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重解答》作者:[法]保罗·霍尔特-5

在夹鼻眼镜的后面,图威斯特博士的瞳孔收缩了起来。  “当大幕落下、幻觉消失的时候,重新面对现实的那一刻可能会极端危险。我想要说什么?没有任何意思。我在思考,就这么简单。不过,说到个性和特点,请告诉我您对于演员和他的朋友有什么看法?或者说您如何分析他们近期的行为举止?”  “戈登·米勒爵士很不安,这是明摆着的。当然了,他试图要表现得很平静,想要装出无辜的样子,但是他给人以焦躁不安的感觉,他处于恐慌的状态下……您注意到他转动钢球的动作了吗?我认为他已经撑不住了,马上就要全部供认了。多纳德·闰桑姆也不像以往那么自信了。不过,他的表现要比戈登爵士强……您还记得吗,在我询问他是否认识斯坦利·科斯闵斯基之前,他一直很有自控力。听到我的问题之后,他就像一头困兽一样试图用空洞的长篇大论来摆脱困境,他的态度咄咄逼人,而且放肆无礼。简而言之,他那天的表演有辱他的鼎鼎大名。和戈登·米勒爵士一样,他似乎对局势失去了控制,就好像一件没有预料到的事情突然挡在了他们的眼前……不过,那些狡猾的家伙还没有被打垮。如果在近期找不到新的线索,我担心他们会全身而退。现在需要趁热打铁。”  “挡在了他们的眼前……一件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图威斯特沉吟着,“阿彻巴尔德,您说到点子上了。如果……”  博士突然举起了手,就好像在请求警官保持安静。然后他站了起来,在壁炉前面不停地踱步。过了一会儿,他的脸色转晴了。  “您说得没错。必须要采取行动,而且要快。”  “可是,老天爷,我们采取什么行动?”  “阿彻巴尔德,您很熟悉我的风格。您知道,在通常的情况下,我不会使用卑鄙的手法。但是这一次,我要破一次例。我要攻击对手最薄弱的地方——施拉·弗瑞斯特。她会坦白的,我敢肯定。您再一次立了大功,您明智的分析帮我解开了疑窦:‘一件没有预料到的事情’,有一件事情破坏了凶手准备的精致的陷阱!您还不明白吗?救护车的事故,科斯闵斯基死于车祸——凶手根本没有策划这个情节!”  在那一瞬间,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怀疑他的朋友是否精神失常了。  “可是……凶手想要杀死他,不是吗?”警官犹犹豫豫地提出了异议。  “凶手并不想杀死科斯闵斯基,这就是要点。凶手希望他还能够说话。我仔细地想了一下,我发现自己的做法正是凶手所期望达到的结果。所以,我们要沿着凶手在我们面前铺设好的道路摸索。不过,他没有料到的是,我已经看穿了他可怕的诡计。他的计谋出类拔萃,即使是我这样的犯罪学家也必须向他脱帽致敬。在我的一生中,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不择手段,如此复杂、如此曲折、目标如此邪恶、线索如此混乱的案子——我们就像瞎子一样盲目地落入凶手设下的一个又一个圈套中。现在我可以告诉您,我们的对手是一个心灵扭曲的怪物。就是他,而且是他独自一人,谋杀了戴维德·柯亨、谋杀了彼得·摩尔、袭击了斯坦利·科斯闵斯基。更不要说他正准备实施的另外一桩谋杀,他还有另外一项罪行——可能是所有这些罪行中最邪恶的。”第四部分 初露端倪第22章 “游戏和谋杀”之夜  随后的周日晚上,戈登·米勒爵士在家里招待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和阿兰·图威斯特博士。多纳德·闰桑姆也在场。这是应图威斯特博士的要求而举办的犯罪专家的会议,博士坚持要把这次集会命名为“游戏和谋杀”。施拉没有参加这次会议,她在下午离开了伦敦,打算到德文郡的一个朋友家里住几天。  四个人都聚拢在火炉边,舒舒服服地坐在扶手椅里,面前就是噼啪作响的、烧得很旺的炉火。戈登·米勒爵士拿出了他的最好的威士忌。“一瓶上等的佳酿。”戈登爵士开玩笑说,“是我的朋友——牧羊人杰克——帮我弄来的。”在杯子里,琥珀色的琼浆反射着炉火的光芒,那温暖的光芒同样跳跃在三双焦急等待的眼睛里,以及图威斯特博士的夹鼻眼镜片上。博士沉着冷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似乎正在一个轻柔的梦中徜徉。多纳德·闰桑姆往后靠在扶手椅的靠背上,跷着二郎腿,显得轻松自在——在一个星期里,他还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他用右手不停地抚摸着一条漫不经心地系在脖子上的丝绸纱巾。房子主人的动作更为缓慢,更为镇定,但是他炙热的目光清楚地表明了他同样激烈的内心活动。  至于赫斯特警官,他实际上是坐立不安。在昨天晚上,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在他的公寓里焦躁不安地琢磨,等待着图威斯特博士的归来。在几个小时之前,警官目送着博士走进了牛津街上的一家电影院——他们了解到施拉·弗瑞斯特小姐习惯于在星期六的下午到这里来看电影。警官在他的客厅里不知疲倦地转来转去,一支接一支地抽着香烟,但是他始终无法抹去头脑中的图威斯特博士的形象:博士穿着一身活泼而艳丽的运动夹克——警官从来没有见过博士打扮成这个样子。图威斯特混入了电影院门口的人群,去寻找年轻的弗瑞斯特小姐——就像爱情故事里的男主角在等待他的心上人。座钟敲响十一下的时候,图威斯特博士终于出现了。等博士在午夜时分离开之后,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觉得他都要发疯了。他的脑子里又浮现出了他们的对话片段。  “……真是不寻常的一天,阿彻巴尔德,绝对是不寻常的一天!多么特别的女孩儿!女性总是让我感到万分惊讶……我以前还以为她平庸而毫无生气!我大错特错了!她拥有难得一见的敏感而深邃的灵魂,令人感动!在人世间实属罕见。”  “图威斯特,她到底跟您说了些什么?……”  “当然了,我们谈到了很多东西——都是我以前不知道的情况。她非常敏感、非常娇弱、非常单纯……我的朋友,我可以向您保证,要是我年轻三十岁,我会毫不犹豫地去赢取她的芳心。”  “我说您到底有完没完,她到底告诉了您些什么?您怎么花了这么长的时间?”  “看过电影之后,我们在布瑞塔尼亚酒吧里喝了一杯,直到……我不能告诉您详情。然后我们溜达了一会儿,然后我请她吃晚饭,随后我们继续散步……多么美好的夜晚,阿彻巴尔德,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夜晚!如果您真的用心去了解她,只要您真的去感受那个娇嫩的女人身上所蕴藏的……”  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足足花了半小时才让他的朋友回到现实的问题上。  “现在,我差不多都明白了。”图威斯特博士的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他宣布说:“我想知道的东西,她几乎都告诉我了。我没有费多少心思,您知道……我为自己的口是心非而感到羞耻。我扮演的角色多么不光彩Ⅱ阿!不行,阿彻巴尔德,我现在不能向您透露任何内容!不过别担心,明天晚上……我打算组织一个小小的聚会。我觉得戈登·米勒爵士的‘巢穴’和那里的特殊氛围再合适不过了……他肯定不会拒绝的。我们很快就会了解到‘第七重解答’了。现在还有一些细节模糊不清,但是我会想尽办法从那两个嫌疑犯的嘴里撬出来。您很清楚,在弗瑞斯特小姐向我透露隐情之前,我就已经掌握了这个案子的主线,所以即使没有她的证词,我也能够达到我的目的。不过,现在我掌握了更多的信息,我将能够推测出某些人在八月底出现在国瑞街上的经过——我能够做出非常准确的推测,很可能会让戈登·米勒爵士和多纳德·闰桑姆大吃一惊。这些信息帮助我做出了不同寻常的推理,一项称得上是奇迹的分析科学……这一次,我将要扮演神明的角色……我会稍稍做一点儿手脚,而且绝不会有丝毫的愧疚感!”  房子的主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他的钢球,然后发动了辩论。  “图威斯特博士,您曾经告诉我说这次聚会是关于‘游戏和谋杀’。我猜测这和最近发生的事情不无关系,对吗?”  “在我看来,”多纳德·闰桑姆用审视和调侃的目光盯着图威斯特博士,“您今天晚上不给这个故事来个了断是不会离开的……”  “老实说,这个故事很有可能在今晚画上句号。”图威斯特博士回答说,“但是,要想解释清楚整个故事,你们每一个人都必须表现出一定程度的诚意、必须实事求是、必须遵守游戏规则……即使是牵扯谋杀的部分。我们必须遵守这个约定。作为犯罪领域里的佼佼者,我们在进行挑战的时候都应该有荣誉感,就像彼得·摩尔所叙述的故事中的两位英雄——他们就是很好的例子。”其他人都用微笑作为答复,“通常,我会把最困难的谜题留到最后来解释,在这个案子里,最困难的谜题无疑是戴维德·柯亨在通向他房间的走廊里消失的神秘事件。当然了,这根本不是什么‘神秘’事件——我们当中的每个人都知道那只是一个花招、一个戏法。诚然,那是一个非常巧妙的戏法,但是我可以向你们证明,通过纯粹理性的分析和推理,我们会找到一种解释——而且只有这么一种解释。  “为了帮助那些记性不好的人,我打算简略地回顾一下那个故事的背景。假扮成马库斯医生的人曾经请求敏登夫妇最后看一眼他们的房客——我打算从这一刻开始叙述。戴维德·柯亨躺在一个担架上,因为‘疾病’而痛苦万状,两位瘟疫医生抬着担架。随后马库斯医生和敏登夫妇离开了戴维德·柯亨的房间,他们顺着走廊走到了敏登夫妇的房间门口。他们在那里说了几句话,然后马库斯医生向抬担架的人示意,让他们把病人抬出来。抬着担架的队伍行进到了走廊中间的位置,然后是一片混乱。在混乱之中,戴维德·柯亨消失无踪了。请注意,当时的场景相当混乱,唯一的光源是来自戴维德·柯亨房间的昏暗灯光,而且他们处在背光的位置。那么就存在一种可能性:在他们进入走廊的时候,戴维德·柯亨已经不在担架上了。不管怎么说,他人间蒸发了。敏登夫妇有一段相关的证词——也是唯一可信的证词,他们一口咬定:没有人能够从走廊逃走,也就是说没有人能够从他们的身边钻过。  “于是,谜题就转化成了这样:戴维德·柯亨要么在他的房间里消失了,要么在担架经过的那段走廊里消失了。警方仔细地勘察了墙壁、天花板、地板、有铁条的窗户,但是都一无所获。没有任何暗藏的出口。在那个房间里也没有任何藏身之处。那么戴维德·柯亨去哪儿了?我们可以考虑一种假设:戴维德·柯亨和一名瘟疫医生掉换了服装。但是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那个医生又跑到哪儿去了?  “最开始是三个人,最后变成了两个人……如果我们按照理性的方式来思考,我们将被迫承认其中的某一个人挥发了;或者,我们可以重新考虑我们的问题的前提条件:在戴维德·柯亨的房间里真的有三个人吗?  “戴维德·柯亨躺在担架上,比手划脚……施尔顿医生不耐烦地叹着气……考虑到身高的问题,我们差不多可以确定施尔顿医生就是斯坦利·科斯闵斯基。