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外环绕着狭狭一条碧绿的水草地,在一片威廉·科贝特①所特别喜爱的一望无际的威尔特郡多草的丘陵地展开。有时候又是一簇初次看到但是很眼熟的房屋,位于泰晤士河上游一个灰卜卜的村子里,一所十四世纪教堂精巧玲珑的镂空石窗棂高耸在那些房屋的上空。或者,有时候梦见的竟是一所完美的古代建筑物,丝毫没有受过那种庸俗的、既不注意也不懂得美和历史的功利主义的堕落影响:例如我有一次(在夜间的睡梦中)沿着斯特里特利和沃林福之间那一段大家都熟悉的泰晤士河附近闲荡(在这一带白马山的山麓从开阔的河道旁边缩了回去),眼前突然清楚地呈现出一座中世纪的市镇;它的围墙里耸立着屋顶、高塔和尖顶,灰暗而古老,从建成以后还完全没有经过修茸。这一切都是我在晚上睡梦中看到的,比我在白天的幻想中努力想象的画面还要清晰得多。所以在前几天的一个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有关建筑物的梦时,如果梦见的只是这类东西,那么对我来说,它便算不上是什么新鲜事情了。可是我现在要讲的,却是我在入睡之后所碰到的一些新鲜而奇怪的事情。我在刚入睡乡的时候,脑子里迷迷糊糊,好象认为我自己可以在同一个星期①糊涂威廉(SillyBilly),英国国王威廉四世(WilliamIV1830—1837年在位)的绰号。一译者②伊丽莎白时代的建筑摆脱了中世纪的哥特式风格,而以后各朝的建筑崇尚浮华纤丽·风格颓败。——译者①威廉·科贝特(Williamcobbett,1762—1835),十九世纪初年英国最有影响的政论家之一,小资产阶级激进派的著名代表人物。他的作品如《骑马乡行记》(RuraIRldes)等揭露了统治阶级的丑恶面目,记下了劳动人民的疾苦,同时也以栩栩如生地描绘了农村景色著称。——译者日的晚上十一点半钟分别在曼彻斯特和密恰姆园(Mitcham FalrGreen).. 日的晚上十一点半钟分别在曼彻斯特和密恰姆园(Mitcham FalrGreen)..两个地方同时作公开演讲,而且一定能够顺利地践约。接下来就是我在施展我的全副本领,对一大群站在露天里的听众发表高论。我的服装就是我在那个时候实际穿的那一套:我的睡衣和一条加上去的没系背带的裤子。我心中念念不忘自己身上穿的那套衣服,觉得非常不安——其实我的听众压根儿没注意到它,他们显然一心在准备向我提出可怕的反社会主义的难题——结果我眼前那些全神贯注地听我的演讲的面孔便开始模糊起来,而我也逐渐从梦中清醒过来了。我醒来(我以为我是醒来了)一看,发现自己正睡在路边的一小片荒草地上,旁边是一座小小的橡树林,恰好在一个村子的外面。我站起身来,擦擦眼睛,往四周围看了一遍。当地的景物在我的眼里是不熟悉的,虽然就它的地形来说,正是一片习见不鲜的,随处有丘垄隆起的英国低地。那条道路很狭,但是很宜,使我确信它是一条罗马人所建筑的大道。四处散布着许多小树林。除了在我附近的那个村子之外,还有两三个村子和茅屋隐隐在望。介乎附近的那个村子与我之间,有一些栽种果树的园地,园中早熟的苹果已经开始发红了。紧靠着道路和那条与它并行的沟渠的另一边,有一片四分之一英亩光景的小园子,整整齐齐地围在由栽着的荆棘形成的篱笆当中,园里差不多开满了白色的罂粟花。