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那只是烟幕。我要他多说一点。”“我知道了。”“好。”柯劳佛盖上行李箱,转身离去了。史达琳不能让他这样就走了。“我很介意,柯劳佛先生。”他转过脸,手上提着公事包,她终于让他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了。“那些警察,都知道你是谁,”她说,“他们都按着你的行为方式行事。”她稳稳地站着,耸了耸肩,摊摊双手,表示这可是真的。柯劳佛表现出他一贯的冷淡。“我会给予适当的注意。史达琳,现在你继续研究昆虫。”“是的,长官。”她注视着他走远:一个中年男人,提着公事包,飞来飞去,奔波各地。他的袖口在河堤工作时,弄上了泥泞,回家还要照顾垂危的妻子。她甚至愿意为他去杀人,这便是柯劳佛最大的才能之一。14史密斯博物馆是国家自然博物馆,早在几小时之前就关门了。不过,柯劳佛早已打电话交代过,让克蕾瑞思·史达琳,从宪法街的边门进去。关了门的博物馆,里面的光线非常昏暗,空气也很沉闷。只有南海酋长的大雕像,面对着入口。只有那雕像高得可以让屋顶泻下来的光,照亮了它的脸。引导史达琳进入博物馆的是一个身躯高大的黑人。当他抬起脸,映着电梯的灯光时,她觉得他长得倒真像南海的酋长。上面的第二层空间宽敞,可是不对外开放。人类学和昆虫学的部门都设在这儿,并有着高高低低的楼中楼结构。人类学家称这儿是四楼,昆虫学家认为是三楼,有一些农业科学家说他们可以证明这儿是六楼。古老的大楼通常都像这样,层层叠叠,细分成很多单位。史达琳跟着警卫,走在光线黯淡、像迷阵般的走廊里。两边的高墙,挂着许多人类学的标本,只有小小的标签,注明内容。警卫说:“这些盒子里,有4000 种的人类学人种。”他把手电筒的光束,打在办公室的号码上。他们一面走着,光圈一面扫过了许多标签。走廊上的标本从婆林洲的婴儿,变化到各种人类,进而至远古的人类,然后,又进入更古老的昆虫世界。走到这儿,走廊的墙壁上钉着的是漆成淡绿色的很大的金属盒子。“这儿有三千万种的昆虫。但是,别把蜘蛛也混在昆虫里。”这名警卫劝告她,“否则,研究蜘蛛的人会对你跳脚的。就在那边了,办公室的灯光还亮着。要出来的时候,不要自己一个人走。如果他们没有人带你下来,你就用分机打电话给我。这是警卫室的分机号码,我会来接你。”他给她一张卡片,就走了。这儿办公室的灯亮着,门开着。她听到里面有一个男人兴奋地在说话。史达琳停在门口,看着两个男人坐在实验室桌旁弈棋。两个人,都约莫30 出头,一个身材瘦长,有一头黑发。另外一个是个红发的男人,身材矮胖。可以说他们已注意到史达琳,但没有流露出任何神情。或许,他们一心一意,都在棋盘上搏弈。最后,他们的缠斗到了棋盘的边缘。胖子移动他的棋子,很快地改变了战局,开始朝另一个方向发展。“如果棋战已经横贯全盘,是不是也该结束了?”史达琳问道。“当然,也该结束了。”胖子大声说,仍然没抬起头来。“当然,该结束了。你来玩一局如何?你要和谁玩?”“我是特别情报员柯劳佛派来的。我带了一个标本,想来请教。”“我无法想象,怎么我们都没听到你的警笛声呢?我们在这儿等了一个晚上,就为了识别联邦调查局的虫子。我们整天都在忙虫子的事,没有人对我们提起过特别情报员柯劳佛的标本。