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逃学出去,到本地一个水塘里去溜冰,冰还载不起我们,可是我们那时都蠢得像小毛驴一样。他就溜了过去,到有人把他救出来时已经淹死了。”“好恐怖。”“不错,我都完全忘记了这件事,直到老费提到他弟弟的那回事。”“我喜欢这个人,美克,你不喜欢吗?”“喜欢,非常喜欢,不知道他太太为人如何。”过了一个星期,我们早早去费府吃中饭,他们住的是一幢白色的乔治亚式宅第,线条很美,但并不怎么特别使人兴奋。里面破破败败的却很舒适;在那间长长的餐厅里,四壁上挂着画像,我想是费府的祖先。在我看来,大部份都画得很糟,不过它们如果弄干净些,就会好看得多了。其中有一个金头发的女孩子,身穿水红缎子衣服,这幅我倒是相当欣赏。费少校含笑说道:“你可看上了我们家最好的一幅画了,那是耿斯博罗画的,画得很好,虽则画中的人物在当时掀起了一点点儿风波,有人一口认定,她毒死了亲夫;那也许是种偏见,因为她是个外国人,费杰佛从国外什么地方看上她的。”也邀请了其他几个邻居和我们见面——肖医师是个老头儿,恣态上很客气,但也很疲惫,我们饭还没有吃完他就得赶紧离开。还有一位韦卡,人很年轻、真挚;一位中年太太,一口威吓的声音,她养育小狗;另外还有一个身材高大、又黑又俏的妞儿,名叫哈劳黛,似乎为马而生,虽然她有过敏症,害起枯草热来厉害得很,使得她爱马大受阻碍。她和爱丽在一起处得很好,爱丽非常崇拜骑马,而她也有过敏症的麻烦。“在美国时,大部份都是豕草引起来的,”她说:“但有时候马也会使我过敏。最近倒是不使我烦恼了,因为他们有了好了不起的药物,大夫能治疗你各种各色的过敏病,我会送几颗这样药丸给你,一颗颗亮亮的橘红色。如果你在开始以前,记得服用一粒,就不会像以前那么大打喷嚏了。”哈劳黛说那可真是太棒了。“对我惹起敏感来说,骆驼比马更厉害,”她说:“去年我在埃及——在金字塔四周路上兜一圈时,眼泪就从我脸上一直流个不停。”爱丽说有些人同猫在一起都过敏。“还有枕头呢。”她们就谈起过敏症来了。我坐在费太太身边,她个子高高的,身材苗条,在吃这顿可口的饭当中,每逢一停下来,就清一色谈她的健康。她把自己形形色色的病痛,完完全全告诉了我,她的病例又是如何使得医药界很多名医都大惑不解。偶尔她也作了些社交上的转变话题,问问我过去做些什么。我对这个问题是环顾左右而言它,她也有心无心地力求打听我认识些什么人,我原可以实实在在回答:“半个都没有。”不过我以为忍住一下要好些——尤其因为她并不是个真正的势利人,也并不真正要想知道知道。卡吉太太,她的本名我没有记住,她的疑问就周详得多了,不过有些沉闷。后来,我们就到花园里去作一次杂乱无章的巡行,哈劳黛与我们一起。她说得突如其来:“我已经听说过你了——我哥哥告诉我的。”我不禁愕然,简直想象不出我可能会认识哈劳黛的哥哥。“你认为一定吗?”我说。她似乎很开心。“事实上,他还替你们盖房子呢。”“你是说桑托尼是你哥哥吗?”“隔山的哥哥,我对他也认识得不多,很少会面。”“他了不起。”我说。“有些人也这么想,我知道。”“你不这么想吗?”“我从来都不敢断定,他有两面,有一阵子他走下坡路..大家都同他没半点关系。而后来——他似乎改过了,在自己那行混出了名堂,而且与众不同;那就像是他——”她停顿了一下找一个字儿——“专心致志了。”“我想他的确是——就是那样。”然后我问她看过我们的房子没有。“没有——自从盖好了以后还没看过呢。”我告诉她一定要来看看。“可警告你呵,我不会喜欢的,我不喜欢现代房屋,安妮女王是我最喜欢的朝代。”她说要去使爱丽参加杆球联谊社,而且要两个人一起去骑马。爱丽要去买一匹马——或许不只一匹。看起来,她和爱丽已经交上朋友了。费少校把他的马厩指给我们看时,有一两句提到了哈劳黛。