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说什么呀?”哈利问,挨个儿看看他们每个人。他们都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 “你不是——你不是一直收到《预言家日报》吗?”赫敏不安地问。“是啊,一直收到!”哈利说。 “你有没有——嗯——没有仔细看它吗?”赫敏问,口气更加不安了。 “没有从头到尾地看。”哈利敏感地说,“如果他们要报道伏地魔的事情,肯定是头版头条的新闻,是不是?” 听到那个名字,其他人都吓得一缩脖子。 赫敏急匆匆地说了下去。 “噢,你需要从头到尾看一遍才会发现,他们——嗯——他们每星期都要提到你一两次呢。” “但我没有看见——” “你如果光看第一版,是不会看到的。”赫敏说着摇了摇脑袋,“我说的不是大块文章。他们只是顺带着提你一笔,把你当成一个笑料。” “你说什——?” “确实,这非常可恶,”赫敏强迫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他们的根据就是丽塔的那些胡言乱语。” “但她不是不再给他们写稿了吗,是不是?” “噢,不写了,她遵守了自己的诺言——她也没有别的选择呀,”赫敏得意地解释道,“但是她为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打下了基础。” “他们要做什么?”哈利不耐烦地问。 “是这样,你知道她在文章里说你到处惹是生非,嚷嚷你的伤疤疼什么的吗?” “是啊。”哈利说,他不太可能一下子就忘记丽塔·斯基特编派他的那些鬼话。 “现在他们在文章里提到你的时候,似乎你就是这样一个受愚弄的、千方百计引起别人注意的人,以为自己是个悲壮的大英雄什么的。”赫敏说,语速很快,似乎让哈利很快听到这些事实就会减少一些不快似的。 “他们不断假装不经意地说几句关于你的刻毒评论。碰到一篇毫无根据的报道,他们就会说‘这只有哈利·波特才编得出来’之类的话;如果有人出了点可笑的事故什么的,他们就会说‘但愿他的额头上别弄出一道伤疤,不然接下来他就会要求我们崇拜他了’——” “我并不想得到任何人的崇拜——”哈利气愤地说。 “我知道你不想,”赫敏似乎吓坏了,赶紧说道,“我知道,哈利。但你明白他们在做什么吗?他们是想把你变成一个谁都不会相信的人。福吉是幕后操纵者,我敢打赌。他们想使外面的巫师都认为你只是一个蠢笨的男孩,是个笑料,尽说一些荒唐的无稽之谈,就为了使自己出人头地,使这种状况保持下去。” “我没有要求——我不想——伏地魔杀死了我的父母!”哈利气急败坏地说,“我出名是因为他杀死了我的亲人却没能杀死我!谁想为了这个出名?他们难道不知道,我宁愿从来没有——” “我们知道的,哈利。”金妮情真意切地说。 “当然啦,他们一个字也没有提到摄魂怪攻击你的事。”赫敏说,“准是有人叫他们对这件事隐瞒不报。不然那应该是一个轰动性的好题材啊。失控的摄魂怪!他们甚至没有报道你违反《国际保密法》的事。我们猜想他们肯定是愿意报道的,那太符合你作为一个爱出风头的傻瓜的形象了。我们认为他们是在等到你被开除的那一天,然后他们就真的可以肆无忌惮了——我的意思是,万一你被开除,显然,”她急急忙忙地往下说,“实际上你不会,只要他们遵守他们自己的法律,情况就不会对你不利。” 他们又回到受审的话题上来了,而哈利不愿意去想这件事。他想重新换个话题,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他也就没必要费心去找话题了。 “哎哟。”弗雷德使劲扯了一下伸缩耳。随着又一声爆响,他和乔治都不见了。几秒钟后,韦斯莱夫人出现在卧室门口。 “会开完了,现在你们可以下楼来吃晚饭了。哈利,大伙儿都渴望见到你呢。对了,谁在厨房门外丢了那么多大粪蛋?” “克鲁克山。”金妮毫不脸红地说,“它最喜欢玩大粪蛋了。” “噢,”韦斯莱夫人说,“我还以为是克利切呢,他总是做出这种古怪的事情。好了,在门厅里别忘了压低声音说话。金妮,你怎么两只手这么脏,做什么去了?快去洗洗干净再吃晚饭。” 金妮朝其他人做了个鬼脸,跟着妈妈走了出去,房间里只留下哈利和罗恩、赫敏。那两人都忧心仲忡地望着哈利,似乎担心其他人一走,他又会大吵大嚷起来。看到他们俩神情这么紧张,哈利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这个——”他吞吞吐吐地说,但罗恩摇了摇头,赫敏轻声说道,“我们知道你会生气的,哈利,我们真的不怪你,但你一定要理解,我们确实试着说服邓布利多——” “好啦,我知道了。”哈利烦躁地说。他想赶紧换一个与校长无关的话题,每次一想到邓布利多,哈利的内心就又呼呼地冒怒火。 “克利切是谁?”他问。 “一个住在这里的家养小精灵,”罗恩说,“一个疯子。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 赫敏冲罗恩皱起眉头。 “他不是疯子,罗恩。” “他人生的最大理想就是像他妈妈那样把脑袋割下来,粘在一块饰板上。”罗恩不耐烦地说,“那正常吗,赫敏?” “这个——可是,就算他有点儿古怪,那也不是他的过错。” 罗恩朝哈利翻翻眼睛。 “赫敏仍然没有放弃她的‘呕吐’呢(家养小精灵权益促进会的英文字母缩写是“S.P.E.W.”,与“呕吐”(spew)同音)。” “不是‘呕吐’!”赫敏恼火地说,“是家养小精灵权益促进会。而且不光是我,邓布利多也说我们应该仁慈地对待克利切。” “是啊,是啊,”罗恩说,“快走吧,我都饿坏了。” 他领头出了房门来到楼梯平台上,但没等他们开始下楼—— “慢着!”罗恩轻声说,伸出一只胳膊不让哈利和赫敏再往前走,“他们还在门厅里,说不定我们能听见什么呢。” 他们三个小心翼翼地从栏杆上往下看。下面昏暗的门厅里挤满了巫师,包括先前给哈利当警卫的那几个人。他们都在激动地小声议论着什么。在人群的最中间,哈利看到了那个头发乌黑油亮的脑袋和那个突出的大鼻子,那是他在霍格沃茨最不喜欢的老师——斯内普教授。哈利从栏杆上探出脑袋,他很想知道斯内普究竟在凤凰社做些什么…… 一根细细的肉色绳子在哈利眼前垂了下去。他一抬头,看见弗雷德呵乔治正在上一层楼梯平台上小心地把伸缩耳降落到下面黑压压的人群中间。然而,没过一会儿,那伙人就开始朝前门走去,很快就不见了。 “见鬼!”哈利听见弗雷德小声骂了一句,把伸缩耳又拽了上去。 他们听见前门打开了,然后又关上了。 “斯内普从不在这里吃饭,”罗恩小声地告诉哈利,“谢天谢地。我们走吧。” “在门厅里别忘了压低声音说话,哈利。”赫敏悄声说。 他们经过墙上那一排家养小精灵的脑袋时,看见那些人离开后,卢平、韦斯莱夫人和唐克斯站在门前用魔法给门上加了许多道门销和门闩。 “我们在下面的厨房里吃饭。”韦斯莱夫人在楼梯底下迎接他们时压低声音说,“哈利,亲爱的,你只要轻手轻脚穿过门厅,再穿过这道门——” 砰。 “唐克斯!”韦斯莱夫人恼火地喊到,转身去看身后。‘ “对不起!”唐克斯惨叫道——她仰面朝天躺在地上,“都怪那个倒霉的伞架,我已经是第二次被它绊倒——”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可怕的、震耳欲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淹没了。 哈利先前经过的那道布满虫眼的天鹅绒帷幔,现在突然被掀开了,但后面并没有门。