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C谋杀案 - 阿加莎-2

“是不是还会有什么事会发生,先生?”  “是的,我的孩子,会有稀奇古怪的事接着发生。你随后也许会帮上我的忙。”  “我回尽力做任何事情的,先生。姨妈被人谋杀,真是天理不容。”  她的表述显得奇特,但却感人肺腑。  即刻之后,我们行驶在回安多弗的路上。  ------------------ 第六章 犯罪现场  悲剧发生处的小街道是主街的一条叉路。阿谢尔太太的小店就坐落在这条街靠右侧的中段。  当我转过街角进入小街时,波洛瞅了一眼手表,我这下子才意识到,他为何要拖延时间,直到现在才到犯罪现场来。此时刚好五点半,他希望能尽可能地重现昨天的气氛。  可他的目的是无法达到的。很显然,此时此刻,那街上的情景与昨天相比大相径庭。街道中,有数家小店铺散布在较贫穷阶层的私人住宅中。我断想,在平日,那里该有许多人来往走动,他们中大多数属于贫穷阶层,间或有几个孩子在人行道和马路上玩耍。  这时候,有一大堆人正围站着,盯着其中一座房子或商店看。毋庸置疑,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我们所看到的是,一大群人正以极大的兴趣注视着那另一个人被谋杀的地方。  我们越来越靠近,情形确实如此。那间暗淡的小店窗板紧关着,店前站着位一脸烦躁的年轻警察,呆头呆脑地引导人群“绕行”。他在一名同事的协助下转移人群——一些人不情愿地叹叹气,然后服从命令,移动了地方。其他人则立刻会走上前来,占据位置,满满地瞪眼瞅着那谋杀案发生之地。  波洛在离人群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停下来。从我们站立的地方,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门上方的油漆招牌,波洛低声悄悄地重复招牌上的字:  “A·阿谢尔。Qui,c’est peut——etre①——”  ①法文,意为:是的,可能是这个地方。——译注。  他突然停止讲话。  “来,我们进去看看,黑斯廷斯。”  我早已急不可待了。  我们穿越过人群,与那位年轻警察打招呼。波洛出示了警督事先给他的通行证。警士点了点头,打开门,让我们进到店内。我们照此办理,走进那家令旁观者兴趣沸然的小店中。  由于窗板紧闭,屋内相当黑暗。警士找到开关,打开电灯,由于功率很低,房间在灯光下依然昏暗。  我察看四周的情形。  这是一个昏暗乏味的小房子。几本廉价杂志散乱地摊着,还有昨天的报纸——上面均落有一整天的尘土。柜台之后安放着一排货架,高达天花板,架上摆放着烟草和盒装香烟,还有几瓶薄荷糖和麦芽糖。这是一家及其普通的小店铺,只是几千家中的一家。  警士用他那低沉的汉普郡口音解释mise en scene②。②法文,意为:现场状况。——译注。  她是在柜台后面,挤成一堆。法医说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袭击了她。她当时一定是在货架上取货物。  “她手中什么也没有吗?”  “没有,先生。”警士在柜台上指出来,“书打开着,正好是安多弗的那页,朝下倒放着。看来拿人必定是在查询去伦敦的火车班次。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凶手就不会是安多弗人。不过,这本铁路指南当然也可能是属于另一个与谋杀案毫不相干的人,他可能只是忘在这里而已。”  “有指纹吗?”我探问。  那人摇头。  “整个地方都进行了检查,没有任何指纹。”  “柜台上也没有吗?”波洛问道。  “那儿则实在是太多了,先生。所有的指纹均混杂在一起,无从分便。”  “其中有阿谢尔的指纹吗?”  “现在断言还为时过早,先生。”  波洛点着头,然后问他那妇人是否住在店内。  “是的,先生,您穿过扇门,她就住在后面。请原谅我无法跟您进去,我还是待在这里……”  波洛穿过那扇门,我追随着他。店后是一处包括了起居室和厨房的小型住所,房间整齐洁净,但看上去阴郁沉闷,摆放少量的家俱。壁炉台上摆着几张相片,波洛也与我一起看。共有三张照片,有一张是玛丽·德劳尔的廉价相片,也就是下午我们见到的那个姑娘。她显然穿着最好的衣服,脸上带着半清醒的、呆板的微笑,这种微笑往往会破坏精心摄制的照片中的面部表情,而更适合于快照。  第二张照片是贵一些的那种,一张经艺术加工而变得朦胧的白发老妇人的照片。高耸的毛皮衣领直立着裹住脖子。  我猜想,那位夫人一定就是罗斯小姐,是她留给阿谢尔太太一小笔遗赠,才使她得以开始生意。  第三章 照片非常陈旧,已经褪色泛黄,照片中是一对年轻男人和女人,身着老式的服装,手挽手站在一起。男人的衣服上有个钮扣眼,整个相片的姿式显出以往的欢乐。  “很可能是张结婚照。”波洛说,“记住,黑斯廷斯,我是否告诉过你,她从前是个漂亮的女人?”  他说对了。尽管受老式发型和奇异服饰的掩盖,照片中的女孩子身上依然毫不伪装地透出灵秀之气,她五官清丽,仪态活泼大方。我靠近观看第二个人,那是个英俊聪明、军人仪态的年轻男子,我几乎认不出那就是肮脏没落的阿谢尔。  我回想起那个斜着眼睛酩酊大醉的老人,和死去的老妇人那张劳累沧桑的脸庞,——时光流逝的无情令我颤然一惊……  起居室的楼梯通向楼上的两个房间,其中一间空空如也,毫无摆设,另一间则显然是老妇人的卧室。警方搜查以后,房间又依原样摆放着。床上有几条破旧的毯子——抽屉里有一堆精心织补过的内衣,另一个抽屉内则是烹饪用的佐料,一本平装的名叫《绿洲》的小说,一双新袜子——因廉价的光泽而显得郁闷可怜,几件瓷装饰品——其中德累斯顿牧羊人破损了大部分,还有一只黄色斑点的小狗,木钉上挂着黑色雨衣和一件无袖羊毛罩衫——这些就是晚年的艾丽斯·阿谢尔的全部家当。  即便有什么私人信件,警察也一定先拿走了。  “Pauvre femme③,”波洛小声说,“走吧,黑斯廷斯,在这里我们什么也找不到。”③法文,意为:可怜的女人。——译注。  当我们再次上街时,他迟疑了一会儿,然后穿过马路。几乎正对着阿谢尔太太的小店是一家蔬菜水果店——是那种把大部分货品摆在门外而不是店内的小店铺。  波洛以极低的声音给了我一些指示。然后他进入店内,我过了一两分钟后才进去。他正在为一颗莴苣讨价还价,我则买了一磅草莓。  波洛则主动与那位接待他的胖墩墩的妇人搭讪谈话。  “在你的正对面,就是那件谋杀案发生的地方?这是件什么事!它一定令你震惊不已。”  这个敦实的妇人显然已厌倦了谈论谋杀案,她一定整天都被人追问个不休。她解答到:  “那些围着看热闹的人群散去才好。我真想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昨夜的情形一定极为异常,”波洛说,“很可能你也见到过进入小店的那个凶手——是不是个长着胡子、身材高高、蛮帅的男人?我听说是个俄国人。”  “什么?”那妇人吃惊地抬眼看,“你说是个俄国人干的?”  “你怎么知道?”妇人很激动,不停地说,“是个外国人干的。”  “Mais Oui④。我想可能你昨晚看到了那个人。”④法文,意为:是的。——译注。  “噢,我并没有太多机会来注意,事实上我确实没看见。晚上我们很忙,总会有一些人下班回家时路过这里。一个长着胡子、个头高且蛮帅的男人,——不,我从来都没见过那种长相的人。”  我暗示着插话。  “对不起,先生,”我对波洛说,“我想你可能听错了,有人告诉我是个身材矮小的黑人。”  随即那胖墩墩的妇人,她那瘦长的丈夫和一个声音沙哑的店员小男孩均加入到这场有趣的讨论中来。被人看到的矮小黑人不下四位,那个话音沙哑的小男孩则看到过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可他并没留胡子。”他遗憾地补充到。  最终,我们收拾好各自的东西,离开了那家店铺,而我们的胡编乱造则没被纠正。  “为什么要那样做呢,波洛?”我带着些责备的口吻质问。  “Parbleu⑤,我想估计一下,一个陌生人进入对面商店时被人注意到的可能性有多大。”⑤法文,意为:当然。——译注。  “你难道不能简单地问,和必要编造那一大堆假话?”  “不,Mon ami⑥。如果像你所说的,简单地问,我根本就不会得到任何答复。你本人是英国人,可你看来并不了解英国人对一个直接的问题的反应。如果我试图从那些人那里得到些什么消息,他们会像牡蛎一样缄口不语。只有提出自己的观点,(而且是个有些反常出格的观点),再加上你自相矛盾的论调,人们才会松口。我们也知道那段时间‘店内很忙’——那就是说,每个人都关注自己手中的活,而人行道上确实会有相当多的人来往穿行。我们的凶手选择的时间极佳,黑斯廷斯。”⑥法文,意为:我的朋友。——译注。  他停顿一下,颇含责备之意地补充道:  “你是否连一点常识都没有,黑斯廷死?我告诉你买些quelconque⑦的东西,可你却故意选择草莓!这些草莓已开始渗透过纸袋,危及你漂亮的外套。”⑦法文,意为:随便、普通。——译注。  惊愕之余,我发现情形的确如此。  我仓促地把草莓递给一个小男孩,他看上去极为惊讶,微微地带着疑心。  波洛把莴苣也交给他,这样才使男孩的疑惑得以消除。  “在一家廉价瓜果店——那里的草莓可买不得。草莓——除非是刚摘的,否则一定会淌汁的。香蕉、苹果、甚至是一棵白菜都可以,可草莓……”  “它是我想到的第一样物品。”我带着歉意解释道。  “那并不值得你去想。”波洛严厉地回看我。  他在路边停下来。  阿谢尔太太的商店右邻的房屋和小店空着。窗上出现了“转让”的标识。另一边则是做房子,挂着满是污垢的窗帘。  波洛走向那座房子。