他该私下把那标本拿给他的家庭医生看看。”“我也希望能在上班时间请教二位。”史达琳说,“但是这事很急,因此这时特地赶来。”黑头发那人,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靠着门框,手上提着公事包。他把棋盘往一个粗木盒子上一放,并用一片莴苣叶子盖着。当他站起来时,她才发现他个儿好高。“我是诺贝尔·皮奇。”他说,“这位是艾伯特·鲁丹。你有虫子需要识别吗?我们很高兴能帮你的忙。”皮奇有一张长而友善的脸,但他一对黑眼珠靠得太近,有些怪。他并没有伸出手。“你是..?”“克蕾瑞思·史达琳。”“让我看看,你带什么来了?”皮奇把那小瓶子对着灯光照照。鲁丹也走过来看。“你从哪儿找来的?是你用枪打死的吗?你看过这虫的‘木乃伊’吗?”史达琳感到给鲁丹的下巴上用胳膊来那么一击会是很有益的行为。“嘘!”皮奇说,“告诉我,你是在哪儿发现的?它黏附在什么东西上?——是小树枝?还是一片树叶——还是在土壤里?”“哦,”史达琳说,“看来没人对你说起过这事。”“头儿只是要我们留下来,识别联邦调查局的一只虫子。”皮奇说。“他要我们留晚一点,”鲁丹说,“我们就留晚一点。”“我们通常为农业部工作。”皮奇说。“可是,也没有忙到午夜的。”鲁丹说。“我需要告诉你们和罪案有关的一些事。”史达琳说,“你们得保密,直到破案为止。这样,我才能把事情说出来。这很重要,关系好几条人命。鲁丹博士,你能郑重地告诉我,你尊重机密吗?”“我不是博士。我还得签什么保证吗?”“不用,只要你言而有信。但如果你需要保留这标本,得签字。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当然,我会帮你忙。我不是个漠不关心的人。”“皮奇博士?”“这倒是真的,”皮奇说,“他不是漠不关心的人。”“答应保密?”她问。“我不会泄密的。”“皮奇也不是博士,”鲁丹说,“我们两个受的教育都是一样的。但要注意,他却‘允许’你称呼他为博士。”鲁丹用指尖戳着他的下巴,一副既精明又正确的表情。“把详细的情形讲给我们听。你认为是不重要的资料对专家来说很可能是关键的信息呢。”“这个虫是放在一个凶杀案被害人的会咽软骨里的。我不知道是怎么放进去的。她的尸体在西弗吉尼亚的艾克河打捞上来,死了约有几天的工夫。”“那是‘野牛比尔’干的,我在收音机里听过。”鲁丹说。“你可没在收音机里听到昆虫的事吧,有吗?”史达琳说。“没有。但他们提到艾克河。你今天是从那儿来吗?这就是为什么你这么晚才到这里?”“是的。”史达琳说。“你一定很累了,喝点咖啡吗?”鲁丹说。“不,谢谢你。”“喝水?”“不。”“可乐?”“不。我们想知道,这个女人在哪儿被关押,又在什么地方被杀害。我们希望知道,这虫有什么特别的产地,或是有一个范围,或是栖息在某一种树上。——我们要知道,这种虫是从哪里来的。我要你们守密,是因为要循这条线索调查。他至少杀了6 个人,多拖延时间,将对我们不利。”“你是否认为,他现在正挟持了另一名女人,而我们却在注意他的虫?”鲁丹望着她的脸问道。他睁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她可以看到他嘴的里面,有一秒钟,她注视着他的口腔。“我不知道。”她有些害怕。“我不知道。”