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奇又跟平常一样,听从了戴尼斯的话。尊贵的面容和金项链在炉中消失了。不久,融化的金子就会沿着细沟槽灌注到模子里。“金手肘呢?”谢奇问道。戴尼斯突然神采奕奕地说:“可以用做……第三块金条啊!那么就可以不用找亚舍了。”谢奇却有点犹豫。“最好还是赶快解决掉。”戴尼斯肯定地说,“只要留着最重要的物件就行了,也就是众神的遗嘱。我们藏的地方,帕札尔是绝对找不到的。”戴尼斯一边冷笑一边看着齐阿普斯的金手肘消失在炉子里。“亲爱的谢奇。你就将要成为全国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了。今晚就把第一部分的酬劳付给暗影吞噬者。”这名沙漠警察身长至少两公尺,缠腰布的腰带上插着两把刀柄老旧的匕首。他从来不穿鞋子。由于他经常行走于碎石子上,脚底下长出的厚茧就连金合欢的刺也穿不透。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苏提。”“打哪儿来的?”“底比斯。”“干哪行的?”“挑水、捡亚麻、养猪、捕鱼……”突然来了一只高大却眼神空洞的牧牛犬,它把鼻子凑到苏提身上闻个不停。这只狗应该有七十几公斤重,毛很短,背上到处都是伤疤,好像随时都可能扑上来似的。警察继续问话:“你为什么想当矿工?”“因为我喜欢冒险。”“你也喜欢口渴、酷热、角虫奎蛇、黑蝎子、急行军、在密不通风的狭窄空间里面工作吗?”“每个职业都有缺点。”苏提耸耸肩,无所谓地说。“你选错行了老弟。”苏提却故意露出傻里傻气的微笑,那名警察便让他通过了。在招募矿工的办公室外排队的人群里,他算是挺中看的一个。他气宇轩昂加上一身健美的肌肉,让旁边的几个候选者更加显得瘦弱而不适任了。办公室里有两个年长的矿工又问了刚才警察问过的问题,他便将答案又重复了一次。他觉得他们看他的眼神就好像在挑选拉车的牲口一样。“很快就会出队了,你能去吗?”“可以。”苏提一口就答应了,连忙又问,“要去哪里?”“加入我们的行列,只有服从,不要多问。通常会有一半的新手半途昏倒,他们必须自己想办法回到谷地来,我们是不会花费精力去照顾软脚虾的。天亮前两个小时出发,这是你的装备。”苏提拿到了一根手杖、一张草席和一卷被子。他用一条细绳把被子和草席绑在手杖上。在沙漠里,旅客绝对需要一根手杖来敲击沙地,以防毒蛇近身。“水呢?”“到时候会定量分配。别忘了最宝贵的东西。”苏提在脖子是上挂了一个小小的皮袋,一旦有幸发现了金子、光玉髓、天青石或其他宝石,就可以装到里头去。除了支领薪水之外,袋子里装的也都属于他。“这玩意儿装不了多少啊。”他看着袋子说。“小子啊,有很多人的袋子可一直都是空的。”“技术太差。”苏提不屑地说。“你的话真多,进了沙漠你就会懂得要闭嘴了。”※※※约有两百多人聚集在东城门:路径的边缘。大部分的人暗暗向敏神许下了二个心愿:希望能平安归来,不要渴死,并且能用皮袋带回宝石。人人的颈间都配戴着护身符。知识水准较高的人事先都去请问过一个占星大师,有些人还因为星象不吉而取消了行程。不信神的人也会从前辈口中听到这样的经验之谈:“出征沙漠心中无神,回归谷地与神同在。”探险队的队长艾弗莱是一个身材高大、手臂极长、满脸落腮胡的人。他全身披覆着又黑又浓密的毛,活像一头亚洲黑熊。大家一见到他,有几个菜鸟马上就放弃了,听说艾弗莱又粗暴又残酷。他绕着队伍巡视了一遍,每走到一个志愿者身边总要多停留一会儿。“你就是苏提?”“正巧是我。”“你好像很有野心。”“我当然不是来捡石头的。”“在这之前,就让你背背我的袋子。”巨人队长说着便把一个沉重的背包丢给他,苏提也二话不说就背上了左肩。