哈利一刹那间还以为那是一扇窗户,窗户后面一个戴黑帽子的老太太正在拼命地尖叫,一声紧似一声,好象正在经受严刑毒打——接着他才意识到,这只是一幅真人大小的肖像,但是他有生以来从没见过这么逼真、这么令人不快的肖像。 那老太太流着口水,眼珠滴溜溜地转着,脸上的黄皮肤因为尖叫而绷得紧紧的。在他们身后的门厅里,其他肖像都被吵醒了,也开始尖叫起来,那声音简直把人的耳朵都吵聋了。哈利只好紧紧闭上眼睛,用手捂住耳朵。 卢平和韦斯莱夫人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想拉上帷幔,把老太太遮在里面,但怎么也拉不上。老太太的叫声越发刺耳了,她还挥动着利爪般的双手,好象要来抓他们的脸。 “畜生!贱货!肮脏和罪恶的孽子!杂种,怪胎,丑八怪,快从这里滚出去!你们怎么敢玷污我祖上的家宅——” 唐克斯一个劲儿地道歉,一边把那条庞大而笨重的巨怪腿重新拖到原来的位置。韦斯莱夫人不再试着拉上帷幔了,而是转身匆匆朝门厅那头走去,一边用魔杖给其他肖像都念了昏迷咒。接着,一个留着一头黑色长发的男人从哈利对面的一扇门里冲了出来。 “闭嘴,你这个可怕的老巫婆,闭嘴!”他吼道,一把抓住韦斯莱夫人刚才丢下的帷幔。 老太太顿时脸色煞白。 “你—你!” 她一看见那个男人就瞪大了双眼,厉声叫道。 “败家子,家族的耻辱,我生下的孽种!” “我说过了——闭——嘴!”那男人吼道,他和卢平一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帷幔又拉上了。老太太的尖叫声消失了,接着是一片余音回荡的寂静。微微喘着粗气,撩开挡着眼睛的长长黑发,哈利的教父小天狼星转过身来看着哈利。 “你好,哈利,”他板着脸说,“看来你已经见过我的母亲了。” 第五章 凤凰社 “你的——?” “是啊,我亲爱的好妈妈。”小天狼星说,“一个月来,我们一直想把她弄下来,但她似乎在帆布后面念了一个永久粘贴咒。我们下楼去吧,快点儿,别等他们又醒过来。” “可是你母亲的肖像放在这里做什么?”哈利疑惑地问,这时他们已经穿过那扇门出了门厅,正顺着一道狭窄的石头台阶往下走,其他人都跟在后面。 “没有人告诉过你吗?这是我父母的房子。”小天狼星说,“但布莱克家族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所以这房子现在归我所有。我把它交给邓布利多当指挥部——我能做的大概也就这点有用的事情了。” 哈利原来以为他会得到比较热情的欢迎,却发现小天狼星说话的口气是那么生硬、冷漠。他跟着教父走到楼梯底下,穿过一道门,进入了地下室的厨房。 这里几乎和上面的门厅里一样昏暗,一个洞穴般幽深的房间,四周是粗糙的石头墙壁。大部分光线都来自房间那头的一个大壁炉。管子里冒出的烟雾弥漫在空气中,如同战场上的硝烟,黑乎乎的天花板上挂下来的沉甸甸的铁锅铁盆,在烟雾中显得面目狰狞,阴森恐怖。因为开会,房间里摆满了许多椅子,中间是一张长长的木头桌子,桌上散乱地放着羊皮纸卷、高脚酒杯、空酒瓶和一堆看上去像是破布的东西。韦斯莱先生和他的长子比尔坐在桌子那一头,脑袋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 韦斯莱夫人清了清嗓子。她的丈夫,一个秃顶、红发、戴着角质架眼镜的瘦男人抬头望了望,赶紧站了起来。 “哈利!”韦斯莱先生说着,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迎接他,热情地同他握手,“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哈利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看见比尔匆匆卷起留在桌上的羊皮纸,他脑袋后面仍然扎着长长的马尾辫。 “路上还顺利吧,哈利?”比尔大声问道,同时试着一下子抱起了十二卷羊皮纸,“这么说,疯眼汉没有让你取道格陵兰岛过来?” “他想这么做来着,”唐克斯快步走过去想帮比尔一把,但转眼间就把一根蜡烛碰倒在最后一卷羊皮纸上,“哦,糟糕——对不起——” “没关系,亲爱的。”韦斯莱夫人说,声音显得有点恼火。她一挥魔杖,把羊皮纸修复好了。韦斯莱夫人念咒时闪过一道亮光,哈利瞥见那纸上好像是一座建筑物的平面图。 韦斯莱夫人发现哈利在看,赶紧把平面图从桌上抓起来,塞进比尔已经不堪重负的怀里。 “这些东西应该会议一结束就赶紧收起来。”她厉声地说,然后快步走向一个很古老的碗橱,从里面拿出晚餐的盘子。 比尔抽出他的魔杖,低声说了一句:“消隐无踪!”那些羊皮纸卷一下子就不见了。 “坐下吧,哈利,”小天狼星说,“你已经见过蒙顿格斯了,是不是?” 哈利刚才以为是一堆破布的东西,这时发出一声长长的呼噜呼噜的鼾声,猛地惊醒过来。 “谁在说我的名字?”蒙顿格斯迷迷糊糊地嘟哝道,“我同意小天狼星的——” 他高高举起一只脏兮兮的手,像是要投票表决,那双眼皮耷拉的、充血的眼睛茫然地瞪着。 金妮略咯地笑了。 “会议结束了,顿格(蒙顿格斯的昵称)。”小天狼星说,他们都围着蒙顿格斯在桌旁坐下,“哈利采了。” “嗯?”蒙顿格斯说着,目光透过乱糟糟的姜黄色头发痛苦地望着哈利,“天哪,他来了。没错——你好吗,哈利?” “挺好的。”哈利说。 蒙顿格斯局促不安地在几个口袋里摸索着,但眼睛仍然盯着哈利,最后他掏出一个满是污垢的黑烟斗。他把烟斗塞进嘴里,用魔杖把它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几秒钟后,大股大股泛着绿色的烟雾就把他包围了。 “我得向你道歉。”一个声音从那团臭烘烘的烟雾中间嘟哝着说。“我最后再提醒你一次,蒙顿格斯,”韦斯莱夫人大声说道,“拜托,你能不能不要在厨房里抽那玩意儿,特别是我们马上就要吃饭了!” “啊,”蒙顿格斯说,“好的。对不起,莫丽。”蒙顿格斯把烟斗重新塞进口袋,烟雾散去了,但那股袜子烧焦的刺鼻气味儿迟迟没有散尽。“如果你们想在午夜之前吃到晚饭,就需要有人来帮我一把。”韦斯莱夫人对房间里所有的人说,“不,你坐在那里别动,哈利,亲爱的,你刚经过长途旅行。” “我能做点什么,莫丽?”唐克斯热情洋溢地说,跳起来冲了过去。韦斯莱夫人迟疑着,显得心有余悸。 “嗯——不用,没事儿,唐克斯,你也休息一会儿吧,今天你已经做了不少了。” “不,不,我想帮帮你!”唐克斯欢快地说,匆匆奔向金妮正在拿餐具的碗橱,不留神撞翻了一把椅子。 很快,一套沉甸甸的刀子就在韦斯莱先生的监督下,开始自动切肉剁菜,韦斯莱夫人搅拌着一只悬挂在火上的大锅,其他人从食品储藏间拿出盘子、高脚酒杯和食物。哈利陪小天狼星和蒙顿格斯留在桌边,蒙顿格斯仍然悲哀地冲他眨巴着眼睛。 “后来又看见费格老太了吗?”他问。 “没有,”哈利说,“我谁也没看见。” “你看,我不应该离开的,”蒙顿格斯探着身子,声音里带着恳求,“但我有机会做成一笔大买卖——” 哈利感到什么东西正蹭着他的膝盖,不禁吓了一跳,原来是克鲁克山——赫敏那只姜黄色的罗圈腿猫,它把身体绕在哈利的腿上,呼噜呼噜叫着,然后一下子跳到小天狼星的膝头,蜷做一团。小天狼星心不在焉地挠着它的耳根,同时转过脸来望着哈利,脸上表情仍然很沉重。 “这个夏天过得还好吧?” “不,糟糕透了。”哈利说。 