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疯狂的念头闪过喀达希的脑海?长久以来,他一直梦想能得到神铁来制造他的手术工具,使自己成为无人可以匹敌的牙医。为了他个人的利益,他丧失了理智,将阴谋计划都抛到九宵云外去了。“我已经派人到门殿长老那儿去了,我们现在马上就需要一名法官。”警卫长说道。为了避免招致怀疑,谢奇只好顺着警卫长的意思。※※※门殿长老的书记官半夜三更被吵醒后,认为事情并未严重到非叫醒长老不可,尤其长老又特别注重睡眠。于是他看了看法官名单,挑出了最近才任职的帕札尔法官。由于他等级最低,应该让他磨炼。帕札尔没有睡。他梦想着奈菲莉,想象她就在他身边,温柔地安慰并鼓励他。他诉说着调查的过程,而她则描述着病人的种种,他们一起分摊对方工作上的负担,享受一种简单的快乐,每天旭日东升便又是充满希望的崭新的一天。忽然间,北风大叫了起来,勇士也开始狂吠。帕札尔赶忙起身打开窗户。看了武装士兵出示由门殿长老书记官发出的调派令后,帕札尔便罩上短披风,随着士兵到了营区。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站了两名卫兵,他们手中的长矛相互交叉着。见到法官时,他们移开长矛让出通道,谢奇就站在实验室门口等着迎接法官。看到帕札尔,他有点讶异:“我以为来的会是门殿长老。”“抱歉,让你失望了,上级下令派我来。发生什么事了?”“偷窃未遂。”“有嫌疑犯吗?”“罪犯已经被捕。”“那么只须说明事实、将罪犯起诉并立刻判刑就可以了。”谢奇似乎有点不安。“我要亲自问话,他人呢?”见谢奇没有反应,帕札尔便主动问道。“在你左手边的走道上。”罪犯原本坐在一块铁板上,有一名武装士兵看守着,他一见到帕札尔马上跳了起来。“喀达希!你在这里做什么?”帕札尔着实大吃了一惊。“我本来在营区附近散步,他们却无缘无故袭击我,还强行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他说谎。”警卫抗议道,“这个人擅自进入储藏库,才会被我们拦截住。”“胡说!我要告你们伤害。”喀达希大声否认。“储藏库里放了些什么?”帕札尔问道。“一些金属,大部分是铜。”帕札尔心里有点明白怎么回事了,便问牙医:“你是不是缺乏制造器材的原料?”喀达希仍矢口否认:“这全是一场误会,我是无辜的。”这时候,谢奇走到帕札尔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帕札尔应道:“随你的意思。”他二人进入实验室,四下无人,谢奇才问道:“我在这里进行的研究必须绝对保密,因此你开庭时,是否能禁止旁听?”“当然不行。”帕札尔一口便回绝了。“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不要再坚持了。”“喀达希是个有名又有钱的牙医,他的行为实在令人费解。”“你在做哪方面的研究?”“武器装备,你懂吗?”谢奇骄傲地说道。“你的研究工作并无特定的法令规范,如果喀达希被控偷窃,他必须依照正常程序为自己辩护,而你也得出庭应讯。”帕札尔态度一如往常,公事公办。“这么说我必须回答问话喽?”“当然。”谢奇捻捻胡须说:“这样的话,我还是不告他的好。”“这是你的权利。”“我是为了埃及着想,不管是在法庭或其他地方,消息一旦走漏,后果将不堪设想。喀达希就交给你了。对我来说,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至于你呢,帕札尔法官,别忘了你有责任保密。”