还剩下罗斯医生,他站在担架的前面,但是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唯一的动作就是轻微地颤抖,就好像在努力地保持担架的平衡——来抵御所谓的患者的乱动对担架的影响。”  图威斯特博士停了一下,用探询的目光看着他的听众——他们仍然保持着沉默。博士继续说:  “这种轻微的颤抖完全有可能是施尔顿医生造成的,他可以通过不断地震动担架来实现这样的假象。因此,没有任何证据——绝对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罗斯医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更巧的是,他的服装完全遮盖住了他的躯体——只露出一双眼睛,根本看不到他的皮肤,就连他的手上也戴着厚厚的连指手套。他身材矮胖,穿着一件大衣,一直盖到脚面上。他的大衣领子翻了起来,裹着一个粗糙的纸浆面具,还有一件披风盖住了他的胳膊。我们可以假设那是一个空心的人体模型,就像那个梅尔策尔的国际象棋高手。顺便说一句,戈登爵士,您制作的那个模型非常精致……假如我们揭开罗斯医生的披风,就会在他的背部发现一个开口,足够让一个活人钻进我们的‘空心人’。我们假设这个人就是戴维德·柯亨,假设敏登夫妇和马库斯医生在走廊的另一头谈话的时候,戴维德·柯亨钻了进去。这个动作肯定用不了一分钟,而且他是在罗斯医生的‘背后’搞鬼,可以完全避开证人的注意。先生们,我还需要继续说下去吗?”  多纳德·闰桑姆朝着戈登·米勒爵士看了一眼,目光中表达着询问和自嘲。戈登爵士用最严肃的口气说道:  “很不错,您的解释能够说得通。现在的问题是,这场假面舞会的目的是什么……图威斯特先生,您能继续解释这个问题吗?”  “可以。”图威斯特博士轻轻地咳了几下,“不过,我开始觉得口渴了……”  “我给您倒一杯?”戈登·米勒爵士急忙说道,就好像他没有尽到主人的职责。  “不用……也好。我说了太多的话,喉咙有点儿干了,请您谅解……好了,我很快就会回答您的问题。先生们,你们还记得我们的……游戏规则吧……”  戈登爵士和多纳德·闰桑姆都非常温顺地表示同意。  “我们应该考虑事实,完全从事实出发。”图威斯特博士把手指的末端搭在了一起,往后靠在了扶手椅里,“按照我刚才的解释,实现神秘消失的一个前提就是戴维德·柯亨参与其中——当然施尔顿医生和马库斯医生都是同谋,所以这个恶作剧的目标就是敏登夫妇。让我们再研究一下两位受害者的个性,以及这场闹剧对于他们的影响。  “我们可以肯定的是,敏登夫妇属于非常节俭的人。他们出租的房间破烂不堪,缺乏维护。根据巡警瓦特肯的描述,敏登夫妇没有打开房间里的取暖设备,或者说只开了一点点——随后发生的事情也证明了这一点。实际上,房客的死亡对他们来说只意味着一个不幸:戴维德·柯亨所欠的三个月的房租要打水漂了。在谈话的过程中,马库斯医生专门指出他们出租的房间破旧,而且明确地说,如果其中的某位房客染上了瘟疫,他们肯定要承担责任。我们考虑一下他们当时的心态,他们相信房子里的人染上了可怕的瘟疫,他们看到眼前有一位房客在痛苦地垂死挣扎,面如土色,而且布满了脓包,还有两个看起来让人心惊肉跳的瘟疫医生。马库斯医生宣布说如果他们‘先前’已经感染了病菌,那些药丸、醋和装着香料的小袋子都不管用,三个医生离开了之后,他们孤零零地留在房子里,等待着……一个瘟疫患者就在他们的附近,随时都可能重新出现,而且会出其不意地跳出来——就像他神奇地消失一样。谁会费心创造出这样的恶作剧,把敏登夫妇吓得半死,而且强调他们的吝啬可能带来的灾难?很自然,他们的某一位房客……而且肯定就是戴维德·柯亨。  “在那段时间里,他和弗瑞斯特小姐过从甚密,他也偶尔去拜访您,戈登爵士。还是在那段时间里,您偶尔和科斯闵斯基见面——您自己承认过。也许在某一个晚上,可能就像今晚这样,你们聚居在了一起:戈登爵士,戴维德·柯亨,斯坦利·科斯闵斯基,当然还有您——多纳德·闰桑姆先生。也许科斯闵斯基谈到他正在设想的戏法,以及要实现这个戏法的重重困难.而您,戈登爵士,邀请您的客人们到工作间去参观,您向他们展示了您的作品,特别是那个梅尔策尔的国际象棋高手的模型。也许科斯闵斯基得到了您的帮助,得到了一个魔术戏法所需要的空壳人体模型,他打算在舞台上表演这个戏法,但是想要预先试验一次。我们再假设这时戴维德·柯亨向您谈到了他的房东夫妇……声称他们应当受到某种惩戒——最好以恶作剧的形式。在某些……喜欢搞闹剧的头脑里逐渐形成了一些想法……戈登·米勒先生和多纳德·闰桑姆先生,您两位都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你们善于设计恶作剧;科斯闵斯基当然不会反对;至于戴维德·柯亨,他巴不得赢得女朋友的家人和朋友的好感。某个人的目光落到了瘟疫医生的玩偶上面……于是整个计划成形了。我认为马库斯医生的角色会落在我们这个时代最杰出的演员身上:多纳德·闰桑姆——这是必然的选择,也是明智的选择。现在,先生们,轮到你们发言了……”  “感谢您的赞誉。”演员一边说一边拿起了他的酒杯。戈登·米勒爵士则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图威斯特博士,就像是在欣赏同行的杰作。多纳德·闰桑姆喝干了杯中酒,点燃了一根香烟,看了一眼他的朋友,然后耸了一下肩膀。“我想我们可以和盘托出……”  戈登·米勒爵士放下了他手上的钢球,眼睛仍然紧紧地盯着博士。  “图威斯特博士,您非常出色,确实如此……嗯,是的,事情就是像您推断的那样。戴维德·柯亨的反应和您猜测的一样……能够有所作为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他想要向我们证明他也有很多鬼点子。他向我们描述了他的房东夫妇——就像您刚才分析的那样。他声称早就想换房子了,他想在离开之前好好地教训他们一下,他梦寐以求……  “在初夏的时候,我们开始准备。科斯闵斯基告诉我们说他准备完成一个有关隐身术的魔术,在几年前,一位魔术师——本世纪的最伟大的魔术师之一——设计出了蓝本,但是一直没有付诸实践,可能就是因为在制作‘空心人’方面遇到了障碍。我向他保证:这样的人体模型完全是可行的。一个月之后,我向他展示了模型,那天晚上戴维德·柯亨也在场。我们足足干了一个月,您绝对想象不出制造这样的模型的难度和复杂度。人体模型必须足够结实,必须能够承受一个躺在担架上的人体的重量,当人钻进去的时候也不能倒塌,另一方面,模型又必须足够灵活,必须有足够的关节,这样才能让里面的真人平稳前进,不引起观众的怀疑。这个模型由一个非常复杂的金属杆体系构成……”  “一个小小的奇迹。”图威斯特博士打断了爵士的话,“在察看斯坦利·科斯闵斯基的遗物的时候,我们有幸看到了那个人体模型。”  “一个小小的奇迹。”多纳德·闰桑姆用酸酸的口气说,“其实算不上!还够不上完美……”  “这么说很公正。”剧作家缓缓地点头表示赞同,“刚一开始的时候,我们设想两个抬担架的人都是印度人,就像……”  “就像那个幻象的原始作者所设计的那样。我知道那个戏法和您所暗指的魔术师。”图威斯特博士忍不住点了出来,“我相信戴维德·柯亨向你们介绍敏登夫妇的时候……科斯闵斯基的手上正好拿着瘟疫医生的玩偶。”  “是这样的。”多纳德·闰桑姆接口说,“我当时立刻发表了意见。我认为这样的服装非常合适,瘟疫医生的装束能够完美地遮盖住里面的真人。所有的人都非常喜欢这个主意——也许是因为瘟疫医生所特有的阴森气氛,总之,我们都兴奋不已。然后,我们的计划逐渐细化。两个星期之后,整个计划都设计好了。”  “我猜想每一个细节,你们的每一个动作都被严密地按照时间顺序编排好了?”图威斯特博士问道。  “是的。”戈登爵士的语气中不乏骄傲,使人觉得他在编排“剧情”方面作出了重大的贡献。  “八月三十一日晚上,接近十点的时候,我和科斯闵斯基到了戴维德·柯亨的房间里。”多纳德·闰桑姆接着说,“科斯闵斯基打扮成了一个瘟疫时期的医生,而我则是维多利亚时期的体面的医生形象。戴维德·柯亨在房子里等着我们,他负责准备好人体模型、担架和其他东西。”  “你们当时就穿着医生的服装在街道上行走?”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惊呼了起来。  “我开着自己的车子,科斯闵斯基住得不远。我们……我们打算从一开始就进入角色。说起来,看到一名巡警的时候,我们着实吃了一惊,他差一点点儿就抓住我们了。”  “那么您,戈登爵士,您没有参加这场庆典?”图威斯特博士问道。  “没有。我的年龄已经不适合这种事情了!至少,我已经不适合进行表演了。”他狡黠地声称,“另外,我没有陪他们去是明智之举!”  多纳德·闰桑姆苦笑了一下。  “图威斯特博士,事情的发展就像您猜测的那样。我只补充一点:倒在地上的是施尔顿医生,也就是科斯闵斯基——他当然是故意跌倒的,这个动作引发了患者在走廊中神秘消失的混乱局面。戴维德·柯亨,也就是罗斯医生并没有跌倒,因为他穿着行头,一旦倒地就再也爬不起来了。接下来,很自然也是戴维德·柯亨守在楼梯井旁边,剩下的人——科斯闵斯基、敏登夫妇和我再次进入柯亨的房间去搜索‘消失的人’。然后,事情突然搞砸了。我刚才说过了,我的朋友所制造的小小奇迹还够不上完美……”  “我跟他说过多少次,让他当心!”戈登·米勒爵士怒气冲冲地说,“多纳德,你可以给我作证!”他又转头对两位侦探说:“在金属支架的前侧,有两根很细的金属杆。如果人体模型里面的人弯腰的话,那两根金属棍就会变得很危险……但是,我又不能不用那两根金属棍,因为……算了,说这些细节有什么意义。但是,我曾经反复地向戴维德·柯亨强调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应该弯腰!”  “先生们,你们现在明白发生了什么,对吗?”多纳德·闰桑姆严肃地说,“他肯定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动作,然后……”他做出了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科斯闵斯基和敏登夫妇仍然在搜查房间的时候,我回到了走廊的另一头,找到了戴维德·柯亨。我大声地问他是否在这一侧看到有人经过。他背靠着墙壁,姿势很奇怪,好像马上就要摔倒了。如果没有人体模型内侧的金属支架的支撑,他肯定会倒在地上。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回答我的问题。我立刻就意识到出问题了: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动作,金属杆扎进了他的肚子。  “我尽力地摆脱了敏登夫妇,然后我向科斯闵斯基介绍了情况。我们都陷入了泥潭……戴维德·柯亨显然已经死翘翘了。他已经没有脉搏了。请相信我,如果还有一丝救治的希望,我们会立刻去求救。但是……什么都救不了他了,通知警察也不会有任何好处……只会给我们惹上一身的麻烦。我们立刻放弃了报警的念头,因为我们相信没有任何线索能够让警方怀疑到我们的头上。我们考虑了一下敏登夫妇将会汇报给警方的证词——一个难以置信的故事……这个故事太离奇了,警方绝对不会相信,尤其是尸体不在现场的情况下。很自然,我们必须把戴维德·柯亨身上的人体模型摘下来,然后把‘瘟疫医生’藏起来。我们的时间紧迫,顾不上多想,我们把他的尸体放到了担架上。