小天狼星的脸上第一次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我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什么?”哈利不敢相信地说。 “就我个人来说,我还巴不得摄魂怪来袭击我呢。为保卫我的灵魂而殊死搏斗,这多好啊,可以打破令人厌烦的单调生活。你以为你的日子很难熬,但你至少可以出门到处走动走动,伸展伸展腿脚,跟人打打架什么的——我已经在屋里困了一个月了。” “怎么会呢?”哈利皱起眉头问道。 “因为魔法部仍然在追捕我,伏地魔这会儿已经知道我是一个阿尼马格斯了,虫尾巴肯定告诉了他,所以我再怎么伪装也没有用了。我已经不能为凤凰社做多少事情——至少邓布利多是这样感觉的。” 小天狼星说出邓布利多的名字时声音显得有点儿消沉,这使哈利明白,小天狼星对校长也有点儿不满。哈利顿时对教父产生了一种亲切的情感。 “至少你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吧。”他安慰道。 “哦,是啊,”小天狼星讥讽地说,“听斯内普的长篇报告,忍受他的冷嘲热讽,似乎他冒着生命危险,出生人死,而我却安坐在这里,舒舒服服地混日子——他还问我大扫除搞得怎么样了——” “什么大扫除?”哈利问。 “把这个地方搞得可以住人,”小天狼星说,挥手指了指阴暗破败的厨房,“这里已经十年没有人居住,自从我亲爱的母亲去世之后就没人了,除非你算上她留下的家养小精灵,但那小精灵已经变得疯疯癫癫——好长时间没做任何打扫了。” “小天狼星,”蒙顿格斯说话了,他似乎根本没注意他们在说什么,而是在细细地端详一只高脚酒杯,“这是纯银的吧,伙计?” “是的,”小天狼星厌恶地看了看杯子,说道,“十五世纪小妖精制造的最精美银器,上面还刻着布莱克家族的饰章。” “那倒真是好东西。”蒙顿格斯含混地说,用袖口把杯子擦亮。 “弗雷德——乔治——别这样,把它们端起来!”韦斯莱夫人尖叫道。 哈利、小天狼星和蒙顿格斯扭头一看,说时迟那时快,三个人赶紧一猫腰,从桌子旁躲开了。弗雷德和乔治动用魔法把一大锅炖菜、一大铁壶黄油啤酒、一块沉重的切面包板,外加一把刀子,一股脑儿地朝他们猛抛过来。那锅炖菜哧溜溜滑过整个桌面,正好在桌子边缘停住了,木头桌面上留下了一长条烧焦发黑的痕迹。那壶黄油啤酒哗啦一声翻倒了,啤酒洒得到处都是。切面包的刀子从板上掉下来,刀尖朝下扎进了桌子,凶险地微颤着,那正好是几秒钟前小天狼星的右手放着的地方。 “看在老天的分儿上!”韦斯莱夫人大声嚷道,“没必要这么做——这一套我受够了——就算现在允许你们使用魔法了,你们也用不着做每件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挥动魔杖吧!” “我们只是为了节约一点儿时间!”弗雷德说着匆忙赶过来,把切面包的刀子拔出桌面,“对不起,小天狼星,哥们儿——不是故意的——” 哈利和小天狼星都放声大笑。蒙顿格斯刚才向后栽下了椅子,这会儿正骂骂咧咧地爬起身来。克鲁克山愤怒地嘶嘶叫了一声,箭一般地钻到碗橱底下去了,那双黄澄澄的大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儿子们,”韦斯莱先生把那锅炖菜重新端到桌子中央,说道,”你们的妈妈说得对,你们现在已经长大成人,应该表现出一点责任感了——” “你们的几个哥哥就从没闹出这种乱子!”韦斯莱夫人一边朝双胞胎儿子吼道,一边把另一壶黄油啤酒重重地放在桌上,洒出的啤酒几乎跟上一壶一样多。“比尔觉得没必要几步路就幻影移形!查理不会碰到什么东西都施魔法!珀西——” 她猛地停住话头,屏住呼吸,惊慌地望了丈夫一眼,韦斯莱先生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我们吃饭吧。”比尔赶紧说道。 “看上去很不错啊,莫丽。”卢平说着替她盛了一些炖菜在盘子里,隔着桌子递了过去。几分钟没有人说话,只有大家坐下来就餐时盘子和餐具发出的碰撞声,还有椅子的摩擦声。然后,韦斯莱夫人转脸望着小天狼星。 “小天狼星,我一直想告诉你,客厅的那张写字台里面关着什么东西,它不停地摇晃,发出咯啦啦的声音。也许只是一个博格特,但我想我们还是先请阿拉斯托来看看再把它放出来。” “随便吧。”小天狼星兴味索然地说。 “还有,那儿的窗帘里都是狐猸子,”韦斯莱夫人接着说道,“我想明天我们得想办法把它们处理一下。” “我正巴不得呢。”小天狼星说。哈利听出了他声音里的讽刺意味,但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听出来。 在哈利对面,唐克斯一边吃饭一边给她的鼻子变形,逗赫敏和金妮开心。每次她都紧紧地闭上眼睛,露出她在哈利卧室里时露出的那种痛苦表情,她的鼻子忽而肿胀得像鸟嘴一样,看上去活脱脱是斯内普的鼻子,忽而又缩回去,变成圆球蘑菇一般大小,然后每个鼻孔里都冒出一大堆鼻毛。这显然是吃饭时的固定娱乐节目,因为很快赫敏和金妮就要求她变出她们最喜欢的鼻子。 “变出一只猪鼻子来,唐克斯。” 唐克斯照办了,哈利抬起头,刹那间,他还以为一个女达力正隔着桌子朝他咧嘴微笑呢。 韦斯莱先生、比尔和卢平正在进行一场关于妖精的激烈讨沦。 “他们还是滴水不漏,什么也不肯说,”比尔说,“我仍然弄不清楚他们是不是相信他回来了。当然,他们大概不想支持任何一方,不想卷到这里头来。” “我相信他们决不会倒向神秘人那边,”韦斯莱先生摇着头说道,“他们的损失也很惨重。还记得他上次杀害的那一家妖精吗,就在诺丁汉附近?” “我想,那得看人家给他们开出了什么价码,”卢平说,“我说的不是金子。如果有人向他们提供我们几个世纪以来不肯给他们的自由,他们就会抵挡不住诱惑。比尔,拉格诺那边还是没有丝毫转机吗?” “他目前在感情上对巫师还是挺排斥的,”比尔说,“他现在还为巴格曼的那档子事儿气得要命呢,觉得魔法部掩盖了真相。你们知道,那些妖精始终没能从他手里拿到他们的金子——” 桌子中央传来一阵大笑,淹没了比尔没说完的话。弗雷德、乔治、罗恩和蒙顿格斯在椅子上笑得前仰后合。 “——后来,”蒙顿格斯笑得喘不过气来,眼泪直顺着他的面颊往下流,他说,“后来,信不信由你们吧,他对我说,他说:‘咦,顿格,这些癞蛤蟆你是从哪儿弄来的?不知道哪个杂种把我的癞蛤蟆全偷走了!’我就说了:‘把你的癞蛤蟆全偷走了,是威尔干的,那怎么办呢?所以你才需要再买一些呀,对不对?’你们信不信吧,孩子们,那个没头脑的丑八怪居然从我手里把他自己的癞蛤蟆全都买了回去,价钱比他原先买的时候还要高得多——” “我们不需要听你唠叨这些生意经,蒙顿格斯,非常感谢。”韦斯莱夫人严厉地说。罗恩扑在桌子上,放声大笑。 “对不起,莫丽,”蒙顿格斯立刻说道,他擦擦眼泪,朝哈利眨了眨眼睛。“可是,你知道,是威尔把它们从瓦提·海里斯那里偷出来的,所以我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坏事。” “我不知道你的是非观念是从哪儿学到的,蒙顿格斯,但你似乎漏掉了最关键的几课。”韦斯莱夫人冷冷地说。 弗雷德和乔治把脸埋在盛着黄油啤酒的高脚酒杯上,乔治笑得直打嗝。不知为什么,韦斯莱夫人狠狠地白了小天狼星一眼,然后起身拿来一大堆大黄面包屑做甜点。哈利扭头望着他的教父。 “莫丽不大赞成蒙顿格斯。”小天狼星压低声音说。 “那他怎么会加入凤凰社的?”哈利悄声地问。 “他有用啊,”小天狼星小声嘀咕道,“认识所有的骗子毛贼——哼,这也难怪,他自己就是那一类货色。