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有乡消息-14

拍打打。灰马很驯顺地接受他们的全部爱抚,可是它一看见迪克,便竖起了耳朵。那些女孩子悄悄地下了马,走到克拉娜跟前,十分亲热地在她身边转。我们坐上马车以后,迪克拉了拉缰绳,我们立刻就启程了。灰马在伦敦街道上踏着稳重的步子前进,街道两边的可爱的树木正把阵阵的香气放送到傍晚的凉爽空气中,这时已经是接近太阳西沉的时分了。我们沿途只能缓慢地、不慌不忙地驱车前进,因为在那凉爽的时刻,许多人都到户外来散步。我看见有这么多人,便进一步观察他们的外貌;应该说,以我那种在十九世纪阴郁的灰色(更确切些说是褐色的)气氛中培养起来的趣味来讲,我不大喜欢那些华丽的颜色鲜明的服装,我甚至冒味地向克拉娜表示这种意见。她似乎觉得很惊讶,甚至有点愤激他说:“哎唷,这有①威尔特郡(wiltshire),在英格兰南部。——译者。什么呢?他们并不是在干什么不干净的活儿,他们只是在美好的傍晚出来散散步,不会弄脏他们的衣服。你瞧,他们的服装不是全都很漂亮吗?你知道,他们穿得并不俗气。”什么呢?他们并不是在干什么不干净的活儿,他们只是在美好的傍晚出来散散步,不会弄脏他们的衣服。你瞧,他们的服装不是全都很漂亮吗?你知道,他们穿得并不俗气。”我说:“是的,的确是这样。可是大家怎么都做得起这种昂贵的衣服呢?瞧!那儿走过去一个穿着朴素的灰衣服的中年人,可是我从这儿能够看得出那是用很精细的毛料做成的,上面满是刺绣哩。”克拉娜说:“他愿意穿得破破烂烂当然也可以——这就是说,如果他认为这样做不会使人家觉得不舒服的话。”我说:“可是请你告诉我,他们怎么会做得起那样的衣服呢?”我脱口说出这句话以后,马上发觉我又犯了一次错误,因为我看见迪克呵呵大笑起来,可是他一语不发,只是让我承受克拉娜的严厉的斥责。克拉娜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们当然做得起这种衣服,要不然我们就不这样做了。要我们只把我们的劳动用在缝制舒适的衣服上,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可是我们不以此为满足。你干嘛对我们吹毛求疵呢?你难道以为我们是饿着肚子省下吃的去做好衣服的吗?还是说,你看见我们的衣服和我们的身体一样美丽——象小鹿或者水獭的皮天生就是美丽的那样——觉得有什么不对吗?你说,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我在这阵暴风雨下屈服了,含糊地说了一些辩解的话。我不能不说,我早就应该想到,这些人既然一般都那么喜爱建筑物,在自身的装饰方面当然下会落后。特别是他们的服装,除了颜色漂亮之外,不仅样式美观,而且设计合理——在遮蔽身体的时候,既不把全身包裹起来,也不象讽刺画似地突出地表现身体的特点。克拉娜的情绪不久就缓和下来了。当我们朝着上次说过的那座树林驶去时,她对迪克说:“我有一个意见,迪克:既然哈蒙德老爷子已经和我们这位客人见过面了,那么,我想我们应该替他找一件合适的衣服,明天我们旅行的时候好让他把他这身古里古怪的衣服替换下来。要不然我们就得准备答复人家关于他的衣服和衣服的来源等等各式各样的问题。”她调皮地接着说,“再说,在他穿上漂亮衣服以后,他就不会那么轻易地责备我们,说什么我们太孩子气了,不该浪费时间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点,使别人看着舒服。”“好吧,克拉娜,”迪克说,“你要给他穿——不,他要穿什么样的衣服,我都可以给他找到。在他明天起床以前,我一定给他准备好。”