我们匆匆地寻找藏匿处,把尸体塞进了看到的第一个合适地点:在稍远的地方,一个隐蔽的角落里的垃圾桶。匆忙之间,我们忘了抹去他脸上的‘瘟疫’痕迹……我们当时都晕头转向……但是现在,侦探先生们,我想要向你们强调一点:在您所叙述的版本中,一位巡警和一个疯疯癫癫的家伙进行了对话,那个疯子还让戴维德·柯亨的尸体神秘地消失,然后重现在垃圾桶里……这一段故事是彻头彻尾的谎言!”第四部分 初露端倪第23章 收紧罗网  图威斯特博士轻轻地咳嗽了一下。  “我们过一会儿再讨论这个问题。在此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够透露一件事情:你们用了什么方法让彼得·摩尔跑来向我们叙述那个古怪的故事?还有,你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图威斯特博士笑嘻嘻地轮流看着演员和他的朋友,“因为这个离奇的故事肯定是你们诡计多端的头脑的丰硕成果——我深信不疑……别人肯定想不出这样的故事。”  戈登·米勒爵士沉吟着,笑嘻嘻地看了看图威斯特博士,然后说:  “好吧。其实,我猜想您老早就猜到了这个神奇故事的真实作者……另外,如果我没有撞见彼得·摩尔入室盗窃,如果我没有因此误杀了他,我肯定早就向您供认了真相:是我和多纳德策划了这个诡计。问题是,当我误杀了彼得·摩尔之后,我们就陷入了作茧自缚的境地——实际上是我无法自圆其说。您很快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今年年初,我的秘书告诉我说武器收藏当中少了一把手枪——一个很罕见的、非常贵重的收藏品。他是在星期天向我报告的,而前一天的晚上我曾经邀请了几个朋友来做客。两个月之后,彼得·摩尔报告说又少一件藏品,而且前一天晚上我也在书房里招待过客人。在我的客人当中,有谁会伸出第三只手?尽管我提高了警惕,但是一直无法找到凶手,后来也没有发生类似事件。但是,有一天,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说他怀疑我的秘书不值得信赖——他撞见彼得·摩尔把耳朵贴在书房的门上。我感到震惊,随后我就开始小心地留意彼得·摩尔的行为。我没有抓到确实的把柄,但是有一两次我觉得他是勉强逃脱了——我确定他有问题。彼得·摩尔的表现一直令我很满意,他真的在暗中做一些不光彩的行径吗?如果真是这样,是不是他偷走了我的两件藏品?我必须要搞清楚,要有确实的证据,我要给他设置一个圈套……我和多纳德·闰桑姆商量了一下,然后我们就编排了一个小故事——您已经知道这个故事了。我们再回顾一下那个故事的梗概:我们用一些戏剧性的开场白来引诱他,一桩伪造的谋杀,一些经典的、但是非常有效的故事——常见的三角关系:丈夫,妻子,情人——然后是两个对手之间的争斗,最后用预谋谋杀来收场。”  多纳德·闰桑姆咳嗽了一下。  “现在想起来,我开始怀疑我们是不是表演得过火了!我们的故事真是夸张至极!不过他真的上钩了……”  “如果我的理解正确的话,”图威斯特博士说,“你们的计划是让彼得·摩尔到警察局去揭发你们的谋杀企图,以便确认他是否在门外偷听!”  “是的,我们就是这个用意。”戈登·米勒爵士不好意思地承认说,“当然了,即使彼得·摩尔真的像我们猜测的那样在门外偷听,我们也不能保证他会去警察局报案。不过,如果他真的去报案了,警察很可能会做一些小小的调查工作,我们肯定会有所察觉……你们真的进行了调查,不是吗?”  “所以你们很清楚那天晚上我们出现在绿人酒吧里的原因!”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低声嘟囔着。  “您的出现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很可能只是巧合。”戈登·米勒爵士风趣地说,“但是您提到了写小说的计划——里面有两个侦探小说作家进行殊死的决斗……听到这里,我们就可以完全肯定彼得·摩尔偷听了我们的对话。这个浑蛋,他一字不漏地转述了我们在骗局中的言行……”  “我当时就有一种感觉,那天晚上的事情过于顺利了。”警官握紧了拳头,嘟嚷着,“见鬼,你们肯定在内心里笑翻了天!”  “我们无法否认,这是事实!”多纳德·闰桑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努力控制着脾气。他问道:  “不过,在你们进行表演的那天,你们怎么能够肯定彼得·摩尔会在门外偷听?”  “阿彻巴尔德,这并不难。”图威斯特博士接过了话头,“您还记得吗,他们精心设计的开场是这样的:非常体面的米勒夫人突然冒出来一个亲戚,穿着打扮就像是个流浪汉,而且说一些古怪的话……这足以激起任何人的好奇心,尤其是一个支着耳朵的人!另外,我猜测戈登·米勒爵士做了手脚,当秘书宣布意外的访客来访的时候,爵士特意引起彼得·摩尔的兴趣……”  “确实如此。”剧作家表示赞同,“其实并不复杂……只要装扮成一个遇到困境的人,正在尽力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见鬼,真见鬼!真是难以置信!费尽心机地表演,就是为了抓住一个用人的把柄,难道你们就没有其他更简便的方法吗?你们真是……有心计……”  “我们可以把这称为职业病。”戈登·米勒爵士打断了他的话,“请您现在站在我的角度上考虑一下:当我射杀了一个人室盗窃犯之后,我发现那个窃贼就是彼得·摩尔——一个我认为行为不轨、犯有盗窃罪行的人,而且我前一天得到了证据证明他确实有罪。您说我能直言相告吗? ‘我刚刚打死的人是一个窃贼,在他来盗窃之前,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我可以向您解释一下……’即使是最笨拙的律师也能抓住把柄,我的正当防卫不成立,我的做法是故意谋杀!”  “很明显。”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酸酸地说。  “幸运的是,多纳德·闰桑姆迅速地明白了当时的形势。如果他当时供认说我们给彼得·摩尔设置了圈套,而我又刚刚宣称说从来没有听说过决斗的事情,那可就糟糕透顶了……您肯定会作出这样的判断:当我发现他行窃的时候,我借机给他塞上一粒铅弹。”  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想了想,然后说:  “在您的这个剧本当中,有一个蹊跷之处让我无法理解:戈登爵士,您为什么要抓起那个代表瘟疫医生的玩偶?……您很清楚,这个动作会让我们联想到戴维德·柯亨的案子,不是吗?”  “但是,他从来没有这么做过!”多纳德·闰桑姆喊了起来,“这个细节完全是彼得·摩尔杜撰出来的!这一点足以证明那个秘书有多么狡诈;他肯定早就开始暗中窥探我们的活动,他肯定了解到了我们跟戴维德·柯亨的房东开玩笑的事情!他肯定认为是我们谋杀了戴维德·柯亨,他正要借这个机会给我们找麻烦!这个坏蛋!”  “先生们,我想你们也会同意的,他是一个十足的疯子。”戈登·米勒爵士说。  “我很清楚这个‘动作’并不是您剧本的一部分。”图威斯特博士沉着地说,“另外,我还清楚地记得你们当时的反应。那天晚上,在绿人酒吧里,当我的朋友向你们宣布说戴维德·柯亨的案子里牵扯两个打扮成瘟疫医生的人的时候,你们的表现证明你们根本没有料到警官会这么说。您,闰桑姆先生,您差一点儿扔掉手上的杯子.而您,戈登爵士,惊诧的程度毫不逊色——但是当赫斯特警官提到‘决斗’的时候,您连眼皮都没眨。  “到此为止,所有的东西都能够说得通。我们可以认为彼得·摩尔的死亡是一个意外事件……但是,还有科斯闵斯基遇害的案子,几乎是在彼得·摩尔遭枪击的同一时间……这一次,巧合可就说不通了。闰桑姆先生,说到斯坦利·科斯闵斯基,我希望能再回顾一下八月三十一日晚上的事情。当你们把戴维德·柯亨的尸体放进垃圾桶之后,你们分手了。然后呢?”  “我已经告诉过您了!”演员恼怒地说,“我去找我的车子,科斯闵斯基往他的家里走去。”  “当时是几点?”  “我怎么可能记得!我们刚刚离开米勒夫妇的房子……那几个垃圾桶就在不远的地方,在一个小小的死胡同里。我们把一个垃圾桶倒空了,把戴维德·柯亨从‘模型’里弄了出来,然后放进垃圾桶里。接着,我们立刻分手了。这些动作花不了五分钟……”  “那么,是您拿走了担架,科斯闵斯基拿走了人体模型?”  “是的,他摘掉了人体模型身上的大衣,还有上面的伪装。那些东西很沉重,但是科斯闵斯基住得不远……”  “后来,您又见到过科斯闵斯基吗?”  多纳德·闰桑姆用手抹了抹微湿的额头。  “第二天,就在这里……我们聚在一起,碰个头。”  “我猜测,这次会面的目的之一是把这个‘闹剧’从您的记忆中抹去?”  “嗯……多多少少是这样。尤其是我们看到报纸之后——上面说这是一起谋杀案。后来,我们就很少见面了……”  “这个意外让我们都很扫兴。”戈登·米勒爵士补充说。  “很好。”图威斯特博士闭上了眼睛,以便更好地集中精力,“阿彻巴尔德,我想您现在可以去您车子的后备厢里找找看。”  警官站了起来,离开了房间,戈登·米勒爵士和多纳德·闰桑姆交换着困惑的眼神。过了一小会儿,他们看到警官返回了房间。警官在他们的面前放下了一个大箱子,然后打开了箱子。  “戈登爵士,我认为您还记得您的小小的奇迹。”图威斯特博士从箱子里面拿出了一个用金属支架做成的上身模型,“您在这上面花费了不少心血……这是您的作品,对吗?……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们在科斯闵斯基遗留下来的表演器具中找到了它。他没有下定决心扔掉这个人体模型。也许他还想以后继续利用它——等戴维德·柯亨的案子被人遗忘之后。这并非不可能,因为我们在他的衣橱里还找到了两件印度人的服装……现在,请您仔细观察一下这个半身模型的前侧,这里有两根钢管,按理说就是这两根金属杆造成了戴维德·柯亨的死亡。它们非常细,而且末端几乎是半球形的……”博士的声音降了一格,“而造成戴维德·柯亨身上致命伤口的东西应该比它们锋利,而且粗得多。这两根钢管绝对不可能造成致命的伤害,而且钢管上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我很遗憾地向你们宣布:戴维德·柯亨确确实实是死于谋杀。”  一阵死一般的沉寂。  “死于谋杀。”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在这个问题上毫无疑问。”他从口袋里掏出了笔记本,念了起来:“戴维德·柯亨的消失事件发生在二十二点三十五分左右——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他‘变成’了罗斯医生。当其他人去搜查戴维德·柯亨的房间的时候,他留在了走廊的另一头,就在楼梯口旁边。两三分钟之后,马库斯医生——也就是您,闰桑姆先生——走到了罗斯医生的身边……又过了大概半分钟,其他人也走了过来。这个时候,戴维德·柯亨已经死了。我们可以通过三个因素来确定他已经死了:您的证词是其中之一,敏登夫妇的证词中提到您用一种奇怪的方式扶着‘罗斯医生’,而且在那之后他们就没有看到罗斯医生的任何动作,还有法医的鉴定报告,法医也认为戴维德·柯亨死于那个时段。