此外,就我从篱笆外所能窥望到的,里面还有不少几乎是一色的鲜红的玫瑰花丛,我曾经听人说过,玫瑰香水就是从这种玫瑰花蒸馏出来的。除了这一处外,几乎可以说再没有其它的围篱,但有一小条一小条的种着各种作物的田地。在相距不大远的一片小树林后面,矗立着一座高塔的尖顶,雪白崭新,轮廓鲜明而又优美自然,同时具有明显的英国风味。这座塔尖,连同那种不用篱笆分隔的田地,以及那座花园和一些果园里的难得看到的整洁和精致的情形,使我迷惘了一两分钟,因为我弄不懂虽然那座塔尖看上去很新,但一个现代建筑师怎么会设计这种式样呢。还有,我当然早已看惯现代农业那种用篱笆隔开的小片困地和乱七八糟的破落景象。所以,这里的一切全收抬得象花园那样地干净和整齐,真使我十分惊讶。不过在一两分钟之后,我这种惊讶的感觉就完全消失了。如果我以后的所见所闻,在你们的眼中显得稀奇古怪,那么请你们记往,我当时可一点也不以为奇,除了在某一些地方,那我是会随时告诉你们的。还有,让我把话一起都说明了吧:如果我把那些和我交谈的人的话语照原样复述给你们听,你们准会听不懂,虽然他们所说的也是英国话,而我在当时是一听就懂的。且说正当我伸了一个懒腰,向村庄那边转过脸去的时候,我听到路上有得得的马蹄声,接着就在直路的那一端出现了一个人,骑在马上,用轻松的快步向我跑来,同时还传来一片金属相击的铿锵声。这个人很快就跑到我面前,不过没有怎么注意我,只是很随便地向我点了点头。他穿着一副用钢片和熟牛皮做成的铠甲,腰问佩着一把宝剑,肩上荷着一支长柄钩镰枪。他的铠甲式样奇特、制作精良。但是在这个时候,我已经不以他的奇形怪状为意了。我只是自言自语地咕哝着:“他是来邀请乡绅去参加裁判会议.. ①的。”于是我赶紧向村子里走去。我对于我自己的服装,也一点没有感到惊讶,虽然我是很可以因为它们的式样古怪而惊讶的。我当时穿着一件垂到脚踝的黑布..①此二地相距甚远。——译者①英国中世纪时由贵族领主或其管事主持的一种地方法庭。——译者长袍。长袍的领子和袖口上都很细致地绣着花;袖子非常宽大,直到齐腕口的地方才收小。我头上戴着一顶兜帽,兜帽的后半部象一只口袋似地倒垂在背上;腰间束着一条红色宽皮带,一边挂着一只绣得非常美丽的小荷包和一个刻着行猎图的硬皮匣子,我知道这是盛笔和墨水的文具匣;腰带的另一边挂着一柄带鞘的小刀,一种只是最危急的当儿才使用的武器。长袍。长袍的领子和袖口上都很细致地绣着花;袖子非常宽大,直到齐腕口的地方才收小。我头上戴着一顶兜帽,兜帽的后半部象一只口袋似地倒垂在背上;腰间束着一条红色宽皮带,一边挂着一只绣得非常美丽的小荷包和一个刻着行猎图的硬皮匣子,我知道这是盛笔和墨水的文具匣;腰带的另一边挂着一柄带鞘的小刀,一种只是最危急的当儿才使用的武器。小的刻花圣龛,里面立着一尊漆得很鲜明的手持铁锚的圣像——圣克莱门特的像,因为屋主人是一个铁匠①。在离开教堂围墙东端不到一箭远的地方,有一座和教堂一样崭新的高大的石十字架,架头上很精致地刻着一个由一簇叶于簇拥着的那稣受难像。这个十字架安置在一座宽阔的八角形石阶上,三条通到邻村去的道路就在这里汇合,构成一块就是站上一千来人也不会觉得大拥挤的宽敞的广场。这一切,我都看到了,此外我还在四处看到不少人,大都是女人和小孩子,站在家门口的是不多几个老年人。这些人之中有许多人都穿着相当鲜艳的服装。