艾弗莱冷笑着说:“趁现在风光一下吧。很快你就神气不起来了。”队伍在日出前出发了,一直到中午以前,路线四周全是光秃荒凉的景象。在农村生活、不习惯沙漠地形的人,脚下都已皮破血流。艾弗莱避开了滚烫的沙地,专挑一些遍布着小石块的路走,而这些碎石个个都像金属一样的锋利。队伍首先经过的高山让苏提感到惊心动魄,这群山仿佛是一道无法穿越的天险,将人类屏除在山中的神秘国度之外。在那里,有一块块专供建造神居所用的岩石,并聚积了惊人的能量。高山是岩石之母,她孕育了珍贵的矿产,而这些丰富的宝藏则只有持之以恒、坚忍不拔的人方能得见。苏提一时心神出窍,不自觉地放下了行李。才一失神,便立刻有人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使他整个人翻滚到沙地上。“我可没有允许你休息。”艾弗莱嘲弄着说。苏提站起来后,艾弗莱又说:“把我的袋子弄干净。吃东西休息的时候,也不可以放在地上。你要是敢不听话,我就让你没水喝。”苏提真怀疑是不是有人告发他,不过仔细看来,其他志愿的人也都受尽了队长的刁难。艾弗莱就喜欢用极端的手段来考验手底下的人。有一个努比亚人才做出挥拳的样子,就马上被痛打一顿,并被丢弃在路径旁边。傍晚时,队伍到了一处露天的采砂岩场。采石场上有石匠敲下石块,然后做上自己小组特有的标记。沿着每一条矿脉,然后循着预定的石块四周,都有一些细心挖掘的小沟槽;工头把楔子敲进沿着拉线分布的切口后,便能将石块完整无缺地从母岩上采挖下来了。艾弗莱跟他打了个招呼:“我带了一群懒鬼到矿场来,你要是需要帮手,尽管开口。”“当然再好不过了。不过他们不是走了一整天了吗?”“他们想吃东西,就得先干点活才行。”“这样不合规定吧?”“法令是我来决定的。”见他如此坚待,工头便说:“矿场顶端有十多块石块要运下来,要是有二十几个人一起搬,会快得多。”艾弗莱便指定了几个人去帮忙,其中也包括苏提在内。他拿回自己的行李后说:“喝点水后就爬上去。”工头原本设计了一道滑槽,可是半途崩塌了,因此必须先用绳索把石块吊到中断处。再解开绳索让石块沿着滑槽滑到底端。为了防止石块坠落得过于快速,便由五个人分站两边,用力将系着石块的缆绳平稳地拉住。其实等到滑槽修好之后,就不再需要这套绳具了。但由于工作进度有点落后,艾弗莱的提议也算是帮了工头一个大忙。意外就在搬运第六块石块时发生了。因为平衡绳索的人太累了,无法减缓石块下降的速度,以致于缆绳受力过猛,把拉绳的人都甩到了一旁。其中有一名五十来岁的工人,头朝下地往滑槽里跌落,他原想拉住苏提的手臂,不料另外两名同伴使劲将苏提往后一拉,使他抓了个空。出事工人的惨叫声很快就听不见了。大石块辗过了他的身子,由滑槽滚了出去,然后在一声轰天巨响中摔个粉碎。工头忍不住掉下泪来。艾弗莱却说:“至少已经完成一半的工作了。”第二十一章羱羊纹丝不功地站在一方悬岩上,头上两只长长的角弯向天空,下巴一小搓山羊胡,两眼则注视着在太阳底下缓缓前行的矿工。“羱羊”在象形文字中是祥和高贵的象征,也代表了一种奉神旨意而行存在的生命。“在那边!我们杀了它!”一名矿工喊道。“闭嘴,你这个笨蛋!”艾弗莱呵斥道,“那可是矿区的保护者。要是杀了它,我们就全死定了。”那只大公羊爬上陡坡后,一个大跳跃,便消失在山的另一边了。日夜不停走了五天,全队的人都累坏了,只有艾弗莱仍跟出发前一样精神奕奕。苏提也还是很坚强,广漠的景致重新给了他力量。无论是勘探队队长的暴虐,或是令人精疲力竭的行程,都动摇不了他的决心。那个又粗又壮、满脸大胡子的队长命令大家集合后,便爬上一块大石头。这样才能使这些游民在他脚下显得更渺小。“沙漠是很大的。”他用洪亮的声音说道,“你们在沙漠中比一只蚂蚁还不如。看看你们,老是嚷着口渴,就像一群行动不便的老太婆。