所有这些证据都能够得出一个结论:只有很少的几个人能够谋杀戴维德·柯亨。虽然我说是很少的几个人……按照我个人的判断,我只看到一个嫌疑犯……您,闰桑姆先生!在那关键的半分钟里,只有您一个人和罗斯医生在一起,半分钟的时间里,用匕首刺两刀是绰绰有余的!”  演员的脸色苍白,他摇着头,但是无话可说。  “二十二点四十五分的时候,在斯坦利·科斯闵斯基的帮助下,您把戴维德·柯亨的尸体运离了案发现场。”赫斯特警官用同样的语调说,“科斯闵斯基没有起疑心,他完全相信人体模型的两根钢管刺中了戴维德的腹部,认为戴维德死于自己的错误动作。好了,我们再回想一下巡警瓦特肯的证词——顺便说一句,我认识瓦特肯,我绝对信任他。在二十三点零五分,他看到我们的老朋友马库斯医生俯身在一个垃圾桶上面……”  “这是谎言!”多纳德·闰桑姆大声地反驳。  “您真的认为这是谎言?”图威斯特博士平静地问道,“也许我们没有告诉您一个细节:在垃圾桶里发现了尸体之后,瓦特肯遇到了在那个地区巡逻的另一名巡警,瓦特肯向他的同事叙述了他和马库斯医生对话的内容,随后他才遇到了敏登夫妇。如果我们假定瓦特肯编造了一个故事——说实话,我实在想不出任何动机,那个温和的警员没有任何理由说谎话——那么,他又是如何创造出了马库斯医生这个他闻所未闻的人物?这样的巧合也太夸张了——您也不能不承认!”  “可是,这个场景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演员的脑门上冒汗了,他反驳说,“让尸体在垃圾桶里重现,怎么可能呢!这种做法完全是发疯!”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戏法。您还记得吗,在那个小小的死胡同里有三个垃圾桶。其中两个垃圾桶靠在左侧的墙边,另外一个在右侧的墙边。瓦特肯说他看到马库斯医生的时候,医生正俯身在左侧的第一个垃圾桶上面。瓦特肯检查了那个垃圾桶,发现里面是空的。接着,马库斯医生把巡警的注意力引到了对面的、装满垃圾的垃圾桶里。瓦特肯掀开了垃圾桶的盖子,一边嘟囔着,一边翻检里面的东西……这个动作持续了几秒钟,而且会有一定的噪声……而在巡警的背后,马库斯医生巧妙地利用了这几秒钟的时间。他抓起了第一个一也就是巡警检查过的垃圾桶,把它挪到了另一个垃圾桶的后面——那个垃圾桶里装着戴维德·柯亨的尸体!现在装着尸体的垃圾桶成了第一个垃圾桶!接着,瓦特肯去查看他所认为的‘第二个’垃圾桶——其实是‘第一个’垃圾桶。您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把戏,马库斯医生巧妙地利用了当时昏暗的环境。  “我们刚才所分析的这些事情都明确地向我们展示了马库斯医生的个性。这是一个非常冷静的人,反应敏捷,具有超凡的临危应变能力。想想看,他身处一个死胡同当中,身边是一个装着尸体的垃圾桶,一名巡警出现在了身后,而他也几乎是同一时间看到了巡警。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想出了绝妙的主意来摆脱困境。请同时留意一下他的举止,他的动作、他的气魄、他微妙的用词……尽管他的处境非常不利,他却能够悬崖勒马,并且主动进攻,把可怜的瓦特肯蒙得团团转。巡警怀疑他的神志有问题,马库斯医生就变本加厉地自称是犯罪学博士!已经是覆巢危卵的状态,但是他仍然有足够的幽默感,同时他毫不迟疑地用计策哄骗巡警。更惊人的是,就在逃走之前,他没有忘了提醒巡警到藏着尸体的垃圾桶里再看一眼……他真喜欢搞恶作剧!他的表演多么出色啊!这是杰出的艺术,我要向他致敬。真的,闰桑姆先生,在我所认识的人当中,只有您能够做出这样的惊人之举……只有像您这样才华横溢的演员才能说出如此辉煌的大段台词……如果我们是在剧院里,我一定会双手鼓掌致敬……”  多纳德·闰桑姆的眼睛变成了两个燃烧着火焰的裂缝。  “请原谅,图威斯特博士,这一次我无法感谢您的赞誉。而且,我要遗憾地告诉您,您想错了……”  “请让我说完,您会看到所有的事实都严丝合缝。当戈登·米勒爵士提醒戴维德·柯亨金属支架中那两根金属杆的危险性的时候,您意识到这是一个良机,您可以除掉戴维德·柯亨——他是您的情敌,他迷住了您眷恋已久的弗瑞斯特小姐。否认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施拉已经向我们承认了这一点。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除掉您的对手,而且在别人看来这完全是一个意外——至少知情人会认为戴维德·柯亨死于意外。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而且弗瑞斯特小姐……在您的怀抱里寻找到了安慰。可是接下来……出了点小麻烦:科斯闵斯基注意到金属支架上面的金属杆头上没有血迹……如果是意外的话,金属杆上理应有血迹。在某一个晚上,当斯坦利·科斯闵斯基喝醉了之后,他向他的兄弟逐字逐句地诉说了他的想法。他的话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了:‘没有痕迹……没有血……本应该有血迹。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猜想科斯闵斯基并不需要绞尽脑汁,也没用太长的时间就想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斯坦利·科斯闵斯基并不富裕,这您和我一样清楚。但是,突然之间,他的手上多了两百英镑……我们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了现金。闰桑姆先生,他在敲诈您——这很明显。您刚付完一笔封口费,他就又出现了。在上个星期天的晚上,那个神秘的电话就是他,对吗?我猜他说既然您就在附近,他想要和您见一面,以便‘商量一些重要的问题’……您意识到必须下重手,否则他会变得越来越贪婪。您的应变能力再次发挥了作用……科斯闵斯基就住在古伊·威廉姆斯家的附近……那个欢快的晚会正到高潮,如果您消失一会儿,有谁会注意到?只要一刻钟的时间,就能一了百了。您去了斯坦利·科斯闵斯基的公寓,他给您开了门,您一拳打晕了他,然后冲上去,用匕首猛刺科斯闵斯基。但是事情并不顺利,您没有预想到科斯闵斯基会做出抵抗,您被迫匆忙地逃走。我要提醒您,有一位证人看到了袭击者:一个金发的男人,穿着一件深色的大衣,和您当天晚上的装扮一样!”  多纳德·闰桑姆突然站了起来,他的脸色铁青。  “这都是谎言!我向您发誓,这不是真的!”  图威斯特博士整了整他的夹鼻眼镜,他的语气和演员一样严厉。  “那么,我也可以作出保证:科斯闵斯基曾经敲诈您,而且他那天晚上给您打电话,要求您去和他会面!”  演员打算立刻反驳,但是他又一次在最后关头改变了主意。他张大了嘴巴,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我可以理解,”图威斯特博士又继续说道,“您不可能供认我的指控。但是您很清楚,我所说的最后两点都是不折不扣的事实。请您设想一下,如果没有发生救护车的意外车祸,如果斯坦利·科斯闵斯基还活着,会有什么后果?如果他能够开口说话,您的处境会有多么糟糕!只有一个人想要科斯闵斯基的命,就是他勒索的对象。在这种条件下,他会毫不犹豫地揭发您谋杀戴维德·柯亨的事情——即使他自己在法律面前也不清白。请注意,他根本用不着供认敲诈的事情,他可以声称您袭击他是为了消灭一个可能让您落人法网的证人。闰桑姆先生,他在戴维德·柯亨遇害一案中的证词,足以把您送上法庭。”图威斯特博士用严厉的声音接着说道:“也足以把您送上绞刑架。只有您一个人有合理的动机要除掉戴维德·柯亨,也只有您一个人有机会谋杀戴维德·柯亨……闰桑姆先生,您应该感谢上帝,感谢他让救护车的司机失去了控制……”  一阵长久的沉默,最后多纳德·闰桑姆结结巴巴地说:  “可是……可是,那么……”  “那么……”图威斯特博士一边说一边转头看着戈登·米勒爵士,爵士又拿起了他的钢球,“那么,事实证明我刚才所做的所有的推理都是由某个人精心安排的、有预谋的、刻意的陷阱,他设计了令人惊叹的、有史以来最可怕的陷阱之一,目的就是要除掉您,闰桑姆先生,要让您的脖子套进绞索——如果不是‘天意’促成了救护车的事故,您不可避免地会被绞死。这个闻所未闻的阴谋是由一个非凡的头脑设计出来的;他精心地安排了这个错综复杂的案件中的每一个细节。尽管案子的复杂度超乎想象,他还是能够分毫不差地控制着局势。他仔细地编排了其中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件事情都是按照计划行事,绝无偶然的因素。他严格按照计划执行了谋杀戴维德·柯亨的罪行,不幸的彼得·摩尔也是严格按照他的授意叙述了那个离奇的故事,彼得·摩尔的死是他预先安排好的,斯坦利·科斯闵斯基也是一样。三起谋杀的真凶都一样,而且只有一个人……我要坦白地承认,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狡诈多端、如此卑鄙的罪犯——也就是您,戈登爵士!”第四部分 初露端倪第24章 第七种解答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房间里一片寂静,唯一的声音就是戈登·米勒爵士手上的钢球所发出的轻轻的碰撞声。随后,多纳德·闰桑姆大笑了起来——雷鸣般的笑声,几乎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房子的主人也随即笑了起来。  “图威斯特博士,您是铁了心了。”演员在爆笑的间隙里说道,“您太痴迷于制造喜剧效果了,即使是最出色的专业人士也相形见绌……您对于戈登的指控和您刚才对我的指控同样荒唐可笑……”  “说实话,”戈登·米勒爵士说,“我一直在等着这种戏剧性的变化。但是,我不会向您发牢骚,这是‘游戏’的一部分,对吗?不过,请您首先告诉我:我有什么理由憎恨我的朋友,以至于我要制造这样可怕的阴谋?”  “我目前还不想就这个问题作长篇大论。”图威斯特博士用蓝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剧作家的眼睛,“因为,如果我现在就说出真相的话,在这个房子里会有一个人怒不可遏——您就别想活着离开了……戈登爵士,我都知道,您脑子里的念头,我全都了然于胸……”  听到图威斯特博士的这番话之后,戈登爵士脸上的表情只有难以察觉的细微变化。与此相反,多纳德·闰桑姆显得兴致高昂。他冷笑着说:  “图威斯特博士,我们洗耳恭听……请您细细道来,我们都非常愿意相信您。对吗,戈登?”  戈登爵士挤出了一个微笑。  “……戈登爵士,即便是粗枝大叶地解释,我也必须要澄清一些细节。”图威斯特博士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多纳德·闰桑姆的话,他若有所思地重复着,“很久以来,您对于您的养女和戴维德·柯亨之间的恋情很不满意。而且您当时对于出现在地平线上另一段恋情也同样心存芥蒂……您早就猜到了您的朋友的意图——他热诚地想要征服施拉·弗瑞斯特小姐的芳心,而且施拉即将和戴维德·柯亨断绝往来的事实更加深了闰桑姆先生的这个念头。