一种我深为你陶醉其中而遗憾之至的乐趣。”我冷冰冰地说。“你指的是——”“不回答我问题的乐趣。”“啊,多不公正!”“不错!”“哦,好吧,好吧,”波洛无可奈何地说:“我是爱德华时代的家所喜爱的那种坚强而寡言的主人公呀。”他像往常一样朝我眨眨眼。这时尼克从我们桌旁走过。她离开了她的舞伴,像一只五彩缤纷的鸟儿突然飞过我们的眼前,对我们唱歌般地说:“我——在死神的——枕头上——翩翩起舞……”“这倒是一个怪新鲜的说法,小姐。”“对呀,多有趣啊!”她向我们挥了挥手又飘然而去。“干么说那么不吉利的话儿?”我慢声慢气地说:“‘我在死神的枕头上翩翩起舞’——我不喜欢这种说法。”“我知道,这句话很接近事实,这小家伙倒真有点勇气哩。不错,她是有勇气。可倒霉的却是现在需要的不是勇气,而是谨慎。”下一天是星期天。我们坐在旅馆前的阳台上。大约在十一点半的时候波洛突然站了起来。“来,我的朋友。我们来进行一次小小的实验。现在我可以很有把握地告诉你,拉扎勒斯先生和那位太太已经开着汽车出去了,尼克小姐也跟他们一起走了。现在是个好机会。”“什么机会?”“你会知道的。”我们走下台阶,穿过一片草地来到一扇门边,门外有条“之”字形小路直通大海。有一对刚游完泳的男女说笑着从下面上来,同我们擦肩而过。他们过去之后,波洛走到一个不显眼的小门口。虽然铰链锈迹斑斑,门上倒还能认出几个字:“悬崖山庄,私产。”这时四周阒无人声,我们一下了钻了进去。一分钟后我们便来到房子前面的草地上,四下万籁无声。波洛在峭壁上张望了一番之后,转身向那所房子走去。走廊上的落地大窗正敞开着,我们从这里走进了客厅,波洛在客厅里没有停留。他打开门进了堂屋,在那里沿着楼梯跑上二楼,我一直跟着他,最后波洛一直走进尼克的卧室,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对我又是点头又是眨眼。“瞧,我的朋友,多简单哪!没有谁看见我们来,也没有谁会看见我们走。我们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十分安全。比方说,我们可以用锉刀把画像上的绳子锉得恰如其分地会在几小时后突然断掉。退一步说,即使不巧有人在房子前面看见我们从那扇生锈的小门钻进来,我们也不会引起人家的疑心——谁都知道我们是这家人家的朋友呀!”“你认为作案的不会是陌生人?”“对,黑斯廷斯,我就是这个意思。这件事不会是个迷了路的精神病人干的。我们必须把注意力集中到这个家庭的周围。”我们离开了这个房间,谁也不说话,我们都觉得有些东西需要好好想一想,可是在楼梯转弯处我们不约而同地站住了。一个男人正向我们走来。看见我们后,他也站住了。他的脸在阴影里看不清,但他的举动却说明他也受了惊。他先开口,用威胁的口气大声说道:“你们究竟在这里干什么?我倒要知道一下。”“啊,”波洛说:“先生——我想是克罗夫特先生吧?”“正是。可是你们——”“我们到客厅里去谈谈好吗?这样可能好些。”那人后退了一步,陡地转过身向楼下走去。我们跟在后面。进了客厅,波洛关上门,向那人弯了弯腰,说:“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赫尔克里-波洛,请您指教。”那一位脸色温和了一些。“哦,”他缓慢地说,“你就是那位侦探。关于你,我在文章里看到过。”“在《圣卢周报》上吗?”“《圣卢周报》?不,我还在澳大利亚的那个时候看过描述你的书。你是个法国人,对不对?”“比利时人,但这无妨。这位是我的朋友,黑斯廷斯上尉。”“很高兴见到你们。不过你们到此地有何贵干?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