第二十章回到汉默史密斯宾馆第二十章回到汉默史密斯宾馆那天晚上举行了一次相当不错的小宴会,一方面是欢迎我,另一方面我认为(虽然谁也没有这么说)是庆祝迪克和克拉娜的破镜重圆。我们喝的是最好的酒;大厅里弥漫着盛开的夏季花儿的芳香;晚餐后,我们不仅有音乐(在我看来,以歌声的美妙和嘹亮以及歌声所表达的感情和意味而论,在座没有一个人能及得上安妮),而且最后甚至讲起故事来。我们坐在那里倾听着,室内没有灯光,只有夏夜的月光穿过美丽的窗格子照射进来,好象我们生活在书籍稀少、读书习惯不很普遍的遥远的过去的时代似的。老实说,我可以在这里提一下,虽然我的朋友们多数能讲两句有关书籍的话(这一点你们一定已经注意到了),尽管他们有温文尔雅的风度,而且显然有那么多的闲暇,他们读过的书却不太多。事实上,特别是迪克,当他提到一本书时,他那神气就好象他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似的,仿佛在对人宣扬:“喏,你瞧,这本书我都读过了!”那天晚上对我来说真是过得太快了;因为那一天,我生平第一次可以毫无牵挂地饱我眼福,不至于产生以往那种不调和的感觉。以往,每当我置身于过去时代的美丽艺术品之中的时候,我对现实的热爱总搀和着毁灭即将来临的恐惧,这种感觉和这种恐惧事实上是许多世纪的传统的产物——这种传统曾经迫使人们去创造艺术,也迫使大自然具有时代的特征。在这里,我可以享受一切,而事后不会想到使我能获得闲暇的那些不正义的行为和悲惨的苦役,不会想到促使我对历史怀有浓厚兴趣的那种愚昧和乏味的生活,以及促成我的浪漫经历的充满着恐惧和灾难的那种专制制度和斗争。我唯一的心事就是,在临近就寝的时候,我产生了一种模模糊糊的恐惧,不知道第二天醒来会在什么地方。可是我压下了这种思想,快快活活地上了床,很快就沉入了无梦的睡乡。第二十一章朝着泰晤士河上游前进第二十一章朝着泰晤士河上游前进这无清晨看来还很早,当我由卧室穿过雨道来到大厅时,我原以为大厅里不会有别人。可是我在那里碰见了安妮;她放下扫帚,给我一个亲吻。我猜想她这种举动除了表示友谊之外,没有什么意义;虽然她吻我时脸红起来,但这并不是由于害羞,而是由于友情和欢乐。然后她又拿起扫帚,继续扫地,她向我点点头,好象要我站到一边去看她工作似的。说实话,我觉得她这种打扫工作非常有趣,因为另外还有五个姑娘帮助她,她们在从事这种悠闲的工作时所表现的优雅的体态是值得一看的,她们打扫时的欢乐的谈笑声也是值得一听的(她们扫地的方法是相当科学的)。安妮一边向大厅的另一端走去,一边对我说:“客人,你起得这么早,我很高兴,虽然我们不想打扰你的睡眠。我们的泰晤士河在六月清晨六点半钟的时候显得十分可爱,错过了机会很可惜,因此他们刚刚嘱咐我在那边给你一杯牛奶和一点面包,然后把你送上小船:迪克和克拉娜现在都准备好了。你等一等,让我扫完这一行。”不一会儿她放下扫帚,走过来,拉着我的手把我带到河边台地上,在树下一张小桌上放着他们替我预备好的面包和牛奶。这份早餐精致可口,无以复加;我吃早餐的时候,她就坐在我的身边。过了一会儿,迪克和克拉娜跑来找我。克拉娜穿着一件绣花的丝织薄外衣,看起来非常清新美丽,那件外衣在我不习惯的眼中是极度华丽鲜艳的。迪克穿了一套带有美丽刺绣的白色法兰绒衣服,也很漂亮。克拉椰双手把长外衣提高一些,向我行礼问安,笑着说:“你瞧,客人!我们至少跟你昨天晚上在路上想要咒骂的那些人一样好看;你知道,我们不愿意让明朗的天和花儿感到羞惭。现在请你骂我吧!”我说:“不骂了,你们这一对好象是由夏天里生出来似的,等我骂夏天的时候,再骂你们吧。”迪克说:“你知道这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我的意思是说,这些日子都是特别的日子。天气晴朗,所以干草的收获由某些方西看起来比小麦的收获更好。