我们可以把问题简化一下,就说是您坚决反对养女和您的朋友之间发生恋情,而且您打算不惜任何代价暗中进行破坏。这就是事情的起源。先生们,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非常清楚。”演员和剧作家几乎是同时作出了回答。  “很好。我们刚才已经探讨过了策划那个瘟疫医生的‘闹剧’的经过。戈登爵士,我认为是在安排闹剧的剧情、研究细节的时候,您设计了另一个计划: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除掉戴维德·柯亨,但是更重要的是可以打击您的朋友多纳德·闰桑姆。您的养女,施拉·弗瑞斯特小姐,肯定对于这个闹剧有所耳闻。在您的安排下,戴维德·柯亨死得非常蹊跷——这样一来,施拉小姐就会怀疑多纳德·闰桑姆谋杀了她男朋友,戴维德·柯亨。这种怀疑肯定会给施拉和多纳德·闰桑姆之间的关系泼上一盆冷水,也就会让他们之间处于萌芽阶段的感情迅速夭折。不过,就像常言所说的,‘爱情使人盲目’,而且您很清楚,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比爱情更加变化无常。所以您觉得无法百分之百地预见到施拉小姐的反应,她很有可能把闰桑姆先生的‘疑似’罪行抛到脑后,丧失理智地投入他的怀抱。于是您准备了应急措施,以便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而您的顾虑后来真的变成了现实。  “闰桑姆先生,如果您没有成为施拉小姐的未婚夫,案子就会到此为止,也就不会出现新的尸体。但是命运作出了不同的判决,戈登爵士不得不启动了他计划的第二阶段。他的第二阶段计划包括随后所发生的所有的——我是说所有的——事件,而在‘正常’情况下,第二阶段计划将会把你送上绞刑架——就像我刚才证明过的那样。  “在深入讨论第二阶段计划之前,我们可以先回忆一下那个古怪离奇的夜晚——八月三十一日的夜晚。您曾经说过,你们对于每一个人的位置、每一个动作都做出了周密的计划,对吗?我猜测是您,戈登·米勒爵士,设计了所有的细节?……很好。我们再说说那个人体模型。昨天,我一时兴起穿上了那套支架系统。我忍不住要再次向这个杰作的制造者致敬……不过,我进行了仔细的检查,在支架系统前侧的两根金属杆并不是不可或缺的——即使没有那两个金属杆,整个支架系统仍然能够正常运作。它们的存在完全是多此一举……闰桑姆先生,我请求您去查看一下……”  演员站了起来,花了点儿时间检查人体模型。他耸了耸肩膀,然后重新坐了下来。  “您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图威斯特博士接着说,“每一个细节都是预先计划好的。更加可疑的是,戈登爵士反复强调那两根金属杆可能带来的威胁……事实已经证明人体模型里金属杆并不是导致戴维德·柯亨死亡的原因,但是它们可以成为针对闰桑姆先生的有力武器。这可以说是一个定时炸弹,而且凶手在当晚布置了很多类似的延时陷阱——都是为了引导警方了解那个恶作剧的真相,让警方理解在走廊中消失的戏法儿,让警方追查到其中的表演者。总而言之,凶手想尽了办法把聚光灯投向了这个场景,进而使得闰桑姆先生的处境岌岌可危——就像我们已经分析的那样。  “在二十二点三十分到二十二点四十分之间,戴维德·柯亨曾经独自站在走廊里两到三分钟的时间。他就是在这个时间段被刺死的。有谁准确地知道戴维德·柯亨将在这个特定的时间出现在特定的地点?当然是对于整个恶作剧的脚本都很熟悉的人。熟悉内情的人屈指可数:斯坦利·科斯闵斯基,多纳德·闰桑姆,戴维德·柯亨,弗瑞斯特小姐,还有戈登·米勒爵士。斯坦利·科斯闵斯基当时在戴维德·柯亨房间里,所以他不可能实施谋杀。我们也可以排除第二个人,多纳德·闰桑姆——他本身就是这个阴谋的受害者。第三个人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鉴于一些我不便阐述的理由,我同样排除了弗瑞斯特小姐。那么就只剩下您一个人了,戈登爵士。只有您有机会谋杀戴维德·柯亨。实际上,这次谋杀对您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您走进了小小的门厅,您轻轻地把通向走廊的门开了一条缝,以便了解您的朋友们在里面表演恶作剧的进展,当遇到合适的时机时,您进去用匕首刺杀了戴维德·柯亨;然后您再悄悄地离开。  “我们再看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敏登夫妇的证词并不能确实地证明三个瘟疫医生和戴维德·柯亨的死亡有关系。敏登夫妇的房客在走廊里神秘地消失了,也许他们能想到这是令人眼花缭乱的戏法,但是没有人会再往深处挖掘了。所以,必须让人们注意到三个瘟疫医生和死者之间的关系……更关键的是,要让警方在谋杀案和马库斯医生这个角色之间建立起明确的联系。戈登爵士,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您乔装改扮成了您的朋友,穿上了‘马库斯医生’的行头。您还特意表现出怪异的举止,吸引了路过的巡警的注意。您的表演成功地把巡警瓦特肯带到了藏匿着戴维德·柯亨尸体的垃圾桶边上。在这个阶段,您无法规划出详细的进一步行动计划,因为您不知道您的两个朋友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他们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呢?报案?考虑到他们在这个案子中的微妙处境,他们应该不会去报案。即使他们去报案了,我相信您也不会感到气恼,因为您不需要再进行干预了,多纳德·闰桑姆直接跳进了龙潭虎穴。我们不需要再回顾不利于多纳德·闰桑姆的证据了,不过我要补充一句:如果检察官在作案动机上遇到了麻烦,您,戈登爵士,肯定会出手相助,把他们引向正确的方向。还有一种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您的朋友们可能会把戴维德·柯亨的尸体留在案发现场。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留在现场的尸体会很碍事,会影响到敏登夫妇的证词。即便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也不会影响到您的整体计划,我猜想您已经做好了在敏登夫妇的门口招揽观众的准备。把戴维德·柯亨运到一个遥远的地方?风险太大了,他们之前是步行到达敏登夫妇的房子,车子在比较远的地方。因此,戈登爵士,您可以大致肯定他们会把尸体扔在附近的地方,或者隐藏起来。您肯定仔细研究过那个街区的地形,也精确地掌握了巡警进行巡逻的路线和时间表。  “斯坦利·科斯闵斯基和‘真正的’马库斯医生把戴维德·柯亨的尸体藏进了三个垃圾桶中的一个。在二十二点五十分,他们离开了那个小小的死胡同。在二十三点零五分,瓦特肯到达了那个死胡同。您有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来做准备工作,顺便说一句,您的表演在各个方面都称得上出类拔萃。首先,您抛出了一段话:‘科斯闵斯基……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以为你已经走掉了……老天,我希望他不要这么早就被人发现。我们真应该把他放到别的地方……科斯闵斯基,嗯!你在听我说话吗?’——这段话给巡警造成了错觉:瓦特肯以为您把他当做了一名同伙。于是警方知道涉案人员之一叫做科斯闵斯基。这个线索最初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的价值——在伦敦这样的大城市里有太多的科斯闵斯基,警方很难根据一个名字有所突破,但是这个伏笔在两个月后成为了关键性的线索。您说出那段话还有一层用意:让巡警相信他看到您的时候,‘马库斯医生’正在往垃圾桶里藏匿尸体。随后,马库斯医生的态度也值得深思,这位先生被巡警抓个正着,但是他巧妙地扭转了局势,就像是一位……演技精湛的演员。巡警瓦特肯确实就是这种感觉。还有那个让尸体神秘出现的戏法儿,更让人觉得极富戏剧性。我认为让尸体重现的戏法儿完全是为了表现出戏剧性——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除非您假戏真做,过于投入‘犯罪学博士’的角色了?这其实都无关紧要。只要警方有一个‘大致的’方向就行了,他们会很自然地猜测到这场闹剧的组织者。警方并不需要太多的想象力就能够想到为数不多的几名精于临场发挥的演艺人士,一个名字也就呼之欲出了……那只可能是您的名字,闰桑姆先生。这些都是凶手预先埋好的延时陷阱……”  戈登·米勒爵士再次笑了起来。  “图威斯特博士,如果您哪天打算转行尝试侦探剧的编剧工作,求您了,一定要预先通知我,给我点儿引退的时间!”戈登爵士说道,“您拥有任意驰骋的、层出不穷的想象力,您一出手,我毫无疑问会相形见绌!”爵士一口喝掉了杯子里的酒,舒舒服服地坐在扶手椅里,交叉着双臂,向图威斯特发出一个挑衅的笑容。“您的说法非常出色……但是,很可惜!您没有任何证据来支持您的指控!”  “也许没有……不过,我至少能够证明一点:敏登夫妇所看到的马库斯医生并不是和巡警瓦特肯对话的马库斯医生!”  。啊!很好!”戈登·米勒爵士的语气表现出一种惊喜,“请告诉我,您如何证明这一点!”  “敏登夫妇和瓦特肯都同意说马库斯医生的声音是伪造出来的……但是他们对于马库斯的声调持不同意见……按照瓦特肯的说法,马库斯医生的声音洪亮、有力——就像您的声音,戈登爵士,而敏登夫妇声称……”  “您把这称为证据?”剧作家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当然算不上是证据。还有一个附加的证据。”图威斯特博士转头看着演员,“闰桑姆先生,在恶作剧的计划当中,您出现在敏登夫妇家里的时候,您的‘行头’包括一根手杖,对吗?”  “是的……”演员的眼神里表现出了一丝疑惑。  “我猜测您到敏登夫妇家里的时候,您丢失了那根手杖……在十点左右,瓦特肯在波瑞街上看到了您和科斯闵斯基的影子。在匆忙躲避巡警的时候,您丢失了手杖。”  “嗯,这很有可能……但是,您是怎么知道的?”  “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我们找到了您丢失的手杖,就在通向波瑞街的一条小街上。另一个原因是敏登夫妇曾经非常详细地叙述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但是他们根本没有提到这根手杖。因此,敏登夫妇所见到的马库斯医生并没有携带本应持有的手杖……而另一个马库斯医生——‘犯罪学博士’——却手持手杖,瓦特肯在这一点上非常肯定。他说那是一根很漂亮的手杖,带有银质的手杖头。”图威斯特博士的眼睛又转回到了戈登爵士的身上,“在我看来,这足以证明瓦特肯所见到的马库斯医生并不是敏登夫妇所见到的马库斯医生。两个衣装一模一样、行为举止同样古怪的人,又在同样的时间出现在相近的地点,这不会是一种巧合。