谢奇结束的语气略带有威胁的意昧。帕札尔和牙医一起走出营区,他对喀达希说:“你不会被起诉了。”“可是我要告他们。”喀达希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帕札尔知道他在气头上,便心平气和地分析给他听:“证人的证词对你不利,你在不寻常的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你又有窃盗嫌疑……从这几点看来,你的胜算实在不大。”喀达希咳了几下,啪的一声把痰吐掉说:“你说得对,那就算了吧。”“我可不能算了。”“你说什么?”喀达希反而觉得莫名其妙。“我可以半夜三更起床,也可以办理任何的案子,但是你不能把我当傻子一样耍。你得向我解释清楚,否则我就以侮辱法官的罪名将你起诉。”牙医的话开始变得含含糊糊:“上等的纯铜!我已经梦想好多年了。”“你怎么知道这个储藏地点的?”“监管营区的士官是我的病人……很爱说大话,于是我就想碰碰运气。以前,军营的守备没有这么严密。”“所以你就打算偷?”“不,是买!”喀达希反驳道,“我打算用几头肥牛来换取金属,因为这些军人都很贪吃,买卖成交后,我的器材就能够又好又轻又精确。可是这个小胡子,一点人情昧也没有……怎么讲也讲不通。”“不是所有的埃及官员都很腐败的。”“腐败?你太夸张了吧!难道凡是进行交易就一定是非法的吗?你对人的看法未免太悲观了!”喀达希一面嘀咕着,身影越走越远。帕札尔在黑夜里信步走着。他并不完全相信喀达希的说词。金属储藏库、军营……又是军队!不过这次的事件似乎与那几个退役军人的失踪并无关连,只不过是一个逐渐走下坡的牙医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手艺退步所做的挣扎罢了。今晚是满月。传说月亮里面住了一只持有刀械的兔子,它是个好战的精灵,总要把恶鬼的头都剁下才甘心。帕札尔倒是十分乐意请它当自己的书记官。夜晚的太阳慢慢变大又慢慢缩小,渐渐变亮后又渐渐变暗。这艘飘荡在空中的小白船将会把他的思念传送给远方的奈菲莉。※※※尼罗河水向来以有助于消化而闻名,清淡的河水能使体内毒素迅速排出。部分医生认为河水之所以具疗效,乃是受到生长于河岸的药草影响所致。每当涨水时,河中便满是植物微粒与矿物盐,埃及人民总会将这珍贵的河水盛在千万个水罐中,以防河水变质。不过,奈菲莉还是检查了去年所储存的水以防万一,若发现容器内的水有混浊的现象,她便丢一个甜巴旦杏到水里,一天过后,水就会变得清澄甜美。有几罐水已经放了三年,水质却丝毫未变。检查之后,她开始留意起洗衣工的一举一动。在宫中,这个职务总要分派给值得信赖的人,因为衣服的整洁一向极受重视;在各个大小社区里,也都是同样的情形。洗衣工洗完衣物拧干之后,还要用木棍捶衣,然后再高高举起用力抖动,最后才将衣物披到两根木桩间的晾衣绳上晾晒。看了一会儿,奈菲莉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这么问?”“因为你缺乏精力,这几天来衣服都灰灰的。”“有什么办法?这份工作可不简单,女人的肮脏衣物真是叫人困扰。”洗衣工粗声粗气地抱怨。“光用水是不够的,试试这个消毒剂和香料。”暴躁的洗衣工从女医生手里接过那两个瓶子。奈菲莉脸上的微笑消除了她的戒心。为了避免虫害,奈菲莉让村民在谷仓中洒了一些木灰,这种灭虫剂既有效又便宜。涨水前的几个礼拜,就可以开始屯积谷粮了。