至于男人们则三三两两地从我进人村子的街道的另一头正走过来。我看到他们绝大多数都带着用蜡或油擦得黄澄澄的亚麻布袋装着的大弓,背着箭囊,左面佩着一把短剑,右面挂着一只荷包和一把小刀。他们大都穿着大红的、翠绿的或者深蓝的布褂子,戴着和衣服不同颜色的兜帽。等他们走近了一些,我才看清楚他们的衣服的料于是相当粗糙的,可是很坚固耐穿。我知道他们是在射靶,而且,的确我还能够听到附近有喧哗的人声,当风从那方面吹近来的时候,更断断续续地传来了弓弦声和箭射在靶子上叭叭的声音。我倚在教堂的围墙上观察着这些人。他们有的直接回到自己的家里,有的仍在街上逗留。他们全是又高又壮。模样粗卤的仅子。有几个人的肤色很黑,有几个则长着红色的头发,不过绝大多数人的头发都已给太阳晒成了焦褐色。的确,他们全都给太阳晒黑了,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雀斑。他们都是粗人,但是他们的武器、带扣和腰带以及他们衣服上的装饰和衣缘可都是我们现在应该称之为美的东西。他们的言语谈吐也完全没有在文明社会的劳动者中间常听到的那种瓮声瓮气的骂人话或者嘎声哑气的粗俗腔调。可是他们①圣克莱门特(St.Clement),公元一世纪时罗马教皇,殉道者,是手艺匠出身,所以特别为铁匠这样的社会阶层所崇敬。他手持铁锚,象征着信徒执着其信仰而坚定不移。——译者也不象绅士那样说话,他们的谈吐宏朗、嘹亮而豪爽。他们全部快快清洁、心平气和。我可以体会到这些,虽然我和他们在一起时觉得有些羞怯。也不象绅士那样说话,他们的谈吐宏朗、嘹亮而豪爽。他们全部快快清洁、心平气和。我可以体会到这些,虽然我和他们在一起时觉得有些羞怯。“喂,朋友,你好象在发愣,”他说。“你的嘴里装着一条什么样的舌头啊?”“一条会吟诗唱歌的舌头,”我说。“我想也是,”他说。“你口渴吗?”“口渴,并且还饿呢,”我说。说到这儿,我的手伸进我的钱袋,拿出了不多几个又小又薄的银币,它们反正西面都印着一个四只角上各有三个圆球的十字架。那人咧着嘴笑起来了。“啊哈!是这样的吗?”他说。“伙伴,别把这个放在心上吧。在这个美好的星期天晚上,唱一只歌已经足够换一顿晚饭吃了。不过先得弄清楚,你究竟是谁的手下人?”“我不是什么人的手下人,”我气忿忿地涨红了脸说。“我是我自己的主人。”他又咧着嘴笑起来了。“不,那不是英国的风俗,虽然有一天也许会是这样。照我看起来,你大概是打天上下来的,而且你在天上的地位还不低呢。”他似乎踌躇了一下,然后凑近身子,就着我的耳朵轻轻他说了句,“磨坊工人约翰磨得细、细、细”,便煞住了口,对我眨眨眼睛。而我也不假思索地答道:“上天之子自会前来付厚利。”①他把他的弓往肩头上一搁,腾出右手来,把我的右手重重地握了一下,同时他的左手落到腰带上挂着的东西中间,我注意到他把那柄小刀拔出了一半。“哎呀,兄弟,”他说,“那边的玫瑰居有的是大肉和面包,我们又何必站在大路上挨饿呢!跟我来吧。”他一面说,一面拖了我向显然是一家酒店的门口走去。酒店门外有一些人坐在两条长凳上一声不响地喝着酒,他们用的是奇形怪状的绿色和黄色釉彩的陶樽、有儿只还绘有古色古香的图案呢。①这两句歇诀是1381年农民起义时所用的喑语。——译者第二章一个来自埃塞克斯郡的人第二章一个来自埃塞克斯郡的人感,因为这所屋子的内部虽然只是一间小酒店的堂屋,可是在我看来,它却显得十分别致和美观。