某一个人特意打扮了一番——和闰桑姆先生完全相同的装扮,目的就是让别人以为他就是闰桑姆先生,但是他犯了一个错误——随身携带着一根手杖……戈登爵士,这是一个很严重的失误。当您在敏登夫妇的门厅里观察您同伴动作的时候,如果您当时更加细心一些,您应该看到闰桑姆先生没有带着他的手杖……那么,再结合我们刚才所作出的推断,我们就会自问一个问题——有谁知道这个恶作剧的详情?那么,又有谁准确地知道闫桑姆先生可笑的装扮?这些问题的答案都一样……您,戈登·米勒爵士。”  剧作家仍然在冷冷地笑着,但是多纳德·闰桑姆皱起了眉头,他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的朋友。  “我们已经谈到了第二阶段计划。”图威斯特博士显得兴致勃勃。现在,在这个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还能够表现出好心情。博士迅速地继续说:“戈登爵士的计划没有成功,他没能在养女心中培养出足够的戒心——至少是效果不够显著,施拉·弗瑞斯特小姐没有拒绝闰桑姆先生的感情攻势。于是,戈登爵士开始实施了进攻方案。我们很快就会看到他所设置的可怕的‘延时陷阱’所具有的杀伤力。  “第一幕:彼得·摩尔的故事。当我们听到他的故事之后,在恶作剧的可能性之外,我们自然会考虑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否真的即将发生一起谋杀?如果谋杀挑战真有其事,凶手将会是戈登·米勒爵士,还是多纳德·闰桑姆?第二个问题,你们两个人是否和戴维德·柯亨遇害的案子有关系?先生们,这一次凶手的意图一如既往,彼得·摩尔所叙述的整个故事只有一个目的:引导我们考虑这两个问题。让彼得·摩尔向我们叙述那个故事的目的就这么简单。戈登爵士,您想要让我们知道您和多纳德·闰桑姆都与‘瘟疫医生奇案’有关系。科斯闵斯基这个名字出现在戴维德·柯亨的案子里,接着他又受到了野蛮的袭击,当警方注意到这个现象的时候,我们就会不可避免地确信您和您的朋友企图实施谋杀——就像我们曾经猜测的那样!  “我相信彼得·摩尔即没有做过‘不得体’的行径,也没有试图入室盗窃,更不是被您诱导的闰桑姆先生眼中的小人。按照这个逻辑,您肯定做出了某种特殊的安排,以便让彼得·摩尔在门外偷听您和您朋友合作表演得疯疯癫癫的对话和行径。在您作出回答之前,我想要再多强调一遍:在戈登·米勒爵士看来,这一次表演还是为了那两个重要的目的——让人联想到‘瘟疫医生奇案’……”  “可是他根本没有拿起瘟疫医生的玩偶!”多纳德·闰桑姆犹犹豫豫地嚷道。  “您能够肯定这一点吗?您应该记得,您的‘朋友’曾经说:‘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也就是我们的“艺术”:戏剧,演出。更确切地说是游戏和谋杀。’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转过了身子,还诡异地看了您一眼。您能够确定他当时手上没有拿着瘟疫医生的玩偶?……”  “我……我……”  “您无法肯定。但是,您可以想象一下,当我们听到这个‘暗示’的时候,我们会有什么感想。好了,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对,第二个重要目的:一桩即将发生的谋杀案。对于戈登爵士来说,只有这么两个关键点。闰桑姆先生,也许是您自己完成了这个剧本当中最主要的部分,但是随后发生的谋杀却没有您的份儿,完全是您朋友的主意。我猜错了吗?”  演员变得目瞪口呆。  “那么,我们的导演用了什么办法让他的秘书偷听到书房里的对话呢?彼得·摩尔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所以我很难猜测出您的具体措辞,戈登爵士。我能够想到六七种不同的方案.不过,我只列举其中的一个方案作为例子。彼得·摩尔站在窗口,他指着那个自称是您妻子的亲戚的流浪汉。‘这个家伙很可疑……安娜的表兄?这倒是新鲜事……真的,这不太对劲儿,非常可疑……听着,彼得,我要求您留下来,藏在门背后,从锁孔里观察书房里的动静,留心每一个细节,不要有丝毫的松懈,您听明白了吗?’然后,等多纳德·闰桑姆离开之后,您又说:‘彼得,您都听到了吗?没错,这个自称是朋友的家伙就是谋杀我妻子的罪犯……我故意激怒了他,向他提出了那个挑战,我的做法有些疯狂……不过,我想要看看他到底能干出什么……掷硬币的结果是由他实施谋杀……我很担心……现在,请听好了。您去找图威斯特博士,把您的所见所闻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他。要如实相告,不要有丝毫的遗漏。您要表现出是偶然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不要发表任何评论,用最自然的方式叙述——也就是说要表现出犹豫不决、极度不安的状态,生怕被我听到风声而丢掉饭碗。同时您又希望一个相关人员了解相关的情况——预防真的发生‘什么事情’。总之,要尽量表现出偶然听到的情况下所应有的正常反应。也许图威斯特博士并不完全相信您的话——如果多纳德·闰桑姆没有按照‘计划’执行,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是,如果多纳德·闰桑姆真的谋杀了某个人,并且设计陷害我,有一个知情的人还是好事……啊!还有,千万不要忘了向博士重复我拿着瘟疫医生模型的时候说的话——当然您要掌握分寸,不要特意强调,不过一定要提到那段话……’  “您有十足的把握,知道我肯定会把这个故事转告给我朋友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而且您知道他主管戴维德·柯亨的案子——您和苏格兰场的某些高层官员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对吗?我同样能够想象到那天晚上您心中的狂喜——您看到我们两个人出现在了绿人酒吧里,事态的进展完全符合您的计划。当晚您继续执行着您的计划,并且让计划日臻完美。当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提到谋杀戴维德·柯亨的案子的时候,您装出了吃惊而慌张的神态——您的态度更加深了我们对你们两个人的怀疑,这正也是您所期望的效果。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您可以继续执行第二阶段计划的第二幕了:谋杀彼得·摩尔,并且袭击科斯闵斯基——按照计划,科斯闵斯基应该大难不死,他应该能够‘揭发凶手’。当然了,彼得·摩尔是必死无疑的。必须要让他永远地闭上嘴巴——这对您的计划至关重要,因为他对于决斗的细节了解得太多了。不过要牺牲掉他的理由不止如此……”  “可是,您肯定是发疯了!”演员嚷了起来,“戈登不可能在那个时候出现在科斯闵斯基的家里,因为他当时射杀了……”  “这正是他的阴谋当中最精彩的部分。”图威斯特博士打断了演员的话,“因为他在近距离枪杀疑似窃贼的行为为他提供了绝佳的不在场证明,使得警方无法控告他袭击魔术师的罪行!闰桑姆先生,请想一想,这两件罪行都发生在上个星期六的二十三点左右……这种巧合也太离谱了——所以不可能是真正的巧合。”  “图威斯特博士,您能否赏脸告诉我,”戈登爵士飞快地转动着手上的钢球,用挖苦的口气问道,“我使用了什么样的神奇法术,竟然能够同时出现在两个不同的地点?如果您能够解释清楚,我愿意向您坦白任何您想知道的东西!”  图威斯特博士吐出了几口烟雾。他用深不可测的目光看了看房子的主人,然后说:  “什么样的神奇法术?……我们用不着夸大其词。首先,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在当晚二十三点的时候您在自己的家里?或者换一个说法,有什么东西能够证明您在那个时刻,在那个地点朝您的秘书开枪了?只有一个证据——实际上是一个算不上证据的证据:您的邻居们在二十三点左右听到了枪响。用一个延时机关触发一个装有空包弹的左轮手枪,就这么简单。在您的工作间里沉睡着很多小小奇迹,和它们比起来,一个延时装置根本不值一提。我们继续说吧。您在二十三点十分给警察打了一个电话,而警察在二十分钟之后赶到您的家里。他们发现您在客厅里,地板上还躺着一具‘小偷’的尸体。有什么东西证明您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在家里?您打的那个电话?那个电话当然无法证实什么。您可以从任何地方给警察打电话。  “我们再看看真正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您用什么样的花言巧语让您的秘书帮助您执行行动计划。不过,我充分相信您的想象力——您肯定能够找到足够令人信服的理由,让彼得·摩尔老老实实地严格按照您的指令行事。他在当天的早上收拾好了行李。您的女儿和多纳德·闰桑姆去参加古伊·威廉姆斯举办的晚会。等他们离开之后,您开始布置入室盗窃的场景:把窗户开一个缝隙、在保险箱上搞出一些划痕、把盔甲推倒……在离开房子之前,您设置了延时触发手枪的机关,我认为是在二十二点左右。在二十二点五十五分,彼得·摩尔给古伊·威廉姆斯家打电话——显然是受您的指使。他在离科斯闵斯基的公寓楼不远的电话亭里打电话,要求找到多纳德·闰桑姆。他装作是斯坦利·科斯闵斯基,并且提出这样或者那样的理由,请求多纳德·闰桑姆立刻到科斯闵斯基的家里……闰桑姆先生,给您打电话的人实际上是斯坦利·科斯闵斯基——或者是假冒的科斯闵斯基,对吗?我猜测,您在电话里听到的声音并不清晰?”  演员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死死地盯着他的朋友。  “那么,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他请求我立刻到他那里去一趟。”多纳德·闰桑姆艰难地说,“他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不能在电话上讨论。”  “您去了,对吗?”  “是的……但是,当我走到他住的公寓楼门口的时候,我看到那里人头攒动……我听说有一个人是一起未遂谋杀案的受害者,但是我不知道受害者是谁。我掉头往回走……”  “很好。闰桑姆先生,就在彼得·摩尔给您打电话的时候,戈登·米勒爵士敲响了斯坦利·科斯闵斯基的房门。戈登爵士,您戴着一个金色的假发。当斯坦利·科斯闵斯基给您开门的时候,您立刻猛地挥拳,正击中魔术师的下巴,他被打昏了,完全来不及看清楚袭击者的真面目。您还精心挑选了一件大衣,和您的朋友当晚穿的大衣一模一样。您的目的并不是要杀死斯坦利·科斯闵斯基——我们现在已经很清楚了。您希望他能够给出一个关于袭击者的模糊的描述——他的描述当然完全符合多纳德·闰桑姆的特征——更重要的是……您需要他为另一次谋杀案作证。您在斯坦利·科斯闵斯基的身上扎了几刀,还故意嚷嚷了几声,以便吸引邻居的注意力,随后您三步并作两步地从楼梯逃走。