不过他对邓布利多倒是忠心耿耿,有一次还帮助邓布利多摆脱了困境。弄一个顿格这样的人在身边也有好处,他能听到我们听不到的东西。但莫丽认为请他留下来吃晚饭太过分了。莫丽还没有原谅他在应该跟踪你的时候擅离职守。” 三份大黄面包屑,接着又是蛋奶糕,哈利牛仔裤的裤腰紧得难受了(这是很能说明问题的,因为那条牛仔裤本来是达力的)。哈利放下勺子时,饭桌上的谈话逐渐平静了下来。韦斯莱先生靠在椅子背上,一副吃饱喝足、身心放松的样子。唐克斯张着大嘴打哈欠,她的鼻子已经恢复了正常。金妮把克鲁克山从碗橱下面引了出来,这会儿正盘腿坐在地上,把一些黄油啤酒的软木塞滚来滚去,让克鲁克山追着玩儿。 “差不多该上床睡觉了,我想。”韦斯莱夫人打着哈欠说。 “还没有呢,莫丽。”小天狼星把面前的空盘子推到一边,转脸望着哈利,“知道吗,我真为你感到吃惊呢。我以为你到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关于伏地魔的情况。” 屋里的气氛突然变了,速度如此之快,哈利还以为是摄魂怪来了。几秒钟前还是那样轻松悠闲,令人昏昏欲睡,现在却变得警觉,甚至是紧张了。听到伏地魔的名字,饭桌周围掠过一阵战栗。卢平刚才端起杯子正要喝酒,这时慢慢放下酒杯,露出警惕的神情。 “我问了!”哈利气愤地说,“我问了罗恩和赫敏,但他们说我们没被批准加入凤凰社,所以——” “他们说得对呀,”韦斯莱夫人说,“你们年纪还太小。”她笔直地坐在椅子上,两个拳头捏得紧紧的抱在怀里,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必须先加人凤凰社才能提问题?”小天狼星问。“哈利在那个麻瓜家里困了整整一个月。他有权利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一等!”乔治大声打断了他。 “为什么哈利的问题就能得到答复?”弗雷德气呼呼地问。 “一个月来我们一直想从你们嘴里问出点什么来,但你们什么也不肯告诉我们!”乔治说。 “你们年纪太小了,你们没有加入凤凰社,”弗雷德说,那又尖又细的声音活脱脱就是他母亲的,听着简直不可思议,“而哈利甚至还没有成年呢!” “没有人告诉你们凤凰社在做什么,这可不能怪我呀,”小天狼星平静地说,“那是你父母的决定。而哈利则不同——” “用不着你来决定怎么对哈利有好处!”韦斯莱夫人厉声说,平日和蔼亲切的脸上此刻露出的表情很吓人,“我想,你没有忘记邓布利多说的话吧?” “哪一部分?”小天狼星不失礼貌地问,但神情却像一个准备迎战的人。 “就是不告诉哈利他不需要知道的。”韦斯莱夫人说,着重强调了最后几个字。 罗恩、赫敏、弗雷德和乔治的脑袋在小天狼星和韦斯莱夫人之间转来转去,仿佛在观看网球场上的来回对打。金妮跪在一堆丢弃的黄油啤酒软木塞中间,呆呆地望着他们谈话,嘴巴微微张着。卢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天狼星。 “我只打算告诉哈利他需要知道的,莫丽,”小天狼星说,“但当时是他看见伏地魔复活的,”(听到这个名字,饭桌周围的人又是一阵战栗)“他比大多数人都更有权利——” “他还不是凤凰社的成员呢!”韦斯莱夫人说,“他才只有十五岁,而且——” “但他经历的事情不比风凰社的大多数人少,”小天狼星说,“甚至比有些人还多呢。” “没有人否认他做过的事情!”韦斯莱夫人说,声音越来越高,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拳头在微微颤抖,“但他仍然——” “他不是个孩子了!”小天狼星不耐烦地说。 “但他也不是个成年人!”韦斯莱夫人说,血液冲上了她的面颊,“他不是詹姆,小天狼星!” “谢谢,我很清楚他是谁,莫丽。”小天狼星冷冷地说。 “我看不一定!”韦斯莱夫人说,“有时你谈起他时的语气,就好像你以为你最好的朋友又回来了似的!” “那又有什么错呢?”哈利说。 “错就错在你不是你的父亲,哈利,不管你长得多么像他!”韦斯莱夫人说,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小天狼星,“你还在上学,对你负责任的成年人不应该忘记这一点!” “你是说我是个不负责任的教父?”小天狼星问道,声音提高了。 “我是说大家都知道你做事情莽撞,小天狼星,所以邓布利多才不断提醒你待在家里——” “对不起,希望我们的谈话不要扯进邓布利多对我的指教。”小天狼星大声说。 “亚瑟!”韦斯莱夫人说,突然转向了她的丈夫,“亚瑟,你支持我一下!”韦斯莱先生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摘下眼镜,在长袍上慢慢地擦着镜片,眼睛也不看自己的妻子。他小心翼翼地把眼镜重新戴好,才开了口。 “邓布利多知道情况有了变化,莫丽。他同意在一定程度上必须把最新消息告诉给哈利,既然哈利现在已经住在指挥部了。” “没错,但那跟鼓励他随便发问还是有区别的!” “就我个人来说,”卢平终于把目光从小天狼星身上移开,轻声细语地说话了,韦斯莱夫人立刻转向他,满心指望自己总算有了一个支持者,“我认为最好让哈利从我们这里了解到事实真相——不是所有的事实,莫丽,而是一个大致的情况,免得他从——别人那里得到一些混乱不清的说法。” 他的表情很温和,但哈利可以肯定,至少卢平是知道有几只伸缩耳逃脱了韦斯莱夫人的清洗扫荡。 “好吧,”韦新莱夫人说,深深吸了口气,扫视了一圈饭桌,指望能够得到支持,但没有人响应,“好吧——看来我的意见是要被否决了。我只想说一句:邓布利多不想让哈利知道得太多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作为一个关心哈利切身利益的人——” “他不是你的儿子。”小天狼星轻声说。 “但和我的儿子差不多。”韦斯莱夫人恼怒地说,“他还有谁?” “他有我!” “是啊,”韦斯莱夫人撇着嘴说,“问题是,你自己被关在阿兹卡班,根本就难以照顾他,是不是?” 小天狼星忍不住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莫丽,这张桌子旁关心哈利的人不止你一个。”卢平严厉地说,“小天狼星,坐下。”韦斯莱夫人的下嘴唇颤抖着,小天狼星缓缓跌回椅子上,脸色煞白。“我认为这件事最好允许哈利发表意见,”卢平接着说,“他年纪不小了,可以自己决定了。” “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哈利立刻说道。 他没有看韦斯莱夫人。刚才韦斯莱夫人说他就像她的亲生儿子一样,他很受感动,但同时他也被韦斯莱夫人对自己的过分溺爱弄得很不耐烦。小天狼星说得对,他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 “很好,”韦斯莱夫人说,伤心得声音都哑了,“金妮——罗恩——赫敏——弗雷德——乔治——我要你们离开这间厨房,马上。” 立刻,屋子里像炸了窝一样。 “我们已经成年了!”弗雷德和乔治同时嚷道。 “哈利能知道,为什么我就不能?”罗恩大叫。 “妈妈,我也想听听!”金妮尖声喊。 “不行!”韦斯莱夫人大吼一声,腾地站起来,眼睛里放出奇亮的光芒,“我绝对不允许——” “莫丽,你不能阻拦弗雷德和乔治,”韦斯莱先生疲倦地说,“他们已经成年了。” “他们还在上学。” “但他们是合法的成年人了。” 