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问不多了。　　接孩子的家长们陆续聚集了起来，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到一块兴奋地聊着天。格雷斯·劳森一个人待在车里，好像在看什么东西。现在已经是2 点50分了，也就是吴还有10分钟的时间，这时他想起了对孩子们的威胁，如果格雷斯家里都有保镖，那在学校的附近也会有人暗中保护的。　　吴必须迅速侦查一遍。　　没多久，吴就发现了一辆货车停在不远处的一条街上，前面就是死胡同了，除此以外，就没有什么可疑的了，时间越来越少了，他不得不搏一下，学校还有5 分钟就放学了，一旦孩子们都冲出来，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吴现在梳的是黑色头发，戴着金丝边的眼镜，穿着得体的休闲服。他小心翼翼地走到货车旁，假装自己找不到路了，表现出很胆怯的样子，他直接来到后门，刚要打开门，只见一个秃头探出脑袋来，满脸的汗水。　　“你要干什么，伙计? ”　　这个人穿着蓝色的天鹅绒汗衫，汗衫里面什么也没穿，露出浓密的胸毛，看起来是个粗鲁的大块头。吴迅速伸出右手，抠住那个人的后脑勺，左手直接伸进他的致命之处，顿时，他的喉咙碎掉了，整个人像一根断裂的树枝掉了下来，身子像一条死鱼一动不动了。吴把他推向车里，自己赶紧进去了。　　车里有一部同样的对讲机，一个望远镜和一把枪。吴把枪插在自己的腰里，这个大块头已经是个废人了，不会活多长时间了。　　离放学还有3 分钟。　　吴把货车的门锁上，匆匆走了过来。那些家长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涌在篱笆墙前，等待着放学的铃声。格雷斯也走出车子，独自一个人站在旁边。　　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时机了。　　吴慢慢向她走了过去。　　在学校操场的另一侧，查琳妮·斯万正在琢磨着所发生的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的连锁反应：如果她和马克的感情没有出现问题，如果她没有在弗莱迪·斯科斯面前搔首弄姿，如果埃里克·吴闯进斯科斯家的时候，她没有看到，如果她没有打开藏钥匙的盒子，也没有报警——但是现在，一切都晚了。她一边在操场走着，一边继续想着多米诺骨牌：如果马克没有苏醒，如果他不坚持要照顾孩子，如果泼马特警长不问她关于杰克·劳森的事情，如果没有这些，查琳妮也不会四下寻找格雷斯的影子。　　多亏马克提醒了自己，现在是孩子们最需要她的时候，所以她来了，她要把克雷接回家。正是因为泼马特警官问起了自己是否认识杰克·劳森，所以很自然的，她开始寻找杰克的妻子格雷斯。这也是她要来接克雷的另外一个原因。　　终于找到了。　　她正要走过去，但是格雷斯接了一个手机，于是她决定原地不动，保持一定的距离。　　“嗨，查琳妮。”　　一个从来不屈尊跟查琳妮讲话的妈妈走了过来，满脸堆着做作的笑容。　　报纸上根本没有提过马克的名字，只是说发生了枪击事件，但这是一个小镇，又有很多长舌妇，所以人们很快就会知道真相的。　　“我听说马克的事了，他还好吗? ”　　“还好。”　　“究竟发生了什么? ”　　另外一个妈妈也凑了过来，接着右面也有两个朝她走过来，几乎同时，每个方向都有人过来，这些妈妈挡住了她的去路，遮住了她的视线。　　她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了。　　查琳妮动也动不了，一个人愣在那里，直勾勾地看着他走到格雷斯·劳森的身旁。　　尽管他换了装束，戴上了眼镜，还把头发染成黑色，但是查琳妮可以确认，他就是那个人一一埃里克·吴。　　就在离她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埃里克·吴的一只手搭到格雷斯的肩膀，那一刻，查琳妮打了一个冷战，她看到吴低头在格雷斯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格雷斯的整个身体都变得僵硬了。　　格雷斯也感到纳闷，那个亚洲人为什么要向自己走过来。　　也许只是路过这几吧，看他的样子也不像家长，格雷斯认识这个学校的多数教师，他也不是其中的一个。也许是实习教师吧，有可能。她没有多想，因为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带的衣服应该可以应付几天了，格雷斯有个表兄住在宾西法尼亚州附近，也许他们可以到那里，但是她没有事先打电话，会不会有些唐突。　　