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吗?”沃兹特夫人问,她吱吱嘎嘎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刺耳。不管尾趣夫人想让他们看什么,反正这事让沃兹特夫人很是不快。“现现现在,”尾趣夫人说,“他他他们也也也该知知知道了。”“要———要我变身吗?”沃兹特夫人说。“对对对。”“我希望不要让孩子们太失望。”沃兹特夫人嘀咕了一句,好像在自言自语。“我也要变吗?”壶夫人问,“哦,但是我太喜欢这些布条了。可我不得不承认,沃兹特夫人在这方面更突出。DasWerklobtdenMeister.德语,作品反映工艺。现在我也要变身吗?”尾趣夫人摇头。“现现现在不不不用,在在在这这这里不不不用,你你你应应应该再再再等等等。”“这会,别害怕,我亲爱的孩子们,”沃兹特夫人说。她圆胖的身体开始光芒四射,然后摇晃,然后转变。她身上布条的浓烈色彩逐渐变淡发白,布丁包形状的东西开始延展、拉长和出现。孩子们面前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生物,它的美丽是麦格始料未及的,这个美丽尤物伫立在远处,远非外界的语言所能描述。从外观上看,沃兹特夫人已经确定无疑不再是沃兹特夫人了。它大理石般白皙的身上,长着一对强有力的翅膀,看起来像是一匹马,但同时又不完全是一匹马,它华贵的背后,延伸而出的是优雅的身躯、胳膊和一个人类头颅,这个人是高贵和英勇的完美结合,同时身上弥漫着拥有麦格从未见过的欢欣喜悦。不是,她想,它不像希腊的人马,一点也不像。它肩后的翅膀徐徐展开,这翅膀是彩虹、水之光和诗歌的造物。加尔文惊讶得跪倒在地。“别这样!”沃兹特夫人说,尽管她的声音已经不再是沃兹特夫人的声音。“别对我这样,加尔文。千万别对我这样!站起来!”“带带带他他他们走!”尾趣夫人命令道。华美而强壮的沃兹特夫人跪在孩子们面前,它舒展着翅膀,稳健又有点微微发颤地等候着他们。“上我的背,现在!”新声音说道。正文 《时间的皱纹》 黑色物质(4)孩子们踌躇地走向这美丽的生物。“但是,我们现在该怎么称呼您呢?”加尔文问。“哦,我亲爱的孩子们,”新声音说,这个浑厚的声音,温暖如林风,清晰如小号,神秘如木管乐器。“总不能我变身一次,你们就换一次称呼吧。我很喜欢你们喊我沃兹特夫人,你们就继续那样叫吧。”她?他?它?冲他们微微一笑,绽放的笑容如同温柔的微风、和煦的阳光,直接温暖着他们的心灵。“来吧。”查理斯-韦莱斯爬了上去。麦格和加尔文跟着他爬了上去,麦格坐在两个男孩中间。一个震动传遍了庞大的翅膀,然后沃兹特夫人升上天空,带着他们在天上盘旋起来。麦格发现没必要靠着查理斯-韦莱斯,或者加尔文,这个巨大生物飞得相当平稳。男孩们迫不及待地环顾四周,欣赏周遭的风景。“看!”查理斯-韦莱斯指着群山,“那些山这么高,连顶都看不到哇。”麦格抬头往上看,事实上,这些山峰延伸到无限高的地方去了。他们离开了肥沃的地表,飞向一片高原,这个高原好像是由花岗岩般庞大的独立巨石组成的。这些石头轮廓清晰,结构规律,但它们并非雕塑;麦格从未见过这样的石头,它们不像任何东西,她想知道它们是风化的产物,还是土壤构成的,还是由类似于她腿下所骑的生物创造出来的东西。他们离开了庞大的花岗岩高原,飞过一个比梦境中任何地方都要美丽的花园。花园里有很多生物,它们长得和变身后的沃兹特夫人一样,有的躺在花丛里,有的在水晶般的宽阔河流上游泳,河流贯穿整个花园,有的正在飞翔,麦格觉得它们在跳某种舞,它们在林间穿梭。它们在演奏音乐,那音乐不仅从它们的喉咙里飘出,也从它们庞大翅膀的震动中飘出。“它们在唱什么?”麦格兴奋地问。沃兹特夫人摇摇她美丽的头。“没法转变成你们的语言,我不能把它翻译成你们的语言。查理斯,你能理解一些吗?”查理斯-韦莱斯镇定自若地坐在宽大的背上,脸上浮现出认真倾听的表情,这种表情在他研究麦格和他母亲时曾出现过。“一丁点儿,只有非常少的一丁点儿。如果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会领悟到更多。”“是的。你会明白的,查理斯,但现在没有时间了。我们只能在往上飞的过程中,边飞边休息,然后做一些准备。”麦格几乎没有心思听她讲话。“我想知道它们在唱什么!我想知道它们的意思。”