跑到街上之后,您摘掉了假发,也许是怕逃跑的过程中丢失假发。但是您和正打算回家的看门人撞了个满怀,他明确地表示那个把他撞倒的人是深色头发……  “现在到了晚上二十三点。按照约定,彼得·摩尔在汽车里等您。您回到了车子里,发动汽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您的房子。按照夜间的交通状况,只用二十分钟就能够完成这段路程,我们已经试验过了。您在半路上停了一次车,从一个公共电话亭给警察打电话,您声称刚刚打死了一名入室盗窃的罪犯。打电话的插曲最多需要两分钟的时间。当车子接近您的房子的时候,您发现时间还‘足够’——请允许我这么说——您掏出手枪,在近距离射杀了彼得·摩尔。我猜测您开枪的时候猛按了一阵喇叭,以便掩盖枪声,或者是让发动机轰鸣了一阵。您急匆匆地冲进房子里,把秘书的尸体和手枪摆放到预先设计好的位置上。您把延时放空枪的机关藏了起来,这样一切都就绪了。警察赶到的时候不会看出破绽,您开始扮演一个刚刚误杀了正在行窃的秘书的自卫者。这一系列行动都要求精确地控制时间,不过是可行的。当然了,您这一次还是留了后手。如果事情出了岔子,您就不会射杀彼得·摩尔,并且否认您曾经打电话报警。您的这个不在场证明真是高明极了:您承认误杀了某个人,谁也不会想到这么严肃的事情只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用来掩盖另一起犯罪。另外,您射杀彼得·摩尔的骗局也非常巧妙,很难找到破绽。您确实是在近距离射杀了受害者,而且用的手枪就是扔在尸体旁边的武器。在警方赶到之后,您唯一的危险就是警方有可能去检查您的汽车。不过您作了准备,为了不让车子出现在我们的鼻子下面,您把车子停到了房子的后面,然后利用那条小路进入房子的后门。如果警察真的去查看您的车子,他们也许不会注意到发动机仍然是温热的,但是他们不可能不注意到车厢内的空气里飘浮着火药的味道……我相信您已经把危险降到了最低点。”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戈登爵士手上的钢球还在“叮当”作响。多纳德·闰桑姆用惊愕和恐惧的目光看着房子的主人。  “我还需要澄清最后一个要点,就是斯坦利·科斯闵斯基进行敲诈的事情。”图威斯特博士毫不停顿地说,“我猜测敲诈的做法并不是科斯闵斯基本人的主意……我几乎可以肯定。戈登爵士,各种证据都表明这还是您的鬼主意。大概也是您用某种方法给斯坦利·科斯闵斯基‘提了个醒’,让他发现那两根金属杆上面没有血迹,并且帮助他由此作出联想。一段时间之后,您又给他出主意,就像这种话:‘科斯闵斯基,我不愿意这么说,但是我觉得闰桑姆利用了这个恶作剧来实现他自己的目的——除掉戴维德·柯亨。在胸甲内侧的金属杆末端没有血迹,我想不出其他任何解释……您知道吗,他老早就开始打施拉的主意了。现在倒好,他们准备成婚了。您放心好了,我不会让女儿嫁给一个谋杀犯!我必须想办法搞清楚他是不是谋杀犯……我想到了一个主意……您可以去向多纳德·闰桑姆透露您的怀疑,并且要求他作出补偿,否则您不会保持沉默……不行,不能明目张胆地敲诈……您可以向他解释说,您最近的手气很糟糕,您很希望得到一点儿‘贷款’……如果他同意了,那我们就知道他的真实面目了……请相信我,科斯闵斯基先生,如果不是关系到施拉的幸福,我绝不会要求您做这样的事情……给您,这里有几个英镑,能让您在等待期间……’闰桑姆先生,在三个星期或者四个星期之前,斯坦利·科斯闵斯基跑来找您,请求您的恩赐——他同时向您透露了他对于戴维德·柯亨离奇死亡的看法,对吗?”  “见鬼,又被您说着了!”多纳德·闰桑姆大声地嚷着,他两眼通红地盯着剧作家,“我不愿意接受他的敲诈要求!是你,戈登,要求我接受科斯闵斯基的要求,以便息事宁人,你说不想让我们的名字和那个案子搅在一起!为了说服我,你甚至掏腰包付出了四分之三的勒索金!戈登,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告诉我……”  “闰桑姆先生,我还需要说明几个细节,我相信这些细节能够让您彻底信服。”图威斯特博士也盯着剧作家,戈登爵士手上的钢球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我建议您研究一下,自从调查开始以来您‘朋友’的行为举止。他的做法似乎是要帮助您、掩护您,他隐瞒在八月三十一日晚上发生的事情。但是,实际上他的做法正相反——他在用非常巧妙的方法帮助我们了解案情。我可以随便举出一个例子:在彼得·摩尔遇害的那天晚上,他带我们参观了他的工作间。他非常热心地向我们展示了梅尔策尔的象棋高手的复制品。我向赫斯特警官介绍了那个‘象棋高手’的巧妙之处,说其实是有一个人藏进了自动木偶的内部……当时戈登爵士特意强调了这个戏法儿……就是为了提醒我们:戴维德·柯亨就是用类似的方法从走廊里消失了!不过,这只是一个微小的细节。还有另外一个更加有力的证据。对于熟悉戈登爵士的人来说,这个证据能够彻底揭穿他暗中捣鬼的做法。戈登爵士,您身边的人都非常清楚您的一个习惯:您经常在手上转动四只钢球——实际上,每当遇到难题的时候,每当绞尽脑汁思考的时候,您都会这么做。在彼得·摩尔遇害的那天晚上,您根本没有掏出过钢球!请听清楚了,那天晚上您根本没有拿出钢球。另外,我相信我的朋友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和多纳德·闰桑姆先生都可以作证。也就是说,那天晚上您没有任何烦恼……可是您刚刚射杀了一名入室盗窃犯,而且这个窃贼就是您的秘书!  “我只能想到一种解释:当天晚上没有任何让人烦恼的事情,您对于刚刚犯下的罪行并不在乎……也就是说,您射杀彼得·摩尔是有预谋的。  “上个星期天,当我们盘问您的时候,您听说斯坦利·科斯闵斯基死于救护车的交通事故。您不停地转动钢球,与您射杀彼得·摩尔时的做法正相反——我从来没有见过您的动作如此猛烈!这个动作背后有一个重要的理由!斯坦利·科斯闵斯基的死亡让您极度激动。我们现在明白您激动万分的原因:科斯闵斯基是您的秘密武器,是您的王牌,是您的最重要的定时炸弹,他的证词会毫不留情地让闰桑姆先生成为警方的目标。警方会指控闰桑姆先生谋杀了戴维德·柯亨——科斯闵斯基能够提供充足的证据,警方还会指控闰桑姆先生野蛮地袭击了斯坦利·科斯闵斯基——魔术师本人是最好的人证,而且他能够证明闰桑姆先生有合理的动机……可是,唉,这个重要的棋子死掉了……您的全盘计划都落空了,或者说几乎是落空了。您只好寄希望于我们靠自己的力量推测出真相——当然是不包括您在暗中操纵的真相。”  随后是一阵长久的沉寂。戈登·米勒爵士平静地把钢球放在了桌子上,他站起身,走到了书桌跟前;他打开抽屉,又关上抽屉,然后他走了回来,在他的杯子里倒上了威士忌,一饮而尽。最后,他转向了图威斯特博士,脸上是一个热诚的笑容。  “请允许我向您表示祝贺。您对于‘走廊中神秘消失事件’的重构,您对于我们的恶作剧的推断令人叹为观止——甚至可以说是受到了天神的眷顾……图威斯特博士,我很早就知道您拥有非凡的才能……但是,这一次……我忍不住要问,难道您没有从施拉那里得到某些帮助吗?”  “可以这么说……实际上,她向我提供了我无法获得的细节,完善了我的推理。特别是,我从施拉小姐那里了解到了你们针对敏登夫妇搞恶作剧的原因。我无法凭空猜测出闹剧背后的故事。不过,这也是您的计划的一部分,对吗?您并不希望施拉小姐守口如瓶……”  戈登·米勒爵士的脸部肌肉痉挛了起来,他试图用笑容掩盖起来。他费力地说:  “图威斯特博士,我猜测您特意做出了安排,避免施拉今晚参加我们的讨论?”  侦探点了点头。  多纳德·闰桑姆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仍然死死地盯着他的‘老朋友’。他六神无主,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为什么?戈登,为什么?”多纳德·闰桑姆用异样的声音问道。  戈登·米勒爵士仍然努力维持着笑容。他看了看那四只钢球,钢球所折射出来的金属光泽映射到了戈登爵士的眼睛里,他的眼睛直愣愣的,越来越大。突然,他的面孔变成了绛紫色,他的身子僵硬了。  “那个抽屉!”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喊了起来,“他肯定吞下了什么东西!”  戈登·米勒爵士摊倒在了桌子上。在咽气之前,他用最后一点儿力气说出了他的遗言:  “施拉……为了施拉。”尾声  第二天的下午,报纸上出现了戈登·米勒爵士自杀的消息。在自杀的原因上,各家报纸给出了不同的解释。在各大报纸的头版上出现了这样的内容:  著名的剧作家戈登·米勒爵士因为误杀了秘书而懊悔万分,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一直无法摆脱妻子意外溺水死亡所带来的痛苦,戈登·米勒爵士选择了死亡……戈登·米勒爵士离开了我们,这是他留给我们的最后一个难解之谜。《泰晤士报》则给出了完全不同的解释:著名剧作家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因为他才思枯竭了!  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刚刚读完了《泰晤士报》上的那篇报道。他放下报纸,耸了耸肩帮。  “他们在这个题材上做尽了文章……”多纳德·闰桑姆一边说一边做了一个鬼脸。  “这总比事情的真相要好,对吗?”图威斯特博士端来了下午茶。  “我一直无法相信。”演员叹息着说,“如此可怕的阴谋都是为了……您刚才说真相?但是,什么真相?如果说他不愿意戴维德·柯亨成为女婿,这我还能够理解……但是我——他最好的朋友……我应该不算是一个特别糟糕的女婿,对吗?”  “闰桑姆先生,我再向您重复一遍。不管是谁,只要他想娶施拉为妻,就注定要死于非命。”图威斯特博士郑重地宣布说,“他无法接受施拉将要离他而去的事实,他执意要把施拉留在身边。闰桑姆先生,您难道不了解那些疯狂的妈妈?她们有强烈的占有欲,如果有女人胆敢接近她们的儿子,她们就会毫不客气地从中作梗。戈登爵士的情况也类似,他把施拉当做自己的私人财产,而且……”  “可是,他根本不是老母鸡的风格!他给施拉完全的自由,让她随心所欲!我从来没有听到戈登下过任何禁令!”  “这是他特有的处理方式。他不愿意让施拉感觉到是一名‘囚犯’,但是又坚决地要干预施拉的‘婚姻大事’。所以他会在暗中操纵,以便达到他的目的。我举个例子,您还记得吗,他对于戴维德·柯亨的态度就很说明问题。他完全不赞同戴维德·柯亨和施拉小姐之间的关系,但是他曾经向施拉小姐表达过一丝一毫的不满吗?在和戴维德·柯亨打交道的时候,戈登爵士一直表现得很热情,对吗?”  “好吧……可是,我还是无法接受!再说,施拉根本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说真的,我很难接受您的说法!不过,在另一方面……今天早上,当我告诉施拉戈登的死讯的时候,她的态度也非常古怪。当然了,她深受震动。但是我觉得她……怎么说呢?……好像是松了口气……”  “瞧,就是这样的!”