她还在考虑有没有忘记的东西，把衣服都放到箱子里了，关上了卧室的门，掏出格拉姆给她的那把小手枪，放到床上，但她还是看了很久。她本人是强烈反对用枪的，就像大多数很有理智的人一样，武器不会带给他们安全。但是昨天格拉姆送给她的时候说过：“你的孩子不是受到威胁了吗? ”　　这是关键的一张牌。　　格雷斯穿上一双尼龙丝袜子，把枪固定在脚踝处，感觉很不舒服，有些痒，她又换上了一条敞腿牛仔裤，现在枪被盖住了，但是下面有些空荡荡的，于是她又穿上了一双靴子。　　一切准备完毕之后，格雷斯抓起鲍伯·多德在“新汉普郡邮报”办公室的遗物上了车，离放学还有几分钟，格雷斯迫不及待地打开邮包，搜索着有价值的东西。格雷斯也不知道要找什么，里面尽是办公的必备品——一面小的美国国旗。一盒回形针，一个标有地址的印章，还有很多钢笔、铅笔、橡皮、留言便签等等。　　格雷斯想跳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直接看文件，但是太少了，多德一定是用电脑记录工作的，她找到几张软盘，上面没有文件标签，也许这里面会有一些线索，但是现在她没有电脑。　　她能找到的带字的纸都是一些报纸剪报，所有的文章都是鲍伯·多德写的，格雷斯简单地看了一遍，科拉说得没错，他的报道都是揭露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人们发的一些牢骚等，他都会去调查。但是这些小事不会遭来杀身之祸的，也说不准，谁知道呢? 有时候一件小事也会掀起轩然大波的。　　就在她要放弃时，事实上，她已经放弃了，这时她看到了一个倒扣的像框，完全是出于好奇，她翻过来看了看，这是一张度假时拍的照片，鲍伯·多德和他的妻子吉琳穿着印有夏威夷标志的T 恤衫，站在海边，开心地笑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吉琳留着一头红发，两只眼睛的距离很宽，就在那一刻，格雷斯明白了为什么多德被杀害了，与他做记者的工作没有关系。　　是因为他的妻子，吉琳·多德，她就是希拉·兰伯特。　　格雷斯闭上眼睛，用手挤了挤鼻梁，然后把每件东西都放回到邮包里，时间快到了，她走下车，真需要时间把这些都拼凑起来好好想一想。　　阿罗乐队的四个成员都找到了，希拉·兰伯特也终于出现了，她没有离开美国，而是改了名字，换了身份，并且嫁了人。杰克则跑到法国的一个小镇，谢恩·阿尔沃斯或者死了或者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就像他母亲说的那样，在墨西哥救助穷人。盖瑞·邓肯被谋杀了。　　格雷斯看了看时间，还有几分钟放学铃就要响了，这时她感到手机震动了：“你好? ”　　“劳森夫人，我是泼马特警长。”　　“你好，警长先生，有什么事吗? ”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我马上要接孩子放学了。”　　“那我方便到你家吗? 我们在那儿碰面好了。”　　“孩子们还有2 分钟就出来了，我顺便到警察局吧。”说完格雷斯感到很轻松，也许自己要逃到宾州的想法很不成熟，泼马特警长好像发现了什么，根据自己手上掌握的资料，警察应该会相信她了，“这样可以吗? 警长先生。”　　“当然了，一会儿见。”　　刚刚挂断电话，格雷斯感到有人在拍她的肩膀，她回过头去，是那个年轻的亚洲人，他俯下身子在她耳旁低声说道：“你丈夫在我手上。”　第四十二章　　“查琳妮，你好吗? ”　　是那个多嘴的母亲，查琳妮没有理她。　　现在我该怎么办? 查琳妮心想。那些女英雄们碰到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办呢? 首先要战胜恐惧，她原以为再也不会看到埃里克·吴了，警方正在通缉他，马克被他射伤了，弗莱迪受到了攻击，警察已经找到他的指纹，也知道他是谁了，肯定会把他送进监狱的，但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管那么多了，查琳妮，要采取行动了。　　答案很简单：先报警。　　她马上掏出她的摩托罗拉手机，其他的妈妈们还在叽叽喳喳地议论个不停，查琳妮把手机盖翻开，该死! 居然死机了。　　怎么会呢? 在跟踪吴的时候，她还用这个手机跟警察联络呢。也许用的时间太长了，已经有两年多了，怎么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出毛病呢? 她看了看操场的对面，埃里克·吴正在低声跟格雷斯说话，然后两个人就一起走开了。　　那个讨厌的女人又问道：“查琳妮，出什么事了吗? ”　　“把你的手机借我一下，”她说道，“马上。”　　格雷斯盯着那个人看。　　