说真的,如果你没在天气晴朗的干草场上干过活,你就体会不出这种工作的乐趣。而且,妇女干活的时候,也是非常好看的,”他不好意思地说,“所以,在考虑各方面的情况之后,我们认为应该把自己朴素地打扮一下。”“妇女在干活的时候难道也穿绸衣服吗?”我微笑着说。迪克刚要一本正经地答复我,克拉娜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说:“不,不,迪克,别告诉他大多,要不然我就会认为你和老爷子一模一样了。让他自己去看吧。他不久就可以知道了。”“对,”安妮说:“不要把图画形容得太美,要不然等幕拉起之后他就该感到失望了。我不愿意使他失望。你们现在该走了,如果你们希望赶上涨潮,希望享受明朗的早晨最好的时刻的话。再会,客人。”她用她那种坦率而友好的样子吻了我一下,差点儿使我想打消出游的计划。可是我必须克制自己的情感,因为这样一个可爱的女人显然不会没有一个和她年纪相当的情人的。我们走下河边台阶,踏上了一只漂亮的小船,小船装载我们和我们随身携带的东西毫无问题,船上的装饰也很好看。我们刚上船,博芬和那个纺织工人便跑来欢送我们。博芬这时身上穿了一套工作服,罩住了他那金光灿烂的外衣,头上戴着一顶扇形帽。他脱下帽子,用他那庄重的古西班牙式的礼节对我们挥手告别。接着迪克把船撑开,专心一致地划着,汉默史密靳和它的宏伟的树木以及屹立在岸边的美丽的房屋开始逐渐在我们眼前消失了。她用她那种坦率而友好的样子吻了我一下,差点儿使我想打消出游的计划。可是我必须克制自己的情感,因为这样一个可爱的女人显然不会没有一个和她年纪相当的情人的。我们走下河边台阶,踏上了一只漂亮的小船,小船装载我们和我们随身携带的东西毫无问题,船上的装饰也很好看。我们刚上船,博芬和那个纺织工人便跑来欢送我们。博芬这时身上穿了一套工作服,罩住了他那金光灿烂的外衣,头上戴着一顶扇形帽。他脱下帽子,用他那庄重的古西班牙式的礼节对我们挥手告别。接着迪克把船撑开,专心一致地划着,汉默史密靳和它的宏伟的树木以及屹立在岸边的美丽的房屋开始逐渐在我们眼前消失了。第二十二章汉普顿宫第二十二章汉普顿宫和一个旧时代的歌颂者我们继续前进。迪克从容不迫地、毫无倦容地划着桨,克拉娜坐在我的旁边,欣赏着他那健美、诚恳而温厚的脸,我以为,她心中所想的也不会有别的东西。我们的船越向上游划去,当时的泰晤士河的面貌和我记忆中的泰晤士河的面貌两者之间的差别也就越小,因为那些富豪、股票搪客之类的庸俗不堪的伦敦别墅,那些过去曾经破坏了枝干低垂的岸边美景的别墅,这时已经不存在了,而在泰晤士河开始流过乡村的地区,景色总是很美丽的。当我们置身于夹岸的可爱的夏季绿荫之间时,我几乎觉得又回到了青春时代,仿佛我正在做一次从前年轻时一向酷爱的水上旅行,那时候,我的心情是那么轻松愉快,根本没想到人间会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最后我们来到一段地区,左边是一个很美丽的小村庄,其中有些古老的房屋屹立在水边,附近有一个渡口;在这些房屋后面,在那些点缀着榆树的草场的尽头出现了一排高耸的柳树。右边是一条纤夫山道和一片空地,空地后面屹立着一排作为大公园装饰品的参天古树。河区的尽头是一个小镇,在那里有一些古色古香的漂亮房子,新旧都有。主要的建筑物是一座用红砖砌成的大房子,墙壁很长,山墙很尖,一部分是最晚的哥特式的,一部分是荷兰威廉(Dutch William)时代的宫廷式的建筑,但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和包括蔚蓝色的河流在内的优美环境的衬托下,看来非常协调;这所房子甚至在当时的幸福新社会的美丽房屋之间,也别具魁力。一股香气由那些看不见的花园里向我们飘来,其中可以辨别出菩提树的花香。