那儿没有门铃,他用敲门环着实地敲打了许多下,发出尖利的响声。  过了一会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个浑身极脏的小孩,鼻子需要清洗。  “晚上好,”波洛说,“你妈妈在家吗?”  “啊,”小孩叫道。  眼睛盯着我们看,一副不悦之色和疑惑的神态。  “你妈妈在吗?”波洛说。  这一次小孩的怀疑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失,他转过身大声叫着爬上楼去:“妈妈,有人找。”随后迅速地退回到房内的暗处中去。  一位脸部轮廓分明的妇人越过栏杆望过来,并开始走下楼来。  “你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的好。”她开始说,但波洛打断了她。  他摘下帽子,动人地鞠了一躬。  “晚上好,太太。我是《晚间闪耀》报的工作人员,我想劝说您能接纳五英镑的费用,让我们就您的已故邻居阿谢尔太太写篇文章。”  她唇间怒语遂止,从楼上走下来,梳理一下头发,曳拉一下衬衣。  “进来吧,请——到这边来。您不愿坐下吗,先生?”  由于摆着一套巨大的詹姆士一世时期的仿制家具,小巧的房间显得过分拥挤,我们还是想方设法把自己塞进一把硬邦邦的沙发之中。  “请原谅,”妇人开口说话,“我想我刚才语言太激烈了点,可您恐怕没法相信我必须应付的麻烦——总有人来推销这个,推销那个,还有许多其他的物品——真空吸尘器,长统袜,熏衣草编织的包和诸如此类的骗人玩艺。每个人都花言巧语,道貌岸然。他们还挺有办法,能探听到你的名字。然后口口声声地称呼你福勒太太这个那个的。”  波洛机敏地记住姓名,说:  “福勒太太,我希望您能按照我的提问去做。”  “我想我并不了解。”五磅钱诱惑地摆在福勒太太的眼前。  “当然,我认识阿谢尔太太,可并不足以用来写些什么。”  波洛再次仓促地向她保证,它并不需要做什么。他会从她这里得到真实情况,这次采访会被描写得有声有色。  福勒太太受此鼓励后,即心甘情愿地沉浸于回忆、推测和传闻之中。  阿谢尔太太从不与人来往,并不像你们认为的那样友善,可她也确实有一大堆麻烦,可怜的人,每个人都知道这些事。按理说,弗朗兹·阿谢尔数年前就应该被拘留起来。阿谢尔太太其实并不惧怕他——她易被激怒,可不是个好惹的。她会把每日所得尽数付出,可那个无赖来找她的次数太多了。而福勒太太曾多次告诫过她:“总有一天这家伙会对你动手的。记住我的话。”他已经做了,不是吗?而她,福勒太太,身处邻室,却丝毫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波洛趁停顿时插了一句问话。  “阿谢尔太太是否曾经收到过怪异的信件——没有任何签名的信——或是仅签了个ABC之类的东西?”  很遗憾,福勒太太报以否定的答案。  “我懂您指的那种东西——他们称之为匿名信。既然您有话要问,就应该大方说出来。哦,我想,我拨知道,弗朗兹·阿谢尔是否写过那种信。就算他写了,阿谢尔太太也不会让我看的。还有什么?铁路指南,那本ABC?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而且我也确信,如果有人送了一本这样的书给阿谢尔太太,我会听说的,我可以坦率地说,当我听到这一切时,极度恐惧。是我女儿伊迪告诉我的,‘妈妈,’她说,‘隔壁来了很多警察。’这确使我感到非常吃惊。我听说此事时说过,这表明它从不该单独呆在房间里——她那个外甥女应该与她在一起。一个喝醉的人肯定象只贪婪的狼,我说过,‘我认为,她的那个恶魔般的丈夫不折不扣就是只野兽。’我也曾警告过她,我说,‘许多次和现在的情形都表明我的话没错,他肯定会下手的。’我说过。他确实动手杀了她。你无法正确估量一个喝醉的人的行为,而这件谋杀案就是明证。”  她极为激愤,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想,没有人看见阿谢尔进过商店?”波洛说。  福勒太太含带讥讽地嗤之以鼻。  “他自然不会让人看见自己。”她说。  可她又没有解释,阿谢尔先生是如何进到店里又不让人看见的。  她也承认那所房子没有后门可以进入,而阿谢尔在这个街区是大家都熟知的人物。  “可他并不想招摇过市,他肯定隐藏得很好。”  波洛让谈话继续进行一会儿,但看到福勒太太已将她所了解且多次对人谈过的实情和盘托出时,波洛中断了谈话,随即支付了曾许诺的钱额。  “我想确实值五磅钱,波洛。”当我们再次走上街道时,我斗胆评论道。  “你认为她还有什么隐而不谈?”  “我的朋友,我们现在处境奇特,不只该提什么问题,我们就象是在黑暗中玩捉迷藏的小孩子。我们张开双臂,四处摸索。福勒太太已经告诉我们她了解的一切情况——而且分寸极佳地进行推测。然而,在过一段时间,她提供的线索必定会有用。