“那你试试吧,查理斯,”沃兹特夫人催促他,“试着翻译一下吧。你可以自由发挥,现在。你不要犹豫。”“但是我不行!”查理斯-韦莱斯苦恼地叫喊,“我知道的根本不够!现在还不行!”“那么我和你一块试试,看看我能不能为他们诠释一下。”麦格说道。查理斯-韦莱斯又开始思索和倾听。我知道这种表情,麦格突然想到,现在我知道它的意思了!因为我自己也有过这种经历,有时候,和父亲一起做数学题时,当一个问题的答案将要浮出水面时……沃兹特夫人好像在解读查理斯的思想。“哦,好的,那是个好想法,我可以试试。太糟糕了,你居然真的不知道,如果你能直接告诉我就好了,查理斯。这样的话,要花很多工夫的。”“别偷懒!”查理斯说。正文 《时间的皱纹》 黑色物质(5)沃兹特夫人并没有因此生气。她解释说:“哦,这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情,查理斯。这就是为什么他们邀我同行的原因,尽管我还这么年轻。这是我的天分,但是这需要花很大的力气,在此之前,我们必须用尽一切力量。但是我会尽力的,为了加尔文和麦格,我会试试的。”它沉默了,庞大的翅膀也仿佛停止了扇动,似乎只有极其轻微的震动使他们悬在半空中。“听着,那么,”沃兹特夫人说,它的声音好像在四周回荡,麦格觉得她甚至可以触摸到它的声音,“为神唱一首新的赞歌吧,他的赞美会在土地中冉冉升起,然后跃入海洋,所有的赞美尽在其中;小岛,和它的居民们也尽在其中。让荒野和城市都提高他们的嗓门吧;让岩石里的居民齐声歌唱,让他们在山顶放声高喊,让他们向神致以最崇高的敬意!”麦格感觉到她整个身体里,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蠢蠢欲动。加尔文伸出手,但没有抓住麦格的手,他只是动动他的手指,碰了碰麦格,愉悦的感觉在他们之间流动,在他们前前后后流动,在他们周围,在他们身边,在他们内心流动。沃兹特夫人此时却叹了一口气,这让他们非常费解,在这种极乐中,即便是疑虑,也只会表现出最模糊的低语。“我们必须走了,孩子们。”沃兹特夫人的声音充满了深深的忧伤,麦格无法理解。她抬起头,沃兹特夫人叫了一声,仿佛给出了一个命令,一个在树顶上盘旋的、离他们最近的生物抬起头来倾听,然后它飞下来,从河边的一棵树上采下三朵花,并带了过来。“你们每人拿一朵,”沃兹特夫人说,“我一会儿告诉你们怎么使用它们。”麦格拿到花朵后才发现,那不是一朵花,而是由成千上万的小花组成的一个空心钟。“我们要去哪儿?”加尔文问。“上面。”它的翅膀平稳快速地扇动。他们远离了花园,远离了嶙峋的花岗岩高原和它巨大的轮廓,然后沃兹特夫人往上空飞去,她一直不停地往上,再往上爬升。下面树木渐行渐远,逐渐缩小稀疏,先是变成灌木,然后变成干巴的小草,再然后,整个绿色完全消失,最后只剩下岩石,只剩下岩石尖锐而危险的顶端。“抓紧了!”沃兹特夫人说,“别滑下来。”麦格感到加尔文的胳膊搂着她的腰。他们还在继续往上爬升。现在他们置身在云层里。除了漂浮的白色,他们什么都看不见,他们周围的潮湿水汽凝结成冰晶。只要麦格一哆嗦,加尔文就搂她搂得更紧,她前面的查理斯-韦莱斯一直安静地坐着。每次他回头,总会给她温柔关切的一瞥。但麦格觉得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离她越来越遥远了,他越来越不像他喜爱的小弟弟了,越来越像沃兹特夫人、壶夫人和尾趣夫人的同类了。突然他们飞出云层,沐浴在一片亮光里。他们下面,仍然山石嶙峋;头顶上空的岩石还在继续往空中延伸,但是现在,尽管上面看起来还有数十英里之遥,但麦格至少可以看见山峰的顶端了。沃兹特夫人继续往上爬升,它的翅膀拉紧了一点。麦格的心脏开始狂跳;脸上冷汗直冒,她觉得她的大腿都要夹紫了。她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好的,孩子们,用你们的花吧!”沃兹特夫人说,“从现在开始,空气会变得越来越稀薄。让花一直贴在你们脸上,通过花朵呼吸,它们会给你们足够的氧气。那氧气虽然没有你们习惯呼吸的那么充裕,但也绰绰有余。”麦格几乎忘了花朵的事情,谢天谢地她还抓着它们,没让它们从指缝中掉落。她的脸凑近花,深呼吸起来。加尔文仍用一只胳膊搂着她,同时也把花举到脸旁。查理斯-韦莱斯拿着花缓慢地移动,好像正流连梦中。