“骑马打猎的一把好手,”他说:“只可惜她把一生都搞糟了。”“是吗?”“嫁了个比她年纪大得多的有钱人,一个老美,名叫劳艾德,根本合不来,几乎立刻就分手了,她就恢复了自己的姓氏。可别以为她还会结婚,她是个反男人派,可怜。”我们开车回家时,爱丽说:“乏味之至——不过还算好,这些人都不错。我们在这儿会很快乐,美克,不是吗?”我说:“会呀,我们会很快乐。”我一只手从方向盘上移下来放在她两只手里。我们回到家,便让爱丽在房屋门口下车,再把车停到车房去。当我走回房子里时,隐隐约约听见爱丽弹奏六弦琴的琴弦声。她有一把相当美的西班牙老六弦琴,一定值一大笔钱;她时常就着琴声,轻轻巧巧柔柔和和地低声唱着,听起来极其悦耳,她所唱的歌,大部份我都不知道。我想,一部份是美国的圣歌吧,还有些爱尔兰和苏格兰的老歌——甜蜜却又凄伤。这些都不是流行歌曲或者那一类的歌,或许是民谣吧。我绕过庭园,在窗户边停了一下再进去。爱丽在唱一支我所喜欢的歌呢,我说不上叫什么歌名,她只用柔柔的歌声轻轻唱给自己听,头俯在六弦琴上,在琴弦上轻抚慢拨;这支歌有一种既甜蜜又凄伤、使人难以忘怀的小曲曲调。人出于欢乐与悲伤;我们安然走过这个世界,这才正确知道这一项..夜夜复朝朝有些人生而凄伤朝朝复夜夜,有些人生而甜蜜欢畅,有些人生而此夜绵绵无尽期..她抬头看到了我。“美克,为什么像那样儿望着我呀?”“像什么?”“你望着我就像你爱过我似的。”“当然我爱你嘛,望着你怎么还能有别的呢?”“那么你在想些什么?”我慢慢吞吞实实在在回答道:“我在想到你,就像头一次见到你一般——站在一株暗暗的枞树边。”不错,我一直都回忆第一眼见到爱丽的那一刹那,那份儿惊奇,那份儿兴奋..爱丽含笑望着我,轻轻唱起来:朝朝复夜夜,有些人生而凄伤,有些人生而甜蜜欢畅,有些人生而此夜绵绵无尽期。人都认不出自己一生中真正重要的时刻——都不知道,一直到后来才晓得。我说:“唱那支‘苍蝇歌’吧。”她就改弦弹起那支愉快的小舞曲,唱了起来:小小的苍蝇你是夏日的活力,我那没有思想的手已经赶掉。我可不是吗,像你一样的苍蝇?你可不是吗,像我一样的人?因为我跳舞,既喝酒,还有歌唱,直到一只盲目的手擦过我的翅膀。如果思想就是生命而思想的力量、呼吸、还有愿望,就是死亡;那么我就是快快乐乐的苍蝇,如果我活着;或者,我死亡。呵,爱丽——爱丽呵..15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的转变,根本不是你所能预料的,真使人吃惊!我们已经搬进新房子里住下,完全照了我的愿望、我的计划,同每一个人远离开了。当然,只不过我们并没有已经和每一个人远离;许许多多事情越过大洋,以及从其他的路子,又挤回到我们身上。所有人中间的头一个,就是爱丽那位该死的后娘,她函电交驰,要爱丽去看房地产经纪人;无非说她为我们的房屋意乱情迷,真正一定要在英国有她自己的一幢房子;还说,她很乐于每年在英国待上两三个月。紧跟着最后一份电报,她人就到了,不得不带了她到附近地区,花了好多日程去看房子。到末了,多多少少她算是安定在一幢房子里了——离我们大约有二十四公里左右。我们很不愿要她在那里,讨厌那种想法——可是却没有办法这么告诉她;如果她要那幢房子,就没办法拦阻她。我们也不能下令她不要来,爱丽也决不能那么做,我知道这一点。然而,她正在等候调查人员的报告时,又有些电报来了。从这封电报上看来,傅南克姑父出了些什么纰漏脱不了身。我推测是些为非作歹、招摇撞骗的事,那也就是说要大把花钱,才能使他脱身。爱丽和厉先生间来来往往又拍了更多通的电报。然后又转变成厉安德和劳斯坦之间,又有了麻烦事儿。我虽然一窍不通、容易轻信,但觉得在远远距离以外的美国,那些人对投资发生了争吵;我从没有省悟到,爱丽的亲戚和商业上的联系人士,坐飞机到英国来,二十四小时后又飞回去,会是一点儿都不在意。