你们根本不配当矿工,也不配到地底下去寻宝。可是我却带你们来了。这些金属矿都比你们有价值。你们在山边乱垦乱挖的时候,山是会觉得痛的,所以它也会想办法吞掉你们以求报复。能力不够的人也只好自求多福了。现在开始搭营,明天天一亮就开工。”工人们开始搭起了帐篷,第一个要搭的就是队长的,由于实在太重了,把五名搬运的工人累得连气都喘不过来。在艾弗莱的虎视眈眈之下,他们非常小心地把帐篷摊开,架起于营地的正中央。然后有些人准备晚餐,有些人把地面弄湿以免尘土飞扬,还有些人喝着羊皮袋中清凉的水止渴。幸亏矿区凿了一口井,才不至于缺水。苏提睡梦中忽然被人踢了一脚,痛得他全身像是要裂开一样。“起床了。”艾弗莱命令道。苏提忍住怒气,照他的话做。“每个到这里来的人都多少惹了些麻烦。你呢?”“那是我的秘密。”“我要你说。”“你少来烦我。”“我最讨厌故弄玄虚的人。”听队长略带威胁的口吻,苏提只得应道:“我是从劳动队偷偷溜走的。”“哪里的劳动队?”“我住的村子,在底比斯附近。他们要我到孟斐斯疏通运河,但我宁愿脱逃到这里当矿工碰碰运气。”“我不喜欢你的样子。我相信你一定在说谎。”“我要发财。谁也阻止不了我,你也一样。”“小子,你实在让人受不了。我非打扁你不可。我们赤手空拳打一场吧。”艾弗莱指定了一名裁判。此人的任务是将犯规的人判决出局,只要不动口咬人,怎么打都没关系。一开始,大胡子便出其不意地冲向苏提,抓起他的上半身高举过头,转了几圈之后,用力将他抛到几公尺外。被摔破了皮的苏提,忍着肩痛站了起来。艾弗莱则双手插腰,轻蔑地看着他的对手。其他的矿工都笑了。“有种的话就上啊。”艾弗莱听他出言挑衅,毫不犹豫便往前扑去,但是这次他长长的手臂却抓了个空。苏提在最后关头避开了这一击,也使他重新有了信心。对自己的力道有十足把握的艾弗莱,来来去去地总是这么一招。苏提不禁暗暗感谢众神——虽然神是不存在的——让他有一个好战的童年,才能让他学习到打斗的技巧。前后十多次,他都巧妙地躲过了对手毫无章法的攻势。苏提的闪躲使艾弗莱恼怒到了极点,也开始感到疲倦并丧失了理智。此时更不容苏提犯错了,否则一被抓到定要粉身碎骨的。他灵活地一个勾腿,让艾弗莱失去重心,然后身影一晃钻到对手摇摇晃晃的庞大身躯下方,最后以自己的力量在他的颈子上用力一扳。艾弗莱于是重重地摔在地上,苏提则跨坐在他的颈背上,还一边扬言要把他的脖子扭断。“干得好,小子!”被打败的队长用拳头捶打着沙地认输了。“你该死。”“你要是杀了我。沙漠警察不会放过你的。”“我才不在乎。我让那么多人去送了死,你又不是第一个。”艾弗莱开始觉得害怕了:“你想怎么样?”“我要你发誓再也不虐待队上的人。”一旁的矿工不再嬉笑,大家都围了过来,聆听队长的回答。苏提不耐烦地催促着:“快点,不然扭断你的脖子。”“好,我向敏神发誓!”“还要向西山女神哈朵尔发誓,说啊。”“我向西山女神哈朵尔发誓。”苏提这才放开了他。在这么多神明面前发的誓是不能不算数的。艾弗莱若有违誓言,他将背负一辈子的恶名,永世不得超生。矿工们立刻高声欢呼,并将苏提高高抬起。当喜悦的气氛缓和下来后,他以坚定的口吻对大家说:“这里做主的还是艾弗莱,因为只有他知道路径、饮水点和矿区所在。没有他,我们就无法再回到谷地。大家要听从他的话,也希望他能遵守承诺,那么一切都会很顺利的。”大胡子满脸讶异地把手搭在苏提肩上,“小子,你不但很强壮,也很聪明。”随后又把他拉到一边说,“我真是看走眼了。”“我想发财。”“我们可以当朋友。”“要对我有利才行。”“一定会有利的,小子。”※※※几名女子正缓缓地将贡品送进哈图莎王貌的宫殿:她们身穿白长袍,上半身有一条吊带在裸露的胸前交叉,外头还套着一件菱形珠网式的罩衫,头上的假发则用缎带扎起,一个个显得如此纯真美丽,就连戴尼斯看了也觉得血脉贲张。