韦斯莱先生还是用那疲倦的声音说。韦斯莱夫人的脸这时涨得通红。 “我——哦,好吧,弗雷德和乔治可以留下,但是罗恩——” “反正哈利会把你们说的一切都告诉我和赫敏的!”罗恩愤愤不平地说,“你——会吗?” 他迎住哈利的目光,没有把握地追问了一句。 刹那间,哈利想对罗恩说他一个字也不会告诉他,也让他尝尝披蒙在鼓里的滋味,看看好受不好受。但是当两人目光相对时,他那种小心眼的冲动一下子就消失了。 “我当然会的。”哈利说。 罗恩和赫敏顿时喜上眉梢。 “很好!”韦斯莱夫人大声喝道,“很好!金妮——上床睡觉!” 金妮并不是乖乖离开的。他们听见她上楼时一路冲她妈妈连喊带叫,大发脾气。到了门厅里,布莱克夫人又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使喧闹声变得更加无法忍受。卢平赶紧冲到那幅肖像前去使它恢复了平静。等他回来返身关上厨房的门,重新在桌子旁坐下后,小天狼星这才开口说话。 “好吧,哈利——你想知道什么?” 哈利深深吸了口气,问出了最近一个月来一直困扰着他的那个问题。 “伏地魔在哪儿?”他问,别人听到这个名字又是一阵战栗和畏缩,但他只当没看见,“他在做什么?我一直在想办法看麻瓜的新闻,但没有发现他的一点蛛丝马迹,没有人蹊跷地死去,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是因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蹊跷地死去,”小天狼星说,“反正据我们所知是这样——而我们知道不少情况。” “至少他没想到我们会知道得这么多。”卢平说。 “他怎么会停止杀人呢?”哈利问。他知道伏地魔光是去年就不止一次地杀过人。 “因为他不想引起别人对他的注意,”小天狼星说,“那对他来说是很危险的。你知道,他这次回来并不像他所希望的那样顺利。他的安排被打乱了。” “或者说,是你打乱了他的安排。”卢平说着,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怎么会呢?”哈利困惑不解地问。 “你本来不应该活下来的!”小天狼星说,“除了他的食死徒,谁都不应该知道他已经回来了。而你活下来成了证人。” “他最不希望他一回来就对他保持警惕的人是邓布利多,”卢平说,“而你确保了邓布利多立刻就知道了这件事。” “那又有什么用呢?”哈利问。 “你在开玩笑吗?”比尔不敢相信地说,“邓布利多是神秘人有生以来惟一害怕的人!” “多亏了你,邓布利多才能够在伏地魔回来后不到一小时就重新召集了凤凰社。”小天狼星说。 “那么,凤凰社一直在做些什么呢?”哈利问道,挨个几望着大家。 “尽我们最大的努力,确保伏地魔无法实施他的计划。”小天狼星说。 “你们怎么知道他的汁划是什么呢?”哈利立刻问道。 “邓布利多有一个敏锐的感觉,”卢平说,“而邓布利多的敏锐感觉一般都被证明是准确的。” “那么邓布利多认为他的计划是什么呢?” “是这样,首先,他想重新纠集他的人马。”小天狼星说,“过去,他有一大批人听他指挥:那些迫于他的淫威或受他蒙蔽而跟随他的巫师,那些忠心耿耿的食死徒,还有黑势力的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你还听说他打算把巨人也拉拢过去。其实,他们只是他想纠集的大批人马中的一部分。他显然不会只带着十几个食死徒就来跟魔法部较量。” “这么说你们想阻止他得到更多的追随者?” “我们在尽力而为。”卢平说。 “怎么做呢?” “是这样,尽量让更多的人相信神秘人真的回来了,让他们保持警惕,”比尔说,“不过这件事做起来很棘手。” “为什么呢?” “因为魔法部的态度。”唐克斯说,“哈利,神秘人回来后,你是见过康奈利·福吉的。哼,他丝毫也没有改变立场。他死活不肯相信这件事真的发生了。” “可是为什么呢?”哈利烦躁地问,“他为什么这样愚蠢?既然邓布利多——” “啊,好了,你指出了问题的关键,”韦斯莱先生苦笑着说,“邓布利多。” “福吉害怕他,明白吗?”唐克斯悲哀地说。 “害怕邓布利多?”哈利不敢相信地问。 “害怕他想做的事情。”韦斯莱先生说,“福吉认为邓布利多在密谋推翻他。他认为邓布利多自己想当魔法部长。” “可是邓布利多并不想——” “他当然不想,”韦斯莱先生说,“他从来没想过要当部长,尽管米里森·巴格诺退休时,许多人想让他接替部长职位。后来福吉掌了大权,但他一直没有忘记曾经有多少人支持邓布利多,虽说邓布利多从来没有申请过这个职位。” “在内心深处,福吉知道邓布利多比他有智慧得多,巫师的法术也比他厉害得多。他刚开始当部长的时候,还三天两头地向邓布利多讨教、求助。”卢平说,“但是后来他似乎喜欢上了权力,信心也增强了。他迷恋当魔法部长的感觉,而且他使自己相信,他才是有智慧的人,邓布利多只是为此故意制造事端。” “他怎么能那么想呢?”哈利生气地说,“他怎么能认为邓布利多会凭空编造——我会凭空编造呢?” “因为如果承认伏地魔回来了,就意味着有大麻烦,这种麻烦魔法部已经有将近十四年没有碰到了。”小天狼星尖刻地说,“福吉只是没有勇气面对这件事。他让自己相信邓布利多是在散布谣言,破坏他的稳定地位,这样一想就轻松多了。” “你说到点子上了。”卢平说,“既然魔法部坚持说用不着担心伏地魔,我们就很难让人们相信他回来了,特别是在人们其实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的情况下。还有,魔法部一直在对《预言家日报》施加压力,不让他们报道有关的任何消息,他们现在称这些消息为邓布利多的谣言,因此,巫师界的大部分人都完全不知道有事情发生了,这样他们很容易成为食死徒的攻击目标,如果食死徒使用夺魂咒的话。” “可是你们在告诉人们真相,是不是?”哈利说,轮番看着韦斯莱先生、小天狼星、比尔、蒙顿格斯、卢平和唐克斯,“你们在让人们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他们全都毫无生趣地苦笑着。 “唉,所有的人都认为我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魔法部悬赏一万加隆取我的人头,所以我不可能溜溜达达地在大街上散发传单,是不是?”小天狼星焦躁不安地说。 “在大多数巫师的眼里,我不是一个很受欢迎的晚宴贵宾。”卢平说,“身为狼人,真是一种职业性的危害。” “唐克斯和亚瑟如果信口开河,随便乱说,就会丢掉他们在魔法部的工作。”小天狼星说,“而我们在部里安插内线是很重要的,伏地魔肯定也有他们自己的奸细。” “不过我们还是说服了几个人,”韦斯莱先生说,“比如这位唐克斯——她年纪太轻,上次没能加入凤凰社,能把傲罗争取到我们这边是一个很大的优势——金斯莱·沙克尔也是一个无价之宝。他负责追捕小天狼星,所以他一直向部里提供信息说小天狼星在西藏。” “但是你们谁也没有公布伏地魔回来的消息——”哈利话没说完。 “谁说我们没有公布这个消息?”小天狼星说,“你认为邓布利多为什么会陷入这样的麻烦境地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哈利问。 “他们拼命想败坏他的名声,”卢平说,“你没看上个星期的《预言家日报》吗?他们报道说他的国际魔法师联合会主席的职位丢了,因为他已经年迈,力不从心,但那根本不是事实。他发表了一篇讲话,宣布伏地魔回来了,之后魔法部的巫师们就投票使他落选了。