我则是出于将来的考虑而预先投资了五磅钱。”  我其实并没弄懂其中的道理,可此刻我们要去找格伦警督。  ------------------ 第七章 帕特里奇先生和里德尔先生  格伦警督面色及其阴沉。我猜想,他整个下午一定是在找出一份名单,那些被人看见曾进过那家烟草店的人的名单。  “有人见过谁进过烟草店吗?”波洛问。  “哦,有。有三个是神情诡秘的高个子,四个胡子黝黑的矮男人——其中两个长着络腮胡子,三个胖男人,这些人全都很陌生。如果我相信证人的话,他们这些人全都面目狰狞!我感到困惑的是,怎么会没人见过一群手持左轮手枪的蒙面人在周围出现!”  波洛赞同地微笑。  “有人声称见过那个阿谢尔吗?”  “不,没人见过。那倒是对他挺有利的。我以近告诉警察局长,我认为这是苏格兰场的任务,这不是件本地的案子。”  波洛严肃地说。  “我同意你的观点。”  警督说道:  “你知道,波洛先生,这确实是件令人作呕的案件,令人作呕。我可不喜欢它。”  我们回到伦敦之前,又进行了两次会见。  第一次是与詹姆斯·帕特里奇先生。帕特里奇是最后一个见过阿谢尔太太还活着的人,他五点三十分去她店里卖过东西。  帕特里奇个头矮小,在一间银行做职员。他带着夹鼻眼镜,外观干瘪瘦小,言辞极端精确。他住所的房子如同他本人一样干净整洁。  “波洛——先生,”他说道,一边盯着我朋友递给他的名片看,“有格伦警督介绍来的?波洛先生,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帕特里奇先生,我了解到,你是最后一位见过阿谢尔太太还活着的人。”  帕特里奇先生把指尖并拢到一块儿,望着波洛,仿佛他是张可疑的支票。  “那个问题有待商议,波洛先生。”他说,“许多人有可能在我之后去她那儿买过东西。”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应该出来证实。”  帕特里奇先生咳嗽。  “有些人,波洛先生,根本就没有公共责任感。”  他透过眼镜面目严肃地望着我们。  “您所言极是,”波洛小声说道,“我知道,您是主动到警察局的。”  “我确实是的。一听说那令人发指的事件,我就想可能我的证词会对案件有帮助,所以就主动去说明情况。”  “这种精神真是可嘉。”波洛庄重地说,“也许可以重复一下您的见闻。”  “当然可以。五点半的时候,我正好回家来……”  “对不起,你怎么能如此精确地记得当时的时间?”  帕特里奇先生由于被打断而显得稍有点不耐烦。  “教堂的钟刚刚敲过。我看看手表,发觉慢了一分钟,而那时我恰好要进阿谢尔太太的商店。”  “你是否习惯于在那儿买东西?”  “非常频繁。那家店在我回家的路上。我大约每周去一两次,习惯于去那儿买两盎司约翰.考顿淡味酒。”  “你是否了解阿谢尔太太?了解她的任何情况或历史?”  “一无所知。我除了购物并偶尔会就天气状况稍言两句外,从未同她谈过话。”  “你是否了解她有一个酗酒的丈夫,他已习惯于威胁她的生活。”  “不,我对她一无所知。”  “不管怎么说,你见过她。在你看来,她昨晚的神情是否有异常之处?她是否显得慌张不安?”  帕特里奇沉思。  “我想我注意到的是,她同往常没什么两样。”他说。  波洛起身。  “谢谢你回答这些问题,帕特里奇先生。你家里是否有一本ABC铁路指南?我想查询一下会伦敦的火车。”  “在您身后的架子上。”帕特里奇先生说。  那个书架上有一本ABC铁路指南,一本布莱德肖铁路时刻表,《证券交易年鉴》,《凯利名录》,《名人名录》,还有一本当地的通讯名录。  波洛从架子上取下那本ABC,假装是在查阅一班火车,然后向帕特里奇先生道谢,随即离开。  我们的下一次会见是与艾伯特·里德尔先生,他性格截然不同。艾伯特.里德尔是位铁道养路工。我们在交谈的时候,不断传来里德尔先生的狗的吠叫声。里德尔先生本人对我们则毫不掩饰他的敌意。  他是个笨拙迟钝的高个子,脸盘很宽,张着疑神疑鬼的小眼睛。他正好在吃肉饼,大口地喝红茶以助吞咽。他透过茶杯边缘以愤怒的目光看着我们。  “我还要在谈一遍,不是吗?”他咆哮道,“那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呢?我已经告诉过那些该死的警察了。现在我还要在吐露一次,讲给两个该死的外国人听。”  波洛迅速诙谐地朝我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说道:  “我是在挺同情你的,可你会怎么想呢?这是一件谋杀案,不是吗?我们必须加倍谨慎。”  “最好把这位先生想知道的都告诉他吧,伯特。”那妇人不安地说。  “闭上你那该死的嘴。”高个子吼道。  “我想你不是主动找去警局的。”  “我干吗要主动?它可不管我的事。”  “这仅仅是种不同的看法而已,”波洛冷淡地说,“因为这是件谋杀案——警方想知道有什么人去过那商店,我该怎么说呢?我个人认为,你如果能讲述一下,事情就会显得自然很多。”  “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不该说,我没在自己的时间里去主动说明情况。”  “可情况如此,警局得知有人看见你曾光顾过阿谢尔太太的商店,他们必须前来找你。不知他们对你所描绘的情况是否满意?”  “他们该不该感到不满意呢?”伯特粗暴地反问。  波洛只好耸耸肩膀。  “你讲话是什么意思,先生?有谁能够针对我?每个人都清楚是谁杀了那个老女人,是他那个混蛋丈夫。”  “可它那晚并没有在街上出现,而你则去过那家商店。”  “你想陷害我吗?哼,你不会得逞的。我有何理由要去做那样的事?你以为我想谋取她那血淋淋的一包烟。你以为我是他们所说的杀人狂?以为我是……”  他从椅子上威胁地站起身来。他妻子颤抖着叫道:“伯特,伯特——快别说这样的话。伯特,他们会以为……”  “请安静一点,先生。”波洛说,“我只要你讲述一下你的经历。可你却拒不透露,我们该怎么说呢——这似乎有点奇怪?”  “谁说我拒不做答?”里德尔先生再次坐进椅子里,“我毫不介意。”  “你进店的时候是六点刚过一两分钟。我想买一包‘金富莱’牌香烟。我推开门——”  “那时候店门是掩着的吗?”  “对。我起先以为店已关门了,但其实并没关。我进屋后,发现那儿没有人。我敲敲柜台,稍等了一会儿。可没人应答,于是我就走了出来。那就是全部情况,你自己慢慢考虑吧。”  “你难道没有看见柜台后面跌落地尸体吗?”  “没有,我才不会去留心更多的事——除非,你可能正好在寻找它。”  “那儿是否摆着一本铁路指南?”  “是的,朝下放着。在我看来,好像那老太太刚好突然赶去坐火车,而忘了把店门锁上。”  “也许是你捡起铁路指南或把它移放到柜台上的?”  “我才没碰那该死的东西。我做过的事都已说了。”  “你在到商店前是否看见有谁离开那儿?”  “没见过这样的人。我是说,为什么偏偏要挑上我——”  波洛站起身来。  “没人认为是你干的。晚安,先生。”  那人张嘴吃惊,他则离开,我追随着它。  在街上,他查看手表。  “我的朋友,我们要非常迅速,才可能赶上下一趟火车。我们赶紧走吧。”  ------------------ 第八章 第二封信  “哦?”我渴切地问道。  我们坐在头等车厢内,那是趟刚刚驶离安多弗的快车。  “这件案子,”波洛说,“是个中等身材的人干的,他长着红色头发,左眼是假的铸模。他右脚微跛,肩胛骨下长着一颗痣。”  “波洛?”我叫道。  那一刻我完全受其蒙骗,而我朋友的眨眼又使我醒悟。  “波洛!”我再次说,这次满怀怨恨。  “mon ami①,你会怎么认为呢?你那样忠诚专注地凝视着我,要求我像歇洛克·福尔摩斯那样发表见解!说真的,我并不清楚凶手长得什么模样,不了解他住在哪里,也不知道怎样去逮获他。”  ①法文,意为:我的朋友。——译注。  “要是他留下些线索就好了。”我低声说。  “是的,线索——线索总是诱人之处。可惜他不抽烟,没留下烟灰,然后穿着底纹奇特的鞋踏门进来。不——他才不会如此彬彬有礼。可至少,我的朋友,你还有铁路指南着一线索。那本ABC是本案的线索。”  “你认为他是错把书留下的吗?”  “当然不是,他故意留下它。指纹告诉我们,他是故意这样做的。”  “可书上一点指纹也没留下啊。”  “那正好是我的意思。昨晚是什么天气?炎热的六月之夜。一个人是否会在这样的夜晚带着手套四处闲逛?这样的人当然会引起注意。因而既然ABC书上没有留下指纹,一定是有人小心翼翼地抹去了。一个清白无私的人必定会留下指纹,而心怀鬼胎的人则不会。所以我们的凶手故意留下书,可不管如何,这是仅存的一丝线索。那本ABC是有人购买,有人携带来的,这总是可能的。”  “你认为从那种方式当中,我们可以学道些什么?”  “坦白地说,黑斯廷丝,我并不特别报希望。这个人,这个未知数,很显然地在炫耀他自己的能力,他是不会留下能被人直接追踪的尾巴的。”  “因而,实际上ABC对破案也没什么帮助。”  “才不是呢。”  “一点帮助都没有吗?”  波洛并未立即回答,他接着慢吞吞地说:  “我的回答是有。我们在此遭遇这个未知的人士。他藏身在暗处,想继续潜伏在黑暗中。可理所当然的事,他总禁不住会有些显山露水。在一种意义上,我们对他一无所知;而在另一种意义上,我们则已经了解了许多情况。我渐渐看到他的模样在形成——是个能清晰地用打字机打字的人,他购买优质纸张,极端地渴望显示个性。我瞧见他就像是个可能被忽视和省略的小孩子,我瞧见他怀带着内心的自卑感而长大——与一种不公平的感觉作着斗争……我瞧见那种内心的冲动,要表现他自己,要把注意力聚焦在他身上,这种冲动变得越来越强烈,许多事件和周遭的情形则在碾碎着这种冲动,可能在他身上堆积起更多的羞辱。在他的心灵深处,火柴还在点燃着火药车……”  “那纯属猜测。”