当她巡视最后一个谷仓间时,又收到了卡尼送来的香芹、迷迭香、鼠尾草、枯著和薄荷。这些药草晒干或磨成粉后,便可做为奈菲莉所开处方的药引。这些药剂的确减轻了老人的病痛,加上亲人陪伴,他的病情更是好了许多。虽然奈菲莉一直保持低调,但是她高明的医术却还是受到了注意,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地许许多多河西的农民都来找她看病了。她绝对是来者不拒,而且看病也绝不马虎。经过一整天的辛劳之后,她还要和两名经过她挑选做事谨慎细心的寡妇,利用晚上的时间准备药丸、软膏与膏药。睡不到几个小时,天一亮便又有病人大排长龙等着看病了。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医生生涯竟是如此景况,但是她喜欢替人诊治,每次看到一张张忧虑的脸庞重新绽放宽心喜悦的笑容,她便感到无比欣慰。奈巴蒙逼得她不得不与这些地位卑微的人接触,实际上倒也帮了她一个大忙。在这里,上流社会的医生时兴的那套巧妙词令全不管用,这些工人、渔民、家庭主妇只想以最低的花费获得最迅速的疗效。她已经请人把“小淘气”从孟斐斯带来,每当疲倦时,小绿猴就会耍把戏逗她开心。看到小淘气,她就会想起和帕札尔第一次见面的情形,那么耿直、固执,却也那么令人挂心而难忘的一个人。有哪个女人能够和一个以事业为重的法官一块儿生活呢?十来个搬运工把挑来的篓子放在奈菲莉的新实验室门口,小淘气则在篓子上跳来跳去的。篓内装的是柳树皮、天然含水苏打、白油、乳香、蜂蜜、松脂,以及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动物油。“给我的?”奈菲莉惊奇地问。“你是奈菲莉医生吧?”其中一名挑工问道。“是的。”“那么就是给你的。”“这些东西多少钱……”奈菲莉迟疑了一下。“已经付过了。”“谁付的?”“我们只负责送货,其他一概不知。请你签个收据。”奈菲莉又惊又喜,不再多问便在木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如此一来,她就可以配出复杂的药方,独自医治重症病人了。傍晚时,莎芭布在她住处的门口出现,但她并不诧异,只说:“我一直在等你来。”“你料到我会来?”“镇风湿痛药膏很快就会配好,现在什么成分都不缺了。”莎芭布头上戴着芳香的灯心草发饰,颈间有一条光玉髓莲花串成的项链,已经一扫前几日的穷苦模佯。她身上穿的亚麻长袍,自腰部以下全部透明,展露出了修长的双腿。“我要让你医治,而且只让你医,其他的医生全是招摇撞骗的庸医。”她的一番夸赞,让奈菲莉有些别扭。“这么说不会太夸张了点吗?”“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出个价,我绝不还价。”莎芭布豪爽地说。“你送的礼物实在太贵重。现在我手上的昂贵药材,多得足够让我医治数百个病人了。”“不过得先从我开始。”奈菲莉对她出手如此阔绰十分好奇:“你发财了吗?”“哎!我又重操旧业了。”莎芭布坦承道,“底比斯不像孟斐斯那么大,民风也比较单纯保守,不过这里的有钱人也同样喜欢上啤酒店找漂亮的女孩。我请了几个年轻女孩,在市中心租了一间漂亮的房子,付钱给了地方警局局长,然后就开了店,声名很快就打响了。你眼前所见到的正是最好的证据。”“你真是慷慨。”“你错了。我只不过是想接受最好的治疗。”“你会听从我的建议吗?”“我一点都不敢违背。我只是经营酒店,并不亲自下海。”