她又说了一次。“他会很快地再去绑架一个女人。”“所以,我们得尽快。”皮奇说,“别担心,这方面我们很在行,你不可能找到比我俩更好的人了。”他把那个东西,用细长的镊子取出来,放在灯光下的一张白纸上。那个虫很长,看起来像个木乃伊。它有一个半透明的外包物,有如一个有特别雕刻的石棺。这层外面的附加物,紧紧地包着虫子。“首先,这种虫在正常情况下,不可能成群结队,除非是意外情况,也不可能落入水中。”皮奇说,“我不知道,你对昆虫懂得多少,或者你想听多少?”“我可以说是个门外汉,对昆虫知道得太少。但我要你详详细细,把这虫的情形告诉我。”“好,这是一个蛹,一只没有成熟的昆虫,正在蛹的形成阶段。从幼虫变成成虫的转化中,茧把幼虫包了起来。”皮奇说。“皮奇,这是有角质外壳的蛹吧?”鲁丹皱皱鼻子,扶了扶眼镜。“是,我想是的。好,这是一只很大的昆虫,仍在蛹的孵化阶段。大部分昆虫的演进,都经过蛹的阶段。在这个阶段中,度过了冬天。”“皮奇,查看还是查书?”鲁丹说。“我查看吧。”皮奇把那个标本放在显微镜仪器下,手里拿着一支口腔外科用的探针。“我们来看看:没有明显的呼吸器官,胸腹部有气孔。让我们从这儿开始吧!”“嗯,”鲁丹漫应了一声,拿着一本小小的手册,翻了一页。“咀嚼口有功用吗?”“没有。”“上颚有一对盔形?”“对,对了。”“它的触角在哪里呢?”“邻接在翅膀的边缘。我可以说,这虫是鳞翅类。”“书上也正是这么说的。”鲁丹说。“它的属类,包括蝴蝶和蛾,包含的类别很多。”皮奇说。“如果翅膀浸湿了,就难办了。我去查查书。”鲁丹说,“我猜,我走开的时候,你们也很难说出什么头绪来。”“我想也不可能。”皮奇说。“鲁丹人是不错的。”鲁丹刚一离开,皮奇便对史达琳说。“我也这样看。”史达琳答道。“你知道吗?”皮奇愉快地说,“我们以前在一起求学,现在又一起工作,几乎什么都在一起。”皮奇说着,离开了明亮的灯光处。“鳞翅类所包括的种类非常非常多,可能包括三千种的蝴蝶和三万种的蛾类。我想把这蛹里的幼虫取出来——如果要排除许多种类,必须如此。”“好,那么请你仍然保持这个虫的完整性。”“我会的。这虫在没有死之前,正要开始以自己的力量,破蛹而出,只要花一会工夫。”皮奇剥开了外面的茧,很轻易地,就把里面的幼虫取了出来。翅膀被水浸湿了,张翅膀也就不大容易。鲁丹带着书本回来了。“准备好了吗?”皮奇说,“好,昆虫前胸的腿节被隐藏了。史达琳警官,请你把灯关上,好吗?”史达琳站在墙边的开关旁等着,直到皮奇把小型电筒的灯光打亮为止。皮奇从桌边退开几步,把那昆虫的样本,放在灯光下。那只虫的眼睛,反映着灯光,在黑暗中亮着。“史达琳警官,现在请你把灯打开。这是诺克尤德类,是一种夜蛾。鲁丹,诺克尤德类,在这儿有多少种?”“两千六百种..”“还不算太多。好,伙伴,你来看看显微镜。”鲁丹鬈曲的红发,耷拉在显微镜前。“现在我们研究昆虫的皮肤,得到结果之后,我们的范围又能缩小很多。”皮奇说,“鲁丹在这方面,是最拿手的了。”史达琳感到这房间里,有一种很温馨的气氛。鲁丹和皮奇两人,开始激烈地争辩,这个标本是哪一种夜蛾类的幼虫?他们争执得非常激烈。尤其是腹部的毛,是鉴定的一个关键。“我看,一定是伊瑞巴斯·欧多拉(Erebus Odora)。”鲁丹最后说出一种拉丁学名。“我们来查证一下。”皮奇说。