我反对道,“这不会给你任何实际的帮助。”  “你更喜欢火柴头、香烟灰、敲了钉子的靴子!你总是如此,可至少我们可以自问一些问题,为什么会有ABC?为什么会是阿谢尔太太?为什么要发生在安多弗?”  “那妇人过去的生活看起来平淡无奇,”我思索道,“同那两个男人的会见也令人失望。我们无法说出比我们所知更多的情况。”  “老实说,在那方面我并没有期望得到更多的情况,可我们不该忽视两个可能是凶手的嫌疑人。”  “你当然不会以为……”  “凶手至少可能生活在安多弗附近。我们要问‘为什么会选在安多弗’,那便是个可能的答案。噢,这里有两个人在那天的特定时刻进过商店,他们当中任何一个都有可能是凶手,并且毫无迹象表明他们中有哪个是凶手。”  “那个笨重的蛮徒,里德尔,很可能就是。”我断言。  “哦,我倒是倾向于立即确定里德尔是无辜的。他神情紧张,满口谩骂,显然焦虑不安……”  “那正好在表示——”  “写那封ABC信的人性格与此恰好完全相反。傲慢和自信是我们必须寻找的特征。”  “那个人是在四处炫耀自己的影响力?”  “很可能就是。但也有些人,在一种紧张不安和自我埋没的状况之下,会隐藏极多的名利和自满。”  “你不会认为那个小巧的帕特里奇先生——”  “他更是le type②。对他已用不着多说。他所作所为正好像那个写信的人,他又立刻去警察局,把自己直接推向前沿——并对他的位置沾沾自喜。”②法文,意为:那种人。——译注。  “你真的认为——?”  “不,黑斯廷斯。我个人认为凶手来自安多弗以外的地方,可我们不能忽视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尽管我从头至尾说的都是‘他’,我们仍不能排除女人作案的可能性。”  “当然不会事。”  “我同意,那种袭击方式是男人所为,可匿名信则可能是个女人写的。我们必须牢记着一点。”  我静默了几分钟,然后说:  “我们接下去干什么?”  “黑斯廷斯,你真是精力充沛。”波洛说着,冲我微笑。  “不,我们要做些什么呢?”  “什么也不做。”  “什么也不做?”我的话音中失望之情清晰可见。  “我是个魔术师还是巫师?你想要我做些什么?”  我转动脑子,思考这个问题,发现很难做出回答。不管怎样,我觉得该做些什么,应该抓紧时间采取行动。  我说:  “那本ABC——还有便笺纸和信封——”  “自然,在那方面所有的事情都在进行之中,警方更是在竭尽全力处理这样的疑问。如果在那些方面会有什么发现的话,我们用不着担心,他们会发现的。”  听完他这一番话,我只好被迫善罢甘休。  在随后的几天中,我发觉波洛奇怪地回避谈论那案子。当我试图重谈该话题时,他总是不耐烦地用手势将其摆在一边。  在我的脑子里,我害怕去揣摩波洛的动机。在阿谢尔太太这件谋杀案上,波洛遭受了挫败。ABC向他发起挑战——而ABC已经获胜。我这位朋友早已习惯于攻无不破的成功,对他的失败则异常的敏感,以至于他无法忍受对这件事进行谈论,这也许就是一个伟大人物身上的狭隘之处。可是我们最清醒的想法就是要用成功来使他扬眉吐气。对波洛而言,这种转变的过程已开展多年。这种转变的效果最终令人瞩目,并且将成为一个小小的奇迹。  当我理解了这一切后,我便开始尊重我朋友的软弱之处,于是不再提及此案。我读报纸,以了解对案情调查的描述。报纸上的报道篇幅很小,没提到那封ABC匿名信,有不知名人士对谋杀案做出了一些判断。这桩案子并未引起新闻界多少注意。它丝毫没有诱人或是特别的地方。小街老妇人的谋杀案不久便被更多抢眼的标题所掩盖,  说真的,这件事在我脑海中同样在局部地淡化。我想,这是因为我并不喜欢去联想——想到这个案子对波洛来说是种失败。在七月二十五日,它重新又燃起了火焰。  我去约克郡度周末,好几天都没与波洛谋面。星期一下午我返回,六点钟时邮件中送来了这封信。我记得波洛在拆开那个特制信封时曾突然、急促地倒吸了口气。  “它来了。”他说。  我盯着他看,有点困惑不解。  “是什么?”  “ABC案件的第二章 。”  我难以理解地看了他一会儿,在我的脑海里,这件事确实已经淡忘。  “你读信吧。”波洛说着,把信递给我。  与以前一样,信仍是打印在优质纸张上的。  亲爱的波洛先生:    哦,感觉如何?我想,这是我的首场游戏。安多弗的事件顺利进行,  不是吗?    可游戏才刚刚开头。让我把您的注意力吸引到海滨贝克斯希尔  (Bexhill-on-Sea)去吧。    日期,本月二十五日。    我们正在经历着一段多么快乐的日子啊!                      忠实于您的                           ABC  “天哪,波洛,”我叫喊道,“这是否意味着那位朋友还要再干一件罪行?”  “当然,黑斯廷斯。你还期待别的什么?你是否以为安多弗的事件是桩孤立的案子?你难道忘了我曾经说过:‘这仅仅是开始’?”  “可是,这太可怕了。”  “是的,很可怕。”  “我们要面对的是个杀人狂。”  “正是这样。”  他的镇定自若比任何的英勇行为都更加令人印象深刻。我感到一阵震颤,把信递交给他。  第二天早晨,我们出现在一次会议上,参加会议的是群有权力的人物。萨塞克斯的警察局长、皇家警察的厅长助理、来自安多弗的格伦警督、萨塞克斯的警方的警监卡特、贾普和一个名叫克罗姆的年轻警督,还有著名的精神病学家汤普森医生,他们齐聚一堂。信上的邮戳是汉普斯特德,可波洛认为这无关紧要。  人们就这一事件展开了全面讨论。汤普森医生是位愉快的中年人,尽管学问高深,他说话时语言质朴,避免使用他那行业的专业术语。  “毫无疑问,”厅长助理开口说,“两封信出自同一只手,是由同一个人所写。”  “而且,我们可以公开地推断,那个人对安多弗谋杀案负有责任。”  “的确如此。我们现在已精确地得到第二桩罪案的警告。那将是在二十五日,就是后天,发生在贝克斯希尔。我们该采取什么措施?”  萨塞克斯的警察局长望着他的警监。  “哦,卡特,你有什么想法?”  警监阴郁地摇摇头。  “挺困难的,先生。谁将会是受害人,我们连一点线索都没有。坦白、直率地讲,我们能采取什么步骤呢?”  “我倒是由一个建议。”波洛小声说。  大家都把脸转向他。  “我认为,预计中的受害人的姓名可能会是以字母B开头的。”  “这倒有些道理。”警监疑虑地说。  “这是一种按字母顺序排列的情结。”唐普森医生说。  “我认为有这种可能性——并没有更多的意思。当上个月那不幸的妇女被谋杀时,她的商店门上清楚地写着阿谢尔的名字时,我脑中突然产生了这个念头。当我收到的第二封信中提到贝克斯希尔时,我就想到受害人和案发地点都是以字母顺序来挑选的。”  “这倒是有可能,”医生说,“另一方面,阿谢尔这个名字也许会是个巧合。”  “这次的受害人,不管她叫什么名字,也该会是个开小店铺的老太太。切记,我们是在同一个疯子打交道。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向我们透露别有用心的线索。”  “一个疯子还会有动机吗,医生?”警监怀疑地问。  “他当然会有动机,先生。致命的逻辑是敏感性狂燥症的特征之一。一个人可能会认定自己有神圣的使命来杀死教士、医生或是开烟草店的老太太,而在此背后总会有某种非常合乎逻辑的理由。我们一定不能让这桩字母案件失去控制。贝克斯希尔紧随在安多弗之后,这可能仅仅是一种巧合而已。”  “我们至少应该谨慎以待,卡特。要特别注意那些B姓的人们,尤其是开小商店的,要派一个人来监视所有的小烟贩和买报人。我以为这是我们所能够做到的。只要可能,自然还要留意所有陌生人。”  警监发出一声呻吟。  “就在这学校停课、假期刚刚开始的时候?本星期人们正在大量涌入该地区。”  “我们必须尽力而为!”警察局长严厉地说道。  格伦警监发表他的见解。  “我会监视任何与阿谢尔案件相关的人。那两个目击证人,帕特里奇和里德尔,当然,还有阿谢尔本人。只要他们有迹象离开安多弗,他们就会被跟踪。”  大家又提了些意议,进行了一段散漫的对话之后,会议结束。  “波洛,”我们沿着河步行时,我说,“这次犯罪可以被阻止吧?”  他一脸憔悴地转向我。  “让满城人的正常心智来对付一个人的错乱疯狂?我感到害怕,黑斯廷斯,我非常惧怕。你该记得那个肢解恶魔杰克的屡屡得手吧?”  “这太可怕了。”我说。  “黑斯廷斯,疯狂是件可怕的事物……我很惧怕……我很惧怕……”  ------------------ 第九章 海滨贝克斯希尔谋杀案  我依然牢记七月二十五日早晨睡醒过来的情形,那时该是七点三十分左右。  波洛正站在我的床边,轻柔地摇动我的肩膀。我看了他一眼,这将我从半意识带回到本能的清醒状态之中。  “什么事?”我问,迅速地坐起来。  他的回答极简单至极,可他吐露出的三个字背后却蕴藏着丰富的感情。  “它发生了。”  “什么事?”我叫道,“你是说——可今天才是二十五日啊。”  “案件是昨晚发生的。或者说,是在今天凌晨的早些时候。”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迅速地上完洗手间。他简单地复述了刚从电话中获知的内容。  “一位年轻姑娘的尸体在贝克斯希尔的海滩上被人发现。有人认出是伊丽莎白·巴纳德,在一间餐厅做女招待,她与父母住在一处新建成的平房内。医学鉴定表明死亡时间是在十一点半到一点之间。”  “他们就能如此确信,认定这就是那桩罪案?”我问道,一边匆忙用肥皂涂脸。  “尸体底下有一本ABC,打开的那页正好是去贝克斯希尔的火车时刻表。”  我直打冷颤。  “这太可怕了。”  “Faites attention①,黑斯廷斯。我也不想再碰到第二个悲剧。”  ①法文,意为:当心。——译注。  我沮丧地洗去下巴上的血。  “我们该有什么样的作战计划?”