沃兹特夫人的翅膀在稀薄的空气中拉紧。顶点离他们已经不远了,一会儿他们就到了。沃兹特夫人停在一个银色平坦的岩石高原上,他们前面是一个巨大的白色圆盘。“尤瑞尔的一个卫星。”沃兹特夫人告诉他们,声音洪亮的她此时已经气喘吁吁。“哦,太美啦!”麦格喊道,“它真美!”巨大的卫星洒下银色的光辉,同时又掺杂着金色质地的日光,这些光辉在孩子们中间,在沃兹特夫人身上,在山峰的顶端流泻。“现在,让我们转过身去!”沃兹特夫人用她独有的声音说,麦格再次害怕起来。但是当他们转过去时,她什么也没看到。他们头上是稀薄清朗的碧空,下面是从白色云海冒出来的岩石。“现在我们必须要等一会儿,”沃兹特夫人说,“等太阳和卫星落山。”几乎在她讲话的同时,天色开始发暗,变黑。“我想看卫星落山。”查理斯-韦莱斯说。“不,孩子。别转过去,你们所有人都别转过去,面对黑暗!那样,我让你们看的东西才会更清晰。往前看,看你们的正前方,往尽可能远的地方看。”麦格看得眼睛酸疼,但她什么都没看到。然后,在环绕山顶的云层上,她好像看到一个影子,那是远处一团模糊的黑影,她好不容易才确信她真的看到了。查理斯-韦莱斯说:“那是什么东西?”“那里的影子,”加尔文指着那团黑影说,“那是什么?我可不喜欢这玩意。”“看!”沃兹特夫人命令道。那是一团阴影,除了阴影,什么都不是。它是无形的,这一点和云不一样。是什么东西投下了影子?或者那东西本身就是这样的?天越来越黑。余下的几缕金光也被蓝色、深蓝色渐渐吞没,最后完全消失,夜空中仅剩下一颗,两颗,三颗……星星在微弱地闪烁。麦格以前从没见过这么多星星。“这里的空气非常稀薄。”沃兹特夫人说着,好像在自问自答,“这里不像你们的家乡,在那里,你们的视线会被干扰。现在,好好看,看正前方。”正文 《时间的皱纹》 黑色物质(6)麦格凝视着前方。黑影还在那里,它并没有因为黑夜的来临而消散。而且,影子所在的地方,看不见一颗星星。麦格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影子,今后也不会再碰到比这更恐怖的、让她脊背发凉的东西了,这种恐惧远非战栗、哭泣或者尖叫就能够排解,不可能找到什么方法可以抗拒这种恐惧。麦格举着花朵的手慢慢地垂了下来,好像一把尖刀扎进了她的肺部。她喘着粗气,但此时已经没有空气可以呼吸了。黑暗让她的眼睛和大脑变得呆滞,但正当她无意识地把头低到还抓在手里的花朵上时;当她吸入纯净的香味时,她的思想和身体又复苏了,她再次端坐起来。黑影还在那里,漆黑得令人窒息。加尔文紧紧攥着她的手,但她却并没有因此得到一丝安全感。她身边的查理斯-韦莱斯颤了一下,但仍然非常镇定地坐着。他应该没有看见,麦格想。一个小孩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东西的,不管他是一个多么与众不同、不同寻常的小男孩。加尔文转过身去,他很厌恶这黑乎乎的东西遮住了星光。“把它弄走,沃兹特夫人!”他低声说,“把它弄走!这是邪恶的东西。”于是这个巨大的生物慢慢地转过身去,那个影子落到了他们后面,夜空中终于只剩下明亮的星星,星光在山顶柔和地闪烁,那颗庞大卫星的下沉光环迅速地滑落到地平线下。然后,沃兹特夫人一言不发地带他们往下面飞去。当他们到达云海时,沃兹特夫人开口了:“你们现在可以不用花朵呼吸了,我的孩子们。”他们再次沉默了———没有一点声音。就好像那个黑暗影子的力量再度出现,并且发现了他们,他们好像因此丧失了语言的能力。当他们回到芳草地时,那里已是星光灿烂,一种光芒从另一个更小的正冉冉上升的黄色卫星中射出,他们身体的紧张感稍微消退了一点,而且他们发现,他们所骑着的美丽生物的身体也和他们一样冰凉。她优雅地降落到地面上,合起了她的翅膀。查理斯-韦莱斯第一个从上面滑下来。“壶夫人!尾趣夫人!”他喊着她们的名字,空气上马上出现了一丝颤动。壶夫人熟悉的眼镜朝他们发光;尾趣夫人也出现了,但是,正如她和孩子们说过的那样,她很难彻底变身,尽管可以看见她的披风和尖顶帽,麦格还是可以透过它们看见山脉和星星。她从沃兹特夫人的背上滑下来,走到尾趣夫人身边,长途跋涉后的她有点东倒西歪,站立不稳了。“我们看见那黑色的东西了,”她说,“那就是我父亲正为之战斗的东西吗?”天天读书网(www.book.d78i.com)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