一只雕刻得古色古香的大碗橱里放着一排排雪亮的锡镴酒壶、盘子以及木制的和陶质的大碗。从屋子这头到那头放着一张坚实的橡木长桌。壁炉旁边放着一把雕花的橡木椅子,现在有一个眼光滞涩、胡须雪白的老人坐在上面。这些再加上大伙儿坐着的粗凳子和长条椅,便是酒店里的全部家具。四面的墙壁上,从地面起到六英尺左右高的地方,颇为简陋地钉着橡木护墙板。板以上的墙面抹着一道三英尺左右阔的灰泥,塑的是一枝环绕四壁的玫瑰梗,这图案信手塑来,相当粗率,但是在我这种没有见惯的人看来,倒显得富于生气、极为出色。在那个大壁炉的遮檐上,有一朵用灰泥塑成的、并照它的本色漆得很鲜艳的大玫瑰花。有十来个人杂坐在那里,都是我方才看到由街头走来的,大家都在喝酒,有几个在吃东西。他们那些盛在袋子里的大弓都靠墙放着,他们的箭囊挂在护墙板的钉头上。在屋子的一个角落里,我看到五、六支钩镰枪,枪柄是样木的,约莫有七英尺长,看样子造出来多半是供打仗用的而不是供修削篱笆用的。有三四个小孩子正在大人们的腿岔间钻来钻去。他们肆无忌惮地嬉耍着,全不把大人放在心上,至于大人们呢,虽然他们是在热烈地、并且是严肃地谈着话,但好象也不以他们的打搅为意。一个壮健而好看的姑娘斜倚在壁炉旁边,靠近那个老头子所坐的椅子,看来是在伺候客人。她穿着一件合身的浅蓝色布袍,腰间系着一条宽阔的精工细刻的银带,散披着头发,头上戴着一个玫瑰花圈。那个老头子不时对她咕哝上一两句话,由此我认为他一定是她的祖父。当我的同伴搀着我的手一同走进屋子里的时候,那些人都抬起头来。他用他那租卤而和善的声音高喊道:“嘿,诸位,我给你们带了一个传消息、说故事的人来啦。给人家拿一些肉和酒吧,让他可以说得更有劲、更好听些。”“威尔·格林,你这位传消息的人是从哪儿来的?”一个人问。我的同伴因为能在更多一伙人中间再说一次俏皮话,很是得意,就又咧着嘴笑起来了。他说:“他看来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因为这个人是没有主人的。”“那他到这儿来,就是个天大的傻瓜了,”一个长着颁白胡须的瘦个子在众人的哄笑中说,“除非他是被迫不得不在地狱和英国之间选择其一。”我说:“不,我不是从夭上掉下来的,我是从埃塞克斯郡来的。”我的活才出口,大伙儿立刻嚷成一片,象放炮一样地清晰和突然。我得告诉你们,我早已有些知道——虽然我说不出我是怎样知道的——埃塞克斯郡的老百姓已经在集结起来,准备反抗领主和负责征收人头税的钡主管家了,这些领主想把他们全部重行变为农奴①,就象他们的祖先那样。这当儿,老百姓是软弱的,领主们是贫穷的,因为有不少母亲的孩子都在老王①在位的时候在法国战场上牺牲了,加上黑死病又送掉了一大批人的性命。于是领主①衣奴(villein),英国十三世纪以后的一种没有自由的附属于土地的农民,他们无权反抗地主,领主可以任意买卖他们。——译者①老王,指爱德华三世。他为了对法国进行战争,曾想尽方法拉括英国人民的金钱以充军费,由他开始的英法战争一直延续了一百年。——译者就暗自打起算盘来:“我们是越来越穷了,可是那批住在高地上的农奴却富起来了,在市镇里,各种行会的力量也一天比一天强大了。这样,再过一些时候,还有什么东西能留给我们这些既下会纺纱织布、又不愿翻土扒泥的人呢?