“如果你乖乖地跟我走，我会带你去见你的丈夫，一个小时以后你就会安全返回，还有一分钟就放学了，如果你不跟我走，我会拿出枪射向你的孩子，我会乱射的，听明白没有? ”　　格雷斯没有说话。　　“时间不多了。”　　她终于开口了：“我跟你走。”　　“你去开车，尽管跟着我，不要耍花招，也不要给别人打电话，我会杀了他们，听懂了没有? ”　　“明白。”　　“你不要指望在附近保护你们的人了，我敢保证，他不会插手的。”　　“你是谁? ”格雷斯问道。　　“放学铃就要响了，”他四处看了看，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孩子们出来的时候还希望我站在这儿吗? ”　　尖叫，这是格雷斯唯一想做的，像个疯子一样地尖叫，然后拼命地跑开。　　但是她看到了藏在他衣服里的枪，而且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来，他绝对不是在虚张声势，他说到做到，绝对可以杀人的。　　况且，杰克还在他的手上。　　他们一起向格雷斯的车走去，肩并着肩，像两个好朋友，格雷斯扫了一眼操场，她看到了科拉，科拉也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格雷斯不想冒险，把脸转了过来。　　格雷斯继续走着，就在格雷斯掏出钥匙把车门打开的时候，放学铃响了。　　那个多嘴的女人在自己的手提包里翻来翻去：“我们打电话从来都是没有个计划，前一个星期拼命地用，到了后三周就要看着计时器省着用了。”　　查琳妮看了看其他的人，她不想引起恐慌，所以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谁还能把手机借给我用用? ”　　她的目光仍然跟着吴和劳森，他们穿过街道，来到格雷斯的车旁。她看到格雷斯用遥控钥匙把车门打开，然后坐到驾驶位置，吴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格雷斯看起来没有动也没有试图逃跑，很难看清楚她的脸，但从动作上看，不像是被强迫的。　　铃声响了。　　所有的家长们都涌向了大门，等待自己的孩子出现。　　“给你，查琳妮。”　　一位妈妈把手机递给了她，查琳妮尽量控制自己抓住手机的速度，迅速放到耳朵边，最后一次看了看格雷斯和吴，结果令她不寒而栗。　　吴正直勾勾地盯着查琳妮。　　当吴再次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他想到了枪。　　他想一枪把她干掉，就在这儿，马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吴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他预料到会在这儿碰到她，她也有孩子，而且住在这个小镇上，这里有几百位妈妈，她很有可能是其中的一位。　　但他还是想干掉她。　　不是冤家不聚头，他非得要杀了这个恶魔。　　最重要的一点是，吴要阻止她报警。趁着引起的慌乱，他还可以脱身。　　只要枪一响，人们都会冲向倒地的女人，这是一个绝佳的逃生机会。　　但是也会有问题。　　首先，那个女人站在离他几百米远的地方，埃里克·吴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优势与劣势，如果是面对面的肉搏，他是无人能抵，但是用枪，他绝对是个外行，运气好了，他能把人射伤，运气不好，连人都打不到。是的，查琳妮倒下了，会引起恐慌，但是也会引起他脱不了身的恐慌。　　他这次出手的真正目的是格雷斯·劳森，不是那个查琳妮，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格雷斯乖乖地跟着他走，她很听话，因为她还怀有希望，希望她的家人能逃过这场劫难，如果格雷斯看到自己开枪，她也会趁机夺路而逃的。　　“进去，”他说道。　　格雷斯·劳森把门打开，埃里克·吴使劲盯着对面的那个女人，当他们四目相对的时候，吴慢慢地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腰间，他想让她明白，在他开枪之前，不要违背他的意思，他会再次开枪的。　　等查琳妮放下电话，放弃了报警，吴才上了车，很快两个人就消失在尽头。第四十三章　　泼马特与斯考特·邓肯面对面地坐着。这里是警察局的警长办公室，由于空调坏了，里面简直像个蒸笼。　　“你已经离开美国检察官办公室了? ”泼马特问道。　　“没错，”邓肯回答道，“我正在调查一件私人案件。”　　“我知道，所以你的客户委派了印蒂拉·卡利瓦拉? 或者是你代表你的客户，雇佣了她? ”　　“我既不能肯定，也不能否定。”　　“你能告诉我是你要监视杰克·劳森吗? 