他每次出远门,总会背着妮诺法夫人偷情,但他的保密工夫做得很好,也必须做得很好。一旦传出绯闻,他的名声就完了,因此他从来没有固定的情妇,也向来以短暂的一夜情为满足。虽然他偶尔也会和妻子做爱,然而妮诺法屡屡反应冷淡,更使他有借口寻求婚外情。后宫总管到花园来找他。他本想趁机跟总管要个女孩,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后宫是个以工作为重的经济中心,而不是低三下四的寻欢场所。戴尼斯以运输商的名义求见拉美西斯赫梯籍的妻子,她接见他的厅堂四角各有一根柱子,墙面漆成了亮黄色,地板则是红绿相间的马赛克图案。哈图莎坐在一张两边各有扶手、椅脚镀金的实心乌木座椅上。她黝黑的眼睛、白皙的皮肤、修长的手指,无不展现了亚洲女子的异国魅力。戴尼斯在她面前不敢稍有轻忽。“真是稀客啊。”她语带尖酸地说。“我是运输商,你是后宫的女主人。有谁会对我们的会面起疑呢?”“可是你以前却认为这样做很危险。”“情况已经大大转变了。帕札尔如今成了门殿长老,他就凭着这个身份,多方阻挠我的行动。”“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不知道你是否改变心意了?”“拉美西斯嘲弄我,使我的人民受辱!我一定要报仇。”戴尼斯满意地摸摸下巴上发白的短髭须,“你会如愿的,王妃。我们的目标仍然一致。拉美西斯是个昏庸无能的专制暴君,他只会守着过时的传统,对未来完全没有展望。时机对我们越来越有利,可是我有些同伴已经等不及了,所以我们才决定要让拉美西斯更加不得民心。”“这样就能动摇他的地位?”王妃质疑道。戴尼斯不免感到紧张,他不能透露太多内情。和这个赫梯公主合作只是一时之计,等到法老下台以后便得尽快将她铲除了。“你要相信我们,我们的计划绝对万无一失。”“你要小心点,戴尼斯,拉美西斯可是个精明又勇敢的战士。”“他已经受制于我们了。”哈图莎眼中闪起了兴奋的光芒:“我不能多知道一点吗?”“肯诉你并没有用,而且还会有风险。”哈图莎撇了一下嘴,强忍住的怒气使她显得更动人。“你要我怎么做?”“扰乱所有的商品运输。在孟斐斯,我毫无困难便可以办到,可是在底比斯却需要你的协助。成功以后,法老就会招致民怨。国内经济萧条,他的王位也将不保。”“要收买多少人!”“不多。但是很重要。必须让控制食品运送的主要书记官连连犯错。行政调查很复杂,会花很多时间,但我们只需要几个星期就能造成混乱了。”“我的心腹手下会采取行动的。”戴尼斯对于这个计划一点信心也没有。这回再度向法老出击,效果应该很有限。但是他至少消除了哈图莎的疑虑。“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他小声说道。“说吧。”他走向前去,将声音压得更低:“几个月后,我就会有一批数量惊人的神铁了。”从哈图莎的眼神可以看出她很感兴趣。利用神铁的奇异功能,便又多了一样对付拉美西斯的新武器了。“你要什么代价?”“先付三块金条,将来再付三块。”“你离开后宫时,行李袋里就会有金子了。”戴尼斯行礼后退下。这项交易他的同伙人并不知情,而王妃也永远拿不到神铁。出售他已经不再拥有的东西,还获得如此丰厚的利润,戴尼斯心中真是欣喜若狂。安抚王妃不难,若是她反应过于激烈,他大可以把责任推到谢奇身上。那个留着小胡子的化学家卑躬屈膝、惟命是从的个性,已经帮过他很多忙了。※※※女佣送来了一些檄揽、红皮白萝卜和一棵蒿苣。西莉克斯则自己和调味料。“谢谢你们接受我们的邀请。”美锋对奈菲莉与帕札尔说,“能请到你们一块儿用餐是我们的荣幸。”“你千万不要这么客气。”帕札尔强调。厨师在小圆桌上的铜盘里放了几块烤羊排,还有一些胡瓜和小青豆。新鲜可口的餐饮让客人赞不绝口。