最先,劳斯坦飞来回去了,然后厉安德又飞了来。爱丽得去伦敦和他们会晤,我对这些财务事的意义并不懂,以为人人都会照自己所说的,在相当小心从事呢。但那却是件决定爱丽信托基金的事,有一种阴险的暗示,不是厉安德拖延这件事,那就是劳斯坦扣留了帐目不放。在这些操心事间的平静期中,爱丽和我发现了自己的“痴舍”。我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真正走遍我们所有的地面呢(仅仅只有房屋四周围的这一部分)。我们时常随着树林中的小径走,走到哪儿就看到哪儿。有一天,随着像是条脚迹小路走,由于草木茂盛,起先根本就看不出来。但我们还是跟着走,走到尽头的地方出来,就是爱丽所说“痴舍”了——一处小小的地方,一所像神舍般古古怪怪的白色亭子,还保存得相当好,所以我们就清理了一番,找人刷了油漆,在里面摆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放了一张躺椅,一个角橱,在橱里放了磁器、玻璃杯,还有几瓶酒。说真格儿的,那里真有意思;爱丽说,我们要找人把林径清除,以便于更容易攀登,我说不必,如果除开我们以外,没有人知道,那就更有意思了;爱丽也认为这个主意很有情调。“我们当然不能让可瑞知道。”我说,爱丽也同意了。也就是我们从那里走下来,不是头一次,而是后来的那一次,可瑞已经走了,我们希望又该是天下太平了吧,而爱丽就在我前面滑了一下,突然绊到了一株树根上,把脚踝给扭伤了。肖医师来了,说她扭得很厉害,但会在一个星期以内完全恢复原状。爱丽就在这时把葛莉娜找了来,我也不能反对;说实在话,也没有一个人——我的意思是,一个女人——能照料得她那么妥妥贴贴;家里的佣人都不管用,再说,爱丽要葛莉娜呀,所以葛莉娜就来了。她一来,当然,对爱丽可真是福自天降,对我来说也是差不多。她安排许多事情,把家里一应事情管理得井井有条。现在,我们的佣人都通知说不干了,说这儿太孤寂了——但我想真正的原因是可瑞使他们烦躁吧。葛莉娜便登了广告,几乎立刻又请到了两三个。她照料爱丽的脚踝,逗她开心,知道她喜欢的东西——书啦,水果啦,诸如此类——就替她拿来,而我对这些东西却一点儿都不知道。她们在一起,快乐得要死;爱丽见到了葛莉娜的确非常开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葛莉娜也就不再走了..她留下来了。爱丽对我说。“你不介意吧,是吗?如果葛莉娜住一阵子的话?”我说:“呵,不会不会,当然不介意嘛。”“有了她真是舒服放心,”爱丽说:“你看,女人家有好多好多事情,是我们不能一起做的;一个人没有另外一个女人在附近,真寂寞得要死呢。”每天,我都注意到葛莉娜一点点儿专权起来,发号施令,君临一切事情。我假装成喜欢葛莉娜在这里,可是有一天,爱丽人躺在客厅里,一只脚举着时,我和葛莉娜却在外面阳台上,我们突然就一起吵了起来。我记不清楚吵嘴时开头的话了。大致是葛莉娜说了些话,惹火了我,就狠狠还她一句;然后这就吵了起来,吵得昏天黑地。声音就越来越大。她可毫不留情,说出来的都是只要想得到的狠毒、不客气的话;我也就狠狠就自己能找得到的字眼儿,十十足足给她一顿排头;告诉她是一个太颐指气使、过份干涉的婆娘,对爱丽的影响太过份了,我决不能忍受这整段时间中,爱丽受人家的支配。我们彼此叱叫,就在这时,爱丽猝然一瘸一瘸走出来,到了阳台上,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说道:“亲爱的,我很难过,我太难过了”。我回到屋子里,把爱丽又安顿在软椅上,她说道:“我没有体会到,一点儿都没有体会到,你——你真正那么讨厌葛莉娜在这儿。”我安慰她,使她安静下来,说她一定不要介意这件事,刚刚我只是脾气发作,我有时候相当爱吵嘴。