所以我们如果能够赶早动手,在一切没有参加行会和自己没有田地的人身上打主意,在定役佃户那班人身上打主意,用法律和强硬的手段镇压他们,使他们由现在这种名义上的农奴变成真正的农奴,那对我们将有很大好处;因为就眼前来说,这批可恶的东西所焙制的面包已经超过他们肚子的需要,所织的布匹也足以蔽体而有余了;他们把这些多余的东西全给自己保存起来,而我们比他们更配享用这些东西。所以还是让我们按照老王的好法令所规定的,把铁项圈给他们重行套上,延长他们每天的工作时间,缩短他们喝酒闲谈的余暇吧。要是神圣的教会参与其事(在这一点上,那批洛拉德派教士就暗自打起算盘来:“我们是越来越穷了,可是那批住在高地上的农奴却富起来了,在市镇里,各种行会的力量也一天比一天强大了。这样,再过一些时候,还有什么东西能留给我们这些既下会纺纱织布、又不愿翻土扒泥的人呢?所以我们如果能够赶早动手,在一切没有参加行会和自己没有田地的人身上打主意,在定役佃户那班人身上打主意,用法律和强硬的手段镇压他们,使他们由现在这种名义上的农奴变成真正的农奴,那对我们将有很大好处;因为就眼前来说,这批可恶的东西所焙制的面包已经超过他们肚子的需要,所织的布匹也足以蔽体而有余了;他们把这些多余的东西全给自己保存起来,而我们比他们更配享用这些东西。所以还是让我们按照老王的好法令所规定的,把铁项圈给他们重行套上,延长他们每天的工作时间,缩短他们喝酒闲谈的余暇吧。要是神圣的教会参与其事(在这一点上,那批洛拉德派教士或许能助我们一臂之力),把一切既可恶又无聊的休假日完全取消,或者明文规定凡是身份比乡绅低的人除了在内心里和精神上纪念外,一律不许度教会的神圣节日,一律照旧于活,就好了,因为耶稣的大弟子不是说过‘若有人不肯作工、就不可吃饭’这句话吗?③假使诸如此类的事情都做到了,假如这种尊贵的富人和安分守己的穷人各安于其位的制度能够永远维持下去,那么英国就会有好年月出现,日子也就过得有意思了。”那批领主正为此而大肆活动,而且就我所知,这一类议论还不仅出自领主之口,就是在他们的家将和家丁中间,也可以常常听到。但是老百姓却不肯从命。所以,就象我方才说过的,埃塞克斯郡的老百姓马上就要揭竿起义了。此外还有谣言在流传着,说什么在圣奥尔本斯(St.Albams)地方,老百姓几乎要和修道院院长手下的兵丁冲突起来了。在北方的诺里奇(Norwich)地方,有一个名叫约翰·利斯特(John Lister)的人正在把自己武器上的蓝颜色擦掉,准备把它们重行染成红色,不过并不是用胭脂或洋红做染料。在达特福(Dartford)地方,有一个勇猛的瓦匠因为征收人头税的领主管家欺负了一个小姑娘——就是他的女儿——就用劈木板的斧头砍死了那个管家。肯特郡的老百姓已经在行动了,等等。现在,我对于这一切既已了然,我看到他们一想到他们的弟兄埃塞克斯郡的老百姓就大喊大叫,也就不以为奇,而是觉得他们在这件事上未免过于声张了。只有威尔·格林安静他说:“好吧,等我们的交情深了以后,再把消息告诉我们吧。兄弟,现在你先多吃些肉,好让我们能够旱些听到你的故事。”他说话的时候,那个穿蓝衣服的姑娘忙了起来,给我拿来了一只干净盘子——一块方形的刮磨得很光滑的橡木薄板。她还给我拿来了一锡壶酒。我也就老实不客气了,象一个老于此道的人那样,从腰带上把小刀拔出来,尽自己看中的猪肉和面包切来就吃。