西莉克斯特意戴了一副精致美丽的耳环,两个小小的圆盘上装饰着玫瑰花结和螺线。“我做了个很吓人的梦。”她告诉客人,“我梦见自己连续喝了好几杯热啤酒。我很担心,就去请教解梦师。他分析的结果把我吓坏了!他说这个梦代表财物会失窃。”“你不用太担心,解梦师也常常会出错的。”奈菲莉安慰她说。“但愿如你所说吧。”“我妻子太过于焦虑了。你能不能开点药给她?”美锋问道。饭后,奈菲莉替西莉克斯开了几剂具有镇静作用的汤剂,美锋和帕札尔则到庭园里去散步。“我根本没有心情欣赏大自然。”美锋叹道,“我的工作时间越来越长。每晚我回到家时,孩子都睡了。无法看着他们成长,无法跟他们一起玩耍,对我而言牺牲实在太大了。我又要管理谷仓,又要经营造纸业,还有国库部门……每天的时间都不够用!你不觉得吗?”“会啊,我经常这么觉得。当门殿长老一点也不轻松。”“对于亚舍将军的调查有进展吗?”“开始慢慢有些了。”“有件异常的事让我非常担心,我想还是提醒你一声。你知道哈图莎王妃的个性相当好战,而且她也从来没有原谅拉美西斯使她离乡背井。”“她的敌意确实很明显。”帕札尔点点头说。“她会做到什么地步呢?要是公然反抗法老、密谋策反,无异于自杀的行为。然而,她最近接见了一个令人意外的访客:运输商戴尼斯。”“你确定吗?”帕札尔惊讶地问。“我有个生意伙伴到后宫去,看到一个人很像戴尼斯。他讶异之余向宫里的人打听,果然是他,没错。”听美锋说得如此肯定,帕札尔实在觉得不可思议。“戴尼斯会有这么荒谬的举动吗?”“哈图莎有她自己的商船队。但是后宫是隶属于国家的机构,私人运输商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假如纯属礼貌性的拜访,这其中又有什么涵义呢?”法老第二后妃赫梯公主与一名阴谋分子结盟……美锋的推断具有一定的重要性。哈图莎会不会就是主谋,而戴尼斯只是执行命令的一员?如此下定论未免过于草率。没有人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但隐约可知的是这次的会面是牵涉到一起危害国家、人民利益的结合。“他们的勾结很可疑,帕札尔。”“会有多大的影响呢?”“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想到可能是北方邻国计划入侵?没错,拉美西斯的确已经扫平了赫梯人的叛乱,但他们难道就真的不再有扩张领土的野心了吗?”“这么说来,亚舍就是必要的中间人了。”敌人的轮廓越清晰,即将面临的阵仗也更显得艰难,未来也更不确定了。※※※当晚。宫里的使者带着拉美西斯的母后图雅的一封信去找奈菲莉。皇太后希望能尽快向她求诊。图雅虽然隐居深宫内院,但在宫里仍极有势力。她性情高傲,对平庸低下之辈深恶痛绝,对国事每每有所建言却不直接下令,为了守护这个伟大的国家,她确实是兢兢业业惟恐有失。拉美西斯不但仰慕并深爱着母亲,自从他心爱的妻子奈菲尔塔莉失踪后,母亲便成了他惟一倾诉的对象了。有些人还言之凿凿地说,拉美西斯所有的决定都是事先和皇太后商量过的。图雅手下的宫人极多,而且在每个重要都市都设有一座宫殿。位于孟斐斯的宫殿内共有二十多个房间,还有一间四柱大厅专门用来接见身份显赫的访客。一名内侍带领着奈菲莉到了太后房中。六十岁的图雅是个瘦削的妇人,她眼光锋利,有一个又尖又挺的鼻子,双颊满布着皱纹。她戴了一顶正式场合专用、与她身份相符的假发,假发的形状有如一只秃鹰将双翼环绕着她的脸。“连我都听说你的名气了。巴吉首相一向不轻易称赞人的,却也盛赞你的神奇医术。”“太后陛下,我可以列出我许多失败的例子。一个会夸耀自己成就的医生就应该转业了。”“我身子不舒服,需要借重你的能力。奈巴蒙那些助手什么都不懂。”