“想找你的客人应该不少吧?”“偶尔我会满足男人的欲望,但纯粹是享乐而不求报偿。现在想碰我可没那么容易呢。”听了她这番直来直往的话,奈菲莉脸上泛起了红晕。莎芭布顿觉失言。“医生!我没有冒犯你吧?”“没有,当然没有。”奈菲莉急忙回答道。莎芭布直肠子的性情就是改不了,急得奈菲莉连辩解也不知从何说起了:“莎芭布女士,我……”“你叫我女士?你在开玩笑吧!”奈菲莉不再理会她的言语。“好了,把门关上,衣服脱掉。在痊愈之前,你每天都要来敷药。”莎芭布躺上了按摩石板,幽幽地说:“你也一样啊,医生,你也应该是很有福气的。”第二十七章湍急的水流惊险异常。苏提抱起豹子荷在肩上,并警告她说:“不要再挣扎了。掉下去会淹死你的。”“你只不过想让我出丑而已。”“要不要试试看?”她不免害怕,便安静了下来。在深度齐腰的河水中,苏提踩着脚下的大石头,歪歪斜斜涉水而过。“爬到我背上,双手环抱住我的脖子。”“我应该是会游泳了。”“要练习以后再说。”说时迟,那时快,苏提脚底下就踩了个空,吓得豹子失声惊呼。当他恢复平衡,继续灵巧迅速地前进时,却感觉豹子抱得他更紧了。“轻松一点,脚踢踢水。”她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焦虑不安。忽然间一个巨浪打在苏提头上,不过他并未灭顶,反而趁着浪头漂浮到了岸边。上岸后,他插了一根木桩,绑上绳子,然后将绳索的另一端抛到对岸,由另一名士兵系牢。这时,豹子本可趁机逃走,但她没有。这次袭击行动的幸存者与亚舍将军的弓箭队也都来到了河边。最后过河的步兵太过于高估自己的力气,根本不把绳索当一回事,还笑闹着将手松开。结果由于身上的武器太重,他身子一沉便撞到一块突出水面的石头,整个人昏死过去,并开始往水里沉。苏提见状立刻扑身跳入水中。连续吞噬了两个人的河水,仿佛见猎心喜般地越发波涛汹涌起来。苏提在水底游了几下,找到那名落水的士兵。他用两手抓住士兵的腋下,让他不再下沉,并用力将他往上拉。此时士兵突然恢复知觉,手肘便往后撞,苏提胸口吃痛不由得松了手,士兵也立刻消失在湍流之中。苏提再也憋不住气了,只好放弃了。※※※“这不是你的错。”豹子安慰他说。“我不喜欢死亡。”“他只是个愚蠢的埃及人!”她话还没说完,苏提反手就是一巴掌。她错愕之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我!”“是吗?”“你们埃及男人常常打女人吗?”“埃及的女人和男人有同样的权利和义务。仔细想想,你只配让人打一顿屁股。”他一面说,一面脸带威胁地站起身来。“走开!”豹子有点心虚。“你后悔说了那些话吗?”豹子紧闭着双唇不出声。外头传来一阵骚动,苏提心生警惕,其他士兵也都跑出帐外。他一把抓过弓和箭袋,同时对豹子说:“你要想逃就逃吧!”“可是再被你抓到,你就会杀了我。”他只耸了耸肩。豹子又骂道:“你们这些该死的埃及人!”原来外头的吵闹声并非敌人来袭,而是亚舍将军与他率领的精英部队到了。这个好消息很快便传了开来。曾当过海盗的士兵兴奋地抱住苏提说:“我能有机会认识你这个英雄人物,真觉得骄傲!亚舍至少会赏你五只驴子、两张弓、三支铜制长枪和一面圆盾。你不会被埋没太久的。孩子,你很勇敢,像你这样的人并不多见,就算在军中也是一样。”苏提真是欣喜若狂。他终于达到目的了。现在该是他向亚舍将军的亲信打探消息、找出疑点的时候了。他不会失败,他会让帕札尔以他为傲的。一名头戴盔甲、体形庞大的士官呼问道:“你就是苏提吗?”“就是他。”