图威斯特博士打断了演员的话,他往茶杯了倒满了茶,“闰桑姆先生,请原谅我冒昧地给您一个建议:从今往后,在施拉小姐的面前,您要尽量避免提及这件事情——让知情人永远地只限于我们三个人。最好不要让她知道真相……”  “这么说很有道理。”演员低声地嘀咕着,“其实,这正合我意——我希望整个故事都不为人知,希望它永远不要传扬出去。”多纳德·闰桑姆用混杂着不满和探寻的目光看着两名同伴。  “我可以做出保证。”图威斯特博士点了一下头,斩钉截铁地作出了承诺,“我的朋友也会这么做,对吗,阿彻巴尔德?”  “嗯?……是的,当然。”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正在傻愣愣地望着天花板的一角,“我正在考虑一件事情……是关于那个离奇的决斗。在决斗的约定中,您和戈登爵士针锋相对,一个人要实施一桩谋杀,并且设法让对手承担罪责……说起来,事情的结局完全符合决斗的约定——戈登爵士实施了一系列的谋杀,而且设下了圈套让您承担谋杀的罪责!而且他胆大包天,竟然说了出来——可以说是明确地把他的意图告诉了您!我说,那次掷硬币的结果是什么?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如果是反面,您就会成为‘杀手’;如果是正面,就是戈登爵士……”  “是正面。”多纳德·闰桑姆把头埋进了双手中。他站了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好了……不管怎么说,图威斯特博士,您对我恩重如山,我不知道应该如何感激您……”  “嗯,确实如此,我还没有告诉过您我的收费标准……”  多纳德·闰桑姆和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都目瞪口呆地望着图威斯特博士。  “实际上,我的价码并不算高……”图威斯特博士轻轻地咳嗽了一下,然后他又说,“闰桑姆先生,我只有一个请求,对您来说是一个很小的请求,但是对我却很重要:我要求您许下一个誓言。”  “什么意思?”  “根据我的理解,您很快就会返回美国?”  “是的,我不会耽搁太久的……”  “我猜想施拉小姐会和您同行?”  演员的脸颊绯红。  “是的……我还可以告诉您,我们很快就会成婚……您想知道的是这个吧?”  图威斯特博士点了点头,然后慢慢悠悠地点燃了烟斗。  “闰桑姆先生,我所要求的事情就是,您要向我保证全心全意地让施拉小姐过上幸福的生活。如果某一天我听到了负面的消息——你知道我在全世界都有耳目——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会想尽办法让您不好过。如果真的不幸出现了那样的情况,您可就倒霉了;和我的手段比起来,您最近刚刚逃过的劫难就会是小事一桩……”  多纳德·闰桑姆的脸上出现了惊愕的表情。他呆立了好几秒钟,最后拿定了主意。他笑了起来,然后郑重其事地声明——这会是他所许下的最宝贵的誓言。  图威斯特博士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一个正儿八经的警告?多纳德·闰桑姆没有机会知道答案了……  一刻钟之后,演员起身告辞。房间里只剩下了图威斯特博士和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  “好啊,您真是好管闲事!”演员刚离开几秒钟,警官就对他254的朋友说,“您不仅去搅和与您毫无关系的事情……其实这并不令我感到吃惊,您一直有这个癖好一喜欢慷慨地给年轻的夫妇们出主意,要么就主动去撮合年轻的夫妇……现在倒好,您开始做出明确的威胁,如果辜负您的美意就要教训他们!”  “阿彻巴尔德,您瞧,我特别关心这个小姑娘的幸福……她已经遭受了太多的苦难。不过,我并不担心,多纳德·闰桑姆会是一个好丈夫。他爱施拉——我深信不疑—一而且施拉也会以真情回报。说到最后这一点,我承认我曾经犯了一个错误。您还记得吗,当我们第一次讯问施拉·弗瑞斯特的时候,我们曾经谈到了他的未婚夫,当时她的态度并没有显示出她深陷情网……这再一次证明,表面现象往往具有欺骗性……她神情抑郁并不是因为我们提到了她未婚夫的名字,而是因为她想到了戈登爵士——她非常清楚地知道,她的养父必然会用某种方法阻挠这桩婚事……一个恶魔……唉,真的,她一直没有得到幸福,她受的苦难太多了。”  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看着他的朋友,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猛地用拳头敲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瓷质茶杯受到了重创,“叮叮当当”地发出了抗议声。  “好了,图威斯特,我在等着您的解释!您刚才向多纳德·闰桑姆兜售了一种解释,说戈登·米勒像老母鸡一样合不得‘小不点儿’离开身边!您认为我会信以为真?再说,您刚才所说的恶魔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戈登爵士爱上了他的养女——就像您所暗示的那样——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拐弯抹角地掩盖起来,至少这个理由说不通!如果您想说他是‘犯罪恶魔’——您也做过这种暗示——请允许我告诉您:在这个世界上有不少类似的‘恶魔’还消遥法外!”  图威斯特博士缓缓地摇了摇头。  “看来您一点儿都不明白,施拉小姐怀孕的事情,并不是因为一个神秘的恋人……而是戈登爵士自己。您明白了吧,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协议’。安娜·米勒应该不知道施拉‘男朋友’的真实身份,她非常天真地接受了男朋友的说法——当然了,这是戈登爵士想出来的主意。安娜对于这个说法深信不疑,所以她认为让施拉离开一段时间有好处。我认为施拉自己也希望离开她的家庭一段时间……施拉可能在瑞士做了流产,然后她去美国继续深造。在此期间,她听到了母亲去世的消息。根据各种证词,安娜·米勒似乎是自愿结束了生命。实际上,我非常倾向于自杀的猜测,而不是意外淹死的说法。施拉小姐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据——她没有返回英国参加母亲的葬礼。您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吗?”  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把身子靠在了扶手椅的靠背上,若有所思地吸着雪茄。  “是的……安娜·米勒肯定是在那段时间里了解到了真相:她女儿的情人就是她的丈夫。”  “没错。我们甚至可以猜想是施拉·弗瑞斯特自己向母亲透露了实情——也许是用书信的形式。她当时太年轻,无法保守这种秘密。某一次施拉被负罪感压垮的时候,当她备感绝望的时候,她向母亲透露了秘密。她想要获得解脱,想要求得母亲的原谅,如果您像我一样了解施拉·弗瑞斯特,您就会明白她坦白的原因,这个小姑娘太直率了,她无法向母亲隐瞒这个可怕的秘密……完全没有考虑到母亲可能作出的反应。没过多久,施拉·弗瑞斯特听到了母亲溺水而亡的消息……对于施拉小姐来说,她很自然地认为她的坦白是导致母亲死亡的直接原因。米勒夫人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于是结束了生命。所以,她确实是死于自杀。您能够想象到施拉脑子里的想法吗?因为她的忏悔,她害死了自己的母亲,这和一粒射中胸膛的子弹一样致命!我猜测她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沾染上了毒品。可怜的小东西……”  “是她告诉您这些东西?”  “不是。您很了解我,我可没有那么愚蠢——去唤起那段凄惨岁月的回忆。不过,我对于自己的推断很有信心。您也看到了,所有的事实都完美地相互吻合。”  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沉默了良久,最后说:  “好吧。不过,我觉得米勒夫人的反应出人意料。她可以和女儿断绝关系,可以立刻和丈夫分手……这都是正常的反应。但是,自杀……这不算是‘正常’的反应——我认为一个女人在这种情况下不会这么做。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一时冲动的人会和她的丈夫作对,抓起身边能够拿到的第一样东西,敲碎他的脑壳,或者到其他地方去寻求安慰,或者是其他……”  警官看了看他的朋友,看到那个夹鼻眼镜后面闪烁着怪异的光芒。他的眼神表达着强烈的怨恨,辛酸——警官很少看到图威斯特博士这副表情。  “是的,确实还有其他因素……而且,这是戈登·米勒所犯下的最卑鄙的罪行。他不可能不知道,他必然知道……也就是这个内情要了可怜的米勒夫人的命。施拉小姐并不知情,不过她应该有所察觉:她和戈登·米勒爵士之间的关系有一些‘反常’之处,戈登爵士的‘激情’——如果我们能使用这个词——也有问题。这是一个病态的人,是一个心理变态的人——绝对是一个疯子。您瞧,阿彻巴尔德,他喜欢转动钢球的狂躁表现早就让我感到不安。一个心智健全的人不会有这样的习惯,这个动作,这种狂躁的表现,暴露出了他心理失衡的状态以及狂躁症。当然了,在每个案情中,心理变态的级别都不相同。因此,当我逐步了解到戈登·米勒不择手段地设计阴谋的时候,我并不感到吃惊。不过……”  “不过什么?”警官怒吼起来,“求您了,就这一次,不要再吞吞吐吐的,把您想要告诉我的东西都说出来l您现在也开始让我厌烦了,您有一种怪癖—一总是绕弯子,不肯直截了当!”  “好吧。在一九一七年九月,在布里斯托尔,罗伊·弗瑞斯特遇到了安娜·让德克利夫。当时她是戈登爵士的未婚妻。弗瑞斯特和安娜几乎是立刻离开了英国,一个月后,他们成婚了。我们已经知道这些情况了,但是我请求布瑞格斯去查证具体的日期……他最后得到了弗瑞斯特抵达英国的准确时间,顺便说一句,他只到过英国一次:一九一七年九月十二日。”  “我不明白……”  “您知道施拉·弗瑞斯特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吗?……一九一八年五月十三日。您可能会说她是一个早产儿……罗伊·弗瑞斯特肯定是这么认为的。现在,请您回想一下施拉小姐向我们展示的照片:罗伊·弗瑞斯特是一个矮壮的小个子男人,他是浅色头发,脸上满是雀斑,安娜·弗瑞斯特夫人,也是浅色头发……施拉小姐很瘦,她的头发颜色很深,可以说是乌黑发亮,就像……其实,只要仔细观察戈登爵士和他的‘养女’,您就会注意到某些相似之处……您不这么认为吗?”  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呆若木鸡,他结结巴巴地说:  “那么,您想说……”  “戈登爵士就是她的生父……是的。”(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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