“太后陛下哪里不舒服呢?”“眼睛。除此之外,肚子也会感到剧痛,耳朵又听不清楚,颈子也很僵硬。”奈菲莉很快就诊断出是子宫出现异常分泌现象。她在笃薅香脂中加入上等油加热,让太后进行烟熏疗法。检查了眼睛之后,她更担心了——颗粒性结膜炎,也就是沙眼并发了眼睑发炎,很可能会转为青光眼。太后看出了医生的不安,便说:“老实说吧。”“这种病我知道,可以治得好,但是需要很长的治疗时间,太后自己也必须多加留意。”以后太后一起床,要以大麻制成的药水洗眼睛,这种药水对抗青光眼很有效。同样用大麻制成的药膏再加上蜂蜜,涂抹于局部。则可以舒缓子宫异常分泌所引起的疼痛。另一剂以黑色燧石为主要成分的药方,可以为眼角消炎,也可以消除不健康的分泌物。至于治疗沙眼,患者则须在眼皮上涂上一种含有劳丹脂、方铅矿、乌龟胆汁、黄色赭石与努比亚土等成分的药膏。最后,还要用一根掏空的秃鹰羽管点眼药。制眼药要用芦荟、硅孔雀石、药西瓜粉、金合欢叶、乌木片加冷水混合,使成糊状,待干燥后磨碎加水,然后再将制成品置于屋外受露水湿润后加以过滤。药水除了直接点入眼睛之外,还要做成敷料外敷,每日四回。“我真是又老又病了。”太后叹道,“我不喜欢这么麻烦地照顾自己。”“太后陛下是生病了。所以需要一点时间治疗,以后就会痊愈的。”“看来我再不乐意,也不得不听你的话。这个你收下吧。”图雅给了奈菲莉一条光彩动人的项链,是由七排光玉髓圆珠与努比亚金珠串成的,两头的搭扣则是莲花式样。奈菲莉迟疑着不敢接受,“至少等见到疗效吧。”“我已经好些了。”太后亲自为她戴上项链,并欣赏着:“你真美,奈菲莉。”奈菲莉脸上不由得泛起一片绯红。太后又说:“而且你很幸福。我的亲信说你丈夫是个很杰出的法官。”“为玛特奉献是他一生的职志。”“埃及就需要你们这种人。”图雅唤来了司酒官,让他送上甜美的啤酒和水果。她和奈菲莉二人便坐在铺着软垫的矮椅上。“我一直在注意帕札尔法官的晋升与调查的情形。刚开始只是觉得有趣,后来是讶异,最后则感到愤慨!将他送进牢营实在是非常不公平也不容发生的事。幸好,他得到了初步的胜利,如今他贵为门殿长老,将拥有更丰富的资源得以继续对抗。任命凯姆担任警察总长是很好的开端,巴吉通过这项任命是对的。”最后这几句话并非信口说说而已。奈菲莉若将这番话转告帕札尔,他一定高兴极了,因为图雅的认同,也就等于法老左右亲信对他行为的支持了。“自从我丈夫去世、儿子登基以来,我一直极力在维护国内的民生乐利。拉美西斯是个伟大的国王,他让我们远离战争的威胁、使神庙更富足、人民衣食无虞。埃及依然是一块受众神恩宠的乐土。但是我却感到不安啊,奈菲莉,你愿意听听我心里的话吗?”“如果太后认为我有资格的话。”奈菲莉谦逊地回答道。“拉美西斯越来越显得忧心忡忡,有时候甚至是心不在焉,好像突然间变老了似的。他的性子变了,我真怕他会就此不再奋斗,不再将困难一一解决,也不再视障碍如无物了。”“也许他病了呢?”“除了牙病以外,他还是非常强壮而精力旺盛的。这是他第一次对我有戒心。我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倘若他像以往一样亲口对我说出他的决定,不管决定如何,我都不会感到惊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躲着我。把这个情形告诉帕札尔法官吧。我好为埃及害怕,奈菲莉。这几个月来,那么多的谋杀案,那么多无解的谜,而国王也渐渐疏远我,把自己封闭起来……希望帕札尔能继续将这一切调查清楚。”“法老像不像是遭到威胁?”奈菲莉若有所思地问。“他很受崇仰爱戴的。”“可是民间都流传说他的运势尽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