这时克拉娜坐直了身子说:“啊,迪克,亲爱的,我们今天就在汉普顿宫停留一天,陪客人在公园里玩一玩,带他去参观那些可爱的古老房子,好不好?我想大概因为你住得离它这么近,所以你总很少陪我到汉普顿官来玩。”迪克收住桨,停了一会儿说:“好吧,克拉娜,你今天可真懒。我本来打算今天晚上在谢泼顿①过夜。我们上岸玩一会儿,在汉普顿官吃午饭,下午五点多钟再继续前进,好吗?”她说:“好,就依你吧,可是我希望客人能在公园里玩上一两个钟头。”“公园!”迪克说,“每年到这个季节,整个泰晤士河沿岸就是一个大公园。以我个人来说,我宁愿躺在麦田边上的榆树底下,四周蜜蜂嗡嗡歌唱,秧鸡在垄沟间争鸣,这比英国的任何公园都强。况且..”“况且,”他说,“你想赶到你最喜爱的泰晤士河上游,在于草场上一排排割下来的草堆之间夸耀你的好本领。”她温柔地望着他,我看得出,她是在想他露着健美的身体、有节奏地挥动大镰刀时的样子。接着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低头望了望自己那双漂亮的脚,好象在比较她自己纤弱的女性美和他的男性美似的。凡是真正堕入了情网而不受传统的感情影响的女人都会这样的。至于迪克,他眷恋地对她皇了一会儿,然后说:“克拉娜,但愿我们现..①汉普顿宫(HamptotnCourt)在米德尔塞克斯郡,为英国著名王官,于十六世纪建成。现在一部分为落魄贵族所居,一部分开放供人游览。——译者①谢泼顿(Shepperton),树名,在米德尔塞克斯郡。——译者在就到那儿!哎哟!我们的船向后退了。”他连忙又划起桨来,两分钟以后,我们大家都站在桥下铺着小石子的岸边了。你可以想象得到,这座桥不是过去那座丑陋的畸形旧铁桥,而是一座用很结实的橡木建成的漂亮的大桥了。在就到那儿!哎哟!我们的船向后退了。”他连忙又划起桨来,两分钟以后,我们大家都站在桥下铺着小石子的岸边了。你可以想象得到,这座桥不是过去那座丑陋的畸形旧铁桥,而是一座用很结实的橡木建成的漂亮的大桥了。迪克(尽管克拉娜说了一些嘲笑他的话,其实他对这地方是很熟悉的)告诉我说,都铎王朝①的那些美丽的古老房舍一我记得这里曾经是低级宫廷侍从的寓所——现在成为来往游客的下榻处了;因为虽然现在的建筑物都很漂亮,虽然乡间的面貌已经恢复了它原来的美,可是这一群建筑物依然保持着一种欢乐和美丽的传统;和过去伦敦还是乌烟瘴气一团糟的时候一样,人们仍然认为夏天到郊外旅行时汉普顿是非去不可的。我们走进一些面向古老花园的房间,受到房里人们的热烈欢迎,他们很快就和我们交谈起来,而且用彬彬有礼和掩饰不住的惊奇的眼光望着我的陌生的面孔。除了这些夏天的游客和几个常住户之外,我们还看见靠近花园的草地上,在过去所谓“长川”那一带搭了许多漂亮的帐篷,附近有很多男人、女人和小孩。这些寻欢作乐的人很喜爱帐篷生活,包括它的一切不便,事实上,他们把这种不方便也当成了一种乐趣。我们按照规定的时间离开了这个我们大家熟悉的地方。上船之后,我略做了个伸手去拿桨的姿势,就被迪克推开了:应当说,我一点也不感到惋借,因为我发现我了边要欣赏当前的美景,一边要玩味我自己杂乱的思想,已经够我忙的了。至于迪克,让他划桨是完全对的,因为他跟马一样健壮,而且不管什么体育运动他都非常爱好。当黄昏已过,暮色四合的时候,我们费了好大劲才说服他把船停下来,我们到伦尼米德①的岸边时,月亮已经出来了。我们就在那里上岸,我们正在寻找可以搭帐篷(我们带了两个帐篷)的地方时,有一个老人走到我们跟前来祝我们晚安,问我们安排好过夜的地方没有。他一听说我们还没有做出安排,便请我们到他的家里去住。我们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请,跟他走了。克拉娜露出讨好的样子,拉着他的手,我注意到她对老人总是这样的。