我说一切一切,都由于这件事:那就是我以为葛莉娜跋扈了一点儿。或许这也很自然,因为她一向习惯如此嘛。到末了,我说实实在在,我非常喜欢葛莉娜,只因为我的暴躁烦恼才发了脾气。所以这件事才告了个了结,实际上我也请求葛莉娜留下来。我们吵得相当厉害,我想屋子里有好多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吧。我们新来的男佣人和他老婆,当然都听见了。我一发起脾气来,的确就叱叫连天。敢这么说,的确有点儿过份了,我就像那样儿的一个人呵。葛莉娜似乎也有道理,她非常耽忧爱丽的健康,说她这也不应该做,那也不应该动。“你知道吗,她身体真正并不很结实。”她向我说道。“爱丽一点儿毛病都没有,”我说:“她一向身体都健康得很呢。”“她才不是呢,美克,并不是的,她娇弱得很。”肖医师下一次来看爱丽的脚踝,顺便要告诉她,脚已经相当复元了,如果要在崎岖地上走过时,只要把脚踝捆捆就行了。我向他说了,我想男人这么说是相当蠢的方式。“肖大夫,她不是很娇弱或者别的吗,是不?”“谁说她很娇弱?”肖大夫是目前很少有的那种开业医师了,的确,当地人都知道他是“天然医疗肖”。“我所能看得到的,她没有半点儿不对劲呀,”他说:“任何人都可能把脚扭伤的。”“我并不是说她的脚,而是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什么心脏无力或者其他什么这一类的毛病?”他从眼镜的上面望着我:“小伙子,可别开始胡思乱想的了;是什么装进你脑袋瓜儿里面去的?时常为女人病犯愁的人,你可不是那一号儿呀。”“只不过葛小姐说的罢了。”“哈,葛小姐,她对病知道些什么!不够资格开业吧,是吗?”“呵,不够。”“你太太是一位很有钱的女性,”她说:“反正,本地人都这么说的。当然,有些人根本就以为凡美国人都有钱。”“内子有钱。”我说。“唔,那你一定得记住这句话。有钱的女人反而各方面身体最糟,这个大夫那个大夫一向就给她们药粉啦、药片啦、刺激剂啦、兴奋针啦这一类的东西,大体上说来她们最好就是不要。现在,乡下女人身体好得多,因为没有一个人像这样儿的耽心自己的健康。”“她的确吃点儿药丸那一类的东西。”我说。“如果你乐意,我替她来一次健康检查好了,也许会发现给她吃的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告诉你吧,以前我时常对人说:‘把那些东西统统扔进废纸篓里去’。”他走以前,对葛莉娜说道:“罗先生要我替他太太作一次全身健康检查,却查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想在野外多作运动,也许对她有好处,她吃的是些什么药呀?”“她有些药片是疲倦时服用的,有些是睡觉睡不着时吃的。”她和肖医师去看了看爱丽的处方,爱丽微微笑了。“肖大夫,所有那些东西我都不吃,”她说:“仅仅吃点过敏症药丸。”肖大夫看看这些药丸,又翻了翻处方笺,说这里面并没有什么害处;又翻到一张安眠药片的处方。“睡不着吗?”“住在乡下就没有了,打从我来这儿以后,就一颗都没有吃过。”“唔,这倒是好事情,”他拍拍她的肩膀:“好小姐,你什么毛病都没有。我该这么说,有时候嘛容易操心。这种药丸很温和,最近很多人都服用,对他们没有过半点伤害,继续用吧,不过别理那些安眠药片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耽心,”我抱歉地对爱丽说道:“我想是葛莉娜吧。”“呵,”爱丽说道,哈哈笑了,“葛莉娜对我大惊小怪的,她自己什么药都不吃,”她说道:“我们会有一次转变,美克,把这些东西的大部份都扔掉。”爱丽对我们大部份邻居都处得很好,哈劳黛走动得很频,偶尔她也和爱丽一起出去骑马。