他们给他降了级,他不再是威森加摩——就是最高巫师法庭——的首席魔法师,他们还在讨论收回他的梅林(关于著名巫师梅林的情况,请见《哈利·波特的魔法世界》一书,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年1月版)爵士团一级勋章。” “可是邓布利多说,只要不把他从巧克力蛙的卡片中撤下来,他们做什么他都不在乎。”比尔咧嘴笑着说。 “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韦斯莱先生严厉地说,“如果他一直这样公然与魔法部对着干,最后他可能会被关进阿兹卡班的,而我们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邓布利多被关起来。既然神秘人知道邓布利多在哪里并且清楚他打算做什么,他就必须谨慎行事。如果邓布利多被清除了——唉,神秘人就可以肆意妄为了。” “但是,如果伏地魔想吸收更多的人成为食死徒,他回来的消息肯定会传出去的,是不是?”哈利急躁地问。 “伏地魔并不是大摇大摆地走到别人家门口,砰砰地敲他们的门,哈利,”小天狼星说,“他对他们施魔法,念恶咒,威逼利诱。他搞秘密活动是很有一套的。不管怎么说,网罗追随者只是他感兴趣的事情之一。他还有其他计划,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实施的计划,眼下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上面。” “除了追随者以外,他还想得到什么呢?”哈利反应敏捷地问。他仿佛看到小天狼星和卢平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目光,然后小天狼星才做出了回答。“某种只有偷偷摸摸才能得到的东西。”看到哈利还是一脸的迷惑,小天狼星说:“比如一件武器。他上次所没有的东西。” “他以前得势的时候?” “是的。” “比如什么样的武器呢?”哈利说,“比阿瓦达索命咒还要厉害——?” “够了!”韦斯莱夫人站在门旁的阴影里说。哈利没有注意到她送金妮上楼已经回来了。她抱着双臂,满脸怒气。“我希望你们赶紧上床睡觉。大家都去!”她补充了一句,挨个儿扫视着弗雷德、乔治、罗恩和赫敏。 “你不能对我们发号施令——”弗雷德想反抗。 “你小心点儿!”韦斯莱夫人吼道。她身体微微颤抖,望着小天狼星。“你告诉哈利的情况够多的了。再说下去,你就可以马上吸收他加入凤凰社了。” “为什么不呢?”哈利立刻问道。“我想参加,我愿意参加。我希望参加战斗。” “不行。” 这次说话的不是韦斯莱夫人,而是卢平。 “凤凰社的成员只能是达到一定年龄的巫师。”他说。 “已经从学校毕业的巫师。”他看到弗雷德和乔治张嘴想要说什么,便又补充说,“这里头有很多危险,你们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你们谁也不知道,我认为莫丽说得对,小天狼星。我们说得够多的了。” 小天狼星微微耸了耸肩膀,但没有再说什么。韦斯莱夫人盛气凌人地招呼着她的几个儿子和赫敏。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站起身,哈利看到没什么希望了,也只好跟着站了起来。 第六章 高贵的最古老的布莱克家族 韦斯莱夫人跟着他们上楼,脸板得叫人害怕。 “我希望你们每个人立刻上床睡觉,不许说话。”他们走到二楼的楼梯平台时,她说道,“明天我们有许多事情要做。我想金妮已经睡着了。”她又对赫敏说:“尽量不要把她吵醒。” “睡着了,是啊,没错。”弗雷德压低声音说,这时赫敏已经向他们道了晚安,他们正继续往楼上走去。“金妮肯定醒着,等待赫敏把他们在楼下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她,如果不是这样,我就是一只弗洛伯毛虫——” “好了,罗恩,哈利,”韦斯莱夫人在三楼的楼梯平台上说,看着他们走进卧室,“快上床睡觉吧。” “晚安。”哈利和罗恩对两个双胞胎说。 “睡个好觉。”弗雷德眨了眨眼睛说。 韦斯莱夫人在哈利身后重重地把门关上了。卧室看上去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倒是比第一次见到时更加昏暗、更加阴森了。墙上那幅空白油画此刻缓缓地、一起一伏地呼吸着,似乎住在里头的那个看不见的人已经进入了梦乡。哈利换上睡衣,摘下眼镜,爬到冰凉的床上;罗恩往衣柜顶上扔了一些猫头鹰食,安抚一下海德薇和小猪,它们不停地咂着嘴,焦躁地扑扇着翅膀。 “我们不能每天晚上放它们出去捕食。”罗恩一边穿上他的褐紫红色睡衣,一边解释说,“邓布利多不想让太多的猫头鹰在广场上飞来飞去,认为那样会显得很可疑。哦,对了——我忘记了——” 他走过去把门闩上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克利切,”罗恩一边关灯一边说道,“我来这里的第一天夜里,他凌晨三点钟摸进了我的房间。相信我,你总不愿意醒过来看见他在你的房间里鬼鬼祟祟地转悠吧。不管怎么说——” 他爬到床上,钻进被窝,转过脸在黑暗中望着哈利。哈利就着从肮脏的窗户中透进来的月光,勉强能够分辨出罗恩的轮廓。 “你是怎么想的?” 哈利不需要询问罗恩的问话是什么意思。 “哦,他们告诉我们的情况,我们基本上都能猜得出来,是不是?”他说,想着刚才他们在楼下说过的所有那些话,“我的意思是,实际上他们只说了一点,就是凤凰社正在竭力阻止人们加入伏——” 罗恩呼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地魔,”哈利坚决地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对他直呼其名呢?小天狼星和卢平就能做到。” 罗恩假装没听见最后这句话。 “是啊,你说得对,”他说,“他们告诉我们的事情,我们使用伸缩耳差不多都已经知道了。惟一的新消息就是——” 砰! “哎哟!” “你声音小点儿,罗恩,不然妈妈又该跑回来了。” “你们俩幻影移形,正好落在我的膝盖上了!” “是啊,没办法,摸着黑总是不太容易。” 哈利看见弗雷德和乔治的模糊身影从罗恩的床上跳了下来。乔治一屁股坐在哈利脚边,哈利床垫的弹簧发出一阵呻吟,床垫往下陷了几英寸。 “怎么样,明白了吧?”乔治急切地问。 “小天狼星提到的那件武器?”哈利说。 “估计是不小心说漏了嘴,”弗雷德兴趣很浓地说,他已坐在了罗恩身边,“我们以前用伸缩耳可没听到这一点,是不是?” “你们想那会是什么呢?”哈利问。 “什么都有可能。”弗雷德说。 “但是不可能有比阿瓦达索命咒还厉害的东西了,是不是?”罗恩说,“还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呢?” “也许是一种可以一下子杀死好多人的东西。”乔治猜测道。 “也许是一种特别痛苦的杀人办法。”罗恩恐惧地说。 “他已经有了可以让人痛苦的钻心咒,”哈利说,“他不再需要比那个更加有效的东西。” 一阵沉默,哈利知道其他人像他一样,都在猜想这件秘密武器能给人带来怎样长久的恐惧。 “那么你们说,这武器如今在谁手里呢?”乔治问。 “我希望在我们这边。”罗恩说,声音里微微透着紧张。 “如果是这样,准是由邓布利多保管着。”弗雷德说。 “在哪儿?”罗恩立刻问道,“在霍格沃茨?” “肯定没错!”乔治说,“当年他就把魔法石藏在了那儿。” “可是,一件武器肯定要比魔法石大得多呀!”罗恩说。 “不一定。”弗雷德说。 “是啊,威力大小不在于个头。”乔治说,“看看金妮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哈利说。 “你从来没有领教过她的蝙蝠精魔咒吧,是不是?” “嘘!”弗雷德说着从床上欠起身子,“听!”他们屏住呼吸。 有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 “妈妈。”乔治说,说时迟那时快,随着啪的一声爆响,哈利觉得压在他床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几秒钟后,他们听见门外的地板吱吱嘎嘎地响了起来,韦斯莱夫人显然在听他们是不是还在说话。海德薇和小猪闷闷不乐地叫着。地板又吱吱嘎嘎地响了,他们听见她在继续往楼上走,检查弗雷德和乔治去了。 “你看,她根本就不相信我们。”罗恩懊丧地说。哈利肯定自己是睡不着了。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需要好好想想,他满心希望自己可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寻思几个小时。他很想继续跟罗恩说说话,但韦斯莱夫人又吱吱嘎嘎地走下楼来了。她刚一走远,哈利又清清楚楚地听见其他人在往楼梯上走——实际上,那是一些多腿的动物在卧室门外悄没声儿地跑来跑去,保护神奇生物课的老师海格在说:“它们多漂亮啊,是不是,哈利?我们这学期要学习武器——” 哈利突然看见那些动物的脑袋变成了一门门大炮,正转过来对准了他——他闪身躲藏——接下来,他发现自己在被窝里蜷缩成一个温暖的球,乔治响亮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妈妈说该起床了,你们的早饭在厨房里,然后她要你们都到客厅去,那里的狐猸子比她原来想的还要多得多,她还在沙发下面发现了一窝死蒲绒绒。” 半个小时后,哈利和罗恩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服,吃过早饭,来到了客厅。这是二楼的一个长长的、天花板很高的房间,橄榄绿色的墙壁上挂着肮脏的挂毯。每次有人把脚踩在地毯上,就会扬起一小股灰尘,长长的、黄绿色的天鹅绒窗帘嗡嗡作响,好像里面飞着许多看不见的蜜蜂。韦斯莱夫人、赫敏、金妮、弗雷德和乔治正围在窗帘前面,每人脸上都围着一块布,掩住了鼻子和嘴巴,样子显得特别滑稽。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大瓶黑色的液体,瓶口有一个喷嘴。 “把脸蒙住,拿一瓶喷雾剂,”韦斯莱夫人一看见哈利和罗恩就说,一边指着一张细长腿桌子上的两瓶黑色液体,“这是狐猸子灭剂。我从没有见过害虫这样泛滥成灾的——那个家养小精灵这十年来都做什么了——” 赫敏的脸被一块茶巾遮去了一半,但哈利清清楚楚地看见她朝韦斯莱夫人投去了不满的一瞥。 “克利切已经很老了,他大概不能做——” “克利切只要想做,他能做的事情准会使你大吃一惊,赫敏。”小天狼星说,他刚刚走进房间,手里拎着一只血迹斑斑的口袋,里面装的像是死耗子。 “我刚才在喂巴克比克,”看到哈利脸上询问的神色,他解释道,“我把它关在了楼上我母亲的卧室里。不管怎么说——这张写字台——” 他把那袋死耗子扔进了一张扶手椅,俯身查看那个锁着的柜子,哈利这才第一次注意到那柜子在微微颤动。 “没错,莫丽,我可以肯定这是一个博格特,”小天狼星从钥匙孔里往里瞅着说道,“但或许我们最好还是先让疯眼汉给它变变形再把它放出来——它认识我母亲,可能是个厉害得多的家伙。” “你说得对,小天狼星。”韦斯莱夫人说。两人说话都小心翼翼,客客气气,哈利明白他们俩都还没有忘记前一天晚上的争吵。楼下传来丁丁当当刺耳的门铃声,紧接着是昨天晚上唐克斯撞翻伞架时触发的那种凄厉的尖叫哀号。 “我告诉他们多少次了,不要摁门铃!”小天狼星恼火地说,匆匆离开了房间。他们听见他脚步声很重地跑下楼去,而布莱克夫人的尖叫声又一次在整个房子里回荡起来: “伤风败俗的家伙,肮脏的杂种,家族的败类,龌龊的孽子……” “劳驾你把门上,哈利。”韦斯莱夫人说。 哈利大着胆子,尽量拖延关上客厅房门的时间。他想听听楼下的动静。小天狼星显然已经把帷幔拉上盖住了他母亲的肖像,因为老太太不再尖叫了。哈利听见小天狼星走进门厅,然后前门上的链条一阵哗啦啦作响,一个低沉的声音说话了,哈利听出来那是金斯莱·沙克尔。“海丝佳刚把我替下,现在她穿上了穆迪的斗篷,不过我要给邓布利多留一份报告……” 哈利感觉到韦斯莱夫人的眼睛在盯着他的后脑勺,便只好遗憾地关上客厅的门,重新加入了消灭狐猸子的行列。 韦斯莱夫人俯下身子,查看着摊放在沙发上的《吉德罗·洛哈特教你清除家庭害虫》里关于消灭狐猸子的那一页。 “听着,你们大家,你们必须格外留神,狐猸子的牙齿是有毒的,被它们叮咬之后会中毒。我这里有一瓶解毒剂,但我情愿没有人需要它。” 她直起身,在窗帘前面摆开架势,示意他们都过去。 “我一发口令,就立刻开始喷。”她说,“我想它们会飞出来攻击我们,但喷雾剂上说,只要足足地喷一下,就能叫它们瘫痪。等它们不能动弹了,就把它们扔进这只桶里。” 她小心地走出大家的喷射范围,举起她自己的喷雾剂。 “预备——喷!” 哈利刚喷了几秒钟,就有一只成年的狐猸子从窗帘的褶皱里飞了出来,甲虫般亮晶晶的翅膀嗡嗡扇动着,尖针般的小牙齿露在外面,小巧玲珑的身体上布满浓密的黑毛,四只小拳头愤怒地攥得紧紧的。哈利用狐猸子灭剂将它喷了个正着。它僵在半空中不动了,然后掉在下面满是虫眼的地毯上,当的一声,响得出奇。哈利把它捡起来丢进了桶里。 “弗雷德,你在做什么呢?”韦斯莱夫人严厉地问,“快喷它一下,然后扔掉!” 哈利转过头,看见弗雷德正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一只不断挣扎的狐猸子。 “好——嘞。”弗雷德欢快地说,迅速地朝那只狐猸子喷了一下,虫子昏过去,但韦斯莱夫人刚一转身,弗雷德就挤挤眼睛,把虫子装进了口袋。 “我们想用狐猸子的毒液做实验,研制我们的速效逃课糖。”乔治压低声音对哈利说。 哈利敏捷地同时喷中了两只迎面飞来的狐猸子,凑到乔治身边,几乎不动嘴唇地低声问:“什么是速效逃课糖?” “各种各样让你犯病的糖果,”乔治小声说,一边警惕地留意着韦斯莱夫人的背影,“记住,不是犯重病,而是刚好在你不想上课的时候能让你离开课堂。弗雷德和我这个夏天一直在研制它们。是一种双色口香糖,一头是橘黄色的,另一头是紫色的。如果你吃下这种吐吐糖那橘黄色的一半,你就会呕吐。等你冲出教室到医院去时,你再吞下那紫色的一半——” “‘——它又让你变得活蹦乱跳,使你能够在那一个小时里进行你喜欢的休闲活动,不然那一小时肯定是枯燥乏味、无利可图的。’反正我们的广告词就是这么说的,”他侧着身子移到了韦斯莱夫人看不见的地方,把掉在地上的几只狐猸子划拉到一起,装进了口袋,“但是还需要再做一些工作。目前,我们的试验者吐起来没完没了,无法歇口气吞下紫色的那一半。” “试验者?” “我们,”弗雷德说,“我们轮流试验。