我问。  “车要过一会儿才来接我们。我会端给你一杯咖啡,这样就不会耽误出发。”  二十分钟后,我们坐入一辆警车,疾驶着穿越过泰晤士河,驶出伦敦。  克罗姆警督与我们同行,他曾出席过那次会议,现在正式负责此案。  与贾普相比,克罗姆截然不同。他要年轻许多,是那种安静、优越的人。他受过良好的教育,善解人意。就我的口味而言,他沉浸与过分自满的阴影之中。最近,他因为破获一系列儿童谋杀案而获得许多褒奖,他极具耐心地追捕到那个罪犯,那家伙现在已经被关押在布罗得摩尔监狱。  显然,他来承担本案,是个合适的人选,可我认为他有点自视过高。他对波洛的态度带着些傲慢,把波洛当作是个年轻人而不是长辈——以一种相当自负的、“公立学校”的方式。  “我已与汤普森医生好好地长谈了一次,”他说,“他对‘连锁’或‘系列’谋杀案极感兴趣。这是一种精神异常所至的行为。当然,要是外行,就无法从中欣赏其经典的内容。这要从医学的角度来体会。”他咳着嗽道。“事实上,我上次的案子,不知你们听说过没有,那件梅布尔·霍默案,马瑟尔山的女学生。你知道,那个卡珀是个异常的人物,要给他定罪极其之难——同样,只是他的第三件案子。不过倒是可以用许多种测试——如口供诱导,你知道,这是种很先进的方法,当然在你的年代还没有这样的事物。一旦你能使一个人泄漏自己,你就能逮到他。他一明白你已掌握一切,他的神经就会动摇,就会破绽百出。”  “即使在我那时候,这种方法也采纳过许多次。”波洛说。  克罗姆警督看着他,小声说道:  “哦,是吗?”  我们大家一阵沉默。在我们通过新十字车站时,克罗姆开口说:  “如果你们想了解一些此案的情况,那就请问吧。”  “你还没有形容一下那个遇害的姑娘吧?”  “她二十三岁,在黄猫餐厅当女招待——”  “Pas ca②,我感到疑惑的是——她长的漂亮吗?”②法文,意为:不是这样。——译注。  “那我倒是不太了解。”克罗姆警督有点畏缩地说。他的表情显示出:“真的——这些外国佬,全都一个模样!”  波洛的眼中闪现一丝淡淡的欢愉。  “那对你而言无关紧要吗?然而,pour une femme③,外貌是最最重要的,这往往会决定她的命运。”③法文,意为:对一个女人而言。——译注。  又是一阵沉默。  直到我们临近赛文诺克时,波洛再次打破僵局。  “你是否刚好知道,那姑娘是怎样被人用什么东西勒喉致死的?”  克罗姆警督简要作答。  “是用她自己的腰带勒死的——我想,是厚厚的那种针织腰带。”  波洛眼睛睁得极大。  “啊哈,”他说,“我们终于掌握一点确切的消息,那真是有点意思,不是吗?”  “我还没有认识到。”克罗姆警督冷冷地说。  我对此人的疑虑重重和想象力的贫乏感到厌恶。  “这提供给我们凶手的特征。”我说,“那姑娘自己的腰带,它表明凶手特别凶残。”  波洛朝我瞥了一眼,我无法揣摩其含义。表面上,这转达给我一种带有幽默的不耐烦。  我重新又陷入到静默之中。  卡特警监在贝克斯希尔迎接我们,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个叫凯尔西的年轻警督,他面色友善,模样机敏,被指派与克罗姆一起侦破此案。  “你可以自行开展调查,克罗姆。”警监说道,“因而我只透露给你本案的主要情节,然后你们就着手去查。”  “谢谢您,先生。”克罗姆说。  “我们已将消息传给了她的父母亲。”警监说,“对他们而言,这绝对是个可怕的打击。在向他们询问之前,我让他们有时间恢复了一下,因此你们可以从头开始提问。”  “她家里还有其他人吗?”波洛问。  “有个姐姐——在伦敦做打字员工作,也已经通知过她了。还有个小伙子——事实上,我设想,那姑娘昨晚该是与他一起外出的。”  “那本ABC铁路之难有和帮助吗?”克罗姆问。  “就放在那边,”警监冲着桌子点头,“上面没有指纹。书打开着,翻到贝克斯希尔的那页。那是本新书,我该说——这本书看来没翻阅过几次。书也不是在这附近买的,我已去调查过本地所有的文具店。”  “尸体是谁发现的,先生?”  “是一位早起晨练的上校,杰罗姆上校。他大约清晨六点带狗出门,朝着库登的方向前进,走在沙滩上。他的狗跑开去,像是嗅着了什么东西。上校叫唤那狗,可狗并没回来,他上前一看,便觉得发生了蹊跷的事情。他做事很有分寸,没有去碰她的尸体,便立刻给我们打了电话。”  “死亡时间大约是在昨天午夜前后吧?”  “是在午夜与凌晨一点之间,这很有把握。我们的杀人玩家是位言出必行的人,如果他说过要在二十五日行动,那就一定会是二十五日,即便刚刚过去几分钟。”  克罗姆点点头。  “是的,那确实是他的心智所在。没有其他情况吗?没人见过些有帮助的情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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