在路上,她说了一些普通的应酬话,赞美当日的好天气,那老人突然停下来,望着她说:“那么,你真的喜欢这样的天气吗?”“喜欢呀,”她显得很惊讶他说,“难道你不喜欢吗?”“哦,也许我也喜欢,”他说,“无论如何,我年轻的时候是喜欢这种天气的,可是现在我觉得我比较喜欢凉爽的天气。”她默然不语,继续前进,这时天已经越来越黑了。在走到一个小丘的脚下时,我们来到一个有门的围篱,老人推开大门,带着我们走进一个花园,我们看见花园的尽头有一所小房子,蜡烛的黄光由小窗户照射出来。借着朦①都铎(Tudor)王朝,1485到1603年统治英国的王朝。——译者①伦尼米德(Runnymde)草地,在泰晤上河南岸,属萨里郡。——译者胧的月光,和西天最后的一道晚霞,我们看见花园里种满了花卉。在逐渐凉爽的天气里,花香异常美妙,它好象就是使人心旷神怡的六月黄昏的象征;由于这个缘故,我们三个人都本能地停下来,克拉娜轻轻地叫了一声“啊”,音调悦耳,好象小鸟鸣喉。胧的月光,和西天最后的一道晚霞,我们看见花园里种满了花卉。在逐渐凉爽的天气里,花香异常美妙,它好象就是使人心旷神怡的六月黄昏的象征;由于这个缘故,我们三个人都本能地停下来,克拉娜轻轻地叫了一声“啊”,音调悦耳,好象小鸟鸣喉。“没有,没有,邻居,”她说,“这儿多美啊,多美啊!”“这儿的确很美,”他说,“你真的这么喜欢吗?”她用音乐般优美的声调笑了,我们也用比较粗哑的声音跟着笑起来。后来她说:“我当然喜欢,邻居;你难道不喜欢吗?”“啊,我不知道,”那老头儿说,接着他加上一句,仿佛有点感到惭愧似的:“再说,你知道,当河水上涨,整个伦尼米德成为一片汪洋的时候,这儿并不那么有趣。”“我倒喜欢这种情况,”迪克说。“在一个寒冷的一月的明朗的早晨,在泛滥的河上航行是多么有意思啊!”“你真的喜欢这样?”我们的主人说。“我不想跟你争辩,邻居,因为这不值得争辩。进来用晚餐吧!”我们经过一条两边长着玫瑰花的石子小路,一直走进一间很漂亮的房间,壁上饰着雕刻的嵌板,干净无比。可是房中主要的装饰却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有着浅色的头发和灰色的眼睛,但她的面孔、双手和赤裸的双脚却给太阳晒成褐色;她的衣服穿得很少,可是显然她是有意那样做的,而不是由于贫穷;尽管这是我第一次拜访茅屋住户,我从她身上穿的丝绸外衣和腕上戴的非常贵重的手镯,可以看出这一点。她躺在靠近窗口的一张羊皮地毯上,我们一进门,她就立刻跳了起来:当她看见老人背后的客人时,她拍着手高兴得叫了起来。她招呼我们走到房间的中央,由于我们的来临简直乐得在我们周围手舞足蹈了。“什么!”老人说,“你真的高兴吗,爱伦?”那个姑娘踏着轻快的脚步走到他跟前,伸出双手拥抱着他说:“是的,我高兴,爷爷,你也应该高兴啊。”“哦,哦,我已经尽我可能地在高兴了,”他说。“客人们,请坐。”这种表示在我们看来似乎有点奇怪,我猜想,我的朋友们一定会比我更觉得奇怪。可是迪克乘着主人和他的孙女都不在房里的机会,轻轻地对我说:“一个爱发牢骚的家伙,这种人今天还有一些。据说他们在过去是非常讨人嫌的。”就在迪克跟我说话的时候,老人走了进来,他叹了口气,在我们旁边坐下来,这声叹息仿佛故意放大声音,以便引起我们的注意似的。就在这时候,那姑娘端着食物走了进来,这老家伙没有达到目的,因为一方面我们大家肚子都饿了,另一方面我正在忙于注视他的孙女婀娜动人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所有的食物和饮料尽管和我们在伦敦所享受到的有点不同,却是十分美味可口的,可是老人郁郁不乐地望着桌上的主要一道菜——放在盘里的三条新鲜鲈鱼——开口说:“哼,鲈鱼!客人们,我很抱歉我拿不出更好的东西来招待你们。过去我们还可以从伦敦弄到一条上好的沙门鱼来招待你们,可是时代变得越来越不成样子了。”