在我栅内的当儿,威尔·格林却取笑我说:“不错,兄弟,你的确不是一个替地主割鸡切肉的佣人,不过要不是你声明在先,你倒很象是替他念书的人呢。有学问的先生,你到过牛津吗?”我嘴里正塞满了腌猪肉和黑麦面包,所以只好点点头,表示到过。提到牛津,我眼前便出现了一幅图画。那是一片灰色屋顶的房子和一条弯弯曲曲..②洛拉德派(Lollards),在十四世纪,英国有很多教士极力反对罗马教会,洛拉德派是其中的最激烈的一个集团,最重要的人物是约翰·鲍尔。这里说领主们想请他们帮忙,是指洛拉德派主张取消教会所规定的放假节目而言。——译者③这句话是保罗(Paul)说的,见《新约全书帖撒罗尼迦后书》,第3章,第10节。——译者的长街,还有当当当的许多钟声。我举起酒樽,我们把大杯子碰得铿锵作声之后,就把酒一气喝下。肯特郡的醇酒象一道烈火从我的血管里流过,加深了我对于过去、现在和将来的事物的幻想。因而我就说:“你们既然要忻故事,现在就请你们听一个吧。去年秋天,我在萨福克(Suffolk)郡风光美好的邓威治(Dunwich)镇,恰巧有几只冰岛的小木船开到了那儿。船上有几个冰岛人,他们对我讲了许多故事;我一向是一个喜欢收集故事的人,我就从他们那儿收集到了好多个故事。我现在要讲的就是其中的一个。”的长街,还有当当当的许多钟声。我举起酒樽,我们把大杯子碰得铿锵作声之后,就把酒一气喝下。肯特郡的醇酒象一道烈火从我的血管里流过,加深了我对于过去、现在和将来的事物的幻想。因而我就说:“你们既然要忻故事,现在就请你们听一个吧。去年秋天,我在萨福克(Suffolk)郡风光美好的邓威治(Dunwich)镇,恰巧有几只冰岛的小木船开到了那儿。船上有几个冰岛人,他们对我讲了许多故事;我一向是一个喜欢收集故事的人,我就从他们那儿收集到了好多个故事。我现在要讲的就是其中的一个。”“来过啦,”另一个人说,“这样的人已经来过,将来还要来;说不定这会儿他们已经离开这儿的大门不远了。”“是呀,”第三个人说,“还是听一支罗宾汉.. ①的歌吧。这也许可以让我所盼望的那个人快些来到。”接着他就用年轻人所特有的那种清朗的嗓音,按着一种很动听的粗豪调子放声高歌。他所唱的那种歌,你们也许已经念过它们那些残缺不全的、被窜改得不成样子的片断。我倾听之下,不由得精神振奋,因为歌中所叙述的是反抗暴虐统治、争取自由生活的斗争,歌唱的是住在荒林和灌木丛中,虽然风吹雨打,可是对于一个自由人来说,却要胜过王宫大厦和充满铜臭气的城市。它歌唱劫富济贫的侠义行径,歌唱一个人怎样依照自己的意志行事而不是唯他人之命是从。在座的人都凝神静听着,不时在每阂的煞尾处,用他们那雄壮而粗卤的、但是并非不入调的声音和上两旬重复的叠句。当他们高唱的时候,我的脑海里闪过了一幅寒林荒野的图画。那确实是一片寒林荒野,而不是象公园那样幽雅的茂林草地。它是一片枝叶虬结、杂乱无章的丛林,是一片悄无人踪的草莽荒原,在早晨的阳光下显得庄严肃穆,而在悲风萧萧的黄昏和苦雨凄凄的黑夜显得阴郁凄凉。他唱完之后,另一个人接下去唱了一只同样调子的歌。不过他所唱的更象是一首短曲而不是叙事的长歌。下面就是我所记住的歌词:郡长已成强豪王,家有黄金数不清,侍卫众多身佩剑,不能震慑英雄心:擎弓奋勇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