弗雷德试验昏迷花糖——我们俩还共同试验鼻血牛扎糖——” “妈妈还以为我们在决斗呢。”乔治说。 “那么,笑话商店还开着吧?”哈利小声问,一边假装调整喷雾器的喷嘴。 “唉,我们还没有机会去找房子呢,”弗雷德说,把声音压得更低了,这时韦斯莱夫人用围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返身投入战斗,“所以我们目前还只是办理邮购业务。上个星期我们在《预言家日报》上登了广告。” “还得感谢你呢,哥们儿。”乔治说,“不用担心——妈妈什么也不知道。她再也不肯看《预言家日报》了,因为报上尽给你和邓布利多造谣。” 哈利咧嘴笑了。他曾经硬要韦斯莱家的这对双胞胎收下他在三强争霸赛中得到的一千加隆,以帮助他们实现开一个笑话商店的雄心壮志,不过让他仍然感到很欣慰的是韦斯莱夫人不知道他资助了双胞胎的计划。韦斯莱夫人认为,对她的两个儿子来说,开一家笑话商店不是一个适合的职业。 消灭窗帘里的狐猸子花了几乎一上午的时间。一直到过了中午,韦斯莱夫人才摘掉防护的围巾,一屁股坐进一张中间凹陷的扶手椅里,紧接着又厌恶地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她坐在那一袋死耗子上了。窗帘不再发出嗡嗡的响声了,它们软绵绵地垂着,因为喷了太多的药水而湿漉漉的。在它们的下面,失去知觉的狐猸子密密麻麻地躺在桶里,旁边一只碗里是它们黑色的卵,克鲁克山用鼻子嗅来嗅去,弗雷德和乔治眼热地朝它们望着。 “我想,我们吃过午饭后再来对付那些吧。”韦斯莱夫人指着壁炉架两边布满灰尘的玻璃门柜子,那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古怪玩意儿:一批锈迹斑斑的短剑、动物的脚爪,一条盘起来的蛇皮,还有一大堆颜色暗淡发乌的银盒子,上面刻着哈利看不懂的文字,最让人不喜欢的是一个装饰用的水晶瓶,塞子上嵌着一块很大的蛋白石,瓶子里盛满了哈利肯定是血的东西。 门铃又丁丁当当地响了起来。大伙儿都望着韦斯莱夫人。 “待在这儿,”她不容置疑地说,一边一把抓起那袋死耗子,下面又传来了布莱克夫人凄厉刺耳的尖叫声,“我会带一些三明治上来。” 她走出房间,回手把门小心地关上了。立刻,大家都冲到窗口,朝下面的前门台阶望去。他们看见是一个乱蓬蓬的姜黄色头顶,还有一大摞东倒西歪、眼看就要倒下来的坩埚。 “蒙顿格斯!”赫敏说,“他把那么多坩埚带来做什么?” “大概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吧。”哈利说,“他本该跟踪我的那天晚上,去办的不就是这件事吗?抢购来路不明的坩埚?” “没错,你说得对!”弗雷德说,这时前门打开了,蒙顿格斯费力地搬着那些坩埚进了门,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天哪,妈妈肯定不高兴——”他和乔治走过去站在房门旁,仔细地听着。布莱克夫人的叫声已经停止了。 “蒙顿格斯在跟小天狼星和金斯莱说话,”弗雷德小声说,同时皱紧眉头专心地听着,“听不太清楚——你说我们可不可以冒险用一次伸缩耳?” “值得一试,”乔治说,“我可以悄悄上楼拿一副——”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楼下传来爆炸般的声响,伸缩耳变得完全没有必要了。每个人都能清清楚楚地听见韦斯莱夫人扯足嗓子的叫嚷。 “我们这里不是窝藏赃物的地方!” “我真喜欢听妈妈冲别人嚷嚷,”弗雷德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说道,他把门打开了一两英寸,好让韦斯莱夫人的声音更清楚地传进屋里,“换换口味真不赖。” “——完全不负责任,好像我们的烦心事儿还不够多似的,你还要把这一大堆偷来的坩埚拖进屋子——” “那些傻瓜怎么会让她由着性子发火呢。”乔治摇摇头说,“必须趁早转移她的注意力,不然她的火气会越来越大,接连几小时嚷嚷个没完没了。哈利,自从蒙顿格斯在应该跟踪你的时候偷偷溜走之后,妈妈就一直盼着狠狠地教训他一顿——哦,小天狼星的妈妈又叫起来了。” 韦斯莱夫人的声音几乎被淹没在了门厅里那些肖像发出的一片尖厉刺耳的叫声中。 乔治想关上房门,把声音挡在外面,但没等他来得及这么做,一个家养小精灵侧身闪了进来。 除了腰上围了一条脏兮兮的破布,像热带国家男子用来遮体的腰布,他全身几乎一丝不挂。他的模样很老了,皮肤似乎比他的身体实际需要的多出了好几倍,虽然他的脑袋像所有家养小精灵一样光秃秃的,但那两只蝙蝠般的大耳朵里却长出了一大堆白毛。他两眼充血,水汪汪灰蒙蒙的,肉乎乎的鼻子很大,简直像猪的鼻子一样。 小精灵根本没有注意哈利和其他人。他就像看不见他们似的,弓着背,拖着脚,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房间那头走去,一边用牛蛙般沙哑、低沉的声音不停地轻声念叨着。 “闻着就像阴沟和罪犯的气味。她也好不到哪儿去,讨厌的老败家子,领着她的小崽子糟蹋我女主人的房子。哦,我可怜的女主人啊,如果她地下有知,如果她知道他们把什么样的渣滓弄进了她的家门,她会对老克利切说些什么呢。哦,真丢人啊,泥巴种、狼人、骗子和小偷,可怜的老克利切,他能怎么办呢——” “你好,克利切。”弗雷德声音很大地说,一边重重地把门关上了。 家养小精灵顿时僵住了,嘴里不再念念有词,而是做出非常明显但很令人怀疑的吃惊样子。 “克利切刚才没有看见年轻的主人。”他说,转身朝弗雷德鞠了一躬。他的脸仍然对着地毯,又用别人完全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是老败类的讨厌的小崽子.” “对不起?”乔治说,“最后那句话我没听清。” “克利切什么也没说,”小精灵又朝乔治鞠了一躬,然后用虽然很轻、但清清楚楚的声音说,“这是他的双胞胎兄弟,一对古怪的小野崽子。” 哈利不知道要不要放声大笑。小精灵直起身,用恶毒的目光望了望他们大家,显然相信他们都听不见他的话,因为他又继续念叨开了。 “还有那个泥巴种,大大咧咧、肆无忌惮地站在那里,如果我的女主人知道,哦,她该哭得多么伤心啊,这里又新来了一个男孩,克利切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在这里做什么呢?克利切不知道——” “克利切,这是哈利,”赫敏怯生生地说,“哈利·波特。”克利切那两只浅色的眼睛突然睁大了,嘴里念叨得比以前更快更充满火气了。 “那泥巴种居然跟克利切说话,就好像她是我的朋友,如果克利切的女主人看见他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哦,她会说什么呢——” “不许叫她泥巴种!”罗恩和金妮非常生气地同时说道。 “没关系,”赫敏小声说,“他脑子不正常,不知道自己在说——” “你别自欺欺人了,赫敏,他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弗雷德一边说一边非常厌恶地瞪着克利切。 克利切嘴里仍然念念有词,眼睛望着哈利。 “这是真的吗?真的是哈利·波特?克利切看见伤疤了,肯定是真的,就是那个阻止了黑魔头的男孩,克利切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