不成样子了。”“邻居们,我们自己没有带沙门鱼来,这是我们的过错,”迪克好脾气他说。“如果时代变坏了,无论如何,鲈鱼并不坏,你们看盘中央那条鲈鱼,当它在河里向鲦鱼显示自己身上的黑条纹和红鳍时,称起来一定足足有两磅重。讲到沙门鱼,邻居,我这位由外地来的朋友昨天早晨听见我说我们在汉默史密斯有很多沙门鱼,觉得非常惊讶。我敢说我没听到他说我们的时代变坏了的话。”他看来有点不大高兴了。老人转过头来,很有礼貌地对我说:“先生,我很高兴看见一个来自海外的人,可是,我一定要请你答复我一个问题,总的来说,在你们的国家里,你们的生活是不是比我们更美好。根据我们的客人的话,我想你们在那边一定更活跃、更有生气,因为你们还没有完全取消竞争。你知道,我读过不少过去时代所出版的书,那些书的确比现在的作品有生气得多。它们是在良好的、健康的、无限制的竞争的情况之下写出来的——对于这些,我们如果不能由历史的记载去了解,就应该由书籍本身去了解。这些书有一种冒险精神,显示出一种由罪恶中吸取善良的力量,这些东西在我们今天的文献中完全找不到。我免不了有这么一种感觉,就是我们的道德家和历史家过分夸大了过去时代的不幸,要知道这些富于想象力和智力的佳作就是过去时代产生出来的啊。”克拉娜听着他说话,不停地眨着眼睛,仿佛她很感兴趣似的。迪克蹩着眉头,看来比刚才更不愉快了,可是他没有说么什。老人越谈越起劲,他那讥诮的态度逐渐消失了,说话和表情都很严肃。可是我还没来得及把准备好的答复说出来,那姑娘已经叫了起来:“书,书!老是书,爷爷!最使我们感到兴趣的还是我们在其中生活的这个世界,我们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我们应该全力热爱它:这一点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了解呢?你看!”她一边说,一边把窗户推得大敞开,把外面的景色指给我们看,那白色的光芒在月亮照耀下的花园里的黑影之间闪烁着,夏夜的风吹过花园,有点凉意,“你看!这些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书!——“这些也是,”她一边说,一边轻盈地走到那一对情侣的眼前,把两只手分别搭在他们俩的肩头上,“还有那边那位客人,以及他的海外知识和经验——是的,甚至还有你,爷爷”,在她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还有你的一切牢骚和你希望再回到美好的旧时代的心愿——据我所了解,在那个旧时代里,象你这么一个没心眼的、懒惰的老头子要么就被饿得半死,要么就得出钱去供养一些士兵什么的,让他们使用暴力去夺取别人的食物、衣服和房屋。是的,这些就是我们的书,如果我们还有更大的需要,难道我们不能在遍于全国各地的美丽的建筑物的建造中寻找一点事情做么(我知道过去的时代不曾有过这样漂亮的建筑物)?在这种工作中,一个人可以把他的才能全部发挥出来,用他的双手表现他的心智和他的灵魂。”她停了一停,我禁不住凝视着她,心里想道,如果她真是一本书的话,书里的图画一定是非常美丽可爱的。她那被太阳晒黑了的娇嫩的双颊泛起了红晕;在她说话的时候,她那灰色的眼睛——在她那褐色的脸上显得颜色更浅了——很和蔼地望着我们。她停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说到你的书,只有在聪明人找不到别的东西可以娱乐的时候,在他们需要用别人生活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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