当过海盗的士兵抢着说,“多亏了他,我们才能攻占敌人的堡垒,而且他还冒着生命的危险拯救溺水的士兵。”“亚舍将军任命你为战车官。从明天起,你要协助我们追捕那个卑鄙的埃达飞。”“他逃走了?”只见士官气愤地说:“他滑溜得像只泥鳅。不过叛乱已经弭除,我们迟早都会抓到这个王八蛋的。他设下的陷阱害死了我们数十名勇士。他就像是凶残的死神一样每晚杀人,还到处收买各部落的族长,一心只想制造纷争。苏提,你跟我来,将军要亲自为你颁赠勋章。”对于这类为了满足某些人的虚荣心而夸大吹嘘的仪式,苏提向来敬而远之,但是这次他接受了。他历经千辛万苦,为的就是见将军一面。苏提缓缓前行,旁边两列士兵热烈地欢迎他。不但用头盔敲击着盾牌,还高喊着胜战英雄的名字。远远望去,亚舍将军完全没有一点战士的气派:矮矮小小,整个人缩成一团,倒更像是熟悉官僚作业的书记官。苏提走到将军面前十公尺处,突然停了下来。其他人从背后推他,又是催促又是打气:“去啊!将军在等你呢?”“孩子,不用怕!”苏提于是又往前走,却是面无血色。亚舍也踏前了一步:“我很高兴能认识你这个人人称赞不已的弓箭手。战车官苏提,现在我正式授予你勇士金蝇勋章(评价极高的荣誉勋章,有一部分已经出土。苍蝇象征了模范军人的攻击性与毅力)。你要好好保存这个珍贵的勋章,因为它证明了你的英勇。”苏提张开了手。同袍纷纷向他道贺,大家都十分好奇,想看看、摸摸这个至高无上的勋章。然而受勋的英雄本人却显得心不在焉。大家都以为他是情绪太激动了,一时失了神。当晚将军特别为他开了庆祝酒会。当他纵酒欢庆过后回到帐篷,大伙儿无不极尽轻薄之能事来开他玩笑。美丽的豹子该不会还有其他的“突袭行动”吧?走进帐中,苏提躺了下来,双眼睁得大大的。他不看豹子,豹子也不敢跟他说话,只独自蜷缩在角落里。亚舍将军简直就像是贪婪地寻找着猎物的吸血鬼,不是吗?这个高阶军官的面孔在苏提的脑海中再也无法磨灭,就是他,曾经在隔着他几公尺外的地方,折磨并谋杀了一个埃及人。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这个口是心非的叛贼。※※※清晨的阳光从高高的窗口射了进来,照在一根石柱上,在这个五十三公尺深、一百零二公尺宽的巨大厅室里,还有一百三十三根相同的柱子。建筑师为卡纳克神庙建造了全国最大规模的石柱林,柱上绘饰了一幅幅法老王向众神献祭的画面。图案鲜丽耀眼的色彩只有在特定的时辰才会显现出来,因此也只有一年到头都住在里面,才能随着光影的转移,一根柱子换过一根柱子,一幅景象接着一幅景象地看遍这些世人所无法得见的宗教仪式。有两个男人一边闲聊,一边缓步走过中央通道。前面一人是布拉尼,跟随在后的是阿蒙神的大祭司,他今年已经七十岁了,专门负责治理这座神圣的神殿、监管神的财富并维护品级秩序。大祭司带着点惋惜的语气说:“布拉尼,我听说你所提出的请求了。你曾经指引那么多年轻人走上智慧之路,如今却想退出俗世,隐居神庙之内。可惜呀!”“这的确是我的希望。我的视力已减弱,双脚也不听指挥。”“但是你似乎还没有衰老到如此地步。”“外表是会骗人的。”“你现在退休,未免嫌早了一点吧?”“我已经把所学的一切都传授给奈菲莉,现在也不收病人了。至于孟斐斯的住所,从今天起就送给帕札尔法官了。”布拉尼退意已决,无论大祭司怎么说,他总有说词婉拒。大祭司听他提起奈菲莉便说:“奈巴蒙并不支持你的爱徒。”“他让她接受严苛的考验,却忽略了她实质的内在。虽然她看似柔弱,却有一颗无比强韧的心。”“帕札尔是底比斯地区的人吧?”“是的。”“你好像非常信任他。”“他是个热情如火的人。”“火是有毁灭性的。”