为什么? ”　　“没错。”　　泼马特摊开双手说：“邓肯先生，你想要干什么? ”　　“我想知道你们调查杰克·劳森失踪案进展得如何了? 目前都查到些什么? ”　　泼马特笑了笑说：“好吧，恕我直言，你让我告诉你一件谋杀案和一件失踪案的详细J 隋况，但是你什么都没有告诉我，这不公平吧? ”　　“不是这样的。”　　“好吧，我听你的解释。”　　“这件事跟代理人没有关系，”邓肯翘起了二郎腿，“是我本人和劳森有关系。”　　“什么? 你再说一遍? ”　　“劳森夫人给你看过那张照片吧。”　　“没错。”　　“照片上那个被划×的女孩子是我的妹妹。”　　泼马特向后靠了一下，嘘了一声：“也许你应该从头说起。”　　“说来话长了。”　　“如果我说可以讲一整天，那一定是撒谎。”　　这时门突然开了。达利把脑袋伸了进来：“有情况了。”　　“怎么了? ”　　“查琳妮·斯万，她说刚才在学校看见埃里克·吴了。”　　卡尔·维斯帕盯着那幅油画看。　　格雷斯真是一位艺术家，卡尔已经买了8 幅她的画，但是只有眼前这一幅最能打动他。卡尔认为那是莱恩最后时刻的画像。格雷斯对那个晚上的记忆很模糊，她不想故弄玄虚，华而不实，但是这幅画就是一个普通年轻人在噩梦边缘的真实表现，这个场景也会经常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格雷斯说过，她曾经梦到过那个夜晚，这是记忆存在的唯一地方。　　维斯帕彷徨着。　　他的家位于新泽西州的恩格伍德，那是富人居住区，里面住着娱乐圈的明星和商界精英，维斯帕的这套房子的原来主人是范登博格，这里的位置最隐蔽，面积也最大。1988年的时候，他的前妻莎伦把房子的石头表面重新翻新，换上了当时最为流行的装饰，但是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个房子看上去就像不规则的花房，玻璃窗太多了，夏天的时候闷热得要死，简直就是该死的花房。　　现在莎伦也走了，离婚的时候她也没有要这房子，事实上，她没有要什么东西，维斯帕也没有拦住她，莱恩是他们唯一的联系，现在他死了，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维斯帕看了看安全装置，有辆车开了进来。　　他和莎伦当然想再要个孩子，但是谈何容易，维斯帕的精子数目太少了，当然他不能对别人说，只能委婉地暗示毛病出在莎伦身上。维斯帕认为，如果他们有更多的孩子，至少莱恩有个兄弟姐妹什么的，悲剧就不会这么让人难以承受。问题是，悲剧发生了，你不得不面对，别无选择。你不能躲避，也不能逃开。如果你还有别的孩子，你会立刻明白，生活没有结束，你还要为其他的孩子活着。　　道理很简单，现在他连起床的理由都没有了。　　维斯帕走了出来，看着车子缓缓地开了上来，格拉姆首先下了车，耳朵上还挂着手机耳机，维德·劳鲁跟在后面，他看上去根本没有害怕，反倒是出奇的平静，盯着这个奢华的环境。格拉姆对劳鲁嘟囔了几句话，维斯帕也没有听清楚，然后跳上楼梯，维德·劳鲁退后了几步。　　格拉姆上前说道：“我们碰上麻烦了。”　　维斯帕等他继续说下去，目光一直跟随着维德·劳鲁。　　“瑞奇一直不听对讲机。”　　“他的位置在哪儿? ”　　“小孩学校附近的货车里。”　　“格雷斯去了哪儿? ”　　“现在还不清楚。”　　维斯帕看了看格拉姆。　　“现在已经3 点多了，我们只知道她开车接孩子放学，瑞奇在学校附近盯着，她到学校的时候，我们也知道，瑞奇也汇报过，但是从那之后，就没有消息了。”　　“你又派人过去了吗? ”　　“西蒙过去查看了。”　　“怎么样? ”　　“货车还在那儿，停在同样的位置上，但现在那儿都是警察。”　　“孩子们呢? ”　　“我们也不清楚，但是西蒙看到他们在学校操场上玩，因为有警察在，他们也不好靠得太近。”　　维斯帕握紧了拳头说：“我们一定要找到格雷斯。”　　格拉姆什么都没说。　　“你怎么了? ”维斯帕问道。　　格拉姆耸了耸肩：“没什么，我只是认为有可能我们错了。，，然后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他们站在那里看着维德·劳鲁，他慢慢地踱着脚步，嘴里叼着烟卷，从这个方向远眺，可以看到乔治·华盛顿桥的壮丽景色，在它后面依稀可见曼哈顿的轮廓。就是在这里，维斯帕和格拉姆一起见证了美国世贸大厦的倒塌，滚滚黑烟好像从地狱中涌了出来，直冲向云霄。维斯帕认识格拉姆有38．年了，他是维斯帕见过的最会使用刀枪的人，他只要一个眼神就会令人不寒而栗。哪怕最邪恶的流氓、最有暴力倾向的疯子，在格拉姆动手之前，都会跪地求饶。但是那一天，当他们站在院子里看到浓烟滚滚的时候，维斯帕居然看见格拉姆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