两人拿着标本,从电梯下去,到达放置巨象的那一层,那儿放满了淡绿色的盒子,贮藏了史密斯博物馆所有的昆虫标本。这时,他们走到夜蛾属,皮奇参考着他的笔记。“得小心拿这些盒子。”他说着,打开那重重的金属门,把盒子放在地上。“要是失手掉在地上,可麻烦了。”他的手指在抽屉前一格格寻找,最后选了一个,把抽屉抽出来。史达琳看到托盘上有些小小的卵,有一只蛹浸泡在试管的酒精中,和她带来的标本非常相似,而成蛾,是只很大的褐黑色的蛾子,它的翼幅很大,几乎有六英寸。身体泛着光,有着细长的触角。“伊瑞巴斯·欧多拉。”皮奇说着学名。“这是一种黑巫蛾。”鲁丹已经翻了一页。“这是一种热带品种,有时也会在加拿大秋天时出现。”他读着,“这种幼虫吃刺槐和一些小的植物,也生长于西印度、美国南部,以及夏威夷。”史达琳想,这下可糟了!她大声说:“那岂不到处都是。”“可是,并不是所有的时候都散布在各处。”皮奇低下头,拉拉下巴。“鲁丹,你再仔细看看。”“等等..啊,特别是佛罗里达极南边和德州南部。”“什么时候?”“5 月到8 月。”“我正在想,”皮奇说,“你的标本,将来会像这种黑巫蛾。如果这蛹是活的,正是要破蛹而出的时候了。也许,它的产地是西印度群岛和夏威夷,冬天到达美国本地,将在此等上三个月,才能破茧而出。除非在温室就另当别论,或许有人养了它。”“养?怎么养?”“放在笼子里,有一个温暖的地方,里面放些刺槐的叶子给幼虫吃,直到它们准备作茧,这并不难。”“这是很普及的嗜好?除了专业研究,有很多人这么做吗?”“那倒不。主要是昆虫学家,想试着去培育完美的品种,也许是有些人专门搜集这种东西。也有人养蚕作丝,但那不是这种蛾。”“昆虫学家,大部分都会有定期的专业性报刊。”史达琳说。“当然,我们这儿都有。”“让我告诉你,”鲁丹说,“我们这儿有几个人,私人订一些小的杂志。他们把那些东西锁起来,给两毛五分钱,他们才让你看看那些蠢东西。我明天早上会去弄些来看。”“谢谢你,鲁丹先生。我想,会有些人搜集这些。”皮奇把有关“黑巫蛾”的资料,影印了下来,交给她。“我送你下去。”他说。他俩等着电梯。“大部分的人,都喜欢蝴蝶而恨蛾子,”他说。“但是蛾其实——更有趣,更令人着迷呢!”“蛾可是有害的。”“有的是,有许多是的。但蛾生活的方式,可是千奇百怪,就像我们人类一样。”两人沉默地搭乘电梯,到达一楼。“事实上,有一种蛾,比所有的蛾都要来得有趣,它们只生活在泪水中。它们吃喝的只是泪水。”“什么样的泪水?谁的泪水啊?”“大型陆上哺乳动物的泪水。这些动物,约有我们这么大吧!以前,对蛾的定义是,默默地吃、消费或浪费任何其他东西。这也意味着,蛾是害虫..你所有的时间,都在缉捕野牛比尔?”“我竭尽所能。”皮奇的舌头在他的嘴唇后磨着牙齿,就像一只猫,躲在掩盖物下面。“你是否也会去啤酒屋,喝杯啤酒,吃点奶酪汉堡包?”“最近不常去。”“你现在愿意和我一起去吗?并不太远。”“不,等事情了结之后,让我来请客——自然,还有鲁丹先生。”这时,两人走到门口。“我希望你尽快完成这工作,史达琳警官。”她匆匆走到等着的车旁。亚黛莉亚·麦普已经睡了,她把史达琳的信件和半个糖棒,放在她的床上。史达琳把手提式打字机,放在洗衣室的摺衣架上。她把“黑巫蛾”的笔记,很快在脑海中整理过。搭车到昆迪可的回程中,她已经构思过了,现在很快就打出来了。