大祭司提醒着。“控制得当,却能照亮一切。”布拉尼则有信心地这么回答。“你希望他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命运自有安排。”布拉尼的言语中每每透着机锋,大祭司不禁叹道:“你有很深的内涵呀,布拉尼!你提前退休将使埃及失去一个人才。”“自有后浪推前浪。”“我啊,也想退休了。”见大祭司面露倦容,布拉尼应道:“你的担子太沉重了。”“的确,而且一天比一天重。太多的行政工作,使我几乎没有时间沉潜。法老和他的幕僚已经答应我的申请,再过几个星期,我就要搬到圣湖东岸的小屋去,专心修习古代文献。”“到时我们就是邻居了。”“我不这么想,你的住处将会豪华得多。”“你的意思是……?”布拉尼不解地问。“你已经被指定接任我的职务了。”※※※戴尼斯和妻子妮诺法接受了美锋的邀请,尽管他只是个野心勃勃的暴发户。妮诺法还强调说,“暴发户”这个形容词再适合他不过了。然而,这名造纸商却拥有不可忽视的实力,他懂得应酬,加上他的工作与竞争能力,才使他前途无可限量。瞧,他不就已经借助了某些影响力而得到宫廷的认同了吗?戴尼斯是绝对不容许自己忽略这么有潜力的商人的。因此他想尽办法说服了万分不情愿的妻子,一同前往美锋在孟斐斯新仓库的开幕餐会。今年尼罗河涨水涨得恰到好处,农田灌溉的水量适中,人人得享温饱,埃及甚至还有余粮可以外销到亚洲的各个附属国。伟大的孟斐斯城财富满溢。戴尼斯和妮诺法坐在高椅背的豪华大轿上,前方还附有一个矮脚凳,两旁的雕花扶手不仅让乘轿人坐得舒服,更突显了他们姿态的高雅。头顶上除了掩避风沙的华盖之外,还有两把遮阳伞可以隔开偶尔十分刺眼的夕阳余晖。在路人的注视下,四十名轿夫踏着轻快的脚步前进。由于车辕长,轿夫的脚又多,市民们便戏称这顶轿子为“蜈蚣”,至于轿夫们一想到提供这次特别的服务后,将又有一笔丰厚的酬劳,不禁脱口就唱起了“宁可轿子重,不愿轿子空”。眼见路人个个目瞪口呆,花费再多也都值得。戴尼斯和妮诺法的出现,真使参加美锋与西莉克斯举行宴会的群众羡妒不已。在孟斐斯人的记忆当中,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轿车呢。对于众人的称羡,戴尼斯只反手一挥,不置一词,而妮诺法则因为少了那么点金饰而频称可惜。两名仆人为宾客斟上了啤酒与葡萄酒。所有孟斐斯商界人士都齐聚于此,庆贺美锋得以挤进权力的小核心。如今他必须自己推开这扇已然半开的门,要以绝对强势的作为证明自己的实力。戴尼斯夫妇对他的评价将具有关键性的影响,因为到目前为止,所有商业界顶尖的人物无一不是经过他夫妇俩的认可与提携。因此一见到他们抵达,美锋便紧张地迎向前去招呼,顺便介绍妻子西莉克斯。由于丈夫一再的告诫,西莉克斯一声也不敢吭。妮诺法上下打量着她,脸上满是鄙夷的神情。戴尼斯则环顾了四周,问道:“是仓库还是卖场?”“两者都是。”美锋恭敬地回答,“如果一切顺利,我会扩大规模,然后把两个功能的用地分开。”“野心很大。”戴尼斯不屑地说。“你觉得不好吗?”“从商不能太贪心,你不怕消化不良吗?”“我的胃口一向很大,而且我消化得很快。”妮诺法对他们的谈话内容毫无兴趣,她宁愿去找老朋友聊天。戴尼斯明白妻子心里已经有了谱:她觉得美锋太讨人厌,太咄咄逼人,也不可靠。他所说的那些理想抱负跟劣质石灰岩一样不牢固。戴尼斯阴视着主人说:“孟斐斯并不像外表显现得那么容易融入,你要考虑清楚。在三角洲的产业上,你可以全权做主,在这里,你却得忍受大城市的种种不便,可能常常得为一点芝麻小事而疲于奔命。”