我不骑马,一生中玩的是汽车和机械方面的东西;尽管在爱尔兰时,一度在马厩里清除马粪,做过一两星期,对马却一无所知;不过我自己想过,什么时候我们在伦敦时,我要到一处优雅的骑马训练处去,学习学习如何好好骑马。我不愿意在这里学,十有八九,老百姓会讥笑我。我以为骑马或许对爱丽很好,似乎她也乐在其中。葛莉娜鼓励她骑马,尽管葛莉娜自己,对骑马也是毫不知晓。爱丽和哈劳黛一起去了一次马匹拍卖会,在哈劳黛劝告下,爱丽替自己买了一匹枣骝马,名字是“征服”。我要求爱丽,一个人出去骑马时,一定要小心,可是爱丽却嘲笑我。“打从三岁起我就骑马了。”她说。因此她常常出去骑马,一个星期大约骑上两三次,而葛莉娜则通常开车到查德威市场去买东西。有天在吃中饭时,葛莉娜说道:“你们那些吉卜赛人!今天早上有一个长相难看死了的老太婆,就站在公路当中,差一点就从她身上辗过去,刚好擦到了汽车前面,我不得不把车子停了下来,还是上坡呢。”“为什么,她要做什么?”爱丽仔细听我们两个人说话,却什么话都没有说;不过,我以为她的神色相当烦恼。“真该死!她威胁我呢。”葛莉娜说道。“威胁你吗?”我大声说了一句。“唔,她告诉我滚开这里,她说道:‘这里是吉卜赛人的土地,回去吧,回去吧,你们这班人统统都有;如果你们还想安安然过日子的话,就回到来的地方去。’她竟举起拳头对着我晃来晃去,说道:‘假如我对你们施毒咒,’又说:‘你们再也不会有鸿运了。买了我们的地,还在上面大盖房子;帐篷里人住的地方,我们不要有房子。’”葛莉娜说了一大箩筐,事后爱丽向我说道,略略皱起了眉头。“这些话听起来太不可能有了,美克,你不是这么想吗?”“我想葛莉娜有点儿言过其词吧。”我说。“不晓得什么缘故,听起来不太对,”爱丽说:“我不知道葛莉娜是不是添油加醋了一些。”我考虑了一下,“她为什么要添油加醋呢?”然后又猝然问道:“你最近还没有见过我们那一位爱瑟,是吗?你骑马出去时没有见过吧?”“那吉卜赛女人吗?没有。”“爱丽,你说话时并不十分有把握嘛。”我说。“我想瞥见过几眼,”爱丽说:“你知道吧,站在树丛中啦,从那里面往外面偷偷摸摸张望啦,但是从来都没有挨得很近很近,我能有十分把握。”可是有一天爱丽骑马回来,面如纸白,直打哆嗦。那老太婆从树林里走出来了,爱丽便勒住坐骑,停下来和她谈话。她说那老太婆摇晃着拳头,嘟嘟囔囔在说话。爱丽说:“这一回真冒了火,”便向她说道:“你在这里要干甚么?这块地方又不是你的,是我们的地皮,我们的房子呀。”老太婆这就说了“这里永远不是你的土地,也永远不会属于你;我警告过你一回了,已经警告过你两次,可不会再警告你了。现在时间不远了——我可以告诉你这件事,我见到了死神,就在你的左后面;死神就站在你旁边了,死神就会把你逮了走。你所骑的这匹马——一只脚是白色;难道你不知道骑这种马是要走歹运的吗?我见到了死神,你们造的那幢宅第崩塌成一堆瓦砾了!”“这种事情一定要加以制止。”我气愤地向爱丽说道。这一回爱丽并没有一笑置之了,她和葛莉娜两个人的神色都像心乱如麻,我立刻下山到村子里去,起先到黎老太婆农舍那里,我迟疑了一下,可是那里没有灯光,我便到派出所去。值班的警员我认识——金恩警佐,一个正正派派通情达理的汉子。他听过我的说话后,这才说道:“我很抱歉你们惹上了这种烦恼,她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太婆,也许有点昏愦了;一直到现在为止,我们还从来没听说过她有什么真正的麻烦;我会跟她谈谈,要她休息休息。”“假如你办得到的话。”我说。他迟疑了一阵子,然后说道,“我并不想暗示什么事——不过,罗先生,就你所晓得的来说,这里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