然后,她吃了糖棒,写了给柯劳佛的备忘录,建议利用电脑系统,再查查昆虫出版物,看看以前被绑架的女子的受害的地点,是否有此种蛾类栖息。另外还有一件事,她已是第二次想到:该问问莱克特博士,为什么他认为凶手会开始剥头皮呢?她把文件交给晚上值夜的官员后觉得倦极了,倒在床上真舒服。她的耳畔仍然嗡嗡作响,充塞着一日来的许多声音,伴着麦普均匀的呼吸声。在一片漆黑中,她仿佛看到蛾那张小小聪明的脸,瞪着亮亮的眼睛,看着野牛比尔。最后,她又忆起,离开史密斯博物馆前,她听到有关“泪蛾”的那段话,最后的思绪,仿佛是她这一天的终曲。(在这奇怪的世界,现在有一半是黑暗的。在这黑暗中,我得去寻找一样东西,得靠眼泪而活的。)15在田纳西的东孟菲斯,凯瑟琳·贝克·马丁,和她最好的男朋友,在他的公寓里,一边看午夜的电视,一边抽着印度大麻提炼出的麻药。广告频频出现,而且愈来愈长。“我想弄点东西吃,你要不要来点爆米花?”“把你的钥匙给我,我去拿。”“坐着吧,反正我得去看看妈有没有打电话来。”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是个高大的年轻女人,骨架大,肌肉丰满,几乎有些胖。她有张很帅气的脸,还有一头清爽浓密的头发。她在茶几下找到了鞋,走出去了。2 月的晚上,仍然冰寒。密西西比河上的轻雾,一直吹到停车场上。她仰着头看到一钩残月,几乎要消退了。抬头,使她感到有些头昏。她走过停车场,稳步走向100 米的前方,她自己的家。有一辆褐色的小型卡车,就停在她公寓的近处,那儿还停了一些摩托车、船和拖车。她注意到那辆车子是因为它像辆运送包裹的卡车,她母亲经常会寄礼物来。当她从卡车近处经过时,一盏灯在雾中亮了起来。那是一盏有罩的落地灯,立在卡车后的柏油路上。灯下有一张非常轻柔舒适的椅子,两边有扶手,蒙着红色花朵的印花布。大红色的花,在黑夜的薄雾中,灼灼开着。看起来,这两样东西就像放在展览屋的家具。凯瑟琳·贝克·马丁,眨了好几回眼睛,仍一直往前走,她想到三个字“超现实”,同时也怪那椅子挡路。罢了,也许某人正在搬家具进屋,或是搬出来。搬进搬出,有些人老是在石纽村搬进搬出。她的公寓的窗帘,微微动了动。她看到猫咪蹲在窗台上,身子的一边,紧靠着玻璃。她手中握着钥匙,正要开门,又回头看了看。一个男人,正从卡车后面爬了出来。在灯光的照射下,她看出那个男人的一只手臂吊在胸前。她开了门,走了进去,再把门关好。凯瑟琳·贝克·马丁,从窗帘缝往外偷窥,看到那个男人,正试着把那张椅子,从后面搬上卡车。他一面用好的那只手抓着,一面用膝盖顶着,那椅子翻落下来。他把椅子扶正。她走了出去。“我帮你把椅子搬上车。”她以正常的口气说——只是帮个忙。“你吗?谢了。”他压抑、奇怪的口气,不像是本地的口音。那盏地灯,从下面照着他的脸,使他的五官在灯影投射下有些扭曲,但她看得清他的全身。他穿着一条熨过的卡其裤,上面是一件羚羊毛料的衬衫。敞开的领口,露出有斑点的胸部。他的下巴和脸颊,光滑一如女人,没有一点胡子。而他的眼睛,只是在颧骨上面,在灯的阴影处,有像针孔那么大的斑点亮着光。他也在看着她,而她对这